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眉:OFFICE不谈爱情
第一章:暗藏机锋
椭圆形的会议桌,中空,绿色植物点缀其中,绽放的鲜花悄然吐露清香,但会议气氛却非常沉闷,一股难以诉说的郁积之气像云层一样笼罩在上空。策划部的同事们个个低着头正襟危坐,斜飞的眼神余光却在空气中乱撞,表情各异。
主持会议的是刚从总公司空降的首席代表程善雄,不过,从那面沉如水,眼神凛冽,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漠疏离的表情来看,只怕是雄字有余,善字不足。
我赶紧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摇开去。这样的场合,我该想一些严肃的事情。
这程善雄,毕竟新官上任,他的三把火会怎么烧,哪些人会成为一将功成万骨枯中可怜的白骨,谁也说不好。如果被他知道我在想什么,那我铁定成为第一个撞上枪口的人。
把头悄悄低下去一些,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与会的同事们。
坐在程善雄下首的,是副总曲毅广,他面无表情。不过,最懊恼最矛盾最不甘最生气最愤恨最悻然最无奈的只怕就是他了。我们都以为他升任这个位置是顺理成章,毕竟上任首代阮树政离开公司后,公司的一切都是他在打理,半年过去了,公司运营得井井有条。
可是,不知道总公司那些美国老外心里怎么想的,程善雄的到来,是不受欢迎的,甚至,是让人意外的。
而且他也无意于在这里先站稳脚跟再采取行动,昨天才来上班,今天就召集所有人员开会。我们的策划方案就堆在他的面前,他翻看着,脸上隐隐然竟带着些怒气,看来,他的第一把火,已经先在心底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当然,作为广州分公司的最高层,他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而我们却得小心护着自己不触到那火苗,以免被烧成灰烬。
程善雄重重地把那些文件夹推开,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同事们辛苦几个日夜的成果,被他贬得一文不值,他挑起眉头,用睥睨一切的眼神冷冷道:“我真奇怪,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优秀的方案?我实在看不出它们优秀在哪里,思维堵塞,僵化,不懂得创新,漏洞百出。这样的方案,叫客户怎么能满意?你们就是用这些方案来敷衍客户的吗?”
堵塞?僵化?敷衍?这些词像炸弹在空气中噼里啪啦作响,炸得每个人头晕目眩,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我相信自己也是。
这是什么话?就凭这一眼,就武断地否定了我们的成绩?以为身为首席代表,高高在上,就可以俯视一切?就可以不顾别人的自尊,不顾别人的感受了吗?
但是,我没有什么立场说话,他是责备、轻视所有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只是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我上面有经理、副总,和我平级的,还有五个同事。何况,我也算在职场摸打滚爬两年,不会傻到冒失地做那出头椽子,让别人在身后偷笑。
“程总!”曲毅广慢吞吞地开了腔,这个时候,他是非说点什么不可了,程善雄等于全盘否定了他的眼光、管理、用人方式和成绩。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天塌下来,还有上层的人顶着呢,但他不能。
他忍耐地道:“这些方案,或许不能达到你的标准,但是,我们的客户,并没有提出过相似的责难。相反,我们和客户之间,一直合作得很愉快,这半年来,公司的业绩也在客户的认同里上升了百分之十三。当然,我们也不是一直僵化不动,我们也在寻求创新,寻求进步。相信在程总的领导下,以后一切会更好!”
漂亮!我在心里喝彩,禁不住对曲毅广涌出些崇拜之情。到底是见多识广,面对这样的场面,却毫不被对方控制,一番话不愠不火,不软不硬,却有力地回击了程善雄的“刁难”,既说明了以前的成绩,又将了他一军,还给了他面子。
程善雄唇边慢慢绽放开一抹冷峭的笑意,说道:“曲总,我没有否定你的成绩,对于曲总的能力和付出,我非常佩服。但是曲总的危机意识,似乎有待加强。BOF公司,曲总想必并不陌生!华盈的项目,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提到BOF公司?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但不等他锋锐的目光扫视过来,又很快垂下眼去。明哲保身每个人都懂,而且都在身体力行。
曲毅广仍然是不怒不喜的表情,淡淡地道:“他们一直是我们公司的竞争对手,我们接触过几回,并没有吃什么亏。华盈项目的失手,是我们的疏忽,但胜败乃兵家常事,在商场上,谁也不是常胜将军。程总,以后与BOF公司的交锋,我们都唯您马首是瞻,我相信,您会带领我们打几个大胜仗一雪前耻的。”
明明是咄咄逼人,却看不到锋芒;明明是言语挤兑,却好像充满诚恳。曲毅广那不动声色的沉稳,不露锋芒的反击,让我们心里都涌起一阵快意,坐在我旁边的夏竣岚甚至在桌下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不怪我们,谁叫程善雄一来到,就先想着给我们下马威,却把我们都给得罪了?
早知道这样,昨天谁去那么大张旗鼓地迎接他,原来我们准备那么多的鲜花和笑脸,那么多的热情和期待,迎来的却是个冷血动物。
昨天他刚下飞机时,还微笑着和曲毅广握手,对我们亲切招呼,那时他温文的谈吐,清峻的面容,稳健的作风,还有眼底的深沉敏锐,以及年仅三十二岁就坐到首席代表这个职位的能力,让我们在艳羡钦佩之余也兴奋不已,希望他能带着公司打开一个新的局面,也可以让我们的待遇大大提升。
可是今天,他就成了个高高在上、傲睨别人、妄自尊大的自大狂。
面对曲毅广的回击,程善雄冷峭的笑意不变,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曲毅广一眼,寸土不让地说道:“我不会叫你们失望的。现在,我想知道大家手头正在做的项目,了解工作是融入工作的第一步。曲总,就从你先开始?”
