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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祸福相倚 崔瑞亭家道中落

第03章 祸福相倚 崔瑞亭家道中落

博客

03章 祸福相倚 崔瑞亭家道中落

 

 

1 崔锡麟菱塘出生

 

      崔锡麟,我的祖父,1902年农历六月十五日生于高邮菱塘。那一年,他的外公吴玉棠刚从北京归来,他父亲崔瑞亭则在浙江做官。在他出生后不久,崔瑞亭回菱塘过年。在这期间,他和父母商量,想把全家人都带到杭州去过日子。崔阳春对崔瑞亭说:“我年纪大了,不想再往外跑,想在菱塘终了一生。既然你这么喜欢浙江,哪天我要是不在了,那就把你母亲和你们一家都带去了浙江好了,省得你还要两头跑。”

      崔瑞亭听到这话,只能说:“现在谈这个还太早,父亲身体这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们都留在菱塘也不错,我不在意两头跑。”

      年过完了,崔瑞亭只身返回浙江,仍旧把一大家人留在了高邮湖边。一晃,好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崔瑞亭曾回想过,假设他的官场不在浙江,或者他没有回到高邮,亦或者当初他根本就没有考取功名,这个劫难也许就能躲过。但这些假设毫无意义,因为他确实中了进士;确实就在浙江当官;他的父亲也确实去世了,他必须回菱塘“丁忧”守制。

      “丁忧”又叫“丁艰”,是中国古代和孝道有关的休假制度,按其规定,文武官员在父母亡故后必须离任,回到原籍守孝。到了清代,“丁忧”多适用于文官,而且朝廷借孝道之名,强制“丁忧”的官员停职停薪,守制二十七个月,期满后,另补新缺。这样有利于缩短官员任期,促进新老官员的更替。

      崔瑞亭回家“丁忧”的那一年,大龙13岁,二龙10岁,三龙才4岁。他们的祖父在菱塘病逝,就埋葬在高邮湖边。崔阳春前半生在疆场拼杀的往事,除了他的遗孀李氏,谁都不知道。多年后,等他们弟兄三人长大了之后,才逐渐了解了真相。

      李氏这时的年龄已经接近六旬了,丈夫的突然去世对她是个巨大的打击,一下子让她苍老了很多。幸好,她的儿子、儿媳和三个大孙子整日陪伴她,给了她许多慰藉。这三个孙子各有特色,大的憨厚老实,二的机敏伶俐,小的聪慧绝顶。老太太最享受的事情莫过于常常带着三个孩子去吃早茶,有时是豆浆油条,有时是包子烧卖。她自己很少吃,而是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三个男孩子一边玩闹,一边风卷残云。

      崔瑞亭是个做官的身份,没有别的选择,药店只能散伙关张了。他把店里的伙计们打发回家,家里留下两个佣人帮助料理家事。日复一日,崔瑞亭每天都在家写诗、作画打发时间。心里盘算,只等“丁忧”守制期满,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去杭州居住。菱塘这个小地方实在太过闭塞,一旦离开,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他暗自庆幸,自己为官的这几年,很得上司器重。就拿这次回乡守孝来说,不少人“丁忧”即为罢官,重新补到新缺的希望非常渺茫。他不用担心,上司已经保证,他的职位仍然替他保留,到时候直接回来上任就行。虽然朝廷推行新政,废除了科举制度,但凭自己这么多年来在浙江官场广交朋友,积累人脉,为官的道路应该会越来越光明。不仅如此,他还要带着一家人离开菱塘,乃至离开高邮州这个生活的小圈子,去见识更加广阔的天地。

      然而,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骤然降临,击碎了他的美好愿景。

 

2 安庆起义

 

      一日午后,家里的佣人进来报告说,门外来了一位外地人,求见老爷。崔瑞亭放下书卷,来到大门口。一位年轻人立在门外,见他走出来,忙向他行礼问安。崔瑞亭打量了好一阵,才认出这是徐锡麟,其父徐凤鸣是他在浙江官场的朋友之一,前些年不幸病故了。看到故交的公子,他非常高兴,连忙让进门,看座沏茶。交谈之后得知,徐公子刚从日本留学归来,觉得在浙江山阴老家无用武之地,于是花银子捐了个道员,被任命为安徽巡警学堂会办,现正往安徽安庆赴任。由于高邮菱塘正好处在由浙江北上安徽的路途中,所以徐锡麟特意来拜访他父亲的生前好友。

      崔瑞亭上一次见徐锡麟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次他忽然到访,崔瑞亭的心里有一丝意外,但没有太在意,老朋友的儿子从远方来,特地停留拜访,难得这份情谊。况且,徐锡麟留学过东洋,讲起外面世界的新闻轶事、风土人情,一家人不论大小,全都爱听。

