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俞闲话丨西藏——神奇的大地！（二）

（本文源自2023年9月26日-10月2日西藏之旅）

　　西藏历史到底是怎样的，很多人没有认真了解，也不知道历史的传承到底是怎样的状态，当然我也没有深刻研究。但是我还是要跟大家稍微理一下，这样你再到青藏高原去玩的时候，至少有两个坐标：一个是地理的纵横坐标，我们刚才讲过了这么多的山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么多的湖、河在什么地方，你心里有一个大概的地图。第二是青藏高原的历史坐标。青藏高原在古代是怎样的，人民是怎样生活的，后来是怎样的。

说到青藏高原，我们都非常熟悉吐蕃这个词，那吐蕃是不是代表了青藏高原的全部历史？如果脑子一片空白去西藏玩，这个山好漂亮，这个湖好清澈，天上的白云好白，光是这种自然反应，显得太单薄了。我们花同样的时间，面对相同的景象、拥有的收获是不一样的，我希望大家去旅游的时候能够得到更大的收获，所以跟大家稍微讲一下历史，讲完历史还要讲讲西藏的宗教。

西藏很长时间是政教合一的地区，宗教到今天为止也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你只有知道这些以后，才能知道藏族人民的习俗、行为、理念、价值观到底是怎样形成的。我们到西藏以后都会感受到圣洁、纯洁、美丽，这不仅仅是自然景色，也是文化，是怎样形成的？藏族老百姓整体上为什么那么善良、那么谦卑？这次我跟松赞的创始人白玛多吉对谈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让我记忆非常深刻，他说藏族人民不管是拜神山、圣湖、还是寺庙，从来不为自己祈祷，他们为天下苍生祈祷，为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祈祷，他们不会说，我要发更多的财、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有更多的牛羊，他们只是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所有人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平和、越来越幸福，这是白玛多吉跟我讲的藏族人民的祈祷，因为他自己也是藏族人，他也不断研究藏族的历史、人文和宗教，我相信他说的话是比较实在的。

这让我想起来汉族人到庙里祈祷的时候，至少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为自己祈祷，升官发财，福禄双全。当然这也无可厚非。那种哪怕我身入地狱，也希望国泰民安、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像地藏王那样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样的祈祷很少。大部分情况下我们到庙里去祈祷，基本都是祈祷自己身体健康、家人平安等等。甚至还有极个别的人祈祷灾难降临到别人身上去。我相信藏族同胞去祈祷的时候，也有人会为自己祈祷。但是大家可以看到这两种祈祷的区别，一个是利己的，一个是利他的，某种程度上构成群体道德的不同。一心为自己祈祷的社会，现实中自私自利的行为更多。由于商业社会的发展，尽管也有一些藏族老百姓，出现一些自私自利的行为，但是数量少，大部分仍然是非常宽厚、利他、友好对待周围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这也是我们要去理解，去学习的地方。

　　西藏的历史，公元前2000到3000年，西藏就已经有人居住了。这次直播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来得及去，就是卡若遗址，刚好在昌都边上。卡若遗址是在青藏高原上发现的，到今天为止极少的新石器时代的遗址，时间在4000年前左右，意味着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在中国夏朝的时候，就已经有先民在青藏高原生存，是农牧状态。在卡若遗址还发现了彩陶，跟中国仰韶文化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意味着当时的老百姓有定居，有手工艺，还有文化的出现。几千年前，人类是如何进入青藏高原的？因为人不可能在青藏高原由猿变出来，一定是外部人走进去的。他们可能从四川、云南、青海等地，跨越了艰难的高山大水，在里面开辟了自己的生存之地，那时候他们跟外界一片隔绝，毫无疑问是原始的桃花源的状态。