似乎带点咨询,但却是不容推托的命令口吻。
曲毅广并不在意,当然,也许在意只在心里,身为高层,怎么可能把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他抬起眼来,迎视着程善雄的目光,语气平静地道:“半年前,公司订下方针,希望能把寰亚国际集团发展为我们的固定客户,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如果能与寰亚国际集团签订合作关系,公司的年度总业绩将上升百分之三十三。这个项目是我在负责,现在已见成效。我有信心,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和他们签下合同。”
“很好!寰亚国际集团是大型跨国公司,多付出点时间和精力也是应该。”程善雄面无表情,看向雷勘辉。
“鹏程公司目前有个近百万的项目,我在跟进!另外,我们项目组手头有一些小项目在跟,已经责任到人。”雷勘辉简短而清晰地回答。
大家手上都有固定客户,而寰亚和鹏程,却是争取对象,这样的大项目,一般都是高层在跟,我们跟的是一些中小型项目。
“鹏程这个项目,最强的竞争对手应该是BOF公司,他们有什么动静?”程善雄直接而锋锐地问。
从这一问,显而易见,在没来广州之前,他也下过一番工夫,对公司的一些内情相当清楚,所以随便一问,马上切中要害。
“势在必得!”雷勘辉并没表示意外,也未加任何掩饰,沉稳而坦然地回答。
程善雄点点头,淡淡说道:“嗯。若非这样,也不正常。”他再不发表意见,看向下一个。
方浩安见程善雄目光移向他,答道:“我们组在做金维和FCT的项目,金维近期就会签合约,FCT还在进行中。另外,还有一些老客户在跟。”
我们一一汇报,大家手头都有工作,不过,我手头这个项目,方案都提交给了客户,那边挺满意,只需要做一些善后工作,就这两天便要结束了。
听完我们的汇报,程善雄没有对任何工作给予赞赏和肯定,声音淡漠地说道:“很好!但是,我不希望下次我看到的方案,还是这样一堆毫无新意、让人视觉疲劳的作品,我需要的是优秀的、创新的、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与会的所有人,“职场是个优胜劣汰的地方,不是福利院,也不是养老院,如果你们不能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在市场要淘汰你们的时候,我也绝不会手软!我会抽时间单独找你们谈话,现在,”他威严宣布,“散会!”然后,他先出了会议室,回他宽大的、曲毅广特别腾出来的首代办公室去了。
之前,曲毅广一直在他那办公室办公,前天接到首席代表即将空降的消息后,曲毅广马上让保洁人员收拾干净,自己也搬到他以前的副总办公室去了。在搬走的时候,曲毅广应该是有所不甘的吧?但是,他心里在想什么,自然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我们都被这一记闷棍打得有些发憷,什么福利院、养老院?这不明显在说我们工作不尽力,在混日子吗?
这下马威,够劲的。
一来就与全公司的人为敌,是敲山震虎,还是有恃无恐?
曲毅广面无表情地出了会议室。
接着,两个经理也若有所思地收拾文件夹离开。
剩下我们六个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大家都没动。一会儿,还是谢方洁先打破沉寂,她收拾夹子,说道:“看来,是掉了只老虎到羊群里来了,回去做事吧,别被老虎逮到!”
我轻轻笑了笑,老虎吗?从那咄咄逼人的神态,冷峻尖锐的话语来看,似乎是的。但管他老虎还是狮子,我只努力做好自己的事。
我也收拾了面前的文件准备离开,尹哲超磨蹭着凑近我,神秘又兴奋地道:“绫枫,你不是想去看莎拉·布莱曼的演唱会吗?我弄到两张票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我一侧头,就看见宋涛和夏竣岚在那里挤眉弄眼地笑,幸好卓冰冰和谢方洁已走出门去了,没听见尹哲超的话,少两张暧昧的笑脸。
我对尹哲超微笑道:“我也弄到票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啊,你找别人去看吧,这票挺贵的,别浪费。”
“啊,”他张口结舌,“你…你也弄到票了?这票…很难买的。”
“是啊,”我笑吟吟地轻描淡写地道,“正巧我有个同学有点关系,托他帮我弄了张,我不知道你也喜欢,不然就叫我同学多买几张了。”
“哦,”他失望地道,“这样啊!”
我笑了笑,指指外面,“我去做事了!”
走到门口,宋涛小小声地道:“绫枫,你真不解风情,可怜哲超那一片痴心啊!”
我笑着白他一眼,嗔道:“去,说什么呢你?OFFICE不谈爱情,你造谣是想害我们失业啊?”
“哪有那么严重?再说,我是那么心肠歹毒的人吗?”宋涛笑嘻嘻地道,“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不能乱开,尤其是有关感情!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候,老虎刚下山呢。”我和他边说笑边走了出去。
回到我的座位上,想起程善雄那句“我会抽时间单独找你们谈话”,我皱皱眉,会议上的下马威还不够,还要挨个儿收拾一番吗?
我们六个项目负责人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坐着,地方不拥挤,却也不宽畅。在这幢有名的商业大楼里,公司能租下整层楼面作为办公地点,已经可见手笔之大。
策划部门在单独的办公室,不与别的部门相干。但整个广州分公司,却是以策划部门为主,程善雄直接拿我们开刀,不知道是想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另有打算。
想到我那杂在一堆方案里同样被他否定的那个方案,心里有些愤愤然,那可是我花了一天一夜时间做出来的。不过,人微言轻,除了再努把力,做出个更好的,也别无办法。我总不能拿着我的那个方案在他面前脸红脖子粗地据理力争。
再说,我也没弄清他们开的是哪一国的战场,玩的是哪一类的手段,也许,程善雄确实有真才实学,又对我们要求太高,所以才对我们所有的方案嗤之以鼻。
如果是这样,那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或者说,我又有什么底气来抱怨?
从电脑中调出方案的蓝本,我仔细研究着每一处细节,每一个文字,企图找出问题,能修正它,使它更加完美。
我一直信奉一条,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但是,一天一夜的努力成果,毕竟不是一眼就能找出毛病的。我正沉浸在其中,电脑显示屏被轻轻敲了敲,抬起头来,坐我前面的尹哲超欲言又止的表情,吞吞吐吐地道:“绫枫,你,你真的买到票了?”
我笑着拉开抽屉,拿出我那张二等票,这是韩嘉楠帮我买到的,他死活不肯收我的钱,我只好请他吃顿饭来感谢。
我把票拿出来晃了晃,笑意微微地说:“当然,我还骗你吗?”
