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失火后的伤痛
餐馆失火后的伤痛
作者:谢盛友
2023年5月12日对我来说是一个人生难忘的黑色星期五。我在天主教教堂里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此后接到电话“你的餐馆失火了”。失火时间是9:46。当我回到餐馆时,消防大队已经灭火基本完成。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任何人受伤。
华友中国快餐店(China Fan Imbiss )已经走过28年的历史,获得班贝格市男女老少的喜爱,已经成为本市的一百个旅游景点之一,也是这个城市的地标之一。
餐馆这栋房子是我买下来了,1405年建造的。班贝格是世界文化遗产城市,整个老城区是文化保护古迹,我的房子当然也在保护之列。失火的时刻,八辆消防车、八十个消防人员、二十个警察赶到现场,十分钟就把火灭了。市长副市长也立刻赶到现场,安慰我。
无法估计损失。物质损失可以计算,精神损失无法用数字衡量,内心的伤痛终身难以弥补。
我1988年坐火车从北京站出发,经过内蒙古二连、蒙古乌兰巴托、西伯利亚、苏联莫斯科、波兰华沙、民主德国东柏林、联邦德国西柏林,然后到达巴伐利亚的班贝格。整整一个星期。票价北京至东柏林:892.30元(人民币)。到德国巴伐利亚自费留学,在班贝格大学读新闻学和社会学,获得新闻学硕士学位后在埃尔朗根-纽伦堡大学博士班研究西方法制史。我的博士论文是写1972年的两德基础条约(Grundlagenvertrag),过了一些时间,我的博士导师由于交通事故死亡,要完成论文我必须到海德堡。还有更根本的原因是,一家三口,生活需要钱。
华友快餐店1996年刚开张的时候,儿子正好开始上小学, 那时我还在莱茵笔会担任副会长兼秘书长和留学生杂志莱茵通信的副主编,身边的朋友个个都有了博士头衔,而我博士还没有毕业,还得经营餐馆,养家糊口,看到博士们个个风光,我心里滋味复杂。
我自己有最经典的论述:“我们这代人生来就挨饿,上学就停课;该读书的时候,我们在修理地球;该出成果的时候,我们却在嚐寒窗苦;该有作为的时候,我们必须养家煳口。”好一首趣味的打油诗,其中的故事,又有多少现在的海外学子可以体会、可以承受?
我名副其实的白手起家,没有上帝的恩典,我不会有今天。五年前我主动脉断裂,被用直升飞机送到心脏科医院手术,上帝给我第二次生命,按照上帝的旨意,我两年前已经把快餐店转让给张女士。但是全城的人都把华友快餐店与谢盛友划等号。我有义务和决心把餐馆重新建立起来装修起来。
当工人把设备和桌椅清理干净,整个餐馆空荡荡的,看了我哭了三天三夜,那些陪伴我二十八年的设备、用具就没有用了?我为她流过多少血汗,她为我被碰被撞万次千次? 就这样离我而去?
尽管保险公司会赔偿,尽管我在本市有广阔的人脉关系,重新建立不会困难,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重新装修后的快餐店,已经不是我的快餐店了。外表就不是我的,内涵更不是我的。
今天从教堂回家路上我很伤感,这把火烧了我二十八年的心。想到乌克兰,失火和战争,失火是人的疏忽,战争是人的计划,两者造成的后果是一样的。事后的重建需要时间,但是时间无法疗伤,至少对我来说伤口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