      跟徐锡麟最亲近的是崔锡麟。首先,他们的名字相同,一见面就像老相识。徐锡麟肚子里有太多好听的故事,每一个都能深深吸引年幼的三龙。正好是爱问问题的年龄,三龙缠着徐锡麟问了许多“为什么”。比如,为什么大清打不过小国日本?日本为什么要学西方?我们国家的“新政” 为什么失败?徐锡麟并不嫌烦,耐心讲解,并且热情地鼓励小三龙要好好学习功课,从小立大志,长大要成为一个为国为民做大事的人,去唤醒我们整个民族,用科学和民主改变我们国家落后的面貌。徐锡麟不能说得太直白,五岁的三龙当然是似懂非懂,但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思考一些远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通常思考的问题。因此可以说,崔锡麟关于民主革命最初的思想启蒙,可以追溯到这个时期。

      徐锡麟在崔家逗留了七、八天的时间。尽管小三龙再三挽留,他还是要继续北上安庆,不得不和崔家人告别。临行前,他留下一个上了锁的小皮箱,请崔瑞亭代为保管,并说好一年后回浙江时,经过菱塘再来取。崔瑞亭说,只怕到时候自己一家人也要搬到浙江去,便说好,如果届时家中无人,就把此皮箱寄放在隔壁邻居家中。

      且说这位徐公子离开高邮后便直奔安庆上任。很快,他以博学多才和稳重干练受到了安徽巡抚恩铭的赏识。除了升任巡警学堂堂长,他还同时兼任警察处会办以及陆军小学监督。一时间,徐锡麟成了巡抚大人眼中备受青睐的人物,名头响彻安徽官场上下。各级官员私下里常常议论,都认为徐公子日后必将节节高升、飞黄腾达。但是,他们全都被蒙在鼓里,对徐锡麟隐藏的天大秘密竟毫无察觉。

      这个时期的满清政权已经步入了穷途末路,好比一艘满是破洞的大船,在风雨中飘摇。各地反清的革命党正积极地组织力量,发动武装起义,旨在推翻腐朽的满清统治,建立民主共和。徐锡麟早已加入光复会,此次来到安徽的真实目的便是组织和领导安庆起义。

      关于徐锡麟本人和他领导的安庆起义,都是中国近代史上浓重的一笔。“百度文库”对这段历史是这样这样记载的:

 

  徐锡麟,字伯荪。浙江绍兴人。1873年(清同治十二年)生。1901年任绍兴府学堂教师,后升副监督。1903年应乡试,名列副榜。同年赴日本。1904年回国,在上海加入光复会。同年冬再赴日本学军,因患眼疾未能如愿。1906年归国,赴安徽任武备学校副总办、警察处会办;1907年任巡警学堂堂长、陆军小学监督。

1907年7月6日,光复会领导的首次安庆起义爆发。徐锡麟以安庆巡警处会办兼巡警学堂监督的身份,暗中联络会党,约定在本年7月8日乘巡警学堂举行毕业典礼时进行突然袭击,杀掉省文武大官,占领安庆,然后与秋瑾的浙东起义军共同攻打南京。

因叶仰高叛变,安徽巡抚恩铭已掌握党人名单,毕业典礼突然提前于6日举行,会中徐锡麟用短枪击毙安徽巡抚恩铭,会场哗然,其余文武官员慌忙逃走。徐锡麟与马宗汉,陈伯平及巡警学生百余人很快占领了军械所,后被前来镇压的清军包围,激战四小时失败。陈伯平战死,徐锡麟、马宗汉被捕。当晚,徐锡麟被杀。临刑前,他神色自若地说:“功名富贵,非所快意,今日得此,死且不悔矣!”

徐锡麟终年34岁。

 

      徐锡麟原本和秋瑾等人约定,在安徽和浙江同时起事,然后两支义军在高邮湖边汇合,再一同攻打南京。前番菱塘之行,就是为了事先探路,也是预备万一起义失败,往浙江南逃时有个退路。不料出了叛徒,仓促的起义瞬间就完全失败了。尽管安庆起义没有成功,但一个巡抚大员居然被自己所信任的下属用枪击毙的事件,还是惊动了整个朝野上下。清政府旋即责令藩司冯煦、臬司联裕严查徐锡麟的同伙,务必将其余党赶尽杀绝。

 

3 祸从天降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再有几个月,“丁忧”期满,崔瑞亭一家就要启程去浙江,不想祸事却先行来临。

      这天一早,一家人刚起床不久,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还没等开门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把院子围起来,别让犯人跑了。他可是朝廷重犯。”

      全家人都听见了,大惊失色。崔瑞亭让大家不要慌乱,吩咐吴氏将母亲和三个孩子带进里屋,然后叫佣人去开大门。

      大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一帮差役闯进庭院。其中一人,手指着崔瑞亭对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说:“这位便是崔大人。”

这大汉向崔瑞亭略一拱手,开口道:“崔大人,小的奉命来请大人即刻去臬司府问话。不过行前还有一件差事要办,便是要把大人的府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搜查一遍。”

      崔瑞亭一听,沉下脸厉声训斥来人:“你们休得无礼!瑞亭也是朝廷命官,你们有话要问,我去一趟便是了,身正本不怕影斜,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可你们不分个青红皂白,一来就要抄家,还讲不讲道理?”

