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节 仇外自大的民族主义

 第四章 什么是三民主义

下面三章讲近代中国。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西方世界用大炮轰开了中华帝国的国门。列强的武力文化，对满清王朝统治下的中国社会和中国传统的思维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是中国人面对西方强权，针对西方文化，在思想上理论上作出的一种系统的回应。三民主义是中国国民党的思想基础，建国大纲，对近代中国人的思想精神，影响无比强烈深刻。 所以讲近代中国，我们从三民主义开始。

这里讲的三民主义，根据是孙中山改组国民党之后，1924年在广州作的系列演讲的官方读本。演讲每星期一次，由黃昌谷笔录，邹鲁校对，孙中山为读本写了序。我不知道在墙内如何，在墙外，只要到网上搜三民主义全文，就能看到。民族主义六讲，民权主义六讲，民生主义四讲。这一章里我们拿这个读本，来做个摘要。读者如果有时间有兴趣，可以直接读原文。 不过原文很长，读起来蛮费神的。     

1.仇外自大的民族主义

近代中国，民贫国弱，内忧外患。1924年的年轻人，最想听最要听的，是救国图强。信仰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目的都是救国救民。所以孙中山一开口，就说三民主义是救国主义。他说：

甚麼是三民主義呢？用最簡單的定義說，三民主義就是救國主義。…… 何以說三民主義就是救國主義呢？因三民主義係促進中國之國際地位平等，政治地位平等，經濟地位平等，使中國永久適存于世界，所以說三民主義就是救國主義。三民主義既是救國主義，試問我們今日中國是不是應該要救呢？如果是認定應該要救，那麼便應信仰三民主義。信仰三民主義便能發生出極大勢力；這種極大勢力，便可以救中國。

这段话的毛病，是如果我把三民主义换成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 都能用。所以说了等于没说。

三民主义第一条，是民族主义，讲中华民族必须团结一致，自强自立。为什么要民族主义呢？因为帝国主义列强虎视眈眈，再不团结起来，奋发图强，中国就要亡国灭种了。中国历史上，亡国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亡于金人，亡于蒙古，亡于满清。但是汉人每次都仗着人多，国亡种不灭，乍一看，亡国也没什么大不了。孙中山说这一回不一样，不但要亡国，而且要灭种了。以前不过是亡国，现在是亡国加灭种。不过这一回怎么就要灭种了呢？ 他说，

用各國人口的增加數，和中國的人口來比較，我覺得毛骨聳然！譬如美國人口百年前不過九百萬，現在便有一萬萬多，再過一百年，仍然照舊增加，當有十萬萬多……,如果美國人來征服中國，那麼百年之後，十個美國人中只參雜四個中國人，中國人便要被美國人所同化。

这就是他的人口灭种论。现在一百年过去了，中国的人口是十四亿，美国三亿多。美国如果灭了中国，十四个中国人参杂三个半美国人，而且这三个半美国人里边，只有两个是白人，谁灭了谁的种，真不好说。

孙中山对洋鬼子的认知，是可怕可恨。 东洋鬼子西洋鬼子，哪一个要灭亡中国，都是分分钟的事。每一个国家的实力，灭亡中国需要的时间，他仔仔细细都算过了。下面这一段，是他的原话。

日本或者因為時機未至，暫不動手，如果要動手，便天天可以亡中國。從日本動員之日起，開到中國攻擊之日止，最多不過十天；所以中國假若和日本絕交，日本在十天以內，便可以亡中國。

他也帮美国人算了。 美国离得有点远，灭亡中国需要一个月。英国要两个月，法国也是两个月。列强一个个都是不仅有亡我之心，而且有亡我之力的强盗，是中华民族的敌人。唯一的例外，是苏俄。他办黄埔军校的钱，是从俄国人那儿来的，所以要联俄联共，扶助农工，让共产党加入国民党。

洋人有多可恨呢？军事上霸凌中国，经济上侵略中国，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近代中国，之所以国弱民穷，是因为普通人都中了外国经济压迫的毒。怎么压迫的呢？下面是他的原话。

現在外國銀行的紙幣銷行於廣東的總數，當有幾千萬，……。我們平常都以為外國人很有錢，不知道他們是用紙來換我們的貨物，他們本來沒有幾多錢，好多都是我們送到他們的一樣。外國人現在所用的錢，不過印出幾千萬紙，我們信用他，他們便有了幾千萬錢。那些外國銀行的紙幣，每印一元，只費幾文錢；印成的紙，他的價值便稱是一元、或十元、或一百元。所以外國人不過是用最少之價值去印幾千萬元的紙；用那幾千萬元的紙，便來換我們幾千萬塊錢的貨物。

