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田机场撞机事故的可控性和随机性

日本中部沿海地区上周不幸遭遇7.6级大地震，祸不单行地一架拟赴灾区救援的军机在东京羽田机场跑道上与一架正在降落的波音客机相撞，两机顿时陷入大火，军机上6名军人丧生五个，然而奇迹般地客机上367名空乘人员全部脱险，仅有一人轻伤，外加13人不适，尽管客机很快被烧得只剩一对机翼。

短短几天里，航空公司，机场，媒体和航空专家已经纷纷迫不及待将这一奇迹归功于三个因素，首先，航空公司每年一次的对机组人员的救灾逃生陪训和演练，还有客机的设计和制造的一条适航标准 - 保证所有乘客能在地面火灾发生90秒内逃生，加上机上乘客的高度自律和服从，没有一人去拿随身行李造成混乱和延迟。

这三条固然极其重要，环环相扣，而且肯定在这次奇迹里真实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必须在全球民用航空界大力推广和巩固。

然而这三条并不能包罗万象，航空事故不仅原因纷繁复杂而且几乎都是随机事件，它们的触发是随机的，它们的后果也是随机的，而且随着制度，行为和技术的改善，偶发的重大航空事故背后的必然因子越来越弱，忽然性程度越来越大，虽然事故概率越拉越小，但也越来越难以防范，最后事故概率将趋于一个全由不可控因子决定的极限。

就看这次事故好了，80年代后日本民航的安全性是全球领先的，日本军队也是高度纪律化的，根本上她的民族性也是十分讲求认真和负责，但居然会发生军机和调度员之间通讯误解这种三流机场才会发生的乌龙。再看一些乘客拍的手机视频，乘务员并没有在第一可能时间当机立断启动乘客逃生程序，而是让大家等待指令。已经有几个业内知情人士不具名指出 - 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过侥幸。

试问如果同样的事故再度发生（即使起因和碰撞程度相当），你有超越随机的自信上面三条的完美执行能保证大部分人员逃生吗？没人会保证。即使着火点稍有不同，火势和蔓延方向稍有改变（譬如受气温和自然风影响），都可能让这事件变成一场大空难。

所以不必马上归功可控因子而沾沾自喜，集中精力调查不可控的忽然因子，从而对事故的随机特性有更多了解，才是最靠谱的。

附：人类认知的一大缺陷就是，精于辨识和分析事物发展的看似趋势性的必然因子，而忽视甚至完全无视事物的随机特性，而一个重大事件的发生，往往是由一个不起眼的偶然因子导致的。当我们称道或认为一件幸事为奇迹，这本身就意味着潜意识里，我们已经知觉到这是上天在掷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