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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姚让的疫情时代》(30)

小说 《姚让的疫情时代》(30)

博客

                            三十


 

这一夜,姚让睡得特别踏实。虽然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树枝摇晃着,在窗子上刮出吱吱的响声。但在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裹在温暖的被子里,放着心,一切都是香甜的,安全的。

 

第二天,清晨的鸟叫声将姚让从睡梦中唤醒。一夜好睡让她元气满满,神清气爽。她慵懒地起身来到窗前,“哗”地拉开窗帘,一树洁白的梨花蓦然映入眼帘。经过昨晚一夜风雨的摧残,地上洒落了厚厚的一层白色花瓣,而空中依然还有零星的花瓣在飘落飞舞。

 

姚让呆呆的看了一会,莫名动情。她拍了几张梨花带雨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配诗道:

 

春残

 

一夜花枝敲窗紧

雨歇风停晓色侵

满树愁花委地残

忽见一枝带叶新

 

刚发出去,就收到了西北王的点赞。

       两个人隔着屋子发短信。

姚让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西北王说:“早就醒了,还出去沿着山上路走了一圈。我现在就在楼下院子里,你也下来吃早餐吧。”

姚让答应着赶紧收拾好下楼。

早餐是店家自己酿的酒酿冲的蛋花汤配热干面和小煎包。

西北王说:“诗写得很好,就是这名字要改一下。我乍一看,还有点担心你心情不好呢。”

姚让说:“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心情好着呢。”

不过,姚让还是虚心求教道:“你说说怎么改更好一些?”

西北王一本正经地说:“要不,你再写一首《春思》,副标题是与夫君游春叹人圆花缺自飘零有感!”

姚让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还有些文艺细胞啊,不错,就是冒着一股子酸气。”

西北王说:“跟你在一起,总被你熏,我也熏你一次。”

“可别赖我身上,为啥你可以被我熏呢,说明你本身就有,没准是以前你本来的样子呢。”姚让道。

西北王沉默了一瞬,仿佛姚让说的以前太久远,思绪要飘回去都显得漫长。

 

“怎么不说话?”。

西北王用调羹搅着玩里的酒酿,一层一层的漩涡仿佛回旋的记忆,他叹道:“以前,小的时候,很喜欢看书,但能找到的书不多,只能省下钱去外面的书摊子租书看。后来,大学读的又是理工科,文学类的书籍也看过一些,但还是不够。再后来,工作后,越来越繁忙,更没有时间看书了。”

西北王抬起头看着姚让:“等哪天,我们老了,退休了,就一起缩到‘不知处’的书斋里专心致志的看书啊!”

“好!”姚让心里自是泛起一阵欢喜。

西北王说:“我中学的时候,作文一直写得很好,可以想象吗,我那个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是帮同桌写情书!”

姚让道:“不相信,给别人写是为了练笔吧,其目的就是为了你自己给人写情书,我猜得对不?”

西北王看了一眼姚让,笑道:“想知道啥?慢慢我都会告诉你的。高中的时候,喜欢上我们班的班长,一个高个子的女生,白而文静。我还记得,有年春天,我上学的路上,看到河堤上的杨柳刚刚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觉得很美,就摘了下来巴巴的拿去送给她。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好东西,但却恨不得把我所有的好东西都献宝似的给她。”

 

姚让听西北王谈及自己过往的感情经历,不敢打断他,屏着呼吸,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惜到后来……”

“你不要她还是她不要你?”

“也许,是她不要我。””西北王的脸色暗了暗。

“沙莉?”姚让想起西北王提过一次他初恋的名字。

“嗯。”

“为什么?”

“我第一年高考的时候生了一场病,没有考上大学。她考到了北京,我那个时候在她面前特别自卑,感觉配不上她,会故意用狠话气她。终于有一次,把她惹哭了,她哭得很伤心,就不再理我。我特别后悔,熬夜给她写了十几页的信掏心掏肺地道歉都没能挽回她。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年轻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错过什么。”姚让惋惜道。姚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院子里的一株垂柳旁,掐了一支嫩芽拿过来说:“你还说你不懂诗,这嫩芽,十几岁的少年,给心仪的女孩子送的是整个春天啊。多么诗意的礼物。”

“那个时候也许是我这一生最有文艺气息的时候。”

        “你当初要是送的是我就好了。”

西北王摇摇头说:“那个时候的我,你不会喜欢的,冲动而自以为是。”