      “哎呀!和我们当差的讲道理,大人的官算是白当了。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上头叫拿谁,我们就拿谁,叫搜查,我们就搜查。其它的,我们懒得管。看在你为官的面子上,我们不想太为难你,你也别叫我们为难,不管查出个什么,等把你交给联裕大人,我们就算交差了。”

      崔瑞亭听罢问:“既然是联裕派你们来抓本官,可曾听他说过本官犯了那条王法?”

      “啊?大人还不知道吧,革命党徐锡麟,你认识吧?他在安庆造反,杀了我们巡抚,已经被正法。有人检举你崔瑞亭是反贼余党,联裕大人命我等来此查抄证据。要是我们今天得罪了大人,或是冲撞了哪位,你就多担待吧。”领头的说完,对手下一挥手说:“给我仔细搜!”

      不一会儿,徐锡麟留下的那个皮箱就被翻了出来。崔瑞亭并不知道皮箱中有何物件,此刻箱子已被砸开,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一些银元,还有一支左轮手枪以及若干子弹。差役的头头接过箱子,对崔瑞亭问道:“这些物件是谁的?”

      “的确是徐锡麟所寄放之物。”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就跟我去见联裕大人吧。”

      崔瑞亭明白大祸已经临头,深知此一去很难脱身,但他强作镇定,对紧抓着他手的吴氏说:“我绝没有参与徐锡麟谋反,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你们不要太担心。如果我今夜未归,你就去找岳父大人帮忙。”吴氏点点头,含着泪松开了双手,眼睁睁看着丈夫被带走了。

前脚还是好端端的一家人,立刻被恐惧笼罩,能做的只有焦急地等待。

      当晚,崔瑞亭没有回家。吴氏通宵未眠,等到天亮,便告别哭泣一夜的婆婆,带着大儿子从水路赶往高邮镇。

      吴玉棠见女儿和外孙突然回来,神色慌张,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完女儿讲述昨天的经历后,他也感到十分的意外和震惊。稍作思考,他对女儿说:“你们现在先吃点东西,一定要保重身体。虽然这件事听起来不小,但你们也不要慌乱。我这就去州府,尽力弄清楚瑞亭人在何处,由谁审案,然后再想办法。”

      “父亲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呀!你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有得过生啊!”吴氏所说的“过生” 在高邮话里是指“活下去”的意思。

      吴玉棠安慰女儿说:“你放心,只要瑞亭确实不知道徐锡麟有造反之心,事情总有回旋的余地。”

      在女儿和外孙用饭的时候,吴玉棠已将从二品官服穿戴整齐,从吴府出门往南边步行大约半里路,到中市口往左一拐,前面就是高邮州府衙。知州见吴巡抚登门,连忙殷勤接待。吴玉棠将女婿的遭遇讲了,请高邮知州帮忙打听一下崔瑞亭的消息。

      知州听完后,对吴玉棠说:“先别说他是吴大人的女婿,任他哪个高邮的居民,你安徽的差人要抓,总该知会我这个高邮的父母官一声,他们不该就这么把人带走了。吴大人,这么着,我先派车送您回府,随后就行公文,派专人去一趟安徽,问明了崔瑞亭的详细情况,马上回来给您回话。您觉得这样妥当吗?”

      吴玉棠心里明白,作为一个知州,能做到这一步,算是尽力了。于是便回家等待消息。

      约莫五六天后,消息总算等到了。崔瑞亭人还在安庆,被关在督练公所,主审臬司联裕连审数日,尽管崔瑞亭矢口否认参与谋反,但有徐锡麟所留物证,加之自己的小儿子竟也取名锡麟,所以联裕断不肯放过他,打算奏请朝廷核准,秋后问斩。

      吴氏得知这一消息,差点瘫倒在地,被家人赶紧扶到床上躺下。这边吴玉棠吩咐他的长子带着大龙,即刻回菱塘,准备银两,旋即赶往安庆去上下打点,争取留下崔瑞亭的性命,再从长计议。

      到了菱塘,吴大公子发现家里的钱远远不够,崔母李氏出面典了房产,又找乡邻凑了一些钱,加上崔瑞亭这些年收集的古董字画,一并送给了联裕。

      有钱能使鬼推磨,联裕答应暂缓奏报。死罪可免,人却不敢放,因为新上任的安徽巡抚冯煦已经明示要亲自复审此案。要想放人,一定要冯巡抚点头才行。临了,联裕还透露,这冯大人也是你们苏北人,兴许他愿意帮你们的忙。

