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只剩下薄薄的半张月历

一转眼，两千一零年就要过去了。这一年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感到更多一点的劳累和辛酸。一年的总结已经较早，一生的总结更无从谈起。

劳累总是要劳累的，辛酸却是因为感到自己也向苍老奔去。孩子一天天长大，做父母的何能不老？想起小时候父母的朋友到家里来，看见我们总是惊讶地说这个是哪个是老小？哪个是老几等等，然后感慨说我们怎么能不老，孩子都这么个长法。老家有一句俗语：人都是让孩子催老了。这个“催”字，何尝不是岁月在催呢？所以说长江一浪高一浪，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所以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都应该是有原罪的，自私自利之心人人皆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若只为了己，也会天诛地灭吧？最近看王莽的十六年新朝断汉，历史看人是一瞬，人看历史就是一生了。其实王莽开始也是个好青年，谦恭好学，礼儒能忍，前半生觊觎权力在准备，后半生得到权力就开始有些太急躁了。他的发迹是依靠叔父王凤和皇太后他的姑母王政君。王政君无意中被选为太子妃，生了皇孙刘骜，半生在未央宫隐忍而坐，终于在其兄王凤的帮助下扶持儿子做了皇帝，外戚王家开始飞黄腾达，一门五侯。但最后汉皇刘骜却死在飞燕合德姐妹腰下，连个后代也没传下。王莽在家族中是低等的，甚至有时连饭也吃不上，也是靠姑母王政君他才得以生存。之后王莽宦海沉浮，他可抚养嫂侄，但也可亲杀二子；他可为汉室鞠躬尽瘁，但他最后却亲手掐断汉朝之龙脉。政治斗争把他变成另一个人，权力顶峰让他神智不清。攫取皇位时他可以抱着小汉皇孺子婴哭泣，连杀政敌后他红着眼不能罢休。人的两面性在王莽身上反复表演，最终天不待见他不好的一面，新朝如凋落的昙花，匆匆携滚于历史长河之中。王莽成了西汉结束的句号，又成了东汉开始的逗号。

观历史，只觉得血腥气太重。身处现代，平静中亦感到暗涛汹涌。不管怎么说，中国依旧是我最关心的地方。物价涨了心中担心，刘晓波获奖也颇感郁闷。南北朝鲜会不会打起来，会不会殃及中国？国内的真假繁荣左右着人民的心态，国外的生活经济影响着模糊不清的未来。

浮生难得半日闲。外面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小儿子和他的美国小朋友在外面堆雪人打雪仗。后院邻居家的常青树探过结满不能吃但好看的小红果树枝，默默地承接着雪珠的拥抱。屋里的绿色植物没少浇水但叶子在逐渐变成枯黄；商店里肉类越来越贵，但竟能买到只有九毛九新鲜滴水的芸豆和红脆的富士苹果。上个星期看到秋霜染透的层林，刚开始悲秋，这个星期已经完全进入冬季，感受到侵入肺腑的寒冷。

有些美国人已经支撑不住，开始让银行主宰自己的房屋。有些中国人却能够在严峻的经济生活中趁热打铁买投资房。美国人实在不明白中国人，他们对白菜芸豆的价格不关心，因为他们有能力到别国去弄石油，但中国人往往能从在白菜里省出的钱去买大房子。

前段时间在旧货店淘得一个光绪年制的小粉花陶罐，细腻繁复，不知真假，大概最好也是民国仿的。又看到新闻说河南某处制作的仿古器逼真到专家也看不出，出关都要扣留的地步。回想一年前也是在一个旧货店得一旧画，水墨葡萄，上写“紫云珠帐”，落款“白永老石室主人”，仍旧不知所以。国外这些小东西或许有残留的真迹吧，有人说刘晓波的殖民论也有好处，强盗抢了宝贝卖了，大概还能把一些国宝留在人间，不然在中国就如文化革命，一场过去尸骨难留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一年就这么着要过去了。把一点生活痕迹散乱写上，把刚写还没来得及润色的梨花体诗放上。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都能舒畅，舒畅是古今人类活过的一直梦想。

一年来，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少。

半生中，热气冷气舒心气，气气相生。

今年只剩下薄薄的半张月历，

挂在暖气口上方的墙上，

风摆着得意。仿佛在说：

人可以创造很多东西，

但岁月却可以完全睥睨。

睥睨那些曾经的叱咤风云，

睥睨那些所谓的感天动地。

睥睨那些国家名义的苛政老虎，

睥睨那些文彩华章的人生如寄。

人如蝼蚁，需要偷生，

燥如夏虫，鸣叫不已。

这边厢印出纸钞的单薄，

那边厢是各种奇货的囤积。

过去了一些安定的日子，

门外三八线的战火一瞬间即起。

会不会殃及池鱼？

谁能知道。看国内，

利来情往，情如纸币，

纸币再厚敌不过岁月的侵袭。

财富如纸，岁月如织，

山河，不语。

不语，时光把层林尽染，

染透心底的是哭泣，

以及，哭泣之后的悲怆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