姚让说:“不管,我就想十六岁就认识你,然后十八岁就嫁给你。这样我挡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后面就再也不会有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人和事进入到你的生命里了。”

西北王道:“行,下辈子就这样定好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仿佛他们能说了算似的。

 

两个人吃完早餐正收拾行李准备去木兰风景区,姚让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姚让!”电话里传来胡心枝的呻吟的声音。

“怎么啦?”姚让每次接到胡心枝的电话,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下沉。

“你现在在哪里?能不能马上回来?”电话里胡心枝的声线软绵,好似无力吐气。

“妈,怎么啦,强宝不在您身边吗?”姚让着急了起来。

“她在,但指望不上她,我现在心口痛,一呼吸就痛。”

“好,妈,您在床上躺着,把救心丸先含在嘴里。我马上就回来,如果坚持不了就要强宝打120,我随时在线。”

姚让把电话挂断,西北王用探询的眼神望向姚让。

姚让慌慌张张地把东西胡乱一把塞进包里,说:“景区去不了了,我妈心绞痛发作了,我们要立即赶回去。对不起,把原计划打乱了。”

西北王安抚姚让道:“你妈的事大,别慌,我们这就回去。”

两人急忙上车,西北王把车开得飞快往市区赶去。

西北王看姚让在车上坐立不安的样子,问道:“这病你妈妈以前也犯过吗?”

姚让说:“反正她以前总是说自己心脏有问题,也去查过,但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后来,医生建议她做一个冠脉造影彻底检查一次,因为这个是微创手术,有点创口的,我妈胆子小,坚决不做。”

西北王说:“你妈现在是什么感觉?”

姚让说:“她说她觉得胸口痛。”

西北王说:“有没有感觉胸闷?”

姚让说:“这个她没说。我打电话再问一下。”

姚让拨通了强宝的电话。

强宝在电话里也很慌张的样子:“昨天还好好的呀,一大早,我看姑奶奶情绪就不大好,然后,她就说她心口痛,现在吃了药,又说好点了。哎,这照看老人的活我以后都不敢接了,这责任太大了。”

姚让忙说:“这个不怪你,我马上就到家了。”

 

西北王一直把车开到姚让家的楼下:“你先上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需要,我送你们去医院。”

姚让说:“不用,那太麻烦你了,我们可以叫专车的。”

西北王说:“你在国外这么多年,哪会叫专车啊,没事,快上去吧。”

西北王说着,把后备箱里的菜也拎了出来,说:“要是你妈没事,这个可以让她高兴点,就说你专门去地里给她采摘的有机蔬菜。”

“谢谢!”

姚让心中着急,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拎了菜就冲进了电梯。

 

胡心枝躺在床上,看见姚让回来,呻吟的声音大了一些。

姚让察看母亲脸色还好,心里略微踏实了一点。

胡心枝主诉自己的症状,姚让的手被她抓住在身上按来按去的想给疼痛一个定位,但一会上一会儿下的,姚让还是有些不得要领。

姚让说:“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要放心一些。”

胡心枝来了一点精神:“那只有这样了。”

姚让吩咐强宝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管了,给强宝结算了工钱,然后把带回来的蔬菜分了一部分给强宝拿回去。

打发走强宝,想着西北王还在楼下等着,就给西北王发了一条短信:“准备带我妈去医院了,麻烦你啦!”

“好!”西北王马上回道。

扶着胡心枝坐上车,姚让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西北王,说他是自己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正好到武汉来玩,就顺便抓了他的差让他过来开车。

 

因为有外人在,胡心枝在惯常的呻吟声中添加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隐忍,可这隐忍起到的更为明显的效果是让人觉得她一定是有着更大的痛楚,愈发的能惹人怜惜。

 

医院比想象的要拥挤很多,西北王转来转去,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停车的地方。

西北王只好说:“姚让,你负责陪你妈先去挂号,我去停车,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好!”

西北王帮着姚让一起搀扶胡心枝下车,吩咐姚让道:“有任何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姚让搀扶着胡心枝四处张望了一下,如果去看普通门诊的话,人多手续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进过国内的医院了,也不知道看病是怎样的一个流程,现在新冠疫情期间估计更是复杂,目前这种情况只能先去急症看看了。

姚让正思忖间,胡心枝说道:“急症,看急症!”

