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新加坡（2） 移民与疫情

我眼中的新加坡（2）

移民与疫情

2021年1月10日

2015年春节以来，我多次到新加坡暂住。这次是2019年6月3日离京，因新冠疫情，原定2020年春节后返京却延宕至今，对国内亲友颇多惦挂。在坡数年，耳闻目睹，感慨良多，这里用《我眼中的新加坡》向朋友们汇报一下，上次说了“新加坡的衣食住行”，接着说“新加坡的移民与疫情”。

新加坡的移民

2011年，我儿子儿媳成家已多年，当他们表示“打算要个孩子”时，我当即建议“出去吧，对孩子有利。”儿媳问为什么？我说“孩子在北京上幼儿园，念小学、中学诸多关口，没关系都很难办。”儿媳奇怪“你认识那么多校长，怎么会没关系？”我说“我不擅长拉关系，再说跟我熟悉的校长都面临退休了。”儿媳说“你儿子不愿去欧美。”我说“可以去其他国家，比如亚洲某地。”儿媳就把简历投到新加坡公司，半年后去新加坡打工，儿子后来跟过去，一晃也八九年了。第一代出去打工的移民都不容易，儿子儿媳放弃了北京的舒适环境到外面从头做起，一步步在异域立足， 4年后获绿卡、再2年入籍，属于典型的技术移民。

有孙辈后，我和老伴儿过来帮着照看孩子，几年下来也结识了一些大陆来的朋友，他们的子女是以往大陆各省市高考一二名的学霸，获全额奖学金来坡读名牌高校，毕业留下成为新移民，我管这种现象叫“掐尖抢人才”。新加坡80后的大陆人多数是留学移民，政府每年从大陆高考中厘选尖子生，给予优厚奖学金挖过来送进名校，毕业后工作半年就可以拿到永久居留证。随着国际间人才争夺加剧，2017年起在新加坡只要通过一门国家考试的留学生，就能获得绿卡，可以说是大开绿灯了。每天晚饭后，我带小孙孙到楼下玩，时常能碰到三两个在附近上国际学校的小留学生，念小学的他们早早就被父母送过来读书，为的就是走移民捷径。新加坡还有一类是投资移民，富人挟巨款转换国籍，属于财富移民，新加坡这边不仅有大陆富豪，也有英国、印尼等多国富翁来此开办公司并购置豪宅。 2020年新加坡十大富豪中有三名来自大陆的移民，第一名是因疫情导致呼吸机大卖而暴富的深圳迈瑞医疗公司董事长李西廷，第二名是去年2019首富海底捞老板张勇夫妇，第七名是天津籍电商李晓冬。

同院有个邻居老家在内蒙古，原是我国一名出色的运动员，来新加坡打球被留下，运动生涯结束后与一名从事运动医学的新加坡本地博士后医生结婚，她家小孩和我孙孙同龄，我们两家经常周末－起出去玩。她属于占比不算多的运动员移民。

早在19世纪，新加坡已是各民族聚集的城邦，那时最多的是为逃避家乡贫困而渡海南下的福建和广东人，如今华人依然最多，占总人口的75%，还有马来人、印度人和欧亚人。新加坡为保持特色，政府在批准移民时是有明显尺度的，同样来新从事相似工作，马来人容易得多，印度人在绿卡获批上难度较大、时间也长。为促进宗族之间的融洽，各组屋和公寓住户的数量也被按照相应比例入住，比如我儿子现在的住房是从一户印度人手中过户的，买房时，因华人在这个公寓里的比例尚有空额，我儿子儿媳才能购买。

近年新加坡稳步发展，吸引越来越多投资移民，比如三年前市中心最贵的顶层豪宅被英国富翁戴森卷发棒的老总詹姆斯.戴森买下，同时他把公司和工厂也转移过来。当然，如今有钱人来坡投资最多的当属大陆富豪。

我的感觉，新加坡深知自己的短板∶国小人少老龄化，所以非常积极地引进人才与劳动力。目前住在客工宿舍的外籍劳工有32万，他们大多来自中国大陆、印度和孟加拉，从事建筑、保洁等工作。很多公司白领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高学历者，在金融、IT、教育领域占很高比率。新加坡老龄化同样严重，政府大力鼓励年轻人生育，不仅有丰厚的奖励措施，还不断引进家庭服务人员，我看到有老人、幼儿的家庭，家务活基本都依靠雇工，就是驰名全球的菲佣。其实新加坡的家庭雇工不仅来自菲律宾，还有不少来自缅甸、印尼等国，她们在外籍劳工中约占15%。

近日，新加坡媒体披露一个数字，疫情使外籍劳工入境受阻加上隔离停工回国，2020年10月人口统计比去年570万减少了4万人，引发有识之士对以人口稳步增长对抗老龄化加剧的忧虑，据说新加坡总人口的目标是1000万，任重道远，差距还相当大。我来新加坡几年间，不止一次听到大陆移民发自内心地感慨∶这里是最适合中国人居住的地方。我总忍不住追问“为什么？”答案离不开这句话∶“在新加坡生活，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是外国人。”

