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养老院：陷阱和攀比
家父多年前开始就独自居住在郊区的养老院。年满90那天我和姐姐考虑到他年事已高身边还是随时有个人比较放心，便为他请了一名护工。说是护工，实则是70岁左右的一位远方亲戚。父亲生活还能自理，养老院又有一日三餐也按时做卫生拆洗床上用品。亲戚的任务主要是与老爸同吃同住，相互照应。当然父亲除了要为他交一份住养老院的费用之外，还要支付一份保姆的工资给他。父亲有不错的养老金，钱不是问题。每年春天，亲戚都需要离开养老院一段时间，回家给过世的妻子扫墓并处理一些家事。疫情几年每当亲戚返乡都是姐姐过去陪伴。今年初一解封我便马上赶回国，义不容辞地住进养老院陪伴父亲。在养老院的所见所闻，令人感叹与深思，同时感到华人在美国规划退休养老生活也绝非易事。
父亲目前入住的养老院离之前住的养老院仅5分钟距离。这家养老院是当初电梯公寓医养结合的首开，吸引众多老人前来参观。新楼电梯和冷暖供应轻而易举地把一批经济情况不错的老人挖了过来。但在选房时却给申请者挖了一个坑：如果你想每次来住的时候（当时父亲冬天都去海南）都能住你选中的房间，就需要交一大笔入住押金也叫留房费。还提供比银行还高的年利息。现在来看这就一种变相非法集资的手段，当初却是相当诱人的条件。父亲选了朝南且有山景的房间。欢天喜地地缴纳了押金。按理说押金如需离开是可以退还的。但养老院老板一边吃着政府税收红利一边拿着老人们的血汗钱大势投资。其后投资失败深陷各种官司，养老院经营状况每况愈下，根本无力退还押金和支付利息。就算被入住者诉至法庭，因确实无力偿还仅达成住宿费可以从已交押金中逐月扣除这么一个庭外和解。疫情前我曾去陪伴父亲。那时伙食相当不错，鸡鸭鱼肉顿顿不重样。而今年春天去的时候饭菜质量大打折扣。大家都戏说要拿放大镜才看得见荤腥了。再就是冷暖供应时间大幅缩短。今年夏天是拖到了7月份才开的冷气，可见其举步维艰到什么地步了。那些未交选房费的幸运者都陆续离开了。作为子女我们对此十分后悔，愧疚未能替父亲把好关。劝他不如放弃押金另寻地方算了。但父亲喜欢养老院四面环山的景致又舍不得离开多年的牌友而选择留下。一句话：国内的民营老板做事不守章法，交钱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当然现在规范高端的养老院越来越多了。
说起这个养老院的入住者结构其实是非常不错的，大概50%都是川大退休教师。记得疫情前和我们一个桌子吃饭的有5位大学教授，两位飞机公司高管，一位公安厅离休人员。提到这位离休干部，当年曾做过刑警大队长，公安局长。老了住进养老院得了老年抑郁症，成天怀疑自己已经癌症晚期，搞得家人痛苦不堪，令人嘘唏。都说有人的地方都免不了是非。这里也不例外。我观察，川大的退休教师们喜欢聚在一起打桥牌和下棋，也不愿意教想学的人，宁缺毋滥，自持清高；曾经做生意的老人则喜欢天天打麻将，打的都是大的。你口袋不深还不敢轻易加入；做过单位领导的老人喜欢在厨房开小灶呼朋唤友地在包间喝酒；保姆们最喜欢八卦，眼睛永远放在别人身上。有位独居老人突然找来了一位阿姨照顾他。马上就有人传阿姨是老头找来的陪床保姆关系不简单。气得阿姨和嚼舌头的打了一架。要八卦王跟她大伯道歉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原来阿姨是老人的亲侄女，近期老人出现失智失能征兆才过来尽孝的。而养老院工作人员都对入住者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谁的子女多久来一趟，子女经济情况如何，开什么车来的都了然于心。过年过节哪家子女的红包大方自然对老人也要行最大的方便。我身在国外长期不在父亲身边当然是陪着小心仔细打点。只希望如父亲需要什么日用品她们能在上下班的时候顺便给他捎回来；当我联系不上父亲的时候能替我去他房间看一眼；隔着个太平洋尽孝不易啊！
国内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攀比，养老院也不例外。有次父亲突然提出要坐邮轮去日本。说好朋友的子女带他去坐了邮轮，感觉很好。这事儿要搁以前都不叫事儿。以前姐姐出门旅游基本都带着父亲。但今不如昔，我们三月份带他去附近看了一次花都累得半死，更不用说要带他乘飞机转邮轮，让不让上飞机还另说。得过新冠后父亲恢复较慢已无法走远路出行全靠轮椅，很多地方轮椅无法通行全靠人抬。我们只好耐心做工作让他打消坐邮轮的念头。又有一次，父亲突然提出要买电动代步车。姐姐开始不同意，怕他买了代步车就不愿意练习走路了。后来才得知他的几个好朋友都买了。一帮九十多岁的老头每天晚饭后浩浩荡荡地开车去养老院背后的山上遛弯，让他好不羡慕。于心不忍最后我给他买了一辆电动车，让他找回“组织”了。总之，养老院就是个小社会，牌桌子上都在比谁的孙子进了名校；谁的孙子挣40万；谁的孙女嫁得好。哎，可悲啊，半截土埋人了都不肯认输！
我在养老院从二月底住到三月底整一个月。坦率说那个地方毕竟是老人呆的地方，不可避免地不断出现坏消息。疫情前与我们一起用餐的8个老人中走了3个。几年不见，有老人坐上了轮椅，有的下不了床了，也有人完全不认识我了。虽说人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还是不由心生悲凉。我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来的。回到美国我觉得我有必要尽快规划好退休养老生活了。但同时又深感迷茫。我现居中部，朋友人脉都在这里。如果往女儿所在的东部搬，且不说能否负担得起东部的房子，人际关系是带不走的。但从长远来看离子女太远又是非常不妥的，着实令人烦恼。想知道东岸各大城市有无华人养老机构，物以类聚，文化饮食习惯是改不了啦。如能和老朋友们一起搬进去住就再理想不过了。欢迎大家讨论，让我们尽快有个具体的蓝图！
08/10/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