（出土于卡若遗址的朱墨彩绘双体陶罐  图片来源于网络）

　　到了公元前三世纪左右，中国的秦国快要成立的时候，高原上已经居住了众多的部族，现在我们把它统一叫做藏族，但是有可能来自不同的地区。一个是来自于四川云南地区的羌人往里面移，还有青海那边、蒙古高原、翻越祁连山的匈奴、蒙古族、戎狄等等，甚至还有一部分被认为是从印度或者阿拉伯地区移过来的。比如今天在新疆的小河墓地挖出来的人的骨骼和干尸，明显带有中亚地区甚至是白人地区的特征。公元前3世纪左右，高原内已经形成了一些有点像国家为单位的部族，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象雄王国。公元后又出现了吐蕃、苏毗、东女国这样的地方，但是持续近一千年的时间，象雄王国最厉害。

　　象雄，在中国的文字中还翻译成羊同，都是发音翻译过来的文字，现在通常叫象雄。在古代象雄最厉害的时候，包括今天所有青藏高原的地方，甚至跃过边界地区以后到了中亚地区，今天的尼泊尔、不丹、印度的一部分，在喜马拉雅的南麓地带，包括了云南一带，横断山脉地区的南诏地区，都是古象雄的一部分。

（古象雄王国概略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象雄全盛期，还没有吐蕃什么事，我们所说的苏毗国、东女国也在象雄范围之内，是某个部族还没有发展成国家。古代史的发展，都是久分必合，久合必分。到北魏的时候，大概在公元4世纪、5世纪的时候，吐蕃还是很小的一个国家，唐朝之前的吐蕃，就是松赞干布之前的吐蕃，还盘踞在拉萨周围的小地方。这时候象雄占据了阿里到拉萨的大地区。在西藏的北部、靠近青海的地区是苏毗国。东部今天昌都一带，还有一个国家叫东女国。在北魏一直到隋朝、唐朝的时候，北方的吐谷浑是占据青海地区甚至有的时候占据祁连山南北的巨大部族，吐谷浑的祖先来自于东北的鲜卑族，不断往西往南移，移到青海这一带，盘踞在这里，形成了吐谷浑。

　　西藏这个区域，当时也不叫西藏，是到了清朝的时候才叫西藏。比如唐朝的时候叫吐蕃。象雄是很厉害的，在青藏高原统治了大概有一千年左右的历史，作为一个王国，不光有自己的宗教苯教，后来叫雍仲苯教，也有自己的文字。苯教是藏传佛教的前身，但跟藏传佛教又不一样。苯教本质上是多神教，有时候翻译成本来的本，有时候本上面有一个草字头。苯教是原始宗教，认为什么东西都有神灵，比如山有神、水有神、树有神，什么都有神，有的时候天上飞过一朵云可能都有神。所以我们今天在西藏看到的转山转水的传统，其实是来自于苯教。 

雍仲是什么意思呢？雍仲在汉语中就是万字符，佛教的符号，表示吉祥如意、福气。雍仲苯教不是藏传佛教，公元前6世纪的时候，佛教在中国大地到处传播开来，雍仲苯教也是受到了古佛教的影响，但跟藏传佛教还不是一回事。象雄王国两个最重要的事情，第一是它的宗教对后来藏传佛教的传统带来重大深刻的影响，今天藏族人民的很多习俗，比如转神山、拜圣湖、风马旗、五彩经幡、玛尼堆等等，你到西藏旅行随处可见，这些都不算是佛教的传统，汉传佛教基本没有这些东西，藏传佛教之所以有，就是因为它是从雍仲苯教转化过来，融化到藏传佛教中，这是一个最大的传统。

　　象雄王朝还创造了文字—象雄文。到现在为止我们还在翻译象雄大藏经，苯教加上部分佛教因素在一起的著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翻译完，但是它的文化被传承下来了。要研究西藏历史，古象雄王国是没有办法避开的一个现象。今天的藏文，也是从象雄文发展出来的。

　　在象雄王国的后期，其他的部族也慢慢起来了。首先起来的是吐蕃，慢慢把象雄王国开始往边上挤，最后挤到了西部地区，就是阿里那一带。还有另外一些靠近北边和东边的小国家也出现了，其中一个叫苏毗国。