列强除了印纸币，骗中国人的东西，外国银行，还利用帮中国人两地汇钱的机会，不但收千分之五的汇费，还用卖进买出的差价赚中国人的钱。下面还是他的原话。

外國紙幣之外，還有匯兌。我們中國人在各通商口岸匯兌錢，也是信用外國銀行，把中國的錢都交外國銀行匯兌；外國銀行代中國人匯兌，除匯錢的時候賺千份之五的匯水以外，並強賺兩地的錢價。在交錢的時候，又賺當地銀元合銀兩的折扣。像這樣錢價折扣的損失，在匯錢和交錢的兩處地方總算起來，必須過百分之二三。…… 所以用一萬塊錢在上海、廣州兩地之間匯來匯去，最多不過三十餘次，便完全化為烏有。人民所以要受這些損失的原因，是因為中了外國經濟壓迫的毒。

他说三十几次一万块化为乌有，算得不对,  三十次以后，应该剩四千多。不过这样来来回回汇钱玩，损失肯定小不了。中国国贫民弱，是西方国家又印纸钱又赚汇费害的。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造成了中国的贫穷。近代中国人对西方世界的苦大仇深，是孙中山的精神遗产。

但是西方国家厉害，不是因为他们文化先进。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好东西多了。 特别是政治哲学。西方的政治哲学，没有新鲜值得学的东西。

近來歐洲盛行的新文化，和所講的無政府主義與共產主義，都是我們中國幾千年以前的舊東西。…… 共產主義在外國只有言論，還沒有完全實行，在中國，洪秀全時代便實行過了。洪秀全所行的經濟制度，是共產的事實，不是言論。

说要有文化自信的中国人，都是孙中山的应声虫。但是中国这么优秀的文化，怎么就弄到要亡国灭种了呢？他说

歐洲之所以駕乎我們中國之上的，不是政治哲學，完全是物質文明。因為他們近來的物質文明很發達，所以關於人生日用的衣食住行種種設備，便非常便利，非常迅速。關於海陸軍的種種武器彈藥，便非常完全，非常猛烈。所有這些新設備和新武器，都是由於科學昌明而來的。…… 我們現在要學歐洲，是要學中國沒有的東西；中國沒有的東西是科學，不是政治哲學。

归根到底要有文化自信，要弘扬民族主义。怎样弘扬民族主义呢？第一条，要结成一个四万万人民的大团体，

不做外國人的工；不去當洋奴；不用外來的洋貨，提倡國貨；不用外國銀行的紙幣，專用中國政府的錢，實行經濟絕交，是很可以做得到的。

第二条，要恢复中华民族的旧道德。

我們現在要恢復民族的地位，除了大家聯合起來做成一個國族團體以外，就要把固有的舊道德先恢復起來。有了固有的道德，然後固有的民族地位，才可以圖恢復。

孙中山要恢复的旧道德，是儒家的忠孝仁爱，礼义廉耻这些忠君爱国的道理。爱国要保留，忠君不能要，改成忠于中华民族。

中国人有不少洋人没有的好品德。比如诚信这一条，中国人就比洋人强很多。下面也是他的原话。

依我看來，就信字一方面的道德，中國人實在比外國人好得多，在甚麼地方可以看得出來呢？在商業的交易上，便可以看得出，中國人交易，沒有甚麼契約，只要彼此口頭說一句話，便有很大的信用。比方外國人和中國人訂一批貨，彼此不必立合同，只要記入賬簿，便算了事。但是中國人和外國人訂一批貨，彼此便要立很詳細的合同。

孔夫子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程朱理学的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是中国的政治哲学独有的宝贝。他说

大學中所說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那一段的話。把一個人從內發揚到外，由一個人的內部做起，推到平天下止。像這樣精微開展的理論，無論外國甚麼政治哲學家都沒有見到，都沒有說出。這就是我們政治哲學的智識中獨有的寶貝，是應該要保存的。

近代中国人在洋人的枪炮面前自卑，在文化上自大狂妄的病态心理，不能说都是从孙中山那儿来的，但在他那里，都能找到。 他说，

我們要將來能夠治國、平天下，便先要恢復民族主義和民族地位；用固有的道德和平做基礎，去統一世界，成一個大同之治，這便是我們四萬萬人的大責任。諸君都是四萬萬人的一份子，都應該擔負這個責任，便是我們民族的真精神。

中华民族，信仰了三民主义，不但能够自强自立，而且能够统一世界。第一个要解放全人类，搞世界大同的中国人，不是毛泽东，而是中华民国的国父孙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