他鼓起嘴,样子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我只当没看见,低下头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笑。他是有追我的意思,但是,我并不想陷进感情的旋涡里。且不说OFFICE爱情一般不得善终,他本身,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成熟而稳重的男子,重情识趣又不闷。像昨天程善雄给我的第一印象一样。
尹哲超么?他还不太成熟。
我对OFFICE爱情倒没偏见,比如我的朋友窦维胜和方悦宁,他们就是同事。窦维胜近水楼台先得月,尤其这阵,两个人甜蜜得让人眼热。
但是,我们公司有明确规定:同事之间不得恋爱。卓冰冰和夏竣岚明明两情相悦,却只能在公司的明确规定下暗渡陈仓,玩起了地下战。尹哲超也许以为,我也喜欢这样。
可我并不想在白天八小时面对过的人,在晚上还要面对。这样,生活圈子未免太小了,人生未免太局限了。
虽然有日久生情一说,但同事发展为恋人,这与我的想法里,实在不会是一件美好的事。
性格不同的人,对待相同的事情,就有不同的想法,比如我和卓冰冰。
谢方洁侧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扫了她一眼,好笑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扑哧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尹哲超可是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这两张票,你就一点面子也不给?”
“我自己有啊!”我斜睨着她,“你给他面子好了,反正你既没有票,也没有男朋友!”
“少开我玩笑,”她白我一眼,又侧过身子,声音压得更低,“刚刚那条鳝鱼把你们老大叫进去了!”
“鳝鱼?”我回过神来,指程善雄吗?我扑哧一笑,这称呼有意思,可是,他又岂是一条软弱可欺的鳝鱼?分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黑熊。
至于他找我们经理雷勘辉,我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应道:“他在会议上就说过,会找每一个人谈话,当然先找经理,再找小兵了。”
“但是,你们老大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她煞有介事。
“真的?”我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还骗你不成,呶,现在我们老大也进去了,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
我侧头一看,果然见方浩安敲门进了程善雄办公室。我安慰谢方洁,“别多想了,反正,他再怎么为难,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兵。”心里却有些打鼓,雷勘辉是个不错的上司,如果程善雄看他不顺眼,逼得他走路,以后我们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希望如此吧!”谢方洁忧心忡忡地说,“还不知道找我们谈话的时候,会问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呢,要是像在会议上那样,一点自尊都不给我留,我非和他吵架不可……”
我心有所思,只看见她小嘴开合,后面那些抱怨,就全没听进耳里去。
公司的制度几年来都这样平稳过渡,从前首代阮树政,到曲毅广代理首代的日子,公司没有大的变动,大家习惯了按部就班。这会儿却突然冒个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人出来,不知道他这斧头,是准备削削边角,还是准备一刀切;是只准备大力改革,原班人马不变,还是准备大量换上新鲜血液。
接下来谁也不知道将面临什么风暴,这难免会让大家心里没底。
我站了起来,谢方洁停止了抱怨,吃惊地看着我说:“绫枫,你要做什么?”
我顺手拿起桌上一份文件,镇定自若地对她笑了笑,说:“喏,把这个拿给我们老大签字!”
雷勘辉的办公室在左手第二间,有个落地窗,采光很好。他今年四十四岁,看起来却好像才三十出头,在策划这一行,他已经做了十个年头,可谓见多识广,办事沉稳是他的特色。
不过,也许正因为办事太沉稳,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也没有特别出彩的策划传于业内,升职缓慢。
这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后,桌上虽然摊开了一份文件,但我猜,他一定没有在看。他在想着问题,从那略略皱起的眉头就可以看出来。
我敲了敲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经理,这份文件拿给你签字!”我边说边走进去,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把文件夹翻开来送到他面前。
他看看我,接过文件,翻看了一下,在下面签了字,但却没有把文件还给我,而是抬眼,目光落在我脸上。
他的目光有种透视般的感觉,看他虽然若有所思却并没有暴怒的脸,还有那深邃的眼神,我没能把想问的话问出来。但在他的打量里,虽然我竭力装得平静,但我知道,他已从我脸上看出一两分不自然。
我当然不是来找他签字的,这份文件并不急。他怎么会不清楚?
他轻轻笑了笑,把夹子递给我,一片了然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做好自己的事,别这么好奇!”
我也轻轻一笑,接过夹子,回应道:“在第一时间得到讯息,做出反应,把握市场,这好像是策划部人员必须具备的敏锐和必须保持的优势!”
他用一种好气又好笑的神色看我,“这和市场有什么关系?”
“经理,这可是你教我的,不放过任何讯息,因为没有无用的讯息,只有不善利用讯息的人!”我振振有词,“再说,这是与我利益攸关的事,你不能说我好奇心重,也不能说我八卦。”
“伶牙俐齿!”他作势瞪我一眼,又失笑。
“我当成是经理你对我的夸奖啰!”我笑着走出门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既然雷勘辉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压抑着怒火,那么,一些事情也许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糟糕。
刚巧,方浩安从程善雄办公室出来,他低着头,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不过,能让方浩安低着头走路的事也不多了。
等方浩安一进办公室,谢方洁已一溜小跑,过去探听消息了。
有一点点风吹草动,每个人都竖着耳朵,擦亮眼睛在那儿悄悄打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怕也不过如此。
新官上任,没有带来一片新气象,却带来一阵恐慌。
而这恐慌,还仅仅只是开端,明天呢?迎接我们的,又将是一番什么局面,这只黑熊,他准备怎么张开他的利爪,把我们控制于股掌之中?
第二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昨天,程善雄只找了副总曲毅广和两位经理谈话,谈话的内容我们自然一无所知,只能从他们三人的表情来猜测一二。
可是猜测毕竟没有根据,何况,做到高层管理,哪个面上的表情会这么容易被人揣测透?以至于整个下午,大家都显得心事重重,做事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果程善雄是想敲山震虎,他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要持续多久,如果办公室里是这样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套用谢方洁的话说,只怕不闷死也会精神分裂。
早上上班,我刻意晚了些,踏着上班时间出现在办公室里。宋涛把握机会贫我,“绫枫,你是抱着闹钟上班的吧?”
我开电脑,笑着白他一眼,说道:“只是多透了两口气进来而已,某些人意外地没有迟到,就开始挺直腰杆抓别人的现形了?”
“什么叫意外地没迟到?我总共才迟到过三次!”宋涛声音提高,叫起屈来。
我正笑,“铃——”地一声打断了我,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我冲宋涛摇手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接起电话。
是程善雄打来的,他的声音平静无波,“顾绫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绝对是居高临下的语气,绝对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放下电话,我皱了皱眉,虽然轻微,却被对面的尹哲超看在眼里,他关切地道:“谁的电话?”
“程总的!”
他怔了怔,马上又是安慰又是打气地对我道:“他要见你是不是?不用担心,绫枫,他是走程序,耍威风!”