（苏毗国大概位置 图片来源于网络）

苏毗国很有意思，是象雄下面的一个部族，慢慢自己成长起来了，公元前6世纪左右的时候，变成一个有地盘的国家。苏毗国是母系氏族。我们去昌都博物馆的时候，迎面第一个塑像就是几个男人跪在女王面前。苏毗国和东女国，是两个以女王为核心的国家。《西游记》里面写的女儿国，跟这个是有关系的。当时玄奘去印度的时候，沿路听人讲故事，听到这些故事，女人统治国家，男人变成臣仆，这些故事在玄奘的文字中有纪录。女王为终身制，后继者必须是女性，女王管理国家，男子无权过问政事，只能去外面打仗、寻找食物。苏毗国给现在的西藏文化也带来一些影响，比如一妻多夫。现在在藏族地区依然有一妻多夫，一个女人嫁两个兄弟。之所以有这样的习俗，当然一个是因为自然环境太恶劣，如果嫁一个兄弟，另外一个兄弟再娶，没有那么多钱养家糊口。但更重要的是文化传统，这个文化传统就是在苏毗国的时候，一个女人就可以跟好几个男人结婚，让这几个男人来侍候这个女人。如果讲女权主义，在中国西藏，女权主义算是发展最早的之一。

　　后来苏毗国是被吐蕃灭掉的，不是被象雄灭掉的。象雄王朝也是被吐蕃灭掉的。吐蕃出了一个强人，这个强人就是松赞干布，他把周围的小国家都灭了，很厉害。就像在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出了一个秦国，几百年发展以后，到秦始皇把春秋战国的所有国家都给灭掉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概念。

　　东女国，是汉朝对这个国家的称呼。跟苏毗国有点一样，只不过它的范围更小，也是以女性为中心，女性崇拜的社会制度，母系氏族。东女国在今天昌都这一带，昌都和四川的甘孜、阿坝这一带，横断山脉的东部地区，包括昌都、甘孜、阿坝是东女国所在地。这边是吐蕃，这边是唐朝，一会儿还会讲到唐朝衰落的时候吐蕃的疆界和吐蕃厉害时候的疆界。

（东女国大致位置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不管是苏毗国还是东女国还是象雄王朝，到了公元7世纪的时候都被吐蕃灭掉了，吐蕃本来也是一个小部族，只是占据了今天拉萨周围这一带，但是一个部族的发展扛不住一个伟大人物的出现。比如成吉思汗对于蒙古。成吉思汗之前蒙古部族散落在各个地方，但是成吉思汗把所有的蒙古部族统一起来，在他有生之年几乎征战了整个世界。秦朝当然经过了五六百年的发展历史，但恰恰是因为出现了秦始皇，就有了统一国家的领袖，最后就是“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出现了秦朝大一统的局面。

　　我最近正在看王觉仁老师写的《功过汉武帝》。在汉武帝之前的文帝、景帝对匈奴都忍让、退让，以和亲政策维持和平，到了汉武帝就不干了。汉武帝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再加上卫青、霍去病等人，战将如云，把匈奴打得丢盔卸甲，河西走廊就被开发出来了。我们在甘肃直播的时候讲到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就是被汉武帝弄下来的。松赞干布也是杀伐征战、四处扩张，周边的国家就被吐蕃给干掉了。

　　那么，吐蕃人到底怎么来的？吐蕃当然是西藏人民的一部分，也是后来构成了藏族主体的一部分。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羌人西迁。西藏地区人民大部分是从周边地区涌进去的，不同民族互相融合，形成了今天的藏族。今天的藏族也分为卫藏藏族、康巴藏族、安多藏族、嘉绒藏族等。有一个观点认为，羌族部落逐渐移到西藏地区，跟西藏地区的原居民，叫孟族的混合在一起，融合发展形成了吐蕃人。但是后来也有一个胡说八道的说法，所谓的有些佛教徒认为的，吐蕃的始祖王，聂赤赞普是出生于印度王室，是从印度移出来的。当然这只是佛教徒的一面之词，他们认为藏传佛教来自于印度，所以制造了吐蕃的始祖来自印度的说法，这个原则上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

