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拍边扯(11)- 微疯习习
微疯习习
如果一个人对我说道,“我根本没有什么问题。”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警告信号。
------精神病专家 荣格
又一位医生犯病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无奈地苦笑。 我们这里是精神病院。如果是简单地划分,栅栏的一侧是千奇百怪的精神病人,栅栏的另一侧则是五花八门的精神病医生。两侧的人,貌离神合,似乎是惺惺相惜;遥相对望,仿佛又同病相怜。 看着我的前辈一个接一个地犯病,作为实习医生,我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虽然我自己觉得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以前的陈医生生性儒雅,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闲着没事只喜欢在办公室里摆弄他的花花草草,一副恬淡悠闲看破红尘的样子,他说他最爱君子兰。也许是种花种得太high了,有一天,他不停地对每个人说要把很多药片种进花盆里,等到春天,结出香瓜大的葡萄。他絮叨了几天以后,就被住院了。 一向老实的李医生有一次拧了一把护士肥硕的屁股,大喊道,“我要把全世界所有的鸡肉、牛肉、羊肉用集装箱送到耶路撒冷!…..我要把全世界所有的鸡肉、牛肉、羊肉用集装箱送到耶路撒冷!……”。那护士又羞又气,直接撅了过去。其他的护士怒了,二话没说一拥而上就把李医生扭送到栅栏的另一边。李医生完全不服,死命地摇着栅栏,直喊着要一块巧克力挡挡风寒。有几个稍微有点于心不忍的护士确信地点了点头,他真有病! 我原来的导师王医生本是个沉默的人,平时只爱上上网,不爱说话。即使是犯病时,也没有随大流说出什么奇思妙想的话。他犯病时只是一个劲地暴打办公室的一只沙发,仿佛在他的幻觉里沙发上坐着他的仇人。他用小幅度的咏春拳闷头捶沙发捶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一点累。当我和其他医生费了很大劲把他从沙发上硬拉开时,他还借着余威把我们也捶了一通。在我们把他绑进病房时候,我们都已气喘吁吁,气息奄奄了,但他好像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们都快气疯了。 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这样的事呢。我很纳闷。也许他们太爱他们自己的事业,入戏太深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到栅栏那边去体验生活,去卧底,去潜伏。因为,我们都知道一句至理名言:“如果自己没有点病,怎么能当个好医生呢。” 其实,这话就是我导师说的。当他义正词严跟我说的时候,我没想到那会是句谶语。 但是,我又想,如果真是卧底,他们怎么会潜伏这么长时间而不知道归队呢,难道是乐不思蜀吗?想到这,我一边冷汗一边惶惶不安。 *
所幸的是,还有值得振奋的事。随着精神病队伍整体素质的提高,有个别老精神病病情竟然慢慢减轻了。尤其当他们看着医生被关进来咯咯直笑的时候,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恢复了正常人幸灾乐祸的本能。有的老精神病会轻轻拍着犯病医生的肩膀,嘴里嘟嘟囔囔地叨叨,似乎在安慰医生想开点,如果没人拦着,他甚至还要给那医生把一把脉。每每碰到这种状况,刚刚犯病的医生往往会病情加重,更加抓狂。
不过,如果时间久了,新病人总会和老病友打成一片,犯病的医生也会慢慢习惯于自己身份的转变,日子也过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这种身份的转变也会有逆向的。有个极端的例子就是一位叫欧小姐女神经病,住院十年后竟然痊愈了。我们全精神病院受到了极大鼓舞。院长一冲动,当即决定聘请她为本院的护士长,因为她实在是知己知彼,实战经验尤其丰富,知己知彼。她后来确实很称职,看着她悉心地照料那位翩翩君子陈医生,耐心地喂饭把尿的,真让人觉得这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好惊讶的了。可我一厢情愿地觉得,也许正是当年陈医生对她认真治疗,她即使是在犯病阶段,也会本能地潜意识地记得他的好,所以日后会化为天使报答他。 这种逆向的换位常让我迷惑,既然如此,我们为啥还要这么界定森严呢。我兴冲冲地找到院长建议大家把栅栏拆了吧,让精神病医生和精神病病人打成一片多好啊,大伙儿本是同根生,早晚都一样疯,相煎何必太着急呢。 院长骂了我一句神经病。我没跟他一般见识,只在心里骂了回去。 望着微风习习中远去的白大褂,我期待着我拍着院长的肩膀,絮絮叨叨安慰他的那一天…… |
初期之喜极而微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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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