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花粉的女人
染上花粉的女人
咖啡
花粉季节来了。
窗外夜色明澈,嘈杂声比平时更清晰,给我一种活生生的信息。我心神不定,时常跳出一个意念。
她在吗?
我扔下笔,披上夹克。
周末是迷惑人的,尤其是春天的周末。走在去Modus咖啡馆的路上,我突然意会到周末只有对单身的人才有意义。于是我一扫阴暗惆怅,心情顿时明快起来。
推开店门,热烘烘的气流往外冲击,橘红的灯光像无形的镜框,咖啡馆里的人影景物都笼罩在画框里。我首先看到了她,瘦瘦的背影,露出半条纤细的手臂,她似乎是画面里最突出的人物。在固定的那个角落,
我要了一杯无因咖啡,坐在靠近门口面临橱窗的位置,这是一个很好的角度,只要随意调节眼睛,我就可以欣赏外面的街景,和她侧面的人像。我摸出拍纸簿,期望能够记下飞闪的灵感。
两年前Modus开张时我就放弃了斯大巴克咖啡,到这儿落脚。老板娘是个日本女人,从法国过来,嫁了个美国男人。由这样的女人开的咖啡馆,混杂的习性多品味的浪漫统统体现在咖啡的风味上,还有咖啡馆的整个情调。
我是这儿的常客,乔里也是,我们都住在附近。以前我去东村一带消磨周末时光,可是那里的喧嚣只会使自己在事后更感到寂寞。老板娘亲自把蒸馏咖啡端过来了,她弯一下腰,祝我周末愉快。桌上的茶具小巧精致,老板娘的周到也达到精致的程度。我颌首微笑,像一个绅士那样回报她。除了咖啡的香味,舒适的心情,是额外的享受。
我的眼睛瞟来瞟去。灵感跌落到尘世就成了俗念。
今晚我是为她而来的,在花粉传播的季节和周末的晚上。我的眼睛代表了我的心停驻在她的背影上。
她也住在附近,也许就是我的邻居,可是我只在咖啡馆见到她。在周六或者周日,我一般上午就开始泡在那里,看完了报纸,然后纪录灵感,悠闲地消磨时光,乔里对咖啡的忠诚不亚于我,直到前阵子老板娘告诉我,乔里是个有名的色情作家,我才突然对他肃然起敬起来;我是个先锋派诗人,在纽约,这是件需要勇气才敢做的营生。和大作家同处一隅,竟然还是色情派,我的灵感也就此收敛了,藏起了锋芒。看乔里沉默呆板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原来是满肚子坏水。
所以,现在我来Modus喝咖啡,灵感是不多了,偶尔会闪一下,需要用纸笔飞快地记下来,这讨厌的乔里!可是多了一点乐趣,就是见到她。
周末泡在咖啡馆里的女人,我敢打保票都是单身的。她总是匆匆进来,衣着随便,像是刚刚起床的样子。她点的是黑咖啡,在冒着热气的咖啡香里,津津有味地看起书。有时她会坐在咖吧前,和老板娘聊天。她的腿细细的,从裙子里伸出来,搭在高高的吧櫈踏脚上,她的腿很优美,小腿部分长长的,线条流畅,说实话,比她的脸吸引人。她是那种身材优于脸相的女人,只要保养得体,整体优势胜过那些单靠脸相吸引人的女人。
我注意到乔里的眼睛经常从镜片上翻上来,直直地盯着她,和我一样,他对她有兴趣。
她经常咳嗽,很克制,声音轻轻的。听她和老板娘聊天,抱怨自己得了花粉症。老板娘关切地建议她要去看医生啊。没用的,很多年了,年年发作吃药打针都没用。她憋着嗓子又咳了几下。那样子很无助,可是添了几分柔弱,于是她的优美更深入人心。
几天之后,一个周末,她挟着书来了。在吧台上明显的地方放着一个药瓶。老板娘告诉她,呶,是
乔里不声不响,仍在打字,似乎沉浸在色情文字的游戏里。我在一旁喝着咖啡,悄悄把一切看在眼里。我认为老板娘是在拉皮条,妈妈桑做这种事总是胸有成竹巧妙自然的。两个女人嘀嘀咕咕,她除了咳嗽,还时常飞扬出几声突如其来的笑声,不像老板娘掩着嘴笑的成熟样子。那个时候我就感到她的优美里面隐藏着骚情。
我拼命在纸上记录灵感的痕迹,可是纸上只留下一堆杂乱的符号和点线,其实我早就丧失了灵感。老板娘过来给我续咖啡了,好主人从来不让她的客人感到冷落。这是什么啊,古代希伯来文呀!老板娘夸张的惊叹,精心描画的细眉高高挑在额头上,更像日本女人了。
诗。
诗?什么体裁的?流派?老板娘瞪大了眼睛,问我。我马上记起她是从法国过来的。
先锋派的。
真是莫名其妙!