　　吐蕃在部落领袖的带领下，占据越来越多的地盘，在拉萨河一带变成了小王国。而且很有意思，一连出现了好几个很点的赞普。赞普在藏语中就是国王的意思。吐蕃的地域越来越大，跟中国的秦朝有点像。我到过秦朝的发源地礼县，当时就是一个小部族，慢慢因为护卫西周有功，被封为王公贵族，经过好几百年后，才形成一个相对比较大的关中地区，以占据关中地区为主，处于戎狄和中原文明之间的一个王国。后来秦国不断发展，统一了中原，形成了大一统的王朝。吐蕃的发展跟这个很类似，先是占据了一个小地方，慢慢经过赞普们的经营变大，把象雄王国的一部分吃掉，把苏毗国的一部分吃掉，到最后等着一个英明的国王出现。这英明的国王就出现了，就是松赞干布。松赞干布的父亲是囊日松赞，也是一个有成就的国王。囊日松赞四处征战，发展生产、开拓荒地、驯化野牛，取得食盐，那时候已经是公元6、7世纪了，跟中原已经交流非常多，从汉地学到历算、医学等等。像苏毗国的吞并，其实不是松赞干布完成的，而是他父亲就把苏毗干掉了，而且把象雄王朝很大一部分也给干掉了。

　　由于他这种勇于进取的精神得罪了很多贵族，大家知道这样勇于进取的人一般来说都容易得罪人，比如隋炀帝，开拓大运河，东征高丽等，得罪了很多人，就被他的手下干掉了。囊日赞普也是被他的手下给干掉的，之后他的儿子就上去了，就是松赞干布。西藏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除了象雄王国以外，对西藏比较了解的和中华文明真正血脉相连的开始，是来自于松赞干布。松赞干布也是非常可惜，只活到了34岁。他父亲被暗杀后，他继承王位的年龄大概只有12岁，他是617年出生的，629年继承王位，只有12岁。但是英雄不在年少，松赞干布从继承王位开始就很厉害，有点像康熙皇帝一样。康熙皇帝是8岁继承皇位，面对那么复杂的局面，最后利用一个小孩的智慧战鳌拜、平三藩，形成康乾盛世，真的是英雄不在年少。松赞干布也是，12岁继承王位后，先是迁都逻些，逻些就是今天的拉萨，把内部的叛乱给平定了。紧接着把象雄给灭了。苏毗国已经被他父亲灭掉了。东女国也不用说，也给灭掉了，这样把整个西藏统一起来，形成了强大的吐蕃王国。

　　唐朝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也是吐蕃变得越来越强大的时候。松赞干布意识到跟唐朝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在吐蕃成长过程中，吐蕃不在唐太宗的眼中，所以当松赞干布遣使到唐朝找唐太宗想娶公主和亲的时候，连续二次被拒绝。松赞干布就带着军队和唐朝打了几次，后来唐朝意识到吐蕃的力量不可小觑，与其打不如和亲算了，所以松赞干布第三次求亲，唐太宗就同意了，把文成公主给嫁过去了。

（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雕像）

文成公主不是唐太宗的女儿，因为当时唐太宗觉得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把女儿嫁过去呢？尽管唐太宗有很多女儿，依然不愿意嫁过去，所以找了他堂兄的女儿继承过来，给她封了一个文成公主的称号，然后嫁给松赞干布。后来松赞干布也知道这不是唐太宗的女儿，但毕竟娶了皇家宗室的女儿，目的也不是为了真正的爱情，而是为了搞好两边关系，互相和亲就是为了不打仗。

松赞干布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一直到扎陵湖和鄂陵湖这里，骑马要走上千里，最后迎娶了文成公主。文成公主从哪儿走的呢？从青海，就是我们上次在青海直播的日月山，青海湖的东边有日月山，文成公主在日月山上回头望，一不小心把镜子摔碎以后，就变成了日月山，两个山头，一头照着大唐帝国，一头照着吐蕃王朝。文成公主去了以后，跟松赞干布处得特别好，俩人还真产生了爱情。传说今天的布达拉宫是为文成公主造的，这是一个传说而已。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应该是在641年，他迁都拉萨的时间大概是636年，还是637年，比迎娶文成公主早了好几年，布达拉宫已经造完了。所以说布达拉宫是为松赞干布迁都而造的，而不是为文成公主而造的，但是文成公主到了以后确实住在布达拉宫中，这是吐蕃表达了对文成公主的尊敬。松赞干布很喜欢文成公主，下朝以后也都穿文成公主给他带过去的汉服、穿丝绸，这都是有记载的。

