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故事(23)父亲来信
我和她的父母,只有我的父亲还健在,我的父亲曾做保密员,不善言语,这是我要求他给我写的回忆,也了解父亲的经历,在父亲节来到时,一起发出来做纪念。
父亲来信(1)在上海
记得我第一次去美国时,军军要我写家谱,我说没有什么可写的,也不想动笔。现在想满足一下军军的要求,把我知道的情况,回忆并简单的记录下来,也让家里人知道祖辈的生活情况。
我姓丁,听说姓丁的祖先绝大部分是浙江宁波人,我家也一样,我父亲是浙江宁波人,说的是宁波话,我父亲在上海有兄妹两人,他们怎么到上海的,我不知道,估计是战事或饥荒逃难到上海的,我没有见过祖父母,他们早就死了,父亲小时候非常苦,听母亲说,年轻时也可能充当有钱人的打手,与母亲结婚后才不干了。
母亲也同样很苦,从小在苏州农村给别人当童养媳,因受不了苦,才一个人逃到上海的。那是我外祖父一家在上海,是做什么的呢?应该是个道士,过去人死了,是要找道士(或和尚)去念经超渡的,这也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但外祖父死得较早,我没有见过。外祖母我见过(我叫她好婆),但她也在我六、七岁时死了,印象不深。
我父亲的妹妹,我叫姨妈,她嫁的是一个菜饭,有固定的摊位,生意做的比较大,虽然幸苦,但生活安定,当然比我们家有钱,他们是看不起我们家的,所以来往得比较少。
我母亲有兄妹四人,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们的生活都比较艰苦,这里不一一记录了。
言归正传,接着讲我家的情况了。我父母没有什么固定工作,家里生活时好时坏,总的说是坏日子多。听妈妈说过,别人过春节,是热热闹闹,我们是连吃饭都困难。我们家生活最好的时候是在我七岁时,父母给我买了新长袍,把我打扮得整整齐齐的送我上小学,这时我父亲给有钱人家赶马车,是个马车夫,算是有固定工作,我也经常坐马车玩。大概我读了三、四年书,父亲失业了,生活没有来源,我同样也没有钱上学了,一开始是帮父母以贩卖蔬菜为生,每天早上两、三点钟起床,到十六铺码头,从农民手里买菜,用板车拉回家,在我家门口菜场卖,因为我人小(应该是我十岁左右)做不动,父母就没有叫我卖菜了,但也不能闲着,由他们从别人手里贩货,放在箱子里,有我背着,走街串巷的沿街高声叫卖,卖的东西有:常州麻糖、青果(一种青的糖酸果)等等。这样生活约过了两年多。以后家里用积累的钱买了一辆粪车(说明:过去大城市里,普通老百姓的房子是没有卫生间的,大小便都在马桶里,每天定时的倒在粪车里),我们就干起了倒马桶、推粪车的营生,这个事比贩菜还苦还累。每天也是早上三、四点钟起床,推了粪车,沿街(地点是固定的)去收集,然而推了满满的一车粪,到十六铺码头,去倒给来码头收粪的农民船上。这样一天要走三、四次(从城隍庙到十六铺),从早上要做到中午十一、二点,才收工回家做饭。每天跟大便打交道的日子,应该有一年半左右。我记得很清楚,抗日战争胜利的那一年,大家在街上欢呼胜利,而我们一家三人,推了粪车在街上走,只有苦没有喜。时间到了1946年下半年,父母做不动了,把粪车租给别人,自己还是干小贩,以后经济好一些,又叫我读书,直到上海解放(我17岁时,才读到初一上学期)。那时我母亲最大的心愿,是要我学一门手艺做铜匠(也就是现在修锁的),这是最大的人生目的了。
也就是在48年冬到49年春,我们学校来了几位曾接受过共产党教育的学生,他们是周达,孙波,兰天等五六个人。在他们的影响下,我才知道中国有共产党,穷人要想生活好,必须打倒国民党,翻身求解放等道理,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耕耘社。到上海复旦大学参加了"要和平、反饥饿"反蒋大会。以后上级通知:上海即将解放,为了保存实力,避免牺牲,不再举行游行、集会等活动,而转入秘密迎接上海解放的准备工作。上海解放那天,我们就上街去宣传庆祝胜利。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坚决的要参加革命,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行动。