两个人便不犹豫,直奔急症室过去。

到了急症室,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的一瞬间,胡心枝觉得自己命悬一线的“命”,总算有了保障。

 

医生看胡心枝似乎疼痛得厉害,就问姚让:“你是家属吗?病人是什么情况。”

姚让开口刚说了几句,就被胡心枝打断了:“她说不清楚,我来说。”

医生连忙道:“你自己能说更好。”

在胡心枝主诉之后,急症医生又检查了一番,问了胡心枝几个问题,说:“目前的这种疼痛不好判断是不是心脏的问题。”

 

胡心枝有些不满意地说:“可我就是胸口,哦,还偏下一点点的这个地方疼啊,你看,我一呼吸,哎吆吆,不能呼吸,一呼吸都疼。”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你看我还有没有一种可能,得的是带状疱疹?我想起来了,我妈晚年的时候因为带状疱疹也这样疼过一次,这个会不会也有遗传?不是没有可能的,我的高血压就是父母遗传的。”

医生转头叫了另外一个矮个子医生过来,耐心的对胡心枝解释道:“这位医生对带状疱疹比较了解,听听他的意见,看能不能先排除带状疱疹。”

胡心枝说:“这么疼,只有带状疱疹才这么疼!哎呦哟……”

矮个子医生观察了一下,问道:“你是说这个疼痛跟呼吸有关?”

胡心枝肯定道:“就是,只是轻轻的这么一吸气,哎呀,我的妈哟,疼,疼死我了。”

矮个子医生直起身对急症医生道:“基本可以排除是带状疱疹,带状疱疹跟呼吸痛没有关联。”

胡心枝说:“哎,怎么又不是了,我就觉得挺像带状疱疹的。”

姚让对母亲说:“妈,听医生的,咱自己感觉没有用,医生说话都是有根据的。”

胡心枝说:“那完了,那我就是真的心绞痛了。”

急症医生开始“哗哗”的给姚让开单子。

去门诊补挂号,去大楼做心电图,去地下室做心脏彩超,最重要的要先去门诊大楼把所有检查的钱都交了。

姚让有点应接不暇,想把流程问清楚一点。医生有点不耐烦了,说:“挂完号,这些单子交完钱再过来。”

 

姚让先去门诊部,站在挂号的人群中,看了半天才搞清楚各个队伍对应的病症窗口。好不容易排到了,窗口里面的人问她要本医院的就诊卡。姚让有点蒙圈:“就诊卡,什么是就诊卡?”

里面的声音传出来:“没有就诊卡吗?”

“好像没有。”姚让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问一下胡心枝。

窗口里面的声音说道:“医保卡有没有?”

“医保卡?”医保卡应该在母亲那儿。她说:“有,但不在手上。”

“那就办个临时的就诊卡?”

“临时的跟不是临时的有什么不一样?”姚让想问清楚一点。

“没什么不一样,临时的就是一次性的,这次用完了下次就不能使用了,永久的就是每次来都可以用,不用来一次办一次。”

姚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回急诊室去找胡心枝拿医保卡或者问一下就诊卡的事。

但回头看看身后长长的队伍,再回来重新排一趟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心想,反正临时卡下次不用就是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快给母亲看上病。

姚让说:“好,那就先办个临时的。”

姚让还不知道正是这个临时的决定让她在后面多吃了不少的苦头。

 

西北王过来的时候,正好姚让和一个护工推着躺在床上的胡心枝去做检查。从急诊室出来,是一个大斜坡,护工在前面,姚让在后面。姚让匆忙中崴了一下脚,她来不及站好,极力用手死命掌着向下加速的床,生怕床失去了控制。她想着尽量慢一点稳一点,这样胡心枝躺着要舒服一些。但护工却不管这些,由着床往下的冲力正好可以省劲。姚让都觉得自己快要拉不住的时候,忽然手上一轻,是西北王及时过来帮她掌住了床的一侧。

西北王朝她一摆头,说:“我来就好!”

“谢谢!”她感激的看了西北王一眼,有一种久违的轻松,是负重后身边有个男人可以指望的踏实伴随着心中一丝丝的脆弱感落了地的笃定。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之后,接下来就是等着拿结果了。好在急诊室过来的检查结果都出来得很快。

 

姚让盯着正翻看检验结果的医生的脸忐忑地问道:“医生,我妈怎么样?”