她在吧台那边突然高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是把书拍在桌上的声音。
这让我尴尬。我看到乔里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这儿。
我可以请她一块儿喝咖啡吗?我问老板娘。既然她可以为乔里传递药瓶,我叫她传递一句话应该不会遭到拒绝吧。
肖!老板娘像鸟叫一样的回答。我叫她过来。
老板娘轻盈地回转去,看得出她很乐意做这件事,这更加证实我对老板娘拉皮条的怀疑。
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托着一个漆盘走过来了。
这是老板娘送的。她把漆盘轻轻放在桌上,漆盘里是两杯加了爱尔兰奶积的咖啡和一盘脆果。她坐下来,因为座椅太靠近桌子,她的长腿就暂时搁在走道上。
你有话对我说吗?老板娘说你是诗人。
我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客气一番。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苏珊。她喉头咕隆了几下,好像要咳嗽,但出于礼貌抑制住自己。坐得那么近,尽管光线幽暗我还是能看出她的年龄界限,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假如她实际年龄比我的猜测年青,也许是花粉的折磨使她憔悴;要是四十了呢,那一定是苗条的身材帮了她的忙。我注意到她手边的书,那本红色封面总是看不完的书,书名是《花粉季的预防和传播》。一般孤独的女人喜欢看一些和自己疾病有关的医科书,然后自己做大夫乱开药方,我猜想她的花粉症这么难治一定是和看这一类书有关。
你有花粉过敏?这本书------我在挑选一个契入的话题。
真是莫名其妙!她重复了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现在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里带着轻蔑。我把那本书拿过来,翻开浏览,里面有一些像是诗句,说的和花粉过敏完全无关,我再仔细读,原来这不是一本有关的医药方面的书,而是写女人情感和性欲的书,花粉季指的是女人流动的情欲和善移的心防。我看了几段,大致明白了全书的意思。我完全赞成她的意见。
简直胡说八道!我说的更严重一些。为了表示我的慎重,我又拿起那本书,看是谁写的这种书。
我看到了作者的名字。乔里-萨瓦多。乔里?我回眼看角落,乔里坐在那里依然很严肃,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镜片反射出光光点点。
是老板娘给我的。乔里写的。她告诉我。
乔里是色情作家。我说。我不知道老板娘有没有告诉过她。我的意思乔里写这样的书是大材小用,关于花粉他其实是外行。
知道,还蛮有名气的咧。可是花粉他其实一点不懂,所以莫名其妙的。她笑着说。
刚才我以为莫明其妙说得是我呢!