下面回忆一下,日本人占领上海时,我亲自经历的几件事:
一、 1937年8.13上海被被日本人占领时,日本飞机轰炸上海,我看到过有人被炸伤的鲜血,当时我们住在南市(说明:过去南市也叫城里,虽没有城墙,但四周有铁门,铁门一关,人就不能进出,现在仍有西门、老北门等称呼),城隍庙附近,那是中国人居住区,也是日本人主要占领的地方,大家纷纷往租界跑(租界是各国在中国划的势力范围),我们也逃到英租界,即巨鹿路外婆家,以后父母把我和表姐送到苏州枫桥乡下大姨妈家避难,但大姨妈家生活也困难,只住了三十多天,又乘火车回上海,在上海火车站,发生了有惊无险的一幕,当时金妹背了一个衣服包,日本人要搜查,把金妹叫去,金妹吓得丢了包又苦又跑,以后日本人看到只是几件小孩衣服,而金妹又是个小孩子(大约只有八、九岁)而没有再追。以后我们进出南市时(有铁门),日本人都要搜身,还要向日本兵鞠躬,连小孩也不例外。
二、 日本人为了搜括中国人的财富,经常发行各种货币。印象最深的是:有段时间用邮票,当货币用,而且稍稍有些脏,就不能用了。这一方面制造分裂,使人们为能不能用而吵架,另一方面也使很多人手上都有不少不能用的邮票(等于是作废了的钱),当然受害的是底层的广大老百姓。
三、 抢购大米,当然说抢是有点夸大,正确的说是挤,日本人统治的上海,大米很贵,一般老百姓承受不了了,日本人就搞什么平价大米,稍稍便宜,但不好买。一个米店一次规定一个销售量,每人限量购买,而且又不是经常卖。因供应量少,人多,又不凭证件,因此米店供应时,大家一拥而上,加上黄牛(买来后高价转卖),有意挤轧,所以秩序很乱,警察也无法控制,挤得大人小孩呼天唤地满身是汗,有时轮到了,米却卖光了,叫人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我只有十来岁,也得去挤,也遭过警察的棍子,就是好不容易买回来了,还要慢慢的从米中拣出小石子,沙子等杂物,一拣就是一大堆。总之,苦不堪言。
以上是一个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我,亲身经历的点滴事,而日本侵略中国的罪行,给中国人民造成的灾难和损失是空前的。据不完全统计,在日本侵略军的屠刀下,中国死伤人数达3500万,其中死亡人数达2100万,给中国造成的经济损失是巨大的,各种报道已有,就不再多说了
父亲来信(2)参军去
上海是1949年5月27日解放的,可我一直记得是25日解放的。原因是苏州河以北的国民党军晚了两天投降,我们24日中午得到通知:上海解放了,要我们晚上到各大学集中。我们是在交通大学,与大学生们一起写标语,学唱欢庆解放的歌曲等。忙了大半夜,只睡了一、两个小时,25日一早就上街贴标语、唱歌、扭秧歌舞等宣传党的政策,欢呼解放,安定人心等。
热热闹闹的过了几天,我们又回到学校,此时上海学联号召参军,上海解放日报登载了三野军大招生的消息,我们就去报名。报名时我改了名字,叫丁示,我原名丁发祥,改名原因主要是我们几个人,他们都是单名,我也觉得丁发祥不好听,改名叫丁示,是我自己查了字典后定的,示指示,告示,含义是告知大家,唤醒民众的意思。
报名后经过考试,体检。元月十五日左右,解放日报上公布了录取人员名单,并公布了报到地点和时间。我录取了。正当我要离家去报到时,因母亲特别喜欢我,又是独子,当时就又哭又闹,甚至说话语无伦次,好像精神都失常了。吓得我不敢走,失去了一次参加革命的机会。我们一起的几个人都走了,就我留在了上海,当时在学校工作的一个青年团工作人员,动员我留在学校,协助做团的的工作,而我那时的心不在上海,总想要参军。拖了两个多月,看到母亲精神恢复正常后,记得很清楚,是49年9月3日晚8点左右,在家里偷了一点路费,离家出走,当晚在一个同学家里,他们要我带一些衣服给他们在军大的女儿。第二天一早,在苏州河乘小船到常熟,军大驻地。然而经苏州到苏北滁县找兰天(解放前即去解放区参加革命)帮助参军。但没有想到在苏州火车站,见到了我的父亲,原来我离家后,父母四处找我,最后在我一个同学处知道我要经过苏州,父亲就拿了我的一些衣服追到苏州,但这次父亲没有要我回上海,把衣服给我后,叮咛了几句,送我上火车(更没有想到,这次竟是我们父子的最后一面)。