疫情中的新加坡

2020年8月9日是新加坡建国55周年国庆日，那天晴空丽日，空中三架阿帕奇武装直升机拉挂着一面国旗；F16战斗机群飞临各大医院上空，向抗击疫情的医护人员致敬；先进的装甲车、坦克、炮车列队从各主要邻里中心驶过，接受普通百姓检阅；晚8点，小岛上空分10个观看点燃放节日烟火，许多人透过自家窗前就能观赏到璀璨的礼花。国庆期间，新加坡各家华语媒体争晒 55年岛上发生的巨变∶最自豪的成就体现在住房上，55年前新加坡还是贫穷小渔村，人均住房面积不足6平，如今人均住房面积30平，居民拥屋率超过90%。55年前，李光耀立下军令状，定下第一个5年规划∶盖5万套房子， 55年来政府已经足足盖了超过100万套组屋。当年英国治下花了30年在新加坡建了2万套公共住房，从英国人手中拿回建屋权后，李光耀带领建国一代创造了“居者有其屋”的奇迹，成为全球争相效仿的民生奇迹。

再看令人瞩目的经济成就，55年前新加坡就业率奇低，经济落后，产业单一，如今有超过4200家全球企业区域总部云集于此，成为亚洲金融中心。说到安全与环境，55年前，贩毒、盗窃、抢劫频发，黑帮组织横行，如今新加坡成为全球最安全城市之一，夜不闭户、离家不锁门没有问题。55年前，新加坡公共卫生很差，街道上满是垃圾，如今新加坡成为举世瞩目的花园城市，干净整洁优美。

媒体罗列这些，我理解是借国庆佳节鼓励全岛民心，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给小岛国造成难以估量的重创，截至 10月20日，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数高达 57921人，最集中的感染群体是住在集体宿舍的32万多客工，染病率高达 16.15%!

严峻的疫情形势让新加坡各行各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把逐日腾飞的经济拖入建国后最大衰退期的泥沼。新冠疫情持续冲击新加坡下滑的经济，裁员减薪大潮来势汹汹，仅上半年就裁员12.9万人，并有15万员工被减薪25%。进入9月中旬，有人说冠病疫情让新加坡的经济“一朝回到解放前”，有人在网上大声疾呼∶疫情再不缓解，所有中小企业将全军覆灭！

早在2月28日，新加坡副总理兼财政部部长王瑞杰在国会上宣布∶所有部长将减薪一个月！国会议员减少一个月的津贴。哈莉玛总统也减薪一个月，高级公务员减薪半个月。新加坡“巨无霸企业”淡马锡、凯德集团先后宣布，从4月份开始实行降薪措施，并持续到全年。中秋节前，新加坡6所公立大学的校长、副校长等高级职员也都开始减薪，幅度参照公务员的减薪标准。新加坡政府现有8500名公务员，11月 28日宣布因疫情原因，今年不给公务员们发例行的岁末花红了，但是有 2400名低薪公务员将受到政府照顾，他们会收到一笔一次性1200元（约合人民币6000元）的补贴。

新加坡经济支柱之一的新加坡航空公司宣布裁员减薪计划，削减旗下三家航空公司约6700个职位。新航高层加大减薪幅度至30%，包括机师在内的大部分员工则强制休无薪假，有上万名员工受影响，媒体报道过有些空姐自愿到医院当助理护士，也有空姐客串快递员，有买家开门见到超靓美女很惊讶，追问后知道送货上门的是赋闲后改行的空姐，于是在脸书上分享趣闻。政府金管局表示，今年国内生产总值严重萎缩，比2008年金融危机中的最高萎缩点还要严重近3倍！第二季度新加坡服务业、建筑业环比去年同期萎缩约 40%至50%。新航集团的财务状况，反射出新加坡空前严峻的经济惨况∶2020年非但没有盈利还持续严重亏损，平均每天亏损1.2千万新元（约6千万人民币），有人形容“纸张粉碎机都达不到这样的烧钱速度”！

据新加坡官媒报告，2020年1月新加坡平均薪资为5783新币（约合28900元人民币），一年前2019年初平均月薪是5596新币，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新冠疫情，新加坡的平均月薪原本会继续走高。但截至2020年7月为止，平均月薪回落到5276新，下半年继续回落，预计明年薪金收入仍会保持下降趋势。

截至10月20日，全球感染人数已经直逼4000万，这场疫情全球遭殃，损失大到目前还无法计量，小小岛国的经济陷入比预料严重得多得多的、一波接一波的困局，其他地区与国家的损失可想而知啊。

习惯抱着“向死而生”信念的新加坡，在采取最高级别的防疫措施的同时，不得已动用了20年的国家储备金约1000亿新币用于补助重要产业和民众生计。与此同时，李总理也是以大家长的身份，安抚国人“钱够花”的同时，告诫国人不要抱着“富二代”的心态去挥霍先辈辛苦攒下的储备金。