医生说:“目前从心电图,彩超来看,都没什么太大问题,基本正常。但这个也说不清楚,毕竟是老年人,也不能大意,最好是再做一个24小时的动态心电图。我给她开了一些软化血管、止疼消炎的药,先跟她打上,让她好受一些。”

医生说着又是一堆单子递给姚让:“先去拿药。”

拿了单子出来,姚让对西北王说:“从检查结果来看,我妈应该问题不大,真是不好意思,害得你跟着我这样跑来跑去的了。”

西北王说:“你别管我,没事就最好了。”

姚让看看手机,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你饿吗?我去买点吃的?”西北王问道。

姚让想着母亲肚子也应该饿了,就说:“也好,菜不要辣的,米饭软点。”

于是两个人分头行动,西北王去买吃的,姚让去拿药。

 

姚让以为拿药是比较简单的事情,可当她把单子递进去的时候,电脑的后台却怎么都对不上她的信息,她交不了钱自然就拿不到药。

窗子里的声音说:“你这个就诊卡是临时的,跟医院电脑里存储的病人的信息对不上,电脑处理不了。”

姚让说:“我挂号的时候问清楚了的,你们说临时就诊卡也是可以的呀。”

“你跟我说没有用,电脑不认。”

“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把两个卡合并。”

“怎么合并?”

“我也不知道。”

姚让还在跟窗子里的人理论,后面排队的人已经开始躁动,嫌弃姚让在窗口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姚让只好先把位子让出来。

她一路小跑回急诊室,告诉急诊医生她交不了费用也拿不到药。

急诊医生打电话跟缴费处沟通了半天,得到的答复是刚才的电脑系统出了问题,要姚让再过去试试。

姚让来回了几次还是不行,再出门迎头就碰到西北王。

西北王看姚让一副火急火忙的样子,问:“还没拿到药?”

姚让说:“电脑出了点问题。”

西北王说:“先吃了再说。饿着肚子总是不好。”

姚让说:“你先拿去给我妈,让我妈先吃吧。”

“那你也要吃啊。”西北王把手中的饭菜递给姚让,说:“吃饭为先,车也没油了,我先去加个油。”

 

姚让无奈,只好拿着外卖回来,看母亲躺在急诊的床上,倒是没有再叫嚷疼痛,反倒跟旁边的一个病友聊起了天,心中自然是宽慰了不少。

 

姚让正安排胡心枝吃饭,胡心枝说:“姚让,我要解手。”

急诊室的厕所在走廊那边的二楼,并不方便,旁边的病友建议道:“太婆,叫你姑娘去买个尿盆,一会你打针总是要用到的。”

姚让听罢,说:“妈,你还能憋一小会吗?”

胡心枝说:“一小会还是没问题的。”

姚让急急忙忙奔出去,买了尿盆回来,拉上帘子,扶着胡心枝解手。

刚忙完,一个清洁工过来说:“家属呢,家属去哪儿啦?怎么这地上还有水渍,这个要及时处理。”

姚让刚上二楼倒了便盆回来,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这就处理。”

姚让心里还惦记着拿药的事情。处理完地上的水渍,她把病床摇到一个让胡心枝坐着比较舒服的角度,然后搁好餐板,把西北王买的外卖摆好,看胡心枝吃上了,这才又急急忙忙地跑去拿药。

 

可急诊室说解决好了,收费处却还是对不上姚让的信息。

姚让也不知道在两个地方跑了多少个来回,后来连急诊医生都看不下去了,对收费处发火道:“你们电脑系统出问题,能不能不要耽搁我的病人拿药,我这里是急诊,急诊!”

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姚让先去药房把药拿了,给胡心枝用上,等随后收费处的电脑系统调试好了以后,姚让再去补交费用。

 

终于,姚让拿到那一小盒针药的时候,感觉自己离散架已经不远了。

但急者贵也,急诊这边的各项收费每一笔都附加上了“急”的费用,花钱如流水,这流水,是“急”流。而且急诊室的环境复杂纷乱,头破血流的,中毒呕吐的,争执吵闹的……,所有对普通人有神经冲击的事情是这里最普通的日常。

 

急诊医生倒是一个面善的中年人,他给姚让的建议是尽快转到住院部病房,全面再检查和调养一下。

 

但快是快不了的了。住院的另外一个要求是,不仅病人要做核酸检测,陪同的家属也需要做。

病人的核酸检测出来的结果倒是比较快,但家属的检测结果却要等待六个小时。

姚让去催了好几遍结果,但都没有用,只能无奈的继续等待。

这边,胡心枝的针刚刚打完,姚让守在床边,看她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鼻息声,应该是睡着了。

姚让稍微松了口气,意识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白天推床时候崴的脚已经红肿了起来,软组织关键时刻真的有点软,站起来的时候,脚撑不住的开始痛。

西北王又送了吃的过来,姚让说:“油加好啦?”