　　但是英雄命短，松赞干布到了公元650年就去世了，只有34岁，跟文成公主在一起待了差不多9年。松赞干布去世后，唐朝就派人要把文成公主迎回长安，结果文成公主倒不愿意走了，她热爱上了这片土地，愿意在这片土地上为吐蕃和唐朝的友好继续努力。这一努力就是30多年，一个人孤身终老于藏族地区，为西藏地区和中华文明的交流起到了重大作用。

　　松赞干布是怎么死的呢？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一个说法是尺尊公主得了瘟疫传染病，传染给松赞干布去世了。尺尊公主是谁呢？松赞干布在娶文成公主的时候，同时也娶了另外一位公主，是尼泊尔的公主，叫尺尊公主。很有意思的是藏传佛教的源头就来自于这两位公主。在松赞干布之前，西藏地区依然以雍仲苯教为核心，但文成公主信佛教，带了释迦牟尼12岁的等身像。今天，这12岁的等身像还放在西藏小昭寺里面，把汉传佛教带到了西藏。尼泊尔在古代是印度的一部分，释迦牟尼就出生在尼泊尔，到印度去传教，最后圆寂在印度。所以尼泊尔的佛教算是正宗的佛教。尺尊公主把印度的宗教带过来，把印度佛教和文成公主的汉传佛教融合到一起，再加上雍仲苯教，形成了最初的藏传佛教。后来藏传佛教又进一步完善，今天的藏传佛教跟原来又已经不太一样了，但源头就在这。

　　还有一个说法，当时松赞干布已经开始弘扬佛教，就得罪了苯教，苯教的教徒就把松赞干布暗杀了。后来在西藏的历史上，发生过几次苯教把拼命推广佛教的赞普给干掉，而推广苯教的国王又被佛教徒干掉的故事，一会儿我们也会讲到。宗教也是具有两面性的。

　　松赞干布统一了西藏地区，并且跟汉族的文化进行了紧密交流。吐蕃也有非常鼎盛的时期和衰落时期。吐蕃鼎盛时期的地域广大，唐朝后期“安史之乱”，差点被灭掉，根本没有力量控制西域，因此就被吐蕃霸占了。这时候吐蕃的地图跟唐朝地图已经差不多大小了。吐蕃最大的时候包括了逻些城，就是今天的拉萨，包括了四川、云南、康巴地区，甚至接近成都，已经到成都以西所有的横断山脉地区、青藏高原地区，以及青藏高原之外的祁连山北部地区，瓜州、甘州、凉州这都是祁连山北部地区，甚至包括了贺兰山的一小部分，再到库车、再到喀什、玉田、塔里木、且末等。新疆的很大一部分地区、河西走廊地区、青藏高原地区、四川西边的大部分地区，基本都是在吐蕃的范围内，这时候已经不是松赞干布了，是他的后代。之所以弄到这么大，是因为“安史之乱”以后，唐朝控制不了这些地区，就被吐蕃霸占了。今天你到敦煌去，敦煌的莫高窟还可以看到吐蕃时期画的壁画以及一些佛像塑像，这是在吐蕃最兴旺的时候所带来的。

（唐朝全盛期地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唐朝衰弱时期地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唐朝最兴旺的时候，在唐太宗、唐高宗、武则天时期和唐玄宗的前半期，吐蕃只是在青藏高原这一块，剩下全是唐朝地区，唐朝最兴盛的时候是一个巨大的帝国。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安史之乱后就一泻千里了。