            吴大公子即刻离开安庆,赶回高邮向父亲复命,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4 冯巡抚网开一面

 

      吴玉棠以前听说过这位新上任的安徽巡抚冯煦,也知道一些他的底细。此人生于江苏金坛,因父亲早亡,他便在外公家长大,而他的外公就住在高邮旁边的宝应县。冯煦是光绪十二年的进士,工诗词歌赋,年少时就有“江南才子、江南通儒”之称。他本来在四川任按察使,两年前刚调任安徽布政使兼提学使。由于恩铭被徐锡麟刺杀身亡,朝廷擢升冯煦为安徽巡抚,并代表清政府全权处理安庆起义的案子。他素来有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的美誉,吴玉棠觉得女婿的案子有望出现转机,于是,他决定亲自赴安徽拜访冯巡抚。

      冯煦得悉吴玉棠欲来访,很是高兴。他早就想结识这位在庚子之乱中出了大名的吴巡抚。于是他马上安排,在自己的府邸会面并设午餐宴请吴玉棠。

      吴玉棠到了冯府,带来了高邮特产——四盒秦邮董糖作为礼物。吴巡抚对冯巡抚说:“听闻冯中丞清廉美名在外,本院不敢造次。这点家乡土特产,权当见面礼,太不成敬意,还望中丞大人勿怪。”

      “吴中丞是京中守国功臣,冯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在宝应时就品尝过秦邮董糖,据说是 ‘秦淮八艳’ 之一的董小宛所创制,乃高雅之物。而且我还听说,此董氏的小名就叫清莲(廉),吴中丞有心夸赞,令我感激不尽!” 冯煦一边说,一边请吴玉棠入座。

      餐席很简单,四菜一汤。二人并未饮酒,边吃边寒暄,接着谈论古今文学,越谈越投机,越谈越知己。饭后,冯煦请吴玉棠移步客厅坐定,命人上茶,说:“我冯家贯来粗茶淡饭,唯独对饮茶情有独钟。吴中丞请品此茶,看看是否顺口。”

      吴玉棠双手捧起茶托,见茶碗里的茶有叶无梗,平展微翅,色泽宝绿并带白霜,叶底绿嫩明亮,茶汤清澈透明。送到嘴边抿一口,清香高爽,滋味鲜醇回甘,不禁赞叹:“果真是茶中极品。今天有幸和中丞相聚一堂,此茶也是极其对应当下的情景。有诗云:‘七碗清风自六安,每随佳兴入诗坛。纤芽出土春雷动,活火当炉夜雪残。’”

      冯巡抚接着吟诵:“‘陆羽旧经遗上品,高阳醉客避清欢。何日一酌中霖水?重试君谟小凤团。’对、对、对,这正是我安徽名茶‘六安瓜片’。吴中丞好眼力,好学问。你我今日相见恨晚,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来他个不吐不快,可好哇?”

      “好!中丞此话正中玉棠下怀。中丞想必明了,玉棠此行实为小婿崔瑞亭的官司而来。瑞亭他实在是个本份人,从未参与革命党的任何事情。徐锡麟的确来高邮找过他,他因父亲过世,从杭州回到高邮“丁忧”守制,而徐锡麟的父亲徐凤鸣在浙江山阴做官时,和小婿有过交往。可自打徐凤鸣死后,瑞亭就再没见过徐锡麟,根本不知道他是个革命党。这点,我完全可以为他担保。至于我那小外孙也名叫锡麟,就更属巧合。这个名字是我外孙尚未出娘胎之时,我给他起的,那时瑞亭还在浙江任上。我若有先知先觉,断不会让外孙和一个反贼同名。”

      吴玉棠见冯煦频频诚恳点头,他话锋一转:“当年两江刘总督表彰冯中丞‘心存利济、政切勤劳’,玉棠也知道中丞为官清正,明察秋毫,所以才斗胆登门,表以实情,切盼中丞能够手下留情,救小婿一命。”

      谈到案子,冯煦表情凝重起来,回应说:“吴中丞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做官的人自从领皇恩、受俸禄于朝廷,便是个不由己之身。此次审理安庆反事,本院是百感交集、心中茫然而无人可诉,难得遇见知己,今天我想畅所欲言一回。”

      “玉棠愿洗耳恭听。”