没看过你写的诗。大概也是莫名其妙的吧,不然就不是诗了,是吗?看我没有反应,她又说,诗应该和花粉无关吧,高深莫测的。
进来一对夫妇,是驻唱的歌手和她的吉它伴奏丈夫。老板娘在周末的晚上会搞这些花样,吸引客人。咖啡馆热闹起来喧声鼎沸,我们无法再交流诗和花粉的心得,便转向音乐欣赏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接触。
现在我注视着她的背影。她还不知道我来了。歌手夫妇还没来,咖啡馆保持着絮絮低语的悠闲气氛。时常有咳嗽声响起,但不是她发出的,花粉流行的季节,花粉便成为流行病------我随意构思我的诗句,体会周末时光的寂寞,那是比花粉更流行的病。寂寞在花粉季节,比花粉更流行------
她坐在那里很不安静,伸手动脚的反应出内心的骚动,看得出她无心看书,时常抬头环顾四周,很容易被外界吸引,这是典型的花粉患者。她终于回头看到我了,我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于是她端着咖啡拿着书本过来了。
在这样一个花粉流行的季节和周末的夜晚,一个诗人和一个花粉症患者,在咖啡馆相遇,在日本老板娘的充满法国浪漫气息和美国行为主义糅合的咖啡馆里面面相对,我觉得自己的诗人灵魂渐渐消退,我相信她的花粉过敏也即时治愈了,她停止了咳嗽。我们都恢复了人的本性。在橘红色的灯光下,她的脸也染成了橙色,眼白也是红的,就是微笑时露出的牙齿也闪着红光,长长的头发变成了棕色,她像一匹红棕马,我觉得她就要飞起来,飞奔出去------
歌手准时来了,她的吉它手丈夫跟在后面,臂弯里抱着厚实的琴盒。响起了欢迎的掌声,歌手坐在吧台旁一个狭小角落里的凳子上,喝了一口矿泉水润嗓子;吉它手依附在琴身上调音,“咚咚”地响了几下,歌手开始唱了,她介绍说今晚献唱的第一首歌是苏格兰民谣:花粉飘摇时光。
乔里摇摇晃晃地从人堆里挤出来,闷头闷脑走出去。音乐声打搅了他的色情梦。
我凑近她,大声地在她耳边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再待在这里?
为什么?她问我。
跟我走吧!我站起身。
去哪里?她依然问。我没有回答,在等她。
真是莫名其妙。她说,然后突然咳嗽起来,双肩抖动。
我独自走出咖啡馆。春天夜晚湿气浓郁,带着冰冷的水滴滴润下来,花粉应该停止飘动了吧,现在是沉寂的时候。
有些女人得了花粉,却永远不传播花粉。
酒吧
在小南国饭店吃完夜宴,几步远就是Face酒吧。我随着朋友步入闹哄哄的酒吧。进口处那两扇门一看就知道是假古董,铁环是浇铸的,根本不是手工打得。可是这并不影响人们进进出出寻欢作乐。在国外呆久了别的没学会,只练得眼光挑剔。国内的伙伴们品味粗,他们不看门,只看货,气更粗,而且出手阔绰。
我们直接上了二楼,进了包间。马上有三个小姐进来,都是漂亮光鲜的模样。朋友对其中一位指着我对她耳语了几句,然后她便朝我走来。
我知道今晚她是属于我的了。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潮热,夜晚的唯一好处是比白天少了灰尘,也许是黑幕遮掩了一切的缘故吧。在夜幕下新的生活正刚刚开始拉开帷幕。屋子里开着冷气机,我们喝着放了冰块的酒,墙上的电视彩色绚丽,时常将我们的注意力拉过去;楼底下轰隆轰隆的音乐声透过楼板震得脚底嗡嗡响。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却往我怀里依偎过来,手臂从我腰间横插,把我的腰搂住了。我的手臂顺势下滑勾在她的腋下,能够触摸到她乳房的边缘。
那样看来,我们是很情投意合的样子,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在玩乐场所要把玩乐不当作一件玩乐的事来做,才能得到真正的乐子,品味大概就是在这种时刻显露出来的。电视里正在播放花粉症药品的广告,一下子提醒我五月份正是花粉猖獗的季节。
国内也有花粉症?以前是没有的。我问她。
现在国外有的,这儿什么没有啊。先生有花粉过敏啊?我点点头。
那我们是一对,我也有。我就吃这个药。
