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讀閑書---《歲月與性情》（完）

周國平上中學和大學的年頭，正是耄在中國閙活得最歡實的十年。中國既錯過了半導體風起雲湧的科學革命，又絕大多數人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新中國的制度優勢就是，國家的最高領導人無論怎末無休止地瞎掰，有點腦子的官員、還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以及有良心的解放軍的將領都毫無辦法。最典型的就是彭德懷。劉少奇好像也不是什麽好鳥，但是比耄的人性保留得還稍微多一點。耄所向披靡，胖臉映日月，韜略擰乾坤。

“困難時期”這四個字現在對于八0后、九0后、00后來説是不是和王莽篡漢一樣遙遠；文化大革命是不是和解放戰爭一樣好玩？中國式的向前看、向錢看很成功。幾十年過去了，中國當下的元首別看識字少文化低橫肉多，把個國家擰得跟麻花一樣，一會肉瘋漲，一會菜瘋漲；一會停電，一會暴雷。中國人揣個手機監視器過生活，嘴只能吃，神經得有多結實才能過日子？

我本想在周國平的自傳裏讀到些六十多年前一個中學生、大學生和滑稽時代的互動，或是看到點性覺醒有點早的男兒的風花雪月。全沒有。只是確實地知道了周國平大學裏的系主任聶元梓寫出點燃文革大火的那張大字報的日期是一九六六年五月二十五號，和北大實際上一九六四年參加“四清”就不上學了。連北大哲學係上些什麽課，哪些知名教授上課都一點信息都沒有。周先生花了很多筆墨寫他的好朋友，郭沫若的兒子郭世英，寫他多次到郭沫若的家裏吃好飯。

郭沫若的老年悲劇是他的兩個兒子都先于他死。一個是自殺，一個是他殺。老年喪子實在是人生的大悲劇。而郭沫若年輕時是風流才子，中年是馬屁大王，比耄歲數大，活得比耄長。從于立枕自殺，到二兒子自殺，後來的大書法家的老婆于立群也是自殺。可嘆于家（清朝進士）兩朵花都情繫郭沫若，都自殺。

周國平在北大四年多沒發展個女朋友。據他書裏素描，是上了兩年學，然後就到河北固縣搞四清，然後文化大革命。周國平所在的北大哲學係的黨總支書記就是大名鼎鼎的聶元梓。

大學畢業以後後來到了廣西農村，憑著北大畢業愛寫點新詩，讓一個山西女欽慕上了，可惜的是這個山西女人在西藏乾革命。當年，要想做男女之間的快活事，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人結婚。“人生短短幾個秋呀”，哪個英雄好漢想當個光棍？

周國平的身邊沒有他看得上眼的目標，只能和山西人敏子魚傳尺素，寫信戀愛，后來結婚。因爲長期自慰，洞房花燭夜早泄。全憑老婆賢惠，鼓勵爲主，雄風才得以回轉。兩個人有過一段甜蜜，周覺得太太“她的確是一個有現身精神，可以共患難的伴侶”。

可是從分居到在一起兩個人一直在痛苦磨合。好妻子，“在生活上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把屋子打掃得一塵不然”。性格雖然不和，但是兩個人努力打造幸福家庭。家庭生活之外，周國平在宣傳部門供職，正值批林批孔，揚法批儒，霸道壓王道，周讀了二十四史裏的很多史，讀了七八十卷的《馬恩全集》和《列寧全集》。讀書越多越反動？反動在閉塞的小地方也沒有大事。

新中國一切都出乎預料，一切都天若有情。霹靂稍不留神就一聲震天響，餡餅一不小心就砸在了頭上。周國平一九七八年攷社科院的研究生，初試不錯，哲學所還派人到他所在的廣西小縣外調，外調的人一個姓劉，而另一個是薄熙來的哥哥薄希成。成了，周國平考上了研究生，重回北京。

“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三十年走東，三十年走西，後邊的生命在走西北走西南還是走西東。人生自古活一囘，人生難得幾回搏，人生更難的是走個圈。

周國平的研究生倒是讀得很充實。只是三十多歲又開始兩地分居有點難。不久他就開始了婚内戀愛，放假囘廣西婚，其他時間他在北京戀，戀的人兒叫雨兒。周國平還真是條漢子，從來也不瞞著老婆，老婆倒也通達，只是同房一起做大事的時候有些不對頭。周國平有情有義，不把敏子以夫妻團圓的名義調到北京，他就不離婚。後來總算把敏子調到北京。先團聚，再離婚。在沒有自由的中國，普通人有什麽辦法？一切都得有個冠冕堂皇的説法。”有槍就是草頭王“，那沒槍呢？

後來周國平和敏兒離婚了，和雨兒結婚了。婚裏戀愛了七年。一場愛情對於男人來説非常重要。雨兒明知周國平是有婦之夫但還是給了周國平愛，這使得周更加自信。周努力學習德語，與尼采爲伴。努力翻譯了尼采的《悲劇的誕生》和《權力意志》。再也不讀蘇聯的哲學書，也厭煩了“馬克思主義人學問題上的糾纏不休”。

一九八四年，周國平在職讀博士。研究方向是尼采。出過《尼采，在世紀上的轉折點》。導師爲他作了序，裏邊的一句話使他感動：在歷史的審判台前，只有弱者才需要辯護，而尼采決不是弱者，他所需要的不是辯護，而是理解。“

三十多年前，在中國能出一本這樣受歡迎的哲學書是很大的成就。也就是8964前的那段有些思想自由的日子。中國人的思想不允許有自由。人民政府和人民玩了一把坦克以後，人民只能聼黨話”朝錢看“。再後來，權還是更厲害，權管錢。黨厲害。

周國平后來和雨兒離了婚。原因是”紅杏出墻春意閙“。一九九七年十月又和一個漂亮的女博士紅兒結了婚。時年四十二嵗。”人生短短幾個秋A“，搞懂男女之間的愛呀情呀，還上升到哲學高度，實在是一件太累的事。周國平跟她第三任老婆的一句話，倒是説得非常在理：小事夫妻可以掰扯（大意），大事必須同心協力。生活裏什麽是小事，什麽是大事呢？

一本歷經新中國七十年的心靈自傳認真地讀完了，感覺很奇怪。想起前幾天和我在美國的多年未見的大學同學的電話：”我們不能行，一輩子就結了一次婚“，哈哈大笑。

10、29、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