      “徐锡麟杀了朝中大臣,朝廷命我严办,我不得已而为之,下令将其就地正法。可当今的逆贼难保日后就不会是烈士勋臣。而我会留下骂名于史册,不是绝无可能。那徐锡麟若泉下有知,能明吾苦衷否?我在其位,谋其政,不过是一个为朝廷尽忠的官吏罢了,情非得已呀!故此,本案主犯以外,绝不株连,主散胁从,以示宽大为怀,同时也给自己留下点可退之地。至于崔瑞亭一案,先由联裕主审,本院亦已复审。详查之后,实未发现他参与谋反的真凭实据,至多可责其交友不慎这一条罪状。既然有吴大人亲自担保,我不妨施以顺水人情,待与联裕商量之后,数日内或可释放崔瑞亭返家。不过,官他是当不成了,回家安心休养,过过庶民的小日子,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吴玉棠想不到转机出现的如此之快,心中巨石落地。他站起来说:“本院这里先替小婿谢过冯大人!素闻中丞大人屡平疑狱,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就是不知如何感谢为好。”

      “兄台先别夸奖,本院此举,也只是顺应天下大势之潮流罢了。要说感谢,还不如要你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兄台可愿意慨然相赠呀?”

      “既是知己,便当肝胆相照,中丞尽管相问,玉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兄台自当看得清楚,时下吾朝内忧外患,党祸日亟而民不聊生。满朝文武不思自责与奋力图强,却一味粉饰因循而苟安之旦夕,贻误将来且今者阽危,大局每况愈下,日甚一日。冯某为此寝食难安,想必兄台也为之忧虑吧?”

“实不相瞒,吴某忧心如焚。”

“可曾想过解救之法?” 冯煦迫切追问。 

      “这解救之法,不是没有,只是太难落实。”

      “冯某愿一闻其详。”

      “这唯一的解救方法便是这几条:其一,将民为邦本视为要则。其二,明确赏罚,用尊主护民之臣勿疑,刑祸国殃民之臣不贷。其三,天下自治则莫能乱,天下举安则莫能危。大计之本,不出此三条也。”

      冯煦听罢开怀大笑,说:“吴中丞一席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虽说眼下的时局已是积重难返,可上书进谏乃吾等臣子的职责。我想请阁下和我一同联名写个奏章,把你我的想法上疏朝廷。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冯中丞为国为民,用心良苦,玉棠怎敢推辞中丞之命?”

      等二人写好了上疏文书,吴玉棠就起身告辞。临别时,他对冯煦说:“再一次谢过冯大人对小婿崔瑞亭的恩典,他的一家老小可就在家等他回家了,再不会生出枝节吧?”

      “不会的,兄台放心吧!” 冯煦说过这话,将吴玉棠送至门外,吴玉棠离开安庆回高邮去了。

      后来,冯、吴二人的上疏奏本颇得慈禧太后的赏识。可是,在清朝即将崩溃的前夜,不但其主张根本无法贯彻,还引来了一众朝中显贵的忌恨和排挤。吴玉棠原本就无官一身轻,倒也无伤大雅,可是冯煦的巡抚只当了一年不到,就被两江总督端方罢了官,罪名是“有革命党之嫌疑”。此举正中冯煦下怀,顶着这个名头,他总算是为自己找了一条退路。满清灭亡后,民国政府没有追究他处死徐锡麟的罪责,他得以寓居上海,以前朝遗老自居,善终于八十五岁。

一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

 

5 崔瑞亭眼盲心

     

      湖边芦柴的叶子开始转黄,芦花的白絮随风飞舞,一无定向。在这浓浓的秋色里,崔瑞亭终于回了家。

      人能活着回来,值得全家人高兴。吴氏当掉仅剩的几件首饰,在望湖楼办了几桌酒,一是要公告大家崔家老爷全身而归、并无罪责;二是感谢在崔家有难时伸出援手的乡邻,当然也请来了功不可没的吴玉棠和其他的吴氏娘家人。

      大家都知道,崔瑞亭在狱中一定吃了不少苦,可为了他的颜面,都不提这事,尽量说一些安慰、祝福的话。

      崔瑞亭含着微笑,以平静的语调应承着,可在眼底瞬间划过的悲伤和忧愁的情绪,还是被吴玉棠的视线捕捉到了。酒席散了后,吴玉棠回到女儿家,和女婿一直交谈到深夜。他劝崔瑞亭说:“人生一世,总免不了磨难,迟早而已,还是要看开了。官职丢了,荣华富贵没了,甚至连房子家产也都不复存在,这个家自然会是面目全非。但人还活着,就不能失去希望。眼下首要的是忘了自己的功名和官位,尽快适应市井布衣的身份,并为今后的日子早作打算,担起这一大家子的责任,尽管这份责任肯定会很沉重、很艰难。如果实在有过不去的难事,我们家里人一定尽全力和你一起来分担。”    

      次日晨,吴玉棠就要返回高邮镇上。行前女儿女婿带着三个男孩子到码头相送。吴玉棠登上船,一回头见女儿吴氏在岸上流泪不止,不禁也红了眼圈。他又折回头上岸,对三个外孙说:“你们家的日子可能要比之前过得清苦,你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但要学会照料自己,还要帮助你们的父亲扛起这个家。尤其是大龙,你已经十六了,要照顾好你的两个兄弟才是。”

      见大龙点头答应,他扭头对小三龙说:“三龙啊!你还小,可你也要学会懂事,好好用功念书,将来出人头地,重新光耀门庭,让一家人都有指望,你要不要啊?”