小姐的话不能全信,不然会被搞死。这是玩乐的法则。这种时候需要经验,品味暂时搁一边儿。另外两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调笑戏昵,很快进入了程序。我们各自喝完了一杯酒,我建议到外面的花园去透透气,于是我们出了包间,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楼下的花园里。
夜气还是有点凉意,她竟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又是一个。这让我对她建立起一点好感,其实我没有花粉症的,刚才只是无心随意答应的她。我们找了一处桌子坐下,我看见邻桌有人喝提昆拉,那是一种原产于墨西哥的烈酒,在纽约的酒吧里很流行,买一打,12个小杯子每个注满
在五月的夜晚,离家多年后我又重新坐在家乡的土地上,和一个在风尘里行走、据说患有花粉症的陌生女人坐在一起,品尝提昆拉的辛辣,并且等待接下来的激情戏。凉风吹散了体内的燥热,同时也降低了喧哗的闹声。月光比路灯明亮,把花园的暗角也照亮了,我突然想起这应该是十五的月亮吧。在月光下我开始细细打量坐我对面的小姐。她长得很匀称,月光使她的肤色显出幽幽的白色,随着她的动态,那白色像夜晚的雾气在飘动。她的眉眼都很细,鼻梁精巧,嘴唇薄薄的抿得很紧,是个有主意的女人。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很性感,刚才在楼上我就感觉到了。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上床,无论如何先要在思想上熟悉并接纳她,然后在行为上才可能有性趣。
我们每人都干了几杯,我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喝了,否则要出洋相。几杯酒的过程,我完成了打量,过渡到欣赏的细节。
她时时瞟着我,我知道她也在打量。我对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无论她怎样看我,排除金钱消费的因素,她一定不会感到失望的。尽管我们相识才几十分钟,我却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我相信这不是酒精的作用。我觉得她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呢,身上有一种优雅的气质,那是装不出来的。我们随意交谈起来,她的名字叫丽娜,我的名字叫杰克,国内国外的风情景物,八卦新闻;她对国外事情原来知道的很多很具体。涉足这种酒吧,让我觉得她起码很敬业,具有专业水准。
她的包搁在桌上,她不时地从包里抽出手巾纸擦鼻子,看来她的花粉症比较严重。
我已经停止继续再喝了。可是她仍在一杯一杯的喝,仰头一干的姿态极有风尘女子的豪爽劲儿。别喝了吧。我提醒她。喝醉了误事,我可不想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做陪伴。
没事的,你放心吧。今晚我很高兴,喝这么几杯算不了什么。她完全明白我在说什么,继续喝酒。她一个一个扼杀了小酒盅的生命,让它们底儿朝天,自己也愉快起来。
先生,我们该走了吧?喝完了她笑着催促我。于是我们起身离去。她双手绕着我的手臂,脚一高一低地跟着我的步伐,我感觉一个肉体的火炉傍靠身边在烧烤着我。她失去了方向感,只是跟着我走,脸上浮着抑制不住的笑,如醉如痴。她完全开放自己,全然不像冷静漠然城府深深的卖春女子。酒精燃烧血液却并不燃烧神经,那是酒喝得恰到好处的最佳状态,她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
我们叫了的士,我说了要去的地方,然后车子向黑暗深处驶去------
这是我姨妈的住处,在市区西部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姨妈到澳大利亚去探亲,这屋子就成了我暂时的旅馆。今晚将是行宫了。
