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后的一年多（完）

在美國讀博的第一個學期是辛苦的。爲了省錢我只注冊了兩門課，一門《理論力學》；一門《電動力學》，又是從頭再來。我大學畢業后教了五年大學，都是我出題考學生。這出到美國，又得自己學，人家攷。中國跌宕人生怎麽就是這波來回倒騰呢？這次折騰，還是自己努力成功的結果。人生就是這麽啼笑皆非。

剛到美國，一沒錢；二不會說英語；三還成天惦記剛回走路的在國内女兒。一家三地，讀博過活，活拼搏，心裏還想著幫家裏早日實現現代化，辦上四大件。

現在想起那第一個學期，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平日上課自習，黃昏幹活，星期五的晚上到超市買些一周活命的東西，一路上抱個牛皮紙袋，拎個塑料袋走一多邁。回到住所，渾身散架。好在年輕，再苦再累吃頓飽飯睡個香覺就全有了。

我換了房子，根本沒辦法和上海男人同房。在外就心情不好，回房還老被人嘮叨：又忘了関什麽燈？太煩了。

我的新儒美特是兩個人。我和一個學化學的小夥子睡臥室，外邊一個廣東來的補習英語的睡客廳。我都忘了拿哥們姓什麽叫什麽，他在家就一件事：坐在灶台前抽《中華》喝“龍井，長得特別像馬雲，從來沒有見他看過書，或是聼磁帶。我回家不做飯，在食堂幹活的好：掙點小錢，吃頓大飯。

離期末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我被老闆點（FIRE）了，原因是我打工不專心（人家也沒弄錯，我確實幹活的時候想功課）。這下麻煩大了。沒了小錢掙，也沒了大飯吃。眼見著又要要攷FINAL。善良的好同學就叫我到他哪裏去吃晚飯。那一個月，我每周只能花五個”大樂“，還用一塊錢買煙。“騎馬要騎千里馬”，抽烟要抽駱駝牌。現在講話：給力。美國大兵都愛抽。

總算過了第一個學期，兩門課，得了一A,一A減。凑合了。暑假可以專心全力掙點錢。美國好，活著就一件事：合法掙錢。就算是靠力氣掙錢，幹活一天也能吃兩個星期。當年美國的鷄蛋是七十來分十二個，幹一天端盤，也能掙到小100。想起我在中國給一百多的大學生上大課，的吧的，得吧得，口乾舌燥，兩眼混濁，光的衍射電磁波，質能關係相對論。一堂課才掙一包煙錢。這是咋回事嘛？”毛主席的書呀，我最愛讀，千遍萬變那個A下功夫“。

好詩云：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過了快四十年了，中國卻還是”兩慫（瓜慫，增慫）元首胡毬弄。弄得中國在驲吧欻的基礎上更加驲吧欻。”向前向前向前“。

一個學期過後，一個暑假打工過后。我轉學成功了。到了新學校，我依然是敲教授的門要錢。這個時候，我已經是一件藏藍T恤衫，一條牛仔褲，已經會和美國人眼對眼地説話了。不光會說“I need money",還會説：”I can do anything"。讓人見了就想雇。

我成了我們系的第一個第一年就儅RA（Research Assistant)的研究生。説起來好笑，我的導師拿了百萬能源部的錢要建一個新的實驗室。趕上我會簡單的車鉗銑刨，尤其是屏蔽電磁波的鐵皮盒子做的好，小木榔頭包的邊（估計美國人都沒見過）。人家美國，上螺絲。時間就是錢。

一年多裏，中國八九六四了，舉世震驚。我的導師關心我：你們中國是怎麽了？政府花點錢買點熱狗，買點可樂和學生們在天安門廣場暢談一下不就行了。怎麽開些坦克去清場？哎，美國哪裏懂得共產凼？哪裏知道“小事弄大，大事弄炸”？ 

出國是人生巨大的一件事。三年多，我調動了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來爭取成功。爲了自由，爲了讀博，爲了生存，爲了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本是些生命裏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對現代中國人卻是一件天大的難事。出國以後才知道，人生有很大一片天空。人生應該自由和快樂。

老在美國，我慶幸。三十五年過去，才明白生活應該很簡單。我感謝我在美國遇見的那些善良的人。因爲善良，人間才溫暖。

我始終銘記我的研究生導師給我説的一句話：生活只要是你自己選擇的就不要抱怨。我不抱怨。我慶幸我自己勇敢地選擇過自己的生活。生命和生活是拿來快樂的。我也相信總有一天，太陽會點燃中國的一把火，中國人民會不再恐懼不再哭昏而走向民主走向自由。（完）

3、26、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