      三龙看着外公,认真地说:“要!”虽然只一个字,却好似一粒种子,日后会在他心中长成树,一棵参天的大树。

      送走了岳父、岳母大人们一行,崔瑞亭回家和吴氏坐下来,仔细地将债务做了个盘点。除了房子和前面的店铺已经押给了“望湖楼”的小沙掌柜,另外还欠了不少现钱,大约有数百大洋。吴氏说父亲昨晚背着崔瑞亭给了她一张银票,正好够还上这笔钱,但是房产的赎金一分都没有,而且已到交房抵赎之期。

      崔瑞亭决定,即刻去沙府求情。吴氏阻拦说:“再怎么说,老爷也是有进士功名的人,怎好如此不顾身份?还是我去吧。”

      “不然!还是由我去为好。夫人想想看,如果我今天不能迈出这第一步,往后如何在菱塘这个地方过日子?如何做一个能屈能伸的七尺男儿?事到如今,已经连累你许多,以后只要我在,便不会叫你再受委屈。放心吧!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崔瑞亭说完,在院中站立了片刻后,猛然抬起头,跨门而出。

      还是当年崔阳春走过的路,沙府也还在原地,只不过老沙掌柜前些年过世后,沙家现由小沙掌柜当家。小沙掌柜一见崔瑞亭来访,忙迎进门、请上座、沏“碧螺春”。崔瑞亭坐下说;“沙掌柜不要客气。我今天来是要谢谢沙掌柜,在我们崔家遭难时慷慨解囊,帮助我一家渡过难关,瑞亭没齿不忘。对于抵押出去的房产,我无心赎回,以后就是你的产业。但求沙掌柜好人做到底,能否将此宅院的后一进出租给我,我一家仍旧住在那块,从后门出入。这样,前一进院子和临街的铺面,你可作它用。你看这么办行不行?当然,如果让你为难,我再想其它办法。”

      小沙掌柜连忙拦住他的话头,说道:“你先听我跟你说,当初你遇到事情,尊夫人找到我,说实话,那是抬举我。凭着我们两家上下两代人的交情,能拿的我都拿出来了,救急嘛。可你夫人执意要把房约地契留在我这里,这让我太难为情,但事情紧急,我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你大活人也回来了,我们这心啊也能放下来了。这些契约你先拿回去,还钱是小事,来日方长,我们日后有空再谈。你先回去好好休养。”他说着就把契约书往崔瑞亭手里塞。

      “不、不、不,沙老弟,我能叫你老弟吗?”崔瑞亭激动地站起身,连连摆手。

      “那还用问吗?行啊!崔老兄!”

      “老弟呀!不瞒你说,这笔钱我是还不上了。可这一家人总要有个遮风挡雨之处吧。我也知道,你不会赶我们出去,可是欠债还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既然钱还不了,那房子就不归我所有,哪怕叫我在那屋里头多住上一天,都会让我难当羞愧。你如果真心帮我,就允我所求。租金上客气一些,不要收得太高,便是好之又好了。”

      “崔老兄,你不要着急,先坐下喝口茶。”沙掌柜等崔瑞亭坐下后接着说:“老兄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来个直来直去。其实,我这里有个折中的办法,不知说出来会不会得罪老兄?”

      “沙老弟请说,不碍事的。”

      “如果就依你的说法,你们一家住在后一进的三间房里。那临街的店面反正也空着,我们可以把药店再开起来,药店赚了钱,房租再从里面扣就是了,租金就按市面上的均价算。如此一来,你有房子住,我有生财之道,同时你也有了养家的营生,一箭三雕。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崔瑞亭听后喜出望外,说:“沙掌柜能这么做,真是又帮了我的大忙。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尚有一事,请老弟答应我。”

      “什么事?你请直接讲!”

