給子女最樸素的愛:清明時節想父母
給子女最樸素的愛:清明時節想父母
活了一輩子,現在才知道,父母對子女的哪些最樸素的愛,才是人生記得最清楚的事情。
說兩個小時候最沒出息的有趣的軼事,也是昨晚夢裡面的生活記憶。
第一件事:
中國人的人生觀念似乎天生的喜歡夾帶私貨。工作是生活,生活也是工作,很難徹底分開。比如大多數母親對子女的照顧,都是既要忙工作,又要兼顧家庭。母雞帶小雞式的溺愛方式,是中國母親的偉大之處。在我眼裡,不想要孩子的女人,不是好女人,沒有母愛的女人,更不是好母親。也許我比較傳統。
我記得,70年代初期,我還在讀小學時,有一天,一紙調令,我們全家便打包家當,二話不說,便由省會城市來到偏僻的山區,參加一間三線企業的籌建工作。
哪個年代的三線企業建設,全聽毛澤東的一句話“先工作後生活”,企業條件真叫一個苦。我記得,當年的父母工作的辦公室,到我們家屬住的地方,全是油毛氈和竹子搭建的臨時工棚,夏天熱得冒油,冬天冷得要命。
一個500多人的籌建處,從幹部到工人,平日裡辦公到吃喝拉撒都在工地上。後來,工廠建起來了,企業規模到了1500人,車間好幾個,但生活上還是簡陋的。就說職工醫院,就是一個只有10個房間的平房醫務所,很多人有病都跑去縣城看病,所謂的職工醫院充其量也就今天的中國農村鄉鎮衛生院的硬件條件。
不過,醫生倒是一流的。都是響噹噹的科班知識分子,有的是被打成右派的大學裡的反動學術權威,當時叫牛鬼蛇神,都趕到我們這個三線企業來了。當時自己還小,根本不懂得毛澤東時代“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的含義,國家放著這麼多優秀人才不用,是否社會就是這個樣子。
我特別記得有個外科醫生,據說他曾經做過中央領導的保健醫生。他的小兒子跟我差不多大,乒乓球打得很好,常常教我打球,我們成為了很好的玩伴,他很喜歡跟我講他父母家族的一些事情。
有一次,我吃壞了東西,又嘔又吐,還發燒不止,我母親緊張得不得了,應該是急性腸炎之類的鬼事,當時也沒有抗生素這類的藥品,我母親就找到我玩伴的父親幫我看病,開了一瓶黃連素片,吃了半瓶下去,也不見解決問題,肚子還是嘀嘀咕咕,難受得不得了,好擔心自己會死掉,母親也很著急,就讓我住進了醫務所吊鹽水,吊到第三天終於控制住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鹽水的功效,人的確舒服了很多。現在想想,今天的中國人看病,動不動就住院治療,可能是待在醫院裡,每天見到穿白大褂的醫生,心裡要踏實安全很多的緣故吧。
這就不難理解為何西方的老齡化社會,有那麼多老人喜歡選擇待在醫院裡頤養天年,是有一定道理的。我想,很大程度是心理暗示的作用。看來人在疾病的時候,無論老人,還是孩子,樸素的關愛和照顧,的確是很重要的。
而我至今都記得,小時候在醫院吊針的時候,都是母親悉心照顧著我,就像放電影一樣歷歷在目:母親坐在我身邊,一邊摸著我的頭,一邊自言自語說著乖仔早早好之類的話;還有她為我做得蔬菜碎肉粥,墨魚肉餅湯,以及開胃的蘿蔔乾,親自餵我吃的情景;還有她幫我撓癢(背)的情景,說我是她的小祖宗。令我深感母親的樸素的憐愛。
而今,幾十年過去,自己也做爺爺了,好多東西都忘記了。唯獨這些兒時的樸素的幸福回憶,卻難以忘懷,伴隨著一生,並深刻影響著我的育兒經,讓我對自己的子女也是如此一脈相傳。
我覺得,作為父母,給子女們最樸素的愛就是最好的,其他的就由他們自己闖蕩人生,體驗成功與失敗,因為我們當年的成功,非現在可以繼續成功,更沒有什麼過來人的經驗之談。這二十年來,我以自己的親身體驗以及身體力行,證明我是孩子們的最值得依靠的安全的靠山。
第二件事:
在我的幼年記憶中,父親是個剛正不阿,秉公辦事,從來不懂得變通,也不會徇私情,更容易得罪人的人。當年就因為工作講原則,得罪了不少人,吃力不討好,做了不少事,但卻得不到領導的好評。這種致命的人生毛病,在我身上也有不少反映,我至今以父親的剛強的基因的傳承為榮。