她脸上还有泪痕,于是先进了洗手间。
刚才在车上,我们激情折腾了一番,全然不把驾驶员放在眼里。她紧紧搂着我,任我摸遍,不断地吻我,嘴里烘出酒味,不断地说:I love you, I love you, 并且开始流眼泪。眼泪是这种场合难得一见的珍品,忧伤也许是另一类品牌,她大概有什么隐情吧,我想今晚我碰到的真是个与众不同的风尘女子!她不像经验老到的卖春女主动地调情引逗,而是被动地迎合,接受男人的进攻。可是这丝毫不影响我的性致,今晚她属于我。
我脱了外套,穿着内衣裤依在床上。她很快出来了,化过淡妆的脸容又恢复了神采。对不起哦,刚才失态了。她抱歉道。我们又拥抱在一起亲热,然后我去冲澡。等我出来时她已经睡在床上,只留着粉红色的胸罩和裤衩等待我亲自动手剥光。当我跃上她的躯体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最销魂的时刻延续了千年不变的男女情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写出这个故事还有什么意思?千年不变的早已是腐朽,只有传奇才是人生的精髓。
那一晚,我没有进入她的身体------
很少有人相信,可是这却是事实。
她告诉我,自己曾留学四年,然后跟着丈夫海归,有很好的工作,丈夫是外国商行在国内的主管,不能免俗也养起了小蜜,自己到酒吧来------
在我这么写着的时候,我的耳边还回响着她当时的尖叫:
杰克,杰克,杰克------我要你------要你------
第二天我就离开回去了。当我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回到家,打开电脑,看到她万里之外追踪而来的邮件。
她这样写道:
杰克: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你留在我包里的那些钱我就留着做为下次我们旅游的游资吧,假如你愿意的话。告诉你一个秘密:女人爱上一个人,会为他做任何事。顺便提一下,我吃得这种花粉药效果不错,你可以试试。祝好。丽娜
我明白,世上有一种女子,专为传播花粉而生。
公寓
我是下午三点到达公寓的。和预约的时间正好分秒不差。我知道靠钟点吃饭的女人很精精计较,去早了她会认为你想占便宜,去晚了她又会认为你小看了她。当然,男人不全是为女人而活,准点是绅士的特点之一,让女人愉快,那么你就会从女人那儿得到更好的回报。眼下这事儿马上就会得到验证。
我摁响了门铃。
这里是苏荷的街区,古老的公寓不奢华招摇,没有曼哈顿中城高级公寓的金碧辉煌,可是能看出时间的积累显示出来的身价。街区的商业气息不那么浓烈和赤裸裸,与那些古老安静的建筑相得益彰,透出高雅气氛。这一带住着一些有名的艺人和经纪人,华尔街的一些生意人也喜欢住这儿,感染一下艺术气氛。这儿也聚集了一些单干的风尘女子,住在高级的公寓里接待恩客,度皮肉生涯。在纽约,便也形成了一方传奇。
现在我摁得门铃,是洁喜卡的住所。她就是公寓女郎传奇里传奇的一页。我以前没听到过她的故事,她也没有照片流传在外,不像许多女郎在村声小报或者色情杂志网页上张贴自己的玉照。她从来不做,可是据说她的生意很旺,是这一门行业里的佼佼者。
门孔里传出“嗡嗡”声,有人问:谁?
我报了自己的名字,就听到“吱”一声,我推门,厚重的金属门慢慢开了。门庭里很肃静,临街的落地大橱窗旁放着两只紫色丝绒沙发,大理石地面,正面是雕着花纹的壁炉,上方挂着一幅模仿鲁本斯手笔的男女寻乐的油画。我顺着楼梯往上走,楼梯的扶手也雕着花纹,过道里挂着几幅淫逸内容的复制画。在貌似的高雅里能感到做作的花哨,很符合这栋公寓的风格。刚才我看了门口的铭牌,差不多都是做这类职业的。确切地说,我现在进了花窑。
在204号门前我止步,再一次摁响门铃,这一次是“叮咚”的音乐声。一个男士打开门,彬彬有礼地让我进去。他剃着光头,健壮英俊,眼光如鹰那样尖利,肌肉在西装里面鼓突隐现。他留我在客厅等待,自己进去了,然后就不再露面。
我坐在沙发上浏览环境。门口有前台接待,是个亚裔老妪,打扮得花里胡哨,年轻时的职业总留下一点痕迹吧,她讲一口不带口音的英语,在登记预约的时间。嚯,生意还真的不错!