“开药店是好主意,可我只想在店里坐堂看病。柜台上的事,还请老弟另找一个懂得做生意的人来做,望沙老弟应允。”

沙掌柜一想,崔瑞亭当年高中进士,经历过富贵,如今愿意放下身段,做回一个郎中先生,已属难得,如果当个掌柜,每日早晚忙于货物钱账,先别说他是不是这块材料,即便可以做得好,也会让人心不忍而情难堪。因此,沙掌柜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小沙掌柜比他父亲更会做生意,也就用了小半个月,临街的铺面已经打扫干净,新进了货物,药店就开张了。新店名叫“望湖药房”,小沙掌柜请自己的大舅哥来做掌柜,几名伙计还是以前的老人,全都熟门熟路。崔瑞亭在柜台外的桌子上号脉问诊,到月底扣了房租,还能在柜台上支一些工钱,能够维持家里的基本生活。

当人们得知“望湖药房”看病的先生是个进士出身,药店生意一下就忙得不可开交,不得不接连增聘伙计。伙计们则住在后院的前一进屋里。

      渐渐地,崔瑞亭和他的家人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大龙和二龙不再读书,他们四处奔走,想方设法挣钱。后来,大龙成为湖产买卖的中间人,为渔船和岸上的商人撮合交易并收取微薄的好处费。虽然这份工作挣钱辛苦,但大龙老实厚道,大家都愿意找他做生意。一年后,他娶了菱塘当地的瞿姓姑娘,搬出去租房居住。但他和二龙一直分担着三弟的学费,从未间断。

      二龙常常不在家,跟着漕运的船只四处漂泊。他偶尔会回家看望家人,留下一些钱就又离开了。

      三龙在两位哥哥的帮助下,得以在菱塘镇的新式小学上学。他知道这个读书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更加努力用功。他聪明好学,记忆力超群,不仅各科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还在诗歌、书法、绘画等方面显示出卓越的才华。他尤其喜欢当时的书画大师吴昌硕,因此他的书法和画风从小学时代就形成了吴派的风格,在菱塘已经小有名气了。

然而,他继续求学的道路很快就遇到了阻力,而这阻力来自于他的父亲。

      崔瑞亭在狱中患上了眼疾,虽然在出狱后立即就开始了治疗,但病情未能得到很好的控制,加上他情绪低落、心灰意冷,双眼视力逐渐下降,到了三龙小学毕业的那年,他已经完全失明了。他放弃了药店的工作,从此就一直待在家里,再也没有回到药店工作。唯一微薄的收入也不再有,只能依靠大龙和二龙的供养,以及岳父的援助生活。这样的日子既艰苦又不顺心。同时,他也非常担心小儿子的前途。

      一天晚上,他半躺在床上,让吴氏把三龙叫进房来。为了筹集上中学的学费,三龙这些天一直在街上卖字画。听说父亲找他,他马上跑进房里。崔瑞亭说:“三龙啊,来,坐在我边上,我有话跟你说。”

      三龙便坐在了父亲身边。

      崔瑞亭双手向前摸索,抓住了小儿子的一只手,接着说道:“三龙,都是因为我的后半辈子命运不济,让一家人都跟我一起吃苦受罪。尤其是你们弟兄三个,我什么也没留给你们,反给你们添累赘。眼看你大嫂今年冬天就要生产,大龙的负担就更重了。因为北面打仗,二龙的船队又被卡在天津出不来,昨个收到他的信,说他不再跑船了,而是留在天津当地做了一个水警,薪水很低的。他们两个虽说也不宽裕,但他们不在我跟前,我操心也没有用。唯独三龙你让我放不下心。你年纪最小,全家人又都宠着你,可我和你妈还能活多久?你将来要靠什么来安身立命呢?在学校里,你一直品学兼优,没人不夸赞你,我心里也高兴。可你已经高小毕业,家里如此艰难,就不要往下读书了。读书没有用的,对你根本没好处!你看看我还不清楚吗?我读了一辈子书,还高中了进士、做了官,可到头来我还剩下什么?除了一双瞎眼什么都没有。再看他沙掌柜家从不出读书人,世代靠手艺吃饭,就一个小本生意,日子过得不晓得比我们家好到哪里去了,连我们住的房子都是他家的。”

崔瑞亭停顿了一下,又说:“所以,三龙啊!今天我让你妈带我去了一趟‘童记’茶食店,求童老板收你做个学徒,童老板说他一直很欢喜你这个小秀才,同意你去,不收学费,不发薪响,三年满师。你要能好好学,不怕吃苦,等学成之后,也算是有了一技傍身,我和你妈就可以安心了。童老板那里,我都说好了,明天一大早你就过去,听候童老板的吩咐。”

      三龙听完父亲的话后,没有说任何话就默默地走出了房门。吴氏悄悄对丈夫说:“我看他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不晓得他听进去没有。”

      崔瑞亭心想:不让他继续读书肯定让他有点难过,但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应该会听从我的安排。而且,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懂得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崔瑞亭夫妇因此感到一些欣慰,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第二天清晨,三龙向父母告别:“父亲、母亲,我走了。你们在家多保重,不用担心我。”说完,离开家门而去。吴氏赶忙也走到门外,目送小儿子离家,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

转过街角,前面不远就是“童记”茶食店。茶食,一般是指饮茶品茗时的佐食之物,包括糖果、糕饼、蜜饯等等点心、零食的总称。当时,副食品商店尚未出现,茶食店便是最能吸引孩子们的地方。三龙当然也喜欢那里,以前奶奶常带他去。三龙比谁都馋,尤其爱吃糖,还有又脆又香的桃酥、雪白的云片糕、六个角的金刚奇。这么说吧,这里就没有一样是他不爱吃的。可自从父亲入狱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进过“童记”。

今天,他会进去吗?

