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钉耙王的遗腹子》第四章 - 猪面男孩
大泽国的西南边陲,众多的湖泊和峻岭构筑了一幅宏伟而安详的自然画卷。湖泊间,风轻轻地拂过静寂的水面,带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远方连绵的山脉披着一层轻纱。然而,掩映在这些自然之中的,是一座常人所不能察觉的奇山。
这座山,它高耸入云,却又似乎与尘世无关。它隐藏在一层层密不透风的仙雾之中,是那样的宁静、幽深而神秘。凡是尝试靠近它的人,无不在那迷人的雾海中迷失方向,消失在无边的茫茫之中。
只有在某些特定的静夜,当月光轻抚湖面,若有若无的仙音便隐约在风中飘荡,缥缈在湖泊和山岭之间,让那些听到的人陷入深深的遐思之中。
山上的主人是一位道士。他称此山为天山,称自己为大鹏。他时常站在高山之巅,悬崖之侧,眼神深邃而遥远,凝视着下方的苍茫大地,仿佛在窥视着世间的变迁。银灰的发丝轻轻落在他的肩膀,静谧的微风轻轻拨动着褐色的短须。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手轻抚古老的石阶,每一寸都充满了流转的岁月和沧桑。
他的年龄,就像这千山万水,悄无声息,却又洗尽铅华,凝聚着深不可测的底蕴和力量。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之间,他就像是一位遗世而独立的画家,静静地描绘着属于自己的画卷——那里,藏着他数百年的守望与等待...... 他原本是天鹏元帅的贴身侍卫,与天鹏一起被发落人间。一个成了猪八戒,一个成了道士。
大鹏有一个徒儿,一位猪面童子,名叫高歌,此时八岁。高歌自幼被大鹏师傅收养,从未离开过天山,未见过山下的世界。
在果园的一角,大鹏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手中握着一本古籍,那是高歌的书本,但眼前的小家伙,比起那些枯燥的文字,明显更喜欢这片生气盎然的果园。师傅的目光温和地追随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徒弟,见他在阳光下的果园里,蹦蹦跳跳,穿行在树丛间,翘着鼻子,嗅着成熟的果香。他的小手抓起一个金黄的橘子,顽皮地抛向空中,然后又灵活地接住它。
高歌践着泥土,跑到师傅面前,把橘子递到大鹏的面前,说道:“师傅,这个给您,我知道您喜欢。” 大鹏轻抚着他的头,不言不语,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宠溺。他想要交给高歌更多的东西,除了读书,还有练功和修行,因为他明白,这个纯真的小生命总有一天会离开这片净土,去探寻那个属于他的人间世界。
“师傅,松毛在叫我呢,” 高歌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那里有一只尾巴高高翘起, 像一面小旗帜在摇晃。
师傅笑笑,对他摆摆手同意了。
高歌追上了松毛——他的松鼠伙伴,两人穿梭在五彩斑斓的花丛中,时而消失,时而探出头来。
他们来到瀑布,潜入澈底的清流中,激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高歌尽情地嬉戏,忍不住张嘴去尝那溅在脸上清甜的水珠。
一只美丽的蜻蜓从他的眼前飘过,他悄悄伸出手,试图触摸它。那只蜻蜓摇曳着翅膀机灵地闪开,在嘲笑着他的笨拙。
他们上了一棵古树。高歌坐在弯弯的枝丫上,吹起他的铜笛子,乐声轻缓地飘,跟着风一起在树丛间回旋。群鸟随之环绕,像是在追随他的旋律,彩虹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到了饭点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往回走。一路上,他们捡些五彩的小石子,路过山崖时,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凝视着那无底的深渊。
高歌小心地抛出一块,眼睁睁地看着它渐行渐远,在云雾中折射出一丝神秘的光芒,直到消失在茫茫的云海之中。这勾起他的想象,那山下的人世,究竟有着怎样令人向往的美丽和快乐?
