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 ——欧幼澄往事(二)
等嘎大山总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一位长住坝区的知青朋友方钢回忆说,一次在弄岛街上偶遇江祝林与欧幼澄,吓了我一跳,二人晒得黑黑的,一副景颇汉子的模样。赶着一匹马,肩背景颇长刀,斜挎军用包,刚下山到弄岛赶街。最不可思议的是,江祝林肩上还蹲着一只小猴。集市快散时,他们说要赶回等嘎,望着二人赶着马朝山边走去,心中一阵难过,我们在坝区傣家村寨尚觉得难过,更不知他们在山里如何度日?据说到家要走三个小时的路呢。
山里的生活虽然辛苦,可那儿有一群相亲相爱的朋友。大家倾心倾力,互相帮助,从而构建了一个无比温馨的知青之家。
大山里的知青
出工前的其冲与幼澄
耕作在阿龙坝的老曹
闲时练练景颇刀
山里的赤脚医生祝林
山寨里的祝林、贺晓与堂生
祝林一试景颇铜炮
堂生回忆说,1969年我们下乡到瑞丽,一起来到等嘎,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家人。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劳动、一起欢乐、一起忧愁。幼澄的相机为我们记录下很多珍贵的青春回忆。
印象很深的是与景颇老乡在南宛河筑鱼坝拿鱼,幼澄和我也参加其中。每天紧张劳动后,我们坐在小树林,聆听各种鸟儿的叫声,感受着人间万物的呼吸。
南宛河筑坝捕鱼
山里的人十分好客,常邀约山外的知青朋友进山一游。
共聚山顶
插队傣家的世翼回忆:“幼澄是我从小的玩伴。下乡后一天,我正在姐线赶街,正好碰见幼澄,他从城里来,准备回山,就拉我上山去玩。那时山上就他一个知青在家,来到等嘎正碰到景颇人撵山,幼澄递过来一杆铜炮、一柄长刀,拉上我就一起去了。跟着景颇人在山里跑了两三天,一枪未放却跑坏了我一双解放鞋、可惜了的。看看景颇那脚巴掌与铁板一样,解放鞋都无法与之相比。据说山里麂子多却只碰到两群猴子,总算还打到了一些斑鸠。值得一提的是,晚上在景颇人家里还吃到了马熊掌,说是山珍,我感觉与猪蹄筋差不多。
小川特意从昆明前往瑞丽边疆访友 ,在傣寨拉上李琦去等嘎。她回忆说,在弄島就碰上刚下山要去找哥哥的幼澄,只见他短衣短裤,肩上斜挎一把景颇腰刀,不亏是在景颇山寨历练了五年,颇有些景颇汉子的味道。见到我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他脸上绽出了真诚的笑容,眼睛里不时闪出调皮的亮光。他和小曹转身即陪我和李琦上等嘎山,去他们寨子转转。
那些天一直下雨,我们先要过一道水流湍急的沟,因为几天前原来的桥被冲走了。幼澄先跳下水在前面探路,由于太专注,小腿上被一长条蚂蟥叮上都不知道,直到上岸后看见一溜鲜血顺腿泊泊流下才发现。小曹笑他:“白白让你当这几年知青。”幼澄有点尴尬,他恨恨地抠下那条胖胖的蚂蟥,向水中远远地抛去。山路旁全是树木,幼澄有时会走到路旁的竹林里砍断几棵竹子,寻找竹蛆,就象一个顽皮的孩子边走边玩。
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达半山腰的阿龙坝,他们的家就在那里。只见一间离地两米高的吊脚楼立在田间,顶上两面坡的草片直盖下来,几乎遮住了篾笆墙,两头山墙上是篾笆片的前后门,这是生产队的工具房,农忙时也睡人。当时等嘎的知青都调回城了,只剩下他们俩人,生产队就让他们住进去。幼澄小曹忙着生火做饭,我和李琦去挑水,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埂,我们走了几分钟,只见郁郁葱葱的草丛里露出一个见方一米的土坑,清冽的山泉水溢了青草围就的坑边,我们舀滿两桶水挑回来,小曹接着挑子,从斜搭着的梯子走上去。很快我们吃上了幼澄做的香喷喷的晚饭。天黑下来,幼澄和小曹各挟一床毯子到坝子里唯一的一户景颇人家中打地铺借宿,把床让给我和李琦。只见两张离地板不到一尺的竹床孤零零地立在那间偌大的草棚里,就像飘在水中的两只小船,棉线蚊帐成就天然隔间,床头一张小矮桌上有书和油灯。
第二天早上他们从晨雾中走来,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向等嘎山寨进发。到了山顶之上,他们带着我俩东看看,西瞧瞧,在一处山崖上,能看到远处亮晶晶一片泽乡,远处是缅甸,近处是中国,现在坝子里中缅两边都淹水了。去看看祝林当年的卫生所,队里的小卖部,讲讲当年那个售货员姑娘对祝林的一往情深……。最后带我们去队长家,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全木房子,全寨独此一家,只见黑黝黝一大幢房子立在那里,每根柱子都是山上百十年的大树做的,木板地,木板墙,比起那些灰黄色的竹屋,这幢房子显得高大厚重结实,威风凛凛中带着一股霸气。主人倒是谦和温厚,邀请我们去屋中坐着喝了水。中午幼澄把我们带到山寨中'吃得最好'的一家蹭了一顿景颇美食,记得其中一只小盘中盛着七八条手指粗的魚,是主人家的孩子刚刚从沟里抓到的,全拿出来招待我们,可见知青平时与景颇老乡的交情。
“幼澄和小曹极尽地主之谊,带我们逛了等嘎山寨,可惜当时幼澄的像机不在,否则我也会有一张等嘎的照片了。”
每当谈及大山,脑海中不免浮现出莽苍和孤寂,但对那些曾把岁月留在大山深处的知青朋友,可能会在内心深处涌起些许难以忘怀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