我冲他笑笑,“谢谢!”果然快啊,只是,为什么我是第一个?
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略一沉吟,快速地从电脑里调出了昨天我自己完善过的那份策划方案,打印了一份,这才去程善雄办公室。
不打无准备的战,这是雷勘辉教我的,这两年来我也一直贯彻实行。
敲门,程善雄的声音平静无波地道:“请进!”
扶住门把手,感觉心跳有些紊乱,接下去是狂风暴雨还是和风细雨?又或者根本没有雨,是一片艳阳天呢?
我略有些踌躇,拿着文件夹的手下意识捏紧,心里有略微的紧张。
这是怎么了?被昨天会议上的下马威杀得不敢面对了?
人真可笑,他的雷厉风行、大刀阔斧,虽然让我有些憷,但我对他尖锐的话语也有些微不满。但是内心里,我还是敬佩景仰他的,因为男人的霸气和领导魅力不也正是从这些方面体现出来的吗?不过,当这些有可能落到自己身上要自己切身来承受面对的时候,却不确定起来,怕自己做了炮灰。
我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上涌的一些不安。怕什么,该面对的一切都需要面对,生活赋予人的,不一向就是接受与承受吗?
再说,职场两年的历练,面对过那么多客户,接到过那么多项目,我不至于在面见一个首代的时候,还感觉怯场。
他的办公室很宽大,除了他的办公桌和桌前的会客椅,在靠窗的位置还摆放着会客沙发和茶几。尽管如此,办公室也并不显得拥挤,还有相当大的空间。不知道曲毅广在让出这个办公室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
我又为自己思绪的天马行空小小自责了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脑海中还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些奇怪想法。
开了门,我一抬眼,就迎上程善雄的目光。
他正看着门口进来的我,眼睛微微眯着,显得狭长,也显得锋锐。我挺直了背脊,镇定地走了过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谢方洁所说,如果他还是一顿武断的责备,我也不会像昨天这么沉默。
他指指办公桌前的会客椅,道:“请坐!”
“谢谢!”我坐了下去,接受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等待他的提问。
我承认我的目光不是温顺的,用戒备来形容也许更好,因为这正是此时我的心境。
他的身子却略略往后仰了仰,这是一种放松的姿势。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氛围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刚刚的备战状态,和他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都随着他这个动作悄无声息地消逝在空气中。
他真善于控制场面,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就连气氛也控制住了。
显然,他察觉了我心中所想,扯了扯嘴角,唇边露出个莫测高深的笑容,道:“顾绫枫,你的效率似乎有待加强!”
语气虽是责备,但责备的意思却很淡,听起来更像开玩笑。但是,有昨天会议的前奏,我却不敢当成他在开玩笑。
这笑容让我有点恍惚,也让我有点警觉,他的话语更让我意外,我敏锐地看向他,他是指他的电话打来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吗?耽搁了打印一份文件的时间,我的确该承认,我略低下头去,轻声道:“Sorry!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微微点点头,把手中捏着的一份文件推到我的面前,示意我看一看。
那是我昨天的策划方案,在会议上,和大家的一起,被他批得一钱不值的那份。我只看了一眼,就疑惑地抬眼看他。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深不可测,声音平板,听不到半点起伏,“你对自己的要求,不够严格。”
这是一个陈述句,这就是他对我的评价吗?这么武断?这么肯定?他凭什么这样评价我?我们根本还没有正式接触过。
我想皱眉,但忍住了,我直视着他,眼神中不自觉地就有了几分不满和不服,说:“程总,你能给我这番忠告,我非常感谢。不过,你应该不介意让我明白,我不可原谅的不足之处在哪儿吧?”
他审视地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
对视两秒,他眼中居然闪过一丝似讥似谑的笑意,说道:“你为什么不翻开你的方案看看?”
疑惑地翻看那份方案,这一看,我有些愕然,他居然对这个方案作了细致的评价,优劣之处,一针见血。而且,有四个地方,划上了重重的红线,并圈了起来。
他的声音淡淡响起,“我承认,这份方案有些地方你处理得很漂亮,但如果你对自己要求严格一些,我想,这四个地方你会做得更加完美。”
我心中有些震动,没顾上回应他的话,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批复上。仔细看过,他的意见很中肯,并没有刻意刁难,如果照他的这个思路重新修改方案,虽然只是小小的改动,但的确可以使这个方案更加完美。
——是他所说的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完美。
我意外又怔忡地抬起头来,昨天看了一天,我才发现两个地方并进行修改,他也许只看了几眼,就能找出四处不足,而且给出这么一份意见。我有些难以相信,也有几分钦服。
才华,这才是让人不得不敬仰的才华,用点睛之笔,化平凡为神奇。太厉害了。
我心中震动,如果不是一向稳重,险些就要用仰慕的眼神来看他,我诚恳地道:“谢谢你程总,我会再完善这份方案。”
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文件夹上,问道:“你准备带什么给我看?”
真敏锐,他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带个文件夹进来。
那是我修改过后的方案,在打印出来时,我曾经自信满满,觉得这已经够完美了,觉得凭这份方案,我已经有底气和自信了。但现在,却不免有些惭愧,这份修改过两处,我认为已经完美的方案,其实并不完美,我刚刚激荡的自信,已经消逝了大半。
我心里感觉狼狈,赶紧道:“没什么!”
“既然拿来了,我看一眼有什么关系?”他居然坚持,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我只好递给他,脸上不由得就有了点腼腆。他会笑我吧?笑我自以为聪明,在他面前,其实只是小儿科。
他翻开来,唇边先是有了一抹笑意,接着,那笑意加深,他抬眼看我,意外的是,他的眼底,不是取笑,相反,倒有几分赞赏,道:“看来,我该收回刚才一些话。你比我想象中更优秀!”
这算是对我的肯定吗?胡萝卜加大棒?这也是他管理方式的一种?可敬佩是一回事,敬而远之又是另一回事,我对他,现在就是这两种心绪综合。
我不会因为他一句随口的夸奖而得意忘形。抬眼看他,我礼貌而简短地道:“谢谢!”
“明天,你能不能给我一份更完美的方案?”他把我前后两份方案都拿给我。
“我会尽力!”
“好了,你出去做事吧!”他手肘放在座椅的扶手上,右手揉揉额,似乎有些疲倦,说道,“哦,对了,顺便叫谢方洁进来!”