她挂了电话,过来和我打招呼,并端了一杯咖啡过来,热情地问我要不要加奶加糖。客套里面夹着虚情假意,但又十分的得体。
洁喜卡很忙。她是红人。老妪很骄傲地告诉我,似乎她做的是和总统一样的事情。我明白,自己得耐心的等候一点时间了。
朋友马克塞给我钱的时候(钱装在信封里)一再强调,假如我上了床,那一千元嫖资该我自己付;假如我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没有上床,那么他付的是买断传奇的酬劳费,那一千元钱归我所有。马克正在撰写一部纽约的传奇系列,他是个严肃的同性恋者,根本不可能涉足风尘场所,因此他把踏访洁喜卡的任务交给了信得过的朋友——我。
一千元一小时,是酬劳,也恰是洁喜卡的最低收费标准。这并不是件艰难的活儿,对于一个绅士来说。当我从马克口中知道了洁喜卡的故事后,内心的冲动和马克一样强烈,只是方向不同。据说,这个有名的妓女,始终保持着不破之身,没有哪个男人进入过她的体内!你信吗?
我坐在沙发上,因为等待着见证传奇而内心有点亢奋紧张。到这种地方来,你付了钱却没搞上,是不是中了魔?那个老妪看起来像巫婆,我根本不碰那杯咖啡,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前台传来轻轻一声“滋------”的电子声音,老妪马上对我说:先生,你可以进去了。右拐,笔直走,再笔直。洁喜卡在等你了。于是我站起身往里走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客厅,排列着古典的家具和摆设,在天顶的水晶灯光照射下光彩炫耀;我像步入豪华的宫廷,脚步放慢了。穿过客厅,是一间卧室,四周挂着帷幔,环绕着花草,有齐顶高的植物往下垂吊枝叶;灯光在角落里打照出来,造成迷幻的视觉;有香草茉莉的香味随着一缕淡烟飘升弥漫,我还听到水滴潺潺的流声,那是屋角一个人造的瀑布在转动。面前一张King size的床,铺着缠满金丝的流苏和褶页,可是上面却没有人。我看不见出口,心想就是这儿了吧,便停住脚步。
静默了几分钟,我感到神秘。
先生,你好。请坐吧。突然有女人轻轻的声音传过来。这时我发觉在右边的阴影里有一张Love seat,上面斜倚着一个全裸的披着一层薄纱的年轻女人。她伸出手指着她面前的一张圆榻。原来一踏进这屋子她就注视着我了。
把衣服脱了吧,像我一样。到这儿来就是坦裸相见的。
在我脱衣服的时刻我细细打量她。她有极好的容貌,还有极美的身段,是亚裔的混血儿,肤色是浅咖啡色的,闪着光亮,流露出娇美的青春气息。她的眼睫毛又浓又长,所以眨眼的时候像一个机器人那样忽闪忽闪的,透出难以捉摸的神气。她艳丽而且神态高贵优雅。现在我们两人赤裸裸地面对面坐着了。她身旁的小柜子上有一个计时钟,她伸手打了一下,“噔”一声。先生,我们现在正式开始。我是洁喜卡,你是杰克先生吧。欢迎你光临。她伸出手,我握住了并吻它;小手是那么柔软,带着温度,像一条蠕动的水鳗。她没有缩回她的手,而是在我的胸前抚摸,慢慢往下滑溜,在我的阴毛处停留了一会儿,她的小手握住了我的硬挺的阴茎。
喔,喔,哇------她发出夸张的嬉笑声。我忍不住上前------
先生,你坐下吧,听我说。她看着我坐下来,然后自己转换了坐姿,很随意地叉开两腿,漏出她的阴私处。虽然有一层薄纱遮掩,可是仍然清晰可见那地方长得很细巧,绯红色的两边随着她大腿的移动时时透露出深处粉红的嫩心。她自己的手随意在那里撩拨了几下。
先生,待会儿你就要进入到我的里面,这是我们的交易。她突然停住,伸手拿起一瓶香水“嗤嗤”喷了几下。对不起,我有严重的花粉过敏,这该死的季节!只有闻这个味儿我才能保持清醒。
在完成交易之前,先生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她眯着一只眼,嘴角稍稍歪着,微笑地看着我,那一股媚劲令我不能拒绝她。我点点头。