带着困惑,他钻进书房,蹲在书堆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略带黄边的古旧书页。他的眼睛紧盯着每一个字,默默地念着其中的故事。
在他眼前的一页上,描绘着玉帝的小女儿也去了尘世,在灯火阑珊的夜市上欢舞,在临渊的桃林里与人对歌。高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到那片美丽的世界。
然而转头看向窗外的高崖,万丈深渊隐藏在弥漫的白雾之中,将天山与尘世隔绝。他的小手按在窗台上,凝视着那遥不可及的远方,似乎要寻找一点蛛丝马迹。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丝憧憬的光芒。他曾多少次梦见自己能够如同师傅一样,穿过那浓厚的云层,飞翔在那人间的天空中。
他继续在字里行间,拼凑出一个属于他的梦幻般的人间世界。他仿佛在那些故事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角色,和那些不曾拥有的冒险。
“高歌,读书不在一时,快过来吃饭。” 师傅在叫他。
高歌放下书,坐到桌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但他想起一件事来,突然小手紧紧握住筷子,“师傅......”
大鹏的眼睛转向高歌,“怎的,今日食不知味?” 他的声音里夹带着慈祥与迟疑。
高歌缓缓地放下筷子,那双通透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大鹏。“师傅,为何我姓高,而不随我爹的猪姓?” 语气里充满了稚气。
大鹏轻轻地吸了口气,他的目光在窗外的云层上徘徊,仿佛那些流云能够带走心中的纠结。他摘下粘在胡须上的一粒饭,塞进嘴里,回道:“这该问问你的那个爹!他都不知道有你这个儿子,只顾自己往西天取经,好成正果回天上去做神仙。这世上只有你妈疼你,为你把命都丢了。你说你该跟谁姓吧?”
“那,师傅,我又不是唱歌的,您叫我高歌做什么?”
“那是因为你有一副好嗓子。你要不是这个奇特的大嗓门,千里之外,师傅如何听得到你小时候的哭喊声,又如何赶过去把你从一场大火中救出?” 师傅说到这里打住了,用筷子指指高歌身后桃树上的小松鼠,继续说:“你要是嫌师傅给你的名字不好,我可要让你跟它姓了,以后姓松,叫松球......”
高歌赶快给师傅作揖:“师傅莫生气,高歌就高歌吧。您是我师傅,叫我什么都行。”
松毛在树上插嘴道:“大鹏师傅,那我是跟爹姓还是跟妈姓的?”
师傅开怀大笑,掿掿须毛,说道:“你爹妈都姓松呢。”
松毛是一只有灵性的小松鼠。他原本是猪八戒媳妇高妹子的小宠物,住在高家后院的竹林里,与其它普通小松鼠无异。猪八戒随唐僧西去的那天,恋恋不舍高妹子,可又被唐僧师傅催得急,不得不走。情急之下,他举起千斤钉耙往地上一挖,拙出了土地公公。
八戒问土地公公:“你在洞中种的上好的仙菇是否还有,快快给我一棵!”
“使不得,天鹏大帅,仙菇是为王母娘娘准备的。” 土地公公回他话。
“我老猪没功夫与你扯淡,看我钉耙将你的洞挖塌掉!”
土地公公忙叫八戒息怒,答应私下给他一棵,急急派人取来一朵鲜嫩的红仙菇。八戒把它给了小松鼠,让他连杆带皮地吃下。
随后八戒对小松鼠说:“松毛,你已沾到难得的灵气,我指望你抵得上一个玩童。你要好好照顾我娘子,等我回来,带你上天做神仙。”
松毛吃了仙蘑菇,一身的灰毛蜕变成一色的银白,能开口说人话,能从一棵树飞到另一颗树,遇到狭窄一点的山涧也能一跃而过。可惜松毛未能照顾好高妹子,她早早死于一场大火,反倒是高妹子用一身柔弱之躯,挡住了火焰,救了高歌和松毛。
尽管大鹏师傅很少提起高歌父母的往事,高歌却从松毛那里知道了不少。因为有了松毛的相伴,高歌没觉得自己的童年孤独,反而像牧歌里唱的那样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