在滁县兰天处住了几天,开了介绍信,我又到南京准备找三野军大,但又不知到在哪里,正无处走时,碰到了同在上海地下活动时,认识的一个同志(可惜名字记不起来了)。他说西南服务团也要人,快行军了,问我愿不愿意去。我说只要参加革命,哪里都一样,这样他就领我到西南服务团驻地(南京原国民党财政局)。当时团的领导看了我的介绍信,问了几句话,看我态度很坚决,就把我留下了。时间是49年9月11日,这又没有想到:这次我偷偷离家参军,赶上了晚年享受离休待遇,如果晚20天,晚年的生活就要困难一些了。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西南服务团是在49年6月份,邓小平同志根据党中央的战略部署,由老区干部和沪、浙、苏、皖等地区的大中学生、青年职工组成,共计一万七千人,任务是为解放大西南而准备的一支干部队伍,做到野战部队打到哪里,就接管到哪里,野战部队解放一座县城,就接管一座县城,并进行建政,征粮剿匪、土地改革等工作。
由于我参加时间较晚,政治学习基本结束,转入了学习接管新解放区的各项政策以及学习打背包、捆绑腿等行军的准备工作。20天后在全国人民欢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鞭炮声中,我们开始向西南进军。
父亲来信(3)进军途中
1949年10月1日,白天我们睡觉,晚上吃了晚饭,打起背包,捆好绑腿,开始行军。离开驻地走在南京街上时,正好遇到群众游行放鞭炮,在欢呼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当晚乘船过江到浦口,换乘火车,但所乘的车厢,并非今日之客车,而是装货的闷罐子车,车上只有中间一个大门,没有窗,没有座位,没有厕所,没有灯光。一个车厢要乘60多人,大家分坐两排,各自头靠车厢,脚对脚,一个靠一个的和衣侧身而睡,男的在一边,女的在另一边,吃的大都是带的干粮和水壶的水。这给解便带来很大困难,但因为当时铁路路况不好,火车运行不正常,中途还遇到敌人空袭,一路开开停停,摇摇晃晃,那些困难也较容易过去了,遇到特别便急时,男的好办,站在门口解决了,女的解便时,由好几个女同志帮助,用衣服团团围起来,用平时喝水刷牙的杯子来接,当然也发生过一意外的事。听说女生大队一个女同志,停车时下来解手,还没有完,火车却开了,她急忙起来追火车,以后在老百姓的帮助下,还是赶上了部队。虽然男女同一车厢,好像也是很自然的事。
10月6日,我们参军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是在河南漯河渡过的,以中队为单位,大家围在一起,举行赏月晚会,高唱"走,向着大西南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等歌曲,以及说说笑笑。车到武汉休息两天,住在武汉关旁的两楼大仓库里,我还到江汉路南京路转了一下。列车在湖南临湘车站停下,队长给大家讲话,说前面的铁路被敌人破坏还没有修好,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徒步行军了,湖南临湘是我们开始徒步行军的第一站,这个地名,我是牢牢记住的。第一天行军,我们只走了25里,湖南东北部是个丘陵地,西南服务团的数千人队伍,一字几弯弯曲曲的排成一条巨龙,顺着山势的起伏,缓缓前进,看着这长长的行列,同志们禁不住唱起了行军小调,这首歌当时我觉得特别好听,现在还可以想起来唱几句:长长的行列,高唱着战歌,一步步地走着,一步步地走着,炮火在啸,战马在叫,同志们的心哪,同志们的心在跳,叮叮咯隆地隆……