　　吐蕃跟唐朝的关系一会儿好、一会儿打，现在在大昭寺前面还有唐蕃会盟碑，表示永远相好的碑，但是立碑归立碑，打归打，反正没事儿两边就互相打，如果唐朝厉害一点，就把吐蕃往回挤一点，如果唐朝衰退一点，吐蕃就往前面挤一点，吐谷浑夹在中间半死不活。通常就在青海、兰州那一带打。公元755年唐朝发生了“安史之乱”，唐朝抽调大量军队对付叛乱，把对付西边的军队全部调过去对付“安史之乱”。吐蕃一看这边空虚了，就把河西的大片土地占领了，那是在赤松赞普的时期。

（吐蕃全盛期地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吐蕃最兴旺的时候，巨大的领土范围甚至比唐朝还要大了，但是久合必分，吐蕃后来也衰落了，到了公元8、9世纪的时候，唐朝因为“安史之乱”日趋衰落的时候，吐蕃内部也发生了矛盾。大家知道内斗比外战更可怕，如果外面来强敌，大家团结一致打败强敌或者对抗强敌还是有可能的，如果内部闹了矛盾，外面不需要敌人，兄弟睨于墙，最后自己就把自己打没了，吐蕃就是这样，外部的强敌已经没有了，因为唐朝衰退得快没有了，快变成五代十国了。这时候没想到吐蕃内部互相打架，皇室内部斗争加上宗教分裂，带来吐蕃控制能力越来越弱，紧接着爆发了贫民大起义，吐蕃就崩溃掉了。

吐蕃的崩溃跟唐朝几乎一模一样，唐朝兴旺的时候吐蕃开始兴旺，唐朝衰退的时候，吐蕃有一段时间变得更加兴旺，但紧接着就衰退了。唐朝变成五代十国的时候，吐蕃也四分五裂。但是中原迅速有了宋朝，开始进行了大面积的统一，尽管统一的不够完整，但毕竟不像吐蕃一样。吐蕃就进入了后面大概300年左右的黑暗时期，各个部族之间打得乱七八糟，直到后来蒙古人（元朝）介入进来。这个过程中，人们就呼唤英雄的出现，这个英雄就是格萨尔王。当然，据说现实中也有这样一个英雄，但更加重要的是老百姓希望有这样伟大领袖出现，就像松赞干布一样，把整个西藏统一了，于是就有了格萨尔王四处杀伐征战，统一西藏，为人民造福，帮助人民解困去难的故事。

　　吐蕃是怎样自作孽不可活的呢？到了吐蕃的第八代赞普，第八代赞普其实要从松赞干布算起，因为松赞干布在吐蕃历史上已经被描述为第三十二代或者三十三代赞普，按照这个推算就已经是第四十一代、四十二代赞普了。但是在松赞干布之前所谓的赞普，有些是无案可查的，有些是可查的，历史上都认为松赞干布是吐蕃开国第一代赞普。第八代赞普赤祖德赞，就起到了把吐蕃分裂的前奏作用，他后面另外一个赞普是朗达玛，朗达玛把吐蕃弄得四分五裂。赤祖德赞跟唐朝非常的友好，大概今天在大昭寺门前的唐蕃会盟碑就是在他手下弄起来的，他对佛教徒非常敬仰，佛教徒做什么都行，而且也不用纳税，这就给国内其他人带来了沉重的赋税，使得信仰雍仲苯教的人受到了巨大的打压，一打压就会反弹，所以反弹就出现了。最后的结果是在公元836年的时候，赤祖德赞就被干掉了。因为他没有子女，他的哥哥朗达玛就上位了。朗达玛是反佛的，他是被苯教的人弄上来的，就跟着苯教的人一起反佛，从此西藏展开了长达百年的灭佛运动。尽管朗达玛上去只有六年时间，又被佛教的人士给干掉了，但混乱一直延续了下去。反正一个国家要灭亡的时候，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会发生。重要的是朗达玛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分别被立为藏王，两个藏王互相之间又打起来了，引发了西藏地区的大起义，直接导致吐蕃王朝的分崩离析。

