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零星：汪小姐的吃相阿宝的内核

《繁花》22集看完，被触动，因为阿宝终于远离和平饭店和黄河路，开车到普希金胸像雕塑的“老巢”，那是他的出生地，我想到一个网络词语“内核”。

网上有批汪小姐背景的，所以我想先提提汪小姐。其实我开始受不了的是她的吃相。汪小姐是虹口区长大的。虹口也是一个层次高低区分显著的。我记得大学系里有个低一级的学妹，看着满舒服，穿一件黑色宽松黑毛衣配短裙，跑鞋，学院派女孩着装。她在校报混（还做不到编辑），我第一次投稿校报的文发了，不是她的板块，但是她第一时间告知我此文在办公室“炸”了。我对她有感激之情，虽不露喜色，内心快乐了很久。可是有朋友告知，这女孩来自虹口的虹镇老街，一下子暴露了她的出生。老上海知道那一块街道的整体素质，鄙视链在内心，就像黄河路上可以打男人一记耳光的女人，暴露了的是素质。“素质”这个词，九十年代很“网红”的词。

汪小姐爸爸也是外滩27号的，她不可能是虹镇老街的素质，虹口还有不少街道是原来日本侨民居多的弄堂，浴缸都可以躺下写人体大字。典型的比如周先生的大陆新村。我想汪小姐大概住那样的弄堂，爸爸是外贸干部。但是她爸爸不可能是高官。十九集（或十八），汪小姐与潘总（现在是落难的海宁皮草小王子，家里断供了）借办公室开公司，乱糟糟的楼，带着去看楼的一个阿姨，汪小姐对小潘是“阿拉爸爸的舞搭子”。这句话叫我明白，小汪的爸爸不可能是高官，否则直接搭上电视台女主持人了。可是汪小姐不至于吃饭大口大口鼓起腮帮子的样子。上外的女孩子是上海高校里女生最出色的呀，要过面试关，我们那年必须的。记得财大男生要与我们师大宿舍搞联谊，同时找上外女生。我回信去奚落了他们。我们师大女生基本是上海人，吃饭如果汪小姐这种吃相，原来南市区的市八中学出来的班长早就发话了。市八原来是美国教会办的第一所上海女中：清心女中。

进大学不是镀金，而是一种新航程的启航。我不苟同鲁迅在《两地书》里写“人的气质不大容易改变，进几年大学是无甚效力的。”（一九二五年三月一日）

那么阿宝呢。

我昨晚忍不住微信里：《繁花》最美镜头绝不是在喧哗的黄河路，而是暮然回首普希金雕塑下的光影。为这二十二集的一分钟必须致敬王家卫。（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抄写在高一笔记本里，还在）这才是原著该有的画面感，也交待了阿宝的出生，不是在前面提到的住曹杨新村。为什么会搬去曹杨新村？70岁以上的这代人是经历过那个时代而不响的，为什么普希金像在他们年轻时被敲毁。

原著里我印象最浅的是黄河路，包括李李那部分。原本连和平饭店都没有记得写什么，可是花园饭店，茂名北路的国泰电影院等笔墨不少。我所能理解的是用黄河路来拉收视率，毕竟上海市民不是个个会去读穆旦译的普希金，也不会去逛到在九十年代也很安静的那一带。现在像武康路，简直成了九十年代露天小菜场的摩肩擦踵。所以我们幸运在九十年代年青过谈恋爱荡马路。

王家卫想拍《繁花》记得以前读到是因为他想了解他哥哥姐姐那个年代的上海。当然他不得不妥协把他想拍的那部分，比如弹钢琴的蓓蒂与阿宝的童年咔嚓。上面的普希金诗句像回应《花样年华》的字幕，王家卫一直在寻觅的答案。

也有上海情节的，在去香港前，住普希金像汾阳路上海音乐学院很近的白崇禧官邸的白先勇在《现代因缘》里写，“所有的悲剧文学，我看以歌德的《浮士德》最悲怆，”“为了捕捉回青春，宁愿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接下来提及他在台大外语系与志同道合朋友合办《现代文学》的意义在“也幸亏我们当年把青春岁月里的美丽与哀愁都用文字记录下来变了篇篇诗歌与小说。”我以此想金宇澄《繁花》的意义与王家卫电视剧的意义恐怕也在于此，

今天下午在咖啡馆与多大学生北京女孩聊《繁花》，聊上海。恰如马尔克斯书名《活着为了讲述》。而一早拿出一本陈丹燕的《永不拓宽的街道》，翻到有普希金像插图的那页

这64条街算不算上海的内核？

1993年秋，闲来无事，给上海作家陈丹燕写了一封信，后收录在她的一本书，我学生给我看过，我自己不好意思去买一本。不过《萌芽》编辑周佩红给我一封短信，我有篇文章发在《萌芽》，大概1996年，起了一个怪怪的笔名。周是陈的华师大闺蜜。从上师大开始读陈丹燕书，她的这本有普希金像插图。《繁花》里阿宝的内核是他的童年的一切。夜未央，车停在一个三条马路交叉口，点燃一支烟，隐喻他处于情感的交叉口。在半明半暗的树荫下，有人文沉淀的静气。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擦肩而过的或许是王元化这样的学者，郑念那样的骨瓷一般的国人。

（匆匆草稿，给老读者一阅。晚上还要加个小班挣我的咖啡小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