走了五、六天,平均每天是40里左右,到汨罗。看到汨罗江大桥被炸坏,工人们正在修,大桥的铁架上架了木板,我们是从木板上走过去的。过了汨罗又坐闷罐子车到长沙,休息两天,从长沙开始又徒步行军,一直到重庆都是两条腿一步步走过去的。在西南服务团成立40周年时,邓小平同志题字:西南服务团是"8千里路小长征"。实际这包括到云南贵州的路,去掉坐火车,我们实际走路大约3000里左右。
10月25日左右,我们到了常德进行小结和整编,10月28日我被批准加入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共青团的前身),在当时这是政治生活中一件大事。在常德大约住了十几天做了一系列的组织调整,按将要到达的接管地区,干部定岗定位,重新组编了支队和专业大队,我被编入了重庆支队工业大队,做了形势任务和政策教育,再次动员轻装。早在南京出发前,组织上就动员轻装说明行军的艰苦,但很多人还是不大愿意扔掉自己的东西,这次虽经过了几天的行军,但每天平均只是40里、50里,不觉得累。我在南京出发时就背了50多斤,包括被服、棉衣裤、一个油布(打背包用)、一把雨伞、水壶、粮袋(约十公分宽,一米多长的袋子,可装七八斤米),每个小队有两只布轮(照顾我年龄小没有背),轻装只能丢衣服和书等个人的东西,不少人还是不愿减(实际是以后走一路丢一路)。我到重庆时,背包只有十几斤重。
从常德出发不远,就进入了湘黔,湘川边境的大山区,这里山高路险,又是初冬季节,阴雨绵绵,气候寒冷,路滑难行,特别是走在乡间小道上,一步一滑,滑倒了一身是泥,站起来还得继续走路,许多同志脚上打起了血泡,仍然忍疼前进,加之随处宿营,不能经常洗换衣被,同志们身上都长了虱子,由于进军部队太多,常常号不到房子,只好睡牛棚、猪圈,甚至露宿旷野。我曾经睡过一间稻草房,背包也不用打开,下面是草,上面盖的也是草,还比较暖和。当然最辛苦的是炊事班和打前站的同志,他们要提前起来做饭给大家吃,不等吃完,他们先赶路到前面准备大家下一餐,晚上还要烧水给大家烫脚,打前站的同志更要提前去,买粮、菜,号房子等等。特别在贫穷的山区是非常困难的。
由于我军攻势猛烈,国民党官兵闻风丧胆,溃不成军,争相逃命,为了不让敌人跑掉,我军每天行军都在百里以上。战争形势的迅速发展,要求西南服务团各支队紧紧跟上野战部队,我们行军路程也逐渐加多,70里,80里,到百里以上,我一天最多走过114里。常常是天不亮起床,天黑了方到宿营地,两头不见太阳。这时同志们才尝到了行军的苦头,一天走下来,全身酸软,四肢无力,脚底打泡,身上的背包,粮袋象千斤重,有的扭伤了脚,为了不掉队,只好忍着疼跟着队伍走。解放前湘西山区的土匪非常多,加上国民党的残余,常出没骚扰,为了保证我们这支随军干部队伍的安全,野战部队派有部队在前面保护。就这样也发生过事,一天上级告知,有一女同志因解手掉队,被武装土匪抓去剥掉衣服,活活整死,以后大家都不敢离队太远,解手时,女同志就在附近,用油布围起来,轮流解决。
白马山是由湘入川的最高一座山,公路盘山而上,号称上山70里,下山70里,实际上下山都在百里以上,我们山上时看到还有国民党士兵的尸体尚未埋掉,衣服被当地穷苦老百姓扒光,形象非常难看。我们走到山顶时,看到一座纪念牌。是为修路时牺牲的工人建的,这也说明了山路的险恶。这一天上山也是最艰苦的,走过了湘黔川三省交界处,(有人说一步踏三省地点在花桓县茶洞镇边上)进入了四川,到了第一个县城秀山,上级传达说重庆解放了,在高兴和欢呼的同时,也感到了很大压力,我们是要接管重庆的,可还在千里之外,每天的行程还得加快、加多。到第二个县城西阳附近时,我们吃了晚饭,正准备睡觉,只见西阳大火冲天,有个战士跑来告知西阳被土匪放火,要我们提高警惕,当晚大家都不敢睡觉,轮流放哨。坐在背包上等天亮以后得知,土匪还是怕我们,只是放了一把火就跑。第二天我们正常行军,终于在12月22日左右,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重庆。在整个行军过程中,我脚上也打过泡,拉过肚子,生过病,那几天是最难熬的(当然病很重时,有收容队用汽车接走)。但我还是全程走过来了,终于园满完成了行军任务。