　　因为灭佛运动，西藏的佛教就分为前弘期和后弘期，前弘期就是在朗达玛灭佛之前的藏传佛教时期，后弘期就是在朗达玛灭佛之后的藏传佛教时期。

　　吐蕃王朝分崩离析以后，又出现了另一个王朝，占据了现在的阿里地区，基本以阿里地区为核心，包括部分阿里往东的地区。这个王朝叫古格王朝。有很多人把古格王朝和象雄王朝混为一谈，这是错的，象雄王朝是在公元前到公元7世纪，而古格王朝是在公元9世纪一直到公元17世纪才结束，是一个后来的王朝。

　　古格王朝跟象雄王朝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地理上是重合的。但更加重要的是跟吐蕃王朝有重要关系。吐蕃分崩离析后，吐蕃王室的后裔在阿里建立了一个地方政权，叫古格王朝。今天大家到阿里地区常常去看象雄王朝的遗址和古格王朝的遗址，这是两个不同王朝的遗址。西藏地区所有的遗址都是造在山上，今天西藏的宫殿、寺庙都是造在山上，因为易守难攻。王朝的王城、都城都造在山上，拉萨的布达拉宫就造在山上，后来拉萨城的建立是围绕布达拉宫建出来的一个巨大的高原上的城市。古格王朝就不再多讲了，大家有这个意识就可以了，到了元朝统一西藏以后，古格王朝也就变成了元朝的一部分。

　　大家去读一下阿来老师的《格萨尔王传》，格萨尔王是真有其人，叫觉如。但是传说的版本有两种，一种是说格萨尔王在公元5、6世纪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是当时士族和部族的战争，中间出了一个人就是格萨尔王，他带着大家杀伐征战，最后统一了藏族。但当时5、6世纪到7世纪统一西藏的是吐蕃，吐蕃的源头来自于松赞干布和他的祖先们，真正的格萨尔王的故事应该产生于公元10世纪左右，朗达玛灭佛以后西藏陷入了混乱，老百姓民不聊生，希望有一个英雄出来统一西藏，让西藏人民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这时候格萨尔王就出现了，并且可能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因为在今天一些地区展览格萨尔王的博物馆里面，还有他骑过的马鞍、用过的器具，当然真的、假的不太好说。他变成了藏族人民的英雄，有点像我们把一个人慢慢变成神一样，比如把关羽变成一个神出现。关于格萨尔王的流传，在整个藏族地区都有，不管是到甘南地区、云南地区还是青海地区、四川地区，以及昌都地区、阿里地区，基本都有格萨尔王的传说。

（西藏博物馆中的格萨尔王唐卡）

　　格萨尔王说唱的故事，到现在已经接近两千万字的说唱故事，故事堆着故事，不断增加，说唱的艺人不断添油加醋，把各种故事放在格萨尔王的身上。但是有一个奇异的现象，传唱格萨尔王的民间说唱艺人，到今天为止有不少人是不认字的，所以让他们去背几十万字到上百万字的格萨尔王故事并且再说唱出来，几乎没有可能。但有不少说唱艺人，说他就是睡了一觉或者发了一次烧，醒了以后就发现所有的格萨尔王的故事就在头脑中转，然后在说唱的时候，自己是一种迷糊状态，他可以连续说唱10个小时、20个小时，唱的什么也不知道，唱完以后醒了是一身冷汗。这现象到底是怎么产生的，现在科学还在研究，事实中据说也存在这种情况。

格萨尔王的民间传唱到现在还在进行，不管在哪里，风光绮丽的青海湖边、巍峨的日月山下、丝绸古道的陇原大地，天府之国的四川盆地、美丽的孔雀之乡，民间都广泛流传着格萨尔王的民族英雄，他是跟邪恶势力斗争的一生，是铲除人间的祸害和不合理现象的一生。故事我们就不讲了，现在格萨尔王有拍成动画片的电影，这不是我们要讲的主要话题。