当我抱着两个文件夹低着头深思着走出程善雄的办公室,尹哲超、谢方洁、宋涛、卓冰冰、夏竣岚都围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谢方洁一迭连声地问,满面的急切。
宋涛道:“他说了什么?” 他们一脸的关切,七嘴八舌地问我。毕竟,我是第一个被叫进去“谈话”的项目负责人。
尹哲超睁大眼睛看着我,“绫枫,你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骂你了?你别生气,不用理他的!”
我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他对我方案的修改地方,我努力了一整天,却不如他一小会儿。看来,他让我仰视的,不只职位,还有他的才华。
谢方洁道:“真的没事吗?有事说出来大家也好参谋一下,别一个人承受啊!”她沮丧地道:“猜也猜到他没好话,听说,他昨天对曲总和两位经理,一点面子也没留。想想看,我们这些小兵,他当然更不用顾忌了!”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笑着看她,说道,“对了,方洁,程总要见你!”
“见我?”她瞪大眼睛,好像要去见洪水猛兽。
我笑了笑,说道:“没事的,例行谈话而已!他昨天在会议上不就说过会单独找我们谈话的吗?”
“哦!”谢方洁并没有因为我的安慰而放松下来,不过,她没有理由抗拒,只好磨蹭着去程善雄办公室。
这边,尹哲超还在表现他对我的关心,他研究着我的脸色,“绫枫,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哎!”
“我只是在想怎么修改方案的事!”我微笑看着他,说道,“谢谢你的关心!”
程善雄并没有给我多长时间,他说明天,我绝对不能理解成明天下午下班之前,如果今天做不完,晚上又要自己加班了。
也好,明天周五,今晚就算再晚,只需要坚持一天,就可以好好补个美容觉了。
至于周日,悦宁也该回来了,她会安排活动,不需要我去费心。
例行谈话持续了一个又一个,从程善雄办公室出来,大家表情各异。我没有去关注程善雄和他们谈话的内容,那些不需要我去关心。
我还不想马上失业,最明哲保身的方法,是做好手头的事;最聪明机变的方法,也是做好手头的事。
再加上,程善雄圈出来的、我没有发现的薄弱之处,使我非常震动,我的确做得不够,不怪他吹毛求疵。做为一个策划人员,应该追求更好,更完美,他这样要求我们,没有什么不对。一个有才华有魅力的领导人,总有自己的特色,也许,说话尖锐也正是他的特色之一。
把两份方案对照了一下,我不得不承认,程善雄看似随手圈出来的,却激发了我沉睡在某个角落的灵感。
当思维陷入僵局,是需要有那么一点点刺激,来使一切柳暗花明,程善雄无疑非常善于运用这点。
每个管理者都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式,程善雄在会议上固然咄咄逼人,但那也许是他为了以后工作可以顺利开展而采取的另一种手段。我不是高层,是无法理解人性化与高压这两种管理孰优孰劣的,那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我虽然有了灵感,也有了新的思路,但是方案毕竟没能赶出来,晚上竟然真的要加班。
把资料收拾了,放进包里,准备下班。尹哲超从他办公桌前几步走过来,站在我的旁边压低着声音道:“绫枫,一起去吃饭?”
我笑着站起来,拍拍包,说道:“不了,晚上要加班!”
“那总是要吃饭的嘛!”他带点期盼地看着我。
我心底有些不耐烦,却忍耐地在脸上保持着微笑,说道:“我还有点事,回去煮方便面吃,先走了哈,再见!”
不再理他,出了办公室,穿过走道,去等电梯。
转过弯,看见雷勘辉正站在那儿等着,我走过去叫道:“经理!”
雷勘辉对我点了点头,这时电梯下来,里面没人。我们走了进去,关门的时候,我的手碰到了包,包里放的是我今晚要带回去加班修改的方案。想起来程善雄找我单独谈话的事情我还没告诉雷勘辉呢,他毕竟是我的直属上司,于是,我把上午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雷勘辉没什么特别表情,只是应道:“哦!那你好好修改一下,明天给他吧!”
“经理,我明天先拿给你吧?”
“不用!你直接给他。”雷勘辉简短地道,“好好干!”
我揣摩着他的话意,但是,他还是一如平时,面容温和,带着些亲切的笑,我根本猜不透他这番话的真实意思是什么。可是,我不相信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的。有些东西,明显已经有些不同。
见我迟疑,他又笑道:“程总是想看看你的能力,你把你的优势展现出来。不用瞻前顾后的。”
“哦!”我口中应着,感觉他的沉稳后面似乎还有些沉郁,这种沉郁压得我有点透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因为程善雄尖锐的话语,还是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对公司中层管理的不信任。
那样严厉的斥责,总不可能是因为欣赏吧?虽然不在其位,不能感受到他们的处境,但总能有所知觉。
我以为程善雄的到来,最难以接受并且最尴尬难处的是曲毅广,毕竟这半年多来,他一直以首代的身份来管理着公司,现在,压下来个顶头上司、正牌首代,他的地位一下子不尴不尬起来。
但显然,我想错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啊,真正受影响的,远不仅止曲毅广,包括雷勘辉方浩安这样的中层,也包括我们。
我抬起眼,看着雷勘辉,说道:“经理,程总来了之后,有些事情好像变了。我不知道是该听程总的,还是该听曲总的,但是,我会听你的!”
雷勘辉怔了怔,带着几分啼笑皆非的神情看我,嗔道:“这是什么话?程总和曲总的你都要听。他们都是你的上司,知道吗?小丫头,没有谁要你表忠心,别自作聪明!”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需要选择一个来听呢?” 看来,我又会错了意。我有些狼狈,脸上不禁有点发热,睁大眼睛看着他。
“不需要你来选择,就算要选择……”他迟疑了一下,脸色有些低迷,声音也低了下去,梦幻一般地低声道,“也是我来选择!”忽然,他醒悟地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带着几分责备道:“绫枫,你小脑瓜里面在想什么啊?你以为是两国大会战?你非得找一方来效忠?开玩笑!你电视剧看得太多了吧?”
见我一脸目瞪口呆,雷勘辉似警告又似提点地道:“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做好手头的事,听见了吗?”