西北王说:“嗯,还回去洗了个澡。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等我的核酸结果出来,就转到住院部去。”

“要住院?”

“反正我妈这个样子,我也不敢让她呆家里。万一哪儿又疼,还得来。不如就让她在医院里多观察一下,彻底检查检查。”

西北王提醒姚让:“如果真是要住院的话,那你估计还得回趟家。你这匆匆忙忙的,什么准备都没有啊。”

姚让说:“可接下里还有好多住院的手续要办,只能先把她安顿好了再说。另外我的核酸报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现在也不敢走。”

两人说着话,但急诊室实在是逼仄拥挤,又有保洁员过来扫地,西北王左右腾挪了一番也没处下脚,姚让说:“反正这儿也没啥事,你去车上呆着,有什么事我叫你。”

西北王说:“我想陪你。”

姚让看母亲睡得正香,就说:“那我到车上去陪你坐一会儿。”

相比于白天的吵吵嚷嚷和人来人往,晚上的医院安静了不少,停车位也大半空了出来。

西北王的车停在急诊室外面不远处,两个人在车上就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姚让母亲的床位,这让姚让不禁为西北王的细心心生感激。

忽然,一辆救护车连闪带叫急呼呼地停在了急症室的门口,然后有个人被担架抬了出来,看上去像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后面还跟着一个急吼吼的年轻男子。

女孩送进去抢救,一群人围在外面等候。

两个人在车里也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女孩子为了男孩子割腕自杀。

姚让叹道:“居然有人可以为了另外一个人去死。”

西北王说:“这男孩子遇到这样的女孩子该有多幸福啊。”

姚让扭头看了一眼西北王:“你喜欢有人为了你去死?”

西北王说:“发个感慨而已。”

姚让微愣了一下,不敢再问下去。

透过车窗,姚让看到远远的天上一轮明月半圆,映照着人间万家灯火。这灯火之下,世人万千的忧伤和喜悦,寂静无声,他和她都是其中之一。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忽然西北王的电话响了起来,姚让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西北王这边的声音。

“什么事?”

“……”

“不知道怎么做?那就裁员,裁多少?30%,老职工也不用考虑,先把成本开销降下来。我现在有事情,不多说了,我有时间的时候给你打过去。”

西北王说话的口气变得有些生冷,是老板跟员工讲话的口吻。

姚让道:“公事?”

西北王给姚让解释说:“国内还有一个公司,交给别人在管。”

“一口气裁30%的人?”姚让忍不住问道。

“疫情期间养不了这么多人了,当然是要裁员了,已经撑了这么久。”

“世道变艰难了。”姚让叹息道。

“变艰难了也跟你没关系,你以后有我。”

“这话,那个女人抵挡得住呀?”姚让低头一笑,虽然这个年纪理智告诉她这话不该信,但听着还是愿意和喜欢的。

姚让犹豫了一下,还是想替那些她更本没见过的老职工说说情,便道:“刚强宝打电话来问我妈的事,说她女儿公司也要开始裁员了,如果她女儿真的下岗了的话,她想到我们家帮我照顾我妈,挣点钱帮衬一下她女儿。唉,你这些员工要是疫情期间被裁了的话,真不知道他们拿什么生活呀。”

 

西北王用手轻轻点了一下姚让的额头说:“你是我的人,你要站在我这边,那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姚让微微有点诧异,便说道:“我只是一直以为你喜欢做慈善和公益的。”

西北王道:“这个不是慈善,是生意。”

姚让说:“那就少裁掉一点儿?”

西北王道:“少裁掉一点,20%?你看,只是数字上10%的不同,你就觉得你比我要仁慈一些,对吧?其实没什么分别的。”

姚让说:“10%是数字,可数字下面都是活生生的要吃饭穿衣的人呢,没准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呢。”

西北王说:“我们不说这个,你以后的重心要放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身上了,别操不该操的心。”

姚让心下懊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多管闲事,毕竟她眼前的事情都还一大堆呢。

正说着,姚让手机响了一下,是提醒她核酸检测报告出来了。

“我去拿核酸检查报告了。”

姚让趁机下车开溜。

西北王看她走路有些不平,问道:“你脚怎么啦?”