　　吐蕃在公元9世纪分崩离析以后，是谁统一了西藏？这时候已经不是西藏本地人统一西藏了。统一西藏的是后来的两种力量，一种是外来政治力量，一种是宗教力量。外来政治力量就是来自元朝。我们在直播河西走廊的时候，在武威讲了凉州会盟。成吉思汗去世后，他的儿子窝阔台变成了国王，他有一个儿子叫阔端，阔端被分封到了凉州一带，就是河西走廊一带的武威，分封的地区包括了甘肃、西藏、青海、宁夏、内蒙西部还有新疆很大一部分。窝阔台对儿子说你是凉州王，但是这块地怎么统一你自己去弄。那时候其他的地方已经在蒙古帝国的手下，只有青藏高原这块地不在手下。阔端是一个很有政治头脑和战略头脑的人，他想了想：我要让部队去打青藏高原，打吐蕃地区，即使能打下来，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尽管吐蕃也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但他也知道在高原上去战争，骑兵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还有高原反应。所以阔端想了一个办法，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当时在西藏地区宗教力量是非常强大的，西藏藏传佛教已经分成了一些派别，比如宁玛派、萨迦派、嘎当派等。当时萨迦派的影响力最大，领袖是萨迦班智达，萨迦班智达当时在青藏高原威望非常高，阔端就给班智达写了一封信，说你到我这来谈一谈统一的问题，否则我的人马到你的高原上，血流成河，没有必要。班智达想了想，如果不去，到时候蒙古部队打过来生灵涂炭不合适。所以，他就带了自己的两个侄子一起上路了，其中一个就是八思巴。八思巴后来变成了忽必烈的帝师，到最后甚至比萨迦班智达的影响力还要大。

班智达带着侄子从今天的阿里地区出发，用了一年的时间跑到凉州，就是今天的武威。到了武威等阔端等了半年，因为阔端到蒙古和林参加活动去了。到了第二年，两个人见面，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谈了两天两夜高兴得不得了，就达成一个协议：西藏地区服从蒙古的统治，但是允许相对独立。同时因为阔端对藏传佛教也很感兴趣，蒙古的贵族们包括军队都开始信藏传佛教，我信你的宗教，在领土上合为一体，西藏除了纳税以外可以自主发展。

当时蒙古除了要把西藏纳入蒙古帝国的范围外，跟南宋打仗打得死去活来，要从正面长江突破把南宋占领，蒙古军队实在难弄。首先蒙古军队是骑兵，对水路并不熟悉，有长江天险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也死了不少人。他们就想抄后台，但抄后台就要到云南地区，要从西藏绕过去。红军长征后来走的路就是当时蒙古帝国为了打南宋走的路，只不过相反了。蒙古帝国是从北开始，从甘南地区再进入到四川大渡河地区，当时都属于西藏范围内，再往下插到云南，把云南的大理国占领了，在那里休养生息，从背后插了南宋一刀。红军长征当时走的路线，是从贵州、云南、四川开始往上沿着蒙元帝国军队相反的路线走道甘南地区、走到陕西，最后形成了陕甘宁革命根据地。

（凉州会盟唐卡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不管怎样，凉州会盟是真正从此以后西藏地区、青藏高原地区一直纳入到祖国统一的范围之内。它从此变成中国元朝的一部分。蒙古人后来退出了中原大地，明朝就接纳了对于西藏的管辖权，到了清朝更加不用说了，满藏回蒙汉五族一家。所以阔端和萨迦班智达在祖国统一上面，俩人都作出了重大贡献。而且俩人真的是心心相印，一个是帝国统帅，一个是宗教领袖，俩人都是在1251年去世的，俩人都不愿意离开凉州。阔端去世以后，葬在凉州，但墓地不详。大家知道蒙古帝国有一个特点，贵族去世以后没有坟，埋在草原里面，还要万马践踏，踏成平地，让人找不到坟墓在什么地方。所以到今天为止，成吉思汗的墓在什么地方其实并不知道，现在有几个成吉思汗陵，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猜的，不一定是真正陵墓所在地。阔端的墓现在也是找不到。但是萨迦班智达的灵骨后来埋在武威的白塔寺中，后来白塔寺因为地震毁掉了，现在剩下一个5米高的基础，据说在塔基下面还埋着萨迦班智达的灵骨，当然现在也没有人去发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