新加坡政府不惜代价，动用了20年的国家储备金用以帮助企业和民众渡过难关，从3月份开始一直到现在，各种政府补助轮番进行，确实让一部分企业和员工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让家庭得以维系。补助类型包括所有重点行业，如旅游业、航空业、建筑业、海事工业，以及石油化工业等共计15000多名业主，同时为普通民众发放了各种薪金补贴、就业入息补助、孩童幼儿园学费减免、水电费回扣、房租减免等，连部分外国人都获得补贴，比如给长期工作签证者和客工发放了薪金补助，还减免了客工外劳税等。近期政府给每个家庭发放了 3.2亿新币的旅游消费券，刺激国内旅游业。疫情以来，政府多次给所有人，包括我这样的客居者免费发放口罩，让我一次次心存感激！

新加坡重视科技，疫情中儿子给我们手机装了“合力跟踪”应用软件，类似大陆的“健康码”，进出公共场合无需再刷身份证，只要身边有人确诊感染，能迅速得到通知。

疫情给小坡造成巨大挑战也带来机遇，海外资产开始加速流入新加坡，新加坡金融管理局9月中旬公布数据∶今年非居民存款跃升44%，达到创纪录的620亿新币（约合3100亿人民币），是自 1991年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水平。不久前，新加坡被列为2020年全球最佳投资或经商国家第一名。全面开放的经济贸易政策和严明执法的治国理念，是全球投资者所寻求的安全稳定的投资环境。继阿里巴巴之后，中国腾讯、字节跳动等都陆续在新加坡开设了总部。新加坡政府已经将疫情后的产业转型问题摆在桌面，正加大在科研创新方面的长期投资，未来五年的科研发展计划呼之欲出，计划拨出超过200亿元支持基础和应用研究，特别是人工智慧、生物医药、气候变化等科研项目。让许多人庆幸的是政府在五年前就开启了企业转型工作，促进企业和工会携手合作制定出产业转型蓝图，并切实协助国人掌握新技能，找到新工作。今年6月，我儿媳在网上选修了一门管理学，考试合格后很快取得证书，她只出力没出钱，费用是由政府补贴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不小心就有可能失去性命的新冠大流行之下，新加坡的死亡率始终保持全球最低，57901例中28人死亡，只有0.05%，而世界平均死亡率是3%。

最初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新加坡政府从误以为是“非典又一波”而轻敌，不久后两位部长和李显龙总理在不同场合讲话时都曾哽咽流泪，政府官员对起初因口罩缺货发表过“有症状者必须戴口罩，无症状的人可以不戴口罩”的失当言论公开赔礼道歉。2020年9月，一方面经济滑坡、失业率大增，另一方面新冠疫情有效被控，获得国际社会好评，新加坡不失时机购买到疫苗使用权，为鼓舞民心，李显龙总理呼吁∶“不要怀疑，不要害怕，星耀樟宜会重新闪耀，樟宜机场会重新蓬勃，新加坡航空公司将会再次启航，我们的经济会再次繁荣，我们的子孙也将继续迈向更公平、平等的社会。”天佑自助者，新加坡的明天会更好！

2021年1月4日，新加坡卫生部长颜金勇公布，继辉瑞疫苗12月21日运抵新加坡之后，莫德纳和北京科兴生物制药公司研发的疫苗也将陆续送抵。在最前沿抗疫的国家传染病中心医护人员40人已于12月30日接种，后续政府将在全国各处设立疫苗接种中心，包括综合诊疗所和家庭诊所，都会安排流动团队到疗养院和乐龄护理中心为社会各界人士接种。第三季度之前会有足够疫苗让新加坡所有居民免费接种，居民是指除了公民和永久居民，还有客工、工作准证、家属证、长期探访证和外籍留学生，一共约570万人。至于注射哪种疫苗，政府规定不可以自选，出现副作用，政府负责免费治疗。

2021年1月8日，68岁的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兑现了之前的承诺，为新加坡国民作出表率，带头接种冠病疫苗。早上10时50分，李总理如约来到新加坡中央医院，和普通接种者一样，先填写表格申报个人资料和健康情况，之后来到护士跟前。护士用注射器吸入疫苗，在李总理右臂上注射了辉瑞BioNTech疫苗。接种过程十分顺利，李总理在完成接种后被安排到特定房间休息30分钟，没有任何不适。李总理说∶“注射时没有任何感觉，针很细，插进去都没有注意到。现在我已经完成了疫苗注射，等了30分钟，没有出现问题。”他还预订三周后接种第二剂疫苗。李总理是内阁成员中第一个接种冠病疫苗的人，他表示要让国人对疫苗的安全和有效性有信心。

下次我想说新加坡的教育，再见。  

2021年1月10日 新加坡淡滨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