欣慰的是,父親到晚年退休時,每次出門散步,遇到一些和他同時退休的同事,人家還願意和他打招呼,與他聊天,甚至一起坐下來打麻將玩樂。
老實說,像我父親這樣品質乾淨的體制內幹部,今天是越來越少了。因為時代變了,社會風氣更是天翻地覆。如果父親的做人做事品質,能成為今日共產黨人不忘初心的理想和信念,我相信共產黨會得到更多的國民的擁戴和追隨。
我記得,70年代中期,父親還是個三線企業的後勤科長,管著1500人的國企的一個大食堂。要知道,在哪個“黨管一切”的火紅的計劃經濟年代,一個後勤科科長,手上可是有著很多的公共資源。
當年的哪個時代,如果當上後勤科長,還是很多油水的。最挑戰私心的,可能是每年的節日的物質供應,特別是三大節(春節,端午節以及中秋節),國企裡面都要分配過節物質的。如何分配好節日食物,很考驗一個後勤科長的做事水平,以及做人技巧。
我記得,每年過年前的除夕這一天,是父親最忙碌的。當人家早早大掃除,都回到家裡忙年飯時,我的父親還在單位為人手不夠,冷凍帶魚還沒有發放完畢發愁出汗,指手畫腳下面的人加油,自己也親力親為,經常是中午飯也省略了。
因為我父親做得一手好菜。每年的過年年飯再晚,再遲,全家必定等到父親下班回來,喝杯茶後,就擼起袖子進入廚房,開始蒸得蒸,煮得煮,好不熱鬧,他掌勺,我打下手,每年都如此,一桌八菜一湯,一個小時左右就上桌了。全家都很佩服父親的做事的高效和快捷。
其實,與其說父親做事有效率,不如說他的事前準備和有計劃性。他知道年飯的大菜需要功夫,要想有好味道,就需要時間,所以,他頭一天晚上就準備好半成品,除夕年飯時加熱一下,適當加工就行了。
父親對美食的興趣,比如教我炸好扣肉,買到好閹雞,燉家鄉口味的土雞湯,以及小炒時,如何選擇好的豬肉部位,都令我很有心得。所以,至今我請子女吃飯,都不上街,而是自己下廚,按照父親當年教我的技藝,搞一桌好飯,讓子女吃得開心,羨慕我的手藝,也能把家庭私房菜的傳統傳承下去。
我相信父親當年做這個後勤科長的辛苦,以及兼顧家人對他作為一家之長的期盼,雖然很累,但他總是盡可能兼顧,好像還挺有成就感的。這也深深影響我一生當中,喜歡子女和一家人在一起的兒女情長。
想想挺有意思。感覺老一輩的父母,都是工作認真,生活也不馬虎的一代人。我記得,我家每年除夕年飯的菜譜,都是父親親自擬定,然後用一張紅紙端端正正寫下來,再給到母親及我們小輩看,我們便豎起大拇指說好。這種中國人家庭的儀式感,以及追求的形式主義的風格,也影響到我,一生都喜歡講噱頭,在乎形式和內容的統一的做派,至今沒有改變。
在我心目中,父親與母親給我的樸素情感是完全不一樣。母親是柔情,父親是做人。我記得有件事,父親的做人品格,給我一生的影響。
那是10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偷來玩伴家的鳳凰牌單車,在鋪滿煤渣的足球場上與人比試誰快誰慢,結果直直地撞到足球門框上,我也重重地被甩出了3米遠,流了不少血,單車的兩個輪胎支架差不多撞成90度,人家直接告到我父親。
我父親不但把我狠狠打一頓,也陪我去醫院把傷口洗盡,縫針並包扎,買雞蛋給我補身體。然後拿出15元(當時父親一個月工資也就60元),讓我給人家送去,才算了結此事。
這就是我的父親的硬氣——寧可自己透支付出,也不願意被人家指指點點的骨氣。
有人說,母親生養了孩子,是偉大的母愛。而我要說,父親的秉性,更影響到子女的一生。母親是海,父親是山。父母在我心目中,是沒有高低之分的,只有永遠的緬懷。
值此新冠病毒開放之後的第一個清明時節,不能回鄉為父母大人掃墓,謹以此文,緬懷父母,寄託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