过来。她伸出手臂拽着我拥入她的怀里。她的手不停地刺激我的身体,嘴里慢慢叙说故事。
你知道我,一定是听到过我的一些故事吧。
我还是一个处女,你相信吗?没有人相信,是的,谁会相信呢?一个卖春的女人不把自己贡出去怎么会有客人来呢?到我这儿来的男人,大多是来证实疑问来的,你也是吧?是吗,是吗?她挑逗我,手里加大了劲道。我的手也在她身上游梭,在她的乳房处停留,在她的阴私处探幽。
处女是我的一个梦想,我在完成一个传奇,不是我个人的传奇,是人类的传奇,是纽约的传奇。我用性作交易,可是却保持不破之身,你说,这够神奇吗?说呀!我却什么也不想说,在这种时候。
我母亲十四岁就出道了,被你们男人捅破了身子。我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我不觉得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好,相反我有很多想法。她突然跃起身体坐在我的身上,用她的臀部、乳房挤压摩擦我的阴茎,令我十分舒服。
来这儿的男人都是绅士,他们刚进来时都带着蛮横的男人气质,可是最后他们都愿意成全我的梦想。她趴在我的身边,开始用舌头来工作了。我也用手,嘴回应,每当我试图进入并且就在门口要一挺而入的时候,她总是想泥鳅一样敏捷而不露声色地滑过;与其说是她躲避,其实是一种更强烈的逗引。
她的手法很专业,很快我就出来了,我的身体一阵阵抖擞,她接住了我的体液涂抹在她的身体和脸上。噢,男人的液体,人间的琼浆,是最好的养颜液哪!她热烈地吻着我,我的阴茎。当我安静下来后她领着我到浴室,一个宽大的浴池已经放慢了热水,翻着泡沫,水里面撒着玫瑰花瓣,芬芳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拥着我一起进入水池,躺在水里给我做着各种水中按摩。
男人征服一个女人,总是要得到她的身体。进到里面就是征服了吗?那是男人愚蠢的想法,帮助一个女人完成不可能的梦想,那才是征服呢!所以,男人是我的上帝,我热爱我的职业。噢,我的传奇,其实也是你们男人的传奇。
我被她絮叨得有点神魂颠倒,我的肢体浸泡在温暖的浴液中,似乎思想也溶化在一缸池水里。热气笼罩下我昏昏欲睡,她就在我的身旁耸动,我觉得她像个仙女那样会使男人中魔。
我总有一天会被你们男人征服的。可是不是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一天,我相信总有那一天的。到了那一天,我会主动要他进入,进入------
迷糊中我听到“呤呤”的铃声。
时间到了,先生。不过你可以再睡五分钟。她在我耳边轻轻低语。
当我穿戴整齐走出卧室的时候,我心里真的觉得自己比刚才进来时更像个绅士了。虽然我肯定那是种错觉。
拜拜!奴!她噘起嘴唇打了个飞吻,和我告别。她又回到了那个角落,依旧斜倚在Love seat上,又披上了薄纱,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像我刚才进来时一模一样。
“嗤嗤”,我又听到她在喷洒香水。
我顺着原路走回到客厅,时间刚好是一个小时多几分钟,可是我觉得自己度过了很长的时间,好像游历了一趟仙境。桌上那杯咖啡还在,我觉得口渴便端起来喝干了它。
拜拜!希望下次再见!老妪在前台伸出脑袋,甜甜地和我告别。
应该承认,除了没有进入她的体内,男人在她那儿得到的享受是超级的,经历是神奇的。最终我没有把钱退回给马克。分享传奇比金钱重要的多。
纽约是盛产传奇的地方。现在,我把这个传奇写出来与大家分享。
不是每个女人都感染花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