父亲来信(4)参加工作
到重庆工业部报到后,休息了几天,打扫了全身卫生(虱子),12月28日我分配到国民党原江北第二兵工厂(现长虹机械厂)任军代表联络员。我和另一同志负责机枪所和修枪所的工作。第二兵工厂是国民党在西南的最大(也是全国第二)兵工厂,军代表姓熊,是个师长。我主要负责修枪所,另一同志主要负责机枪所,我们两人是一个组,一个所有多少职工,我记不得了。所里的重大事情由我们负责。我只会与一部分工人混在一起,但不会做上层人员工作,到场部开会汇报工作时,另一同志拿了笔记本侃侃而谈,而我只是随口说说。过了三个月,我估计熊代表看我能力弱,不会工作,就把我调走了。
50年3月28日我到西南军区机要学校报到,学习机要工作。经过四个月的政治学习,学了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论人民民主专政等,才使我真正懂得了共产党为什么要革命的道理,初步树立了革命的人生观,接着进行政审,写自传。有些不愿意或不符合做机要工作的,就回原单位,我留下来了,又学习了个把星期的业务,我们班决定提前毕业分配工作。8月底,我们六个人分配到西南军区空军气象处机要股工作。那时候什么都要保密,连天气情况阴晴雨雪都要对外保密,当时的气象密码又非常简单,我又肯钻研,别人译错了的,我可以把它改正过来,予报组的一些同志对我有了好印象。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与我股一姓邓的女同志互相有了好感,她帮我洗衣服,帮我给父母写信。大约10月底,上海来信说我父亲病死,那时候刚工作,交通不便,我不能请假回去,也亏邓安慰我。11月西南空军搬迁到成都,由于我们的工作是不能中断的,需要一部分人先去成都开展工作,机要股就派了我,而且是坐飞机去,我们坐的是美国制造的C-46大运输,肚子很大,两边只有四个椅子,中间是空的,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有个笑话,当飞机在成都要降落时,因下降速度很快,人好像落空了一样,与我同去的一个报务员脸都吓白了,拉着我的手说:"飞机失事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飞机已落地。
我们即着手工作。大队人马是坐汽车到成都的。当年12月底,我调离了空司,不知是因为我工作比较熟练,还是因邓的关系(当时股长也在追邓),我调到了离成都约百里外的新津机场,我任机要组长。在新津只工作了十个月,新津气象机要撤销,我回空司,只呆了两个月,又奉命调重庆白市驿机场气象站任机要组长,同去的报务员中有现在的妻子杨大容。在重庆又工作了三年半,这一段时间,工作虽然比较辛苦,三天中有两个夜班,一个大白班,但也是我最愉快和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按作息时间生活和工作,不值班时,就学习业务,53年开始我学文化,学习了一些三角和几何,晚饭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那是我打球的时间,主要打篮球。
日子过得很快,记不清是54年底还是55年初,老杨对我表示了好感,但我心中还有个邓,说明情况,正好此时我组有个女机要员要调回空司,我们就托她了解情况,由于当时机要人员通信有很多限制,要经过领导审阅,故等了一段时间,才得知邓已和股长结婚,同时有一架路过重庆的飞机,成员中有个我认识的报务员,他告诉我邓已经怀孕了,以后我与杨好上了,但当时部队对结婚条件有严格要求,我们不够条件,故只能保持秘密的恋爱关系。55年,部队实行军衔制,公布了军官条例,放宽了结婚限制,规定只要是军官即可结婚,不久机场场长要我们结婚(当时不知道原因,以后才知道,重庆机场移交民航管理,部队撤销,而老杨也要转业在民航工作。)我们也没有选日子,只买了一条被单,吃了晚饭后,就在食堂,举行了简单婚礼,第二天照常上班和工作,一天都没有休息,时间是55年5月13日,星期五。