假如他进去了,凭他的资质和强劲的进取心,应该干得不错,或许,很快在某一天就混成了一个茶食店老板。他的店可能很大、很气派,生意兴隆通四海,崔家在菱塘镇上再次当当作响。

这种推测,能够勾起我无限遐想,构思出无数的可能性。但是,真实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三龙根本就没有跨进茶食店的门。他过门而未入,继续大步朝前走,把“童记”甩在身后,把菱塘镇也甩在身后。

      确切地说,十三岁的三龙离开了菱塘,而且以后他会越走越远。从这一天起,他再也没有回过菱塘这个地方。

 

6 一幅画作                          

 

      2019年6月13号,距离祖父崔锡麟离开人世已经有三十多年了。这天,著名的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在其网站的主页上,发布了一条 “重要通知” ,点开后是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标题是“样本的价值:见证了时代洪流的一件杰构——读张大千赠崔锡麟《番女醉舞》”。

      这是一幅张大千的人物彩色画,画的是一位新疆舞女。对此作品的说明如下:

 

拍品第3095号

张大千 《番女醉舞》

镜心 设色纸本 1943年作

79×36 cm. 31 1/8×14 1/8 in. 约2.6平尺

      【题识】茸茸狸帽遮眉秀,白粉故衫拖窄袖。金樽一滴九回肠,柳眼半迷双中酒。客里看春花影瘦,元夜灯昏风定后。婆娑倦态趁轻尘,罗带红随腰贴逗。《木兰花令》。

壬午元夜塔尔寺看酥油花灯,复观番女醉舞,赋此。越二年,癸未秋日复为叔仙老兄写图,即乞正之,时将还蜀中,倚装率尔,幸谅幸谅,张爰。

      【印文】张爰、大千居士

      【说明】上款。崔锡麟(1902-1987),字叔仙,江苏高邮人,是闻名全国的作家汪曾祺(1920-1997)的亲姑父。1931年奉张仁奎成立“仁社”,与张竹平、徐逸民等人同为该社主持人,系青帮“通”字辈大佬。1934年冬,与徐逸民、范文藻、杨宝璜、邱汉平、韦敬周等帮会同仁在上海筹建洪门五行山。后任行政院简任组长、财政部中国农民银行董事长、第二集团军少将参议。“八一三”抗战期间,崔转任国民党三十二师少将参议兼三十二师司令部驻沪办事处处长,负责劝募抗日军用物资,送至前线,为此受到蒋介石先后两次接见。1948年重组“仁社”时,崔锡麟与徐逸民等均为理事。1950年崔锡麟自香港起义归来,1955年因潘汉年事入狱,1981年平反,后定居高邮故里。

      崔锡麟与国民党政界军界高层往来极多,尤其是任职兰州时,与吴稚晖、于右任、居正、蒋经国兄弟等相当熟稔,吴、于多有赠书;他早年主持“仁社”时,韩复榘即为社员,他又与黄琪翔、朱绍良、蒋鼎文等交相莫逆。崔又嗜好丹青,因此张大千、丰子恺、潘絜兹等常为其座上宾,时有酬作。

      民国时的上海滩,是政党、帮会、金钱、洋人的天下,共同构成那个时代的波诡云谲和光怪陆离。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有产或无产阶级,均蜂拥而至,希望在那时上海的霓虹灯下攫取自己的一杯羹,由此演出一幕幕有关家国、生死、爱恨、情仇的大小戏码。严格来说,来自距上海300余公里外的高邮乡下的崔锡麟,并不算是这股大潮里的佼佼者,不过其头角峥嵘,以一身而尽兼帮派大佬、军政要员、银行巨子、丹青雅客数种鲜艳角色,且随时随地切换自如,倒也是十分了得的功夫。尽管,易帜后他逐渐被新的历史潮流裹挟、吞噬而至于籍籍无名。

 

这里关于崔锡麟的说明,写得简要且精彩,所述事实基本准确,只是有些内容需要修正。

比如,他并非汪曾祺的姑父,而是汪曾祺父亲的姑父。他也并非财政部农民银行的董事长。各位耐心往下看,自然都会明了。

哦!至于这幅画,最后拍得五百多万元人民币。不清楚这位卖家是谁,但把这张画保留至今,并让其重见天日,我感激不尽!

我也不知道那位买家的名字。在此一并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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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Cui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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