“没事,就是崴了一下,不碍事。”姚让忍着脚痛快走。

 

“你能行吗?我跟你一起去。”西北王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可以的,你没查核酸也进不了住院部。”

“我等你完事,然后送你回家拿东西!”西北王在她身后叮嘱道。

拿到核酸报告就拿到了住院的最关键的准入证。

 

住院手续办得倒是挺顺利,姚让还在病房其他家属的提醒之下去租了一个可以休息的躺椅。

一切安顿好了以后,姚让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等姚让再想出去的时候,住院部这一层通往电梯的玻璃大门已经被锁上了,只剩一个护士摆着一张桌子在这里值班守门。

“你已经做完核酸了,我们这里有规定,你不能再出去了。”

护士指着一旁立着的疫情期间的住院注意事项的牌子让姚让看。

姚让急道:“是今天不能出去,还是一直不能出去?”

“进来了就一直不能出去,如果出去再进来的话,要再提供核酸阴性证明!这个可是不是开玩笑的。”

小护士口齿伶俐,原则性极强。

 

姚让彻底傻眼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带啊,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住进来的,就算是病人的很多日用品换洗衣服、饭盒、水杯啥的也需要回家去拿啊,还有手机充电器都没带,手机没电什么都做不了。你们这规定不合理!”

小护士头也不抬地说:“你跟我说没有用,这是规定,是上面定的,我只能照办。”

“这个规定根本就行不通……”

两个人正在纠缠,西北王的电话打过来问姚让怎么还没下来。

姚让说:“我现在出不去了,不让出门,不让回家。”

西北王说:“那你要拿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去拿。”

姚让说:“你又没我家的钥匙,就算我把钥匙给你了,要拿什么你也不知道啊。不光是我的东西,还有我妈要的东西。关键还有她平时吃的高血压的药是不能断的,零零碎碎的一大堆,这可怎么办才好?真是急人!”

“你别着急,我现在上来找你。”

姚让还要说话,西北王已经挂了电话。

姚让也不知道西北王是怎么通过下面保安的查询上来的。隔着玻璃门,姚让把大致的情况说了说,并指着值班的小护士道:“就她,怎么都说不通。”

西北王道:“她是小护士,你跟她说没用。”

西北王拍了拍门上的锁链,把小护士招来道:“去把你们医院晚上值班的领导叫过来,让他来跟我谈谈。”

小护士说:“叫他来也没有用,这是规……”

西北王眉毛一竖,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看着就一副不大好惹的样子。

小护士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那……好吧!”,起身去喊值班医生。

一会,一个带眼睛的值班医生过来。

姚让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值班医生也是坚持道:“这个,真的没有办法通融,上面的规定……”

小护士朝两个人摊了一下手,证明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西北王说:“规定都是人定的,别的就不说了,这老太太有高血压,每天要吃的降压药都没带。你这规定制定的时候本来是为了病人好而不是为了为难病人,或者置病人于可以预见的危险境地而不顾,对吧?断了高血压药的后果轻则中风,重则死人,你是医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

值班医生被西北王一番话说得有些气短,犹豫道:“那我也要为别的病人负责,万一我放她出去,她要是接触了病毒怎么办?”

西北王抬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现在已经是深夜12点钟了,我们是坐私家车,里外都会酒精消毒,这个时候要接触到感染者的概率接近0。另外,她保证带好口罩,穿好防护服,来回在一个小时之类。这个你放心,我们说到做到,我们也要保证老太太的安全。”

值班医生想了想,只好说:“那你老婆留这里,你可以回去一趟啊。”

姚让脸微微一红,澄清道:“他不是我老公。”

西北王说:“我只是一个义务帮忙的,而且她家里也没有别人,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

值班医生摇摇头,只好妥协:“那好吧,按你们说的严格防护,不能再外面逗留,速去速回!”

姚让如蒙大赦,口罩和防护服车上都有,是姚谦从加拿大回国的时候带回来的,一直备在车上。

西北王从车上拿了过来,姚让穿戴严实,小护士这才开门放行,还喊了一句:“我这里看着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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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wsz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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