此时全国部队有较大调动,原六大军区撤销,在成都的西南空军中大部分人调武汉成立武汉空军,一小部分人调昆明,成立航空处。重庆机场大部分到南京,一部分到福建。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把我一个人调回空司,空司人员从成都乘车经重庆坐船到武汉,我也同时在重庆上船,于55年6月到武汉,此时是我和老杨结婚后33天就分开了。56年5月知道妈妈在上海生活很困难,接妈妈来汉,6月老杨请假来汉探亲,并考入武汉师专上学,第二年三月生下第一个孩子军军,取名字时,因我们是在重庆白市驿机场军队结婚的,故取名叫丁驿军,以后简化为一军,第二个儿子出生时,自然叫一兵了。58年机要处马处长曾通知我改行,不当机要员了,可是过一、二天又动员我到雷达团任机要股长,特别说明是个营职干部,实际我自己没有什么考虑,领导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于58年10月到雷达团报到,64年下农村做四清工作一年多,回来后即改行,先下放当副指导员一年,后调到当阳营当副教导员,70年底调钟祥雷达团任后勤处副处长,处长,79年10月28日转业到新华书店,90年5月正式办理了离休。
说明:55年以后,没有详谈,如果你们想知道而我又想写时,可作为专题。如:在武汉机要处的生活;妈妈和老杨来汉的情况;雷达团的工作;农村四清;二年半的支左;在额头湾的日子以及退休生活等等。
父亲来信-自我小结(完)
纵观我这一生,在部队工作30年零17天,前15年是机要保密工作,后15年大部分是在后勤。自认为是老老实实、兢兢业业,但不知因为工作不突出,还是职务关系,(从50年底开始,就带个长字,先是组长,以后股长、处长)我从来没有立过功,评过奖,而我在部队的级别和职务也提升得比较慢,这跟我的文化低,不大会说话有关,所以我从不埋怨和叫屈,我也一直没有参加过培训和进军校学习,一直是要我坚持工作。也因为坚持工作,历次的政治运动,从53年的三反五反、57年的反右,直到文化大革命,我一直没有直接参加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保护了我,而没有受到过任何的冲击,也就是说我这一生非常的顺利。在处理人事关系上(包括在书店),无论是对上级、同事或下级,也是很平和的,无论别人对我怎样,我都能泰然处之,从不知道报复和打击别人。到了晚年,我有两个好儿子和儿媳,加上党和政府对我们离休干部待遇上照顾比较好,所以我对我这一生是非常满足了。
丁庄秀园的后记(2009年):
读完这封信,流泪了。一直觉得父亲很好,但也很平常。前两天在走廊发了父亲的前几封信,也把这封尽快发了。父亲节我写过父亲,请读~我的父亲~
父亲的第一个初恋情人,被那股长看上,把父亲调离了原单位。这件事听母亲说过,但是是第一次从父亲那里听到。现在那位邓阿姨应该也是七十几了,我祝她和那位股长幸福!不论怎么说,她间接地促进了我父亲和母亲的结合,也才有了我。
今天才知道父亲在部队"从来没有立过功"!我曾随父亲在部队住过很长的时间,父亲绝对是勤勤恳恳工作的人,只是父亲并不看重那些东西。相信父亲的个性给了我也很大的影响,我和父亲的情况稍有不同,我得过不少奖,却基本没有当过带长的,尽管也参加过公司的多次培训(Leadership Training)。妻子曾笑我说只要我们组有两个人以上,那我就是组员,不过最近咱总算当了个长--家坛的班长:)。
此文发了后,收到了很多好的留言,这里我替父亲谢谢大家!父亲虽然平常,却非常受到身旁人的尊敬,父亲身体很好,现在有了老年证,就到处去玩,前两天电话里还说去看了赛马。愿父亲一生平安,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