“知道了!”我回答。心里却不太服气,不是两国大会战吗?我才不信,或者过几天,我就可以看到战场上的硝烟了。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就算是两国大会战,我固然不想雷勘辉输,也不想程善雄败阵。
他太有才华了,虽然现在我不太认同他的管理方式,也有点受不了他的尖锐话语,内心里,却不能忽略潜意识中对他的由敬佩而生的好感。
这世上有种人就是这样,虽然尖锐而且咄咄逼人,但却让人为他的才华折服,为他的魅力倾倒。
虽然我还没到倾倒的地步,至少,我已因为他的才华,而愿意把一切朝好的一方面去想。
“还在想什么?看来,平时我对你们真是太宽松了!现在,面对一点压力,就开始胡思乱想!”雷勘辉见我在发呆,笑嗔道。
他对我们的确一向宽松,有什么问题他也会尽力帮我们解决,所以,在他面前,我才这样没有顾忌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说我是胡思乱想,我固然有些胡思乱想,但我相信,他心里还是认同我的胡思乱想的。
我是折服于程善雄的才华,但我并不希望一直井然有序的生活被打乱,不希望我习惯的上司换成一个陌生的人,也不希望有一天,平和的氛围突然插入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人都是有惰性的,当习惯了一种生活,就不想被动地毫无心理准备地去接受另一种生活。
但是,我的希望太不切实际,什么事情,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如果程善雄真想打破一直以来我们习惯的平静局面,我除了承受,除了适应,也没有别的办法。除非我换一份工作。然而职场之中,哪里又有净土?哪里不是一样要面对很多的人与事?一样要面对权势倾轧、尔虞我诈?
雷勘辉的笑意让我心情略略松驰,我想,也许真是我想多了。
电梯下到一楼,我们走出来,雷勘辉再看了我一眼,问我:“你是不是没事就看电视剧?”
这句问话让我莫名其妙,我怔忡地道:“偶尔,没有常看啊!”
他笑了笑,说道:“工作不是电视剧,别盲目乱套!”
我愕然,“经理,你在责备我!”
他看着我,失笑道:“你看看你,多敏感?不过,作为一个策划人员,有这样的敏感和锐利是好事。”
我有些发怔,他的话越来越猜不透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夸我?责备我?还是警告我?又或者,在向我透露什么讯息?
程善雄一来,什么都变了,连老大说话,也开始隐晦起来。在我的发怔中,雷勘辉已经走远。他高大的背影,有些沧桑的感觉。
沧桑?我怎么用了这个词?
我一定是中毒了,到底是我想得太多,还是空气已经这样压抑紧张了呢?
第三章:居高临下
心中有了些危机意识,加上我不想让程善雄小看我,潜意识里,我甚至想当我的方案出现在他案前的时候,他的目光能变得赞赏或者——欣赏。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说是为了以后工作好做,似乎不完全是。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所以这份方案,我比平时做得更小心细致,大的方面固然兼顾,小的细节,我也没有忽略。
晚十一点,终于圆满结束,把方案拷到U盘里,我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站起来满房间找吃的。一坐四五个小时,肚子真饿啊。
找到一包苏打饼干,坐回电脑前,我一边吃,一边把先前为了不受影响而调成静音的手机拿过来看,有五个未接电话,一条短信。
未接电话两个是韩嘉楠的,三个是窦维胜的。韩嘉楠和窦维胜都是我同校师兄,窦维胜早三届,我进大学时,在迎新会上和他认识后就成了好朋友。
韩嘉楠和我还是初中同学,后来因为我转学过程中留了一级,在大学里再见,他已经高我一届了。
他们比我早来广州,给过我不少帮助。
短信是悦宁发过来的,她带的到云南丽江的旅游团本来计划今天回的,不过因为天气原因,要耽搁两天。
悦宁叫方悦宁,是一家旅游公司的导游,是我在广州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同居室友。说起来,窦维胜和方悦宁虽然是同事,但他们还是我推波助澜才成其好事的呢。
回了短信给悦宁后,我给韩嘉楠回电话。
韩嘉楠堂妹来广州,问我周日有没有空,叫我陪她去逛街,我笑道:“你这做哥的怎么不陪?”
韩嘉楠笑道:“我倒是想陪,可我妹说我太粗线条,跟我逛街没劲。她特别交代,要我找美女陪。我搜肠刮肚想了想,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就找你了!”
“最适合的人选?”这算是糗我还是夸我?我失笑道:“这最适合是以什么为标准的?”
“第一,你没有男朋友,不用怕影响你约会;第二,你是女孩子,细心;第三,你是美女,符合我妹的要求;第四,咱俩关系这么铁,你一定会帮我忙的,是吧?”他一本正经地说。
悦宁周末回来不了,的确有大把的时间,再说,他刚帮忙买了莎拉·布莱曼演唱会的票,我还没好好谢他呢。我扑哧笑道:“好吧,你有备而来,就是算准了我不会拒绝!”
“你这么说,听起来我好像有点阴谋的味道。绫枫,我可没算计你啊,告诉你,我妹妹可是个大美女,而且活泼得很,跟她在一起,你不会闷!大不了她回去后,我再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我扑哧一笑,开玩笑道:“好啦,从明天开始,我整个周末都陪你妹妹,不过,你得管饭。”
“没问题!”他爽快地答应,也开玩笑地跟了一句,“反正我妹的饭我也得管,多个人就多双筷子!”
说笑了一会儿,收了线,再给窦维胜电话,窦维胜在电话里叫道:“绫枫, 你总算活了!”
“什么话呀!”我好气又好笑。
“我打你这么多电话找你,一直无人接听,急死我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笑道,“先前在工作,调了静音,不知道有来电!”
“难怪!我该想到的,你一工作起来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啼笑皆非。
“当然夸你。”他取笑我一句,转过话题,问我,“你帮我参谋参谋,悦宁生日就要到了,你觉得我给她送什么生日礼物最好?嘿嘿,要那种又贴心的,又在我经济能力范围的!”
“可送的东西可多了,衣服啊,小装饰品、化妆品、小饰物,甚至盆景、小宠物……”我一口气说了一堆,然后笑道,“其实女孩子一般不在意礼物的贵重与否,而在意送礼的是什么人,有没有心!再说,悦宁又不是势利拜金的女孩。”
“你还是直接指点我吧!”
说话空隙,一包饼干也对付完了,肚子勉强填饱,我抽了张面纸擦嘴,顺口说:“如果用钱买到的,她不会觉得有多稀罕;但如果从礼物上可以看出你对她的用心,那她就会觉得非常感动了。”
“哦,我有点明白了,”他一副开窍了的口气,声音明快了许多,“周末有没有空,请你吃饭,当是谢谢你的建议!”
“周末没空了,刚签了两天卖身契,你有空陪悦宁吧。哦,对了,悦宁周末回不了,你就养精蓄锐吧!”我笑着说。
“那行,下次吧!”窦维胜神秘地笑道,“周末两天都没空,要陪男朋友?绫枫,你终于瞄准目标了?”
“男朋友?”我笑出声来,“还不知道他在谁家呢。是陪美女!”
“好了,哥们别泄气,改天我给你介绍个优秀的青年才俊!”窦维胜安抚似的说,“我这份工作主要的内容,就是帅哥美女加美景!”
我笑啐道:“算了吧,介绍?多老套!我的爱情我做主,不劳你这个哥们费心了!”
“行,我开始想我的礼物,我要在悦宁生日那天,给她个大大的惊喜。”他糗我,“你羡慕吧?羡慕就快点找个男朋友浪漫去吧。”
“哼!”我嗤之以鼻。
“不跟你多说了哈,明天要上班呢,你早点休息吧!拜拜!”他开心地笑着收了线。
“拜拜!”
昨天做好方案,心情放松,多上了会儿网,几乎爬上床就睡着了。一夜好梦,早上又是踩着最后一秒到办公室。
结果我还不是太晚,谢方洁座位还空着呢。
尹哲超回过头来看我好几眼,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我也当没看见,把包放进抽屉里,收拾桌面,开电脑。
等待电脑开的空隙,去倒了杯水,宋涛在远处看看尹哲超,又看看我,冲我挤眉弄眼地笑。
尹哲超那点心思,大家都知道。
由着他在那儿暧昧地笑,输入密码,电脑显示桌面,我把U盘拿出来,将昨晚做好的方案拷到电脑上,然后打印了一份。
拔出U盘,去打印机前拿了打印好的方案,用一个文件夹装了,先去雷勘辉办公室。
雷勘辉手头有个鹏程公司的大项目,正是和BOF公司打擂台,对手太强,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据说,鹏程公司想在两家选定一家,正在评估中。
不过,我无法从他那儿得到什么讯息,他稳打稳扎起来,是一点口风也不透的。虽然之后,也许他会把一些注意事项或者制胜关键告诉我们。
敲敲门,他的声音道:“请进!”
转动门把手,推开,看见他正在打电话,声音比较低,似乎在说着重要的事。我站在门口,一分钟后,看他要挂电话了,才走进去。
雷勘辉把电话放好,抬眼看我,“有事?”
我把手中的方案递给他,微笑道:“经理,这是昨天跟你说的那份我修改好了的方案,先请你过目!”
他的目光在我手中的文件夹上扫了一眼,说道:“哦,昨天不是跟你说,不用给我看吗?你直接拿给程总吧!”
“经理,你就帮我指点一下吧,如果不行,我还来得及修改修改!”
他道:“绫枫,你的才气我是欣赏的,有时候,有太多的人给意见未必是好事,你别因为我的意见影响了你的发挥。如果你认为已经完美,就可以提交给程总。哦,对了,这几天我请假了,你有事直接找曲总和程总吧!”
“哦!”我不好再勉强他看,只好应了一声,“那我去了。”
“嗯,去吧!”他拉开抽屉,拿了手机,人也站了起来,看来是真要出去。
我只好走出门去,感觉他似乎在回避什么。只是一个方案而已,而且,我本来就是他的下属,我去找他,也是天经地义,他先过目,同样是工作职责之内。
还有,他要请假?真奇怪,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他还要跟鹏程的项目,对手追得这么急,志在必得,而他却松懈下来?这好像不是他的作风。
我难以理解地边想边去程善雄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曲毅广走出来,我赶紧退后一步,让他先走。他脸色沉沉如欲下雨的天空,扫了我一眼,便与我擦身而过,连平时遇见时一惯的绅士地点头也省了。估计刚才里面在进行另一场会战,我选择的这个时机有点不对。但现在,退开太着了痕迹,还是进去吧。
门没关上,我透过洞开的门看了一眼。程善雄坐在办公桌后,点了一支烟,有一缕轻烟从他的指间袅绕飘散,他的脸罩在淡淡的烟雾里,看不出是嗔是怒。在这袅绕的轻烟里,他的身影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忧郁。
我撇开心中怪异的想法,这是个强势的男人,他不会有艺术家的忧郁,所有的,只是身为高层管理的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和傲睨一切的冷漠。
我在门上敲了敲,他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平板而淡然,道:“请进!”
我走过去,他的目光没有移开,还是盯着我,面无表情,指尖的烟雾成一条直线上升。烟草的味儿冲进我的鼻端。
桌面上有些零乱,几份文件随便摊开,右边有个被扣起的相框。
他的眼睛里有些血丝,不知道是睡眠不足的原因还是其他,脸色沉沉的,如被云笼雾罩,我感到一种沧桑的味道。但我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他给人的感觉只会是强势,不会是沧桑。我是被他英俊的面容和自己的想象力给骗了。
我把文件夹递过去,说道:“程总,这是昨天的方案,我已经修改过了,请您过目!”
我的动作让他皱了皱眉,他并没有接,却尖锐而不耐烦地道:“顾绫枫,我需要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完美的方案,而不是你仅花一个下午粗制滥造的作品。我叫你今天交给我,你这么早就给我,敷衍我?还是觉得你的才气足以让你在一下午完成一份需要进行大改动的并不完美的方案?又或者,你以为我这么好糊弄?”说着,他把那半支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烟丝扭曲着,像某种动物狰狞的残骸。
我一怔,他居然在看也不看我方案的情况下,就这样武断地对我下了结论,为什么他就以为我一个下午完不成这个方案的修改?为什么他就以为我对待工作的态度是敷衍?
我忍耐地道:“对不起,程总,时间也许不能说明问题,有时候,灵感的激发只是一瞬间!”
“你以为自己是天才吗?一瞬间?笑话,哪个一瞬间的灵感不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来完善?”程善雄语气不善,声音阴狠,脸上的冷笑像一把刀样直戳过来,“你倒好,以为捕捉了一个小小的灵感,就可以在我面前卖弄你所谓的功劳?这不是敷衍是什么?不是糊弄是什么?”
他是怎么了?昨天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至少还有几分儒雅,有几分睿智,有洞若观火的眼神。
现在,他却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库,如同前天的会议一样,狂轰滥炸。不同的是,前天他对的是所有人,今天,是对我。
难道是因为曲毅广刚才和他的什么谈话?但是,作为一个高层管理者,控制情绪,不把怒火随便发泄到下属身上,不是必须具备的能力吗?
我昨晚加班到十一点的辛苦,他看不到。我为这份方案所花的心血,他看不到,可是,这不表示他看不到,就可以践踏我的尊严,就可以否定我的努力。
不错,他是首席代表,是广州公司的最高执行官,但是,这样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对别人喝斥批评吗?这样就可以居高临下傲睨俯视别人了吗?
不错,他有才华,他能画龙点睛,他能化平凡为神奇,但是,我就该在他的这份才华里卑躬屈膝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缓缓道:“程总,我从没想过敷衍我的工作,我知道我的工作能力有待提升,知道在很多方面我还需要学习,但是,我从没想过要糊弄你。不过,我也从没想过,做为一个首席代表,在你的眼中,你的下属职员竟然是如此的不堪。在你眼中,他们能做的事,不是努力和进取,而是敷衍和糊弄。是的,你不需要尊重他们,因为你高高在上,你把握着他们的去留,决定着他们职业生涯的生死,所以,你可以喝斥责骂,可以随意指责,可以不负责任地武断评价。反正,他们也不会反抗,不敢反抗,不是吗?”
程善雄猛然抬眼,目光像刀锋一样扫过来,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你居然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前面的话都已经说了,后面的话我也不在乎了,虽然他锋锐的目光的确有几分吓人,那压抑的怒气随时可能燃烧,我还是不管不顾地道:“我从来没有以为自己是谁,我只是策划部一个小小的职员,人微言轻,所有的,只是一点自尊而已!”
他是首代,是顶头上司,而且,到公司来才几天,我居然就和他正面交锋了,是我太沉不住气,还是他太过分让我无法忍受?
他咆哮着冲我怒吼道:“你,滚出去!”
我再次怔住,他居然用这样侮辱性的词?作为一个首代,他连起码的操守也没有,粗暴,武断,自以为是,罔顾别人自尊……
太不可思议了,我震惊得忘了思想,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想过千百种他可能有的反应,却没想到他会像个疯子似的在我面前发飙。而事实上,并不是我工作中有所出错,只是好死不死地撞在他的枪口下,做了他发泄情绪的靶子。
这是什么样的管理者?这简直是魔鬼,暴躁易怒的魔鬼。
见我没动,他突然失控,猛地抓起桌上一个文件夹朝我扔过来,大吼道:“滚——”
文件夹在我面前跌落地上,啪地一声,虽然没有打在我的身上,却击在我的心上。我目瞪口呆地望住他,我以为我可以从容离开,但是,屈辱和气愤猛然堵塞了我的心口,因为这份屈辱和气愤,有热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毫无阻碍地冲出我的眼眶。
在一片模糊中,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我暗恨自己没出息,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流泪?让他以为我只是一个会凭借眼泪和性别优势的职员?我狠狠咬住唇,逼住后面汹涌的眼泪,转身冲出他的办公室,甚至忘了拿回我那份方案。
程善雄,见鬼去吧,EQ这么低下,居然可以做到首代,总公司那帮美国人,一定是眼睛有毛病。
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了。
再待在这里,我就是与狼共舞,与鬼同居,我还没有这么疯狂。
这样冲出来,引来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我,目光中有疑惑,有探询,有意外,有吃惊……
我从没在工作中这样失态,也从没在工作的时候这样难以自控。
都是因为遇见他,程善雄,这只黑熊,把他的怒气毫无道理地发泄在我的身上,让我情绪失控。
尹哲超赶紧奔过来,一迭连声道:“怎么了怎么了?绫枫,你怎么了?”
我拼命压制着情绪,再不能让眼泪流下来了,这不是我的作风,再说,我又不期望用眼泪来赢得谁的同情。即使有,也不是尹哲超的。再说,在职场生存靠的不是眼泪,我抹去脸上一片湿,勉强笑道:“没什么。”
宋涛吐着舌头,一脸担心地说道:“今天进他办公室去的,好像都被台风刮到了,这人喜怒无常,平时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我没事!”我再次强调,撇开他们或关切或疑惑的眼神,来到洗手间,想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水龙头开得很大,水哗哗地流着。看着镜子里自己委屈又愤怒的含泪的脸,回想着刚才的那幕。
一股烦躁直冲头顶,我把水捧起,整个脸埋在手心里,冰冷的水刺激着我的神经和皮肤,良久,我才慢慢冷静下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该想想后路。黑熊发过这一番火,第二件事,应该是让我尽快打包走人。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一点,先打好辞职信,省得到时还要承受另一番羞辱。
也许,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正在寻找不服气于他的人,以便立威。我这个刺头,正好成为他新官上任杀鸡儆猴的那只可怜的小鸡。
我摇着头,这不可思议的疯子,我何必去揣摩他的想法?反正我也决定要离开了。
我承认先前我也情绪失控,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做到淡然处之,我的职场修炼还没办法让自己面对这样的遭遇从容面对游刃有余。即使明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来立威,我也不可能在他不可理喻的行为中忍气吞声。士可杀不可辱。
走出洗手间,回到座位,在电脑里敲下辞职信,打印过后,用一个信封装了,我绕到尹哲超面前,问他:“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尹哲超意外地问,见我找他帮忙,他很是高兴。
这样的热情让我有些感动,但仅仅是一些感动而已。我把信封递给他,说道:“等程总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你帮我放到他办公桌上!好吗?”
“当然可以了!”尹哲超笑呵呵地接过,把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一眼,不可思议地问,“辞职信?你干什么?你要辞职?”
“别叫!”我低声道,“我这么郑重地托付你办,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这样一叫,别人不都知道了?”
“哦,”他赶紧捂了嘴,又移开手,劝道,“那人就那样,也许并不是针对你,你可别一时冲动,真辞职了呀……”
“别说这么多了,你到底帮不帮我?你不帮我我找方洁去。”我打断他。
“帮,当然帮。”他赶紧说。
“那谢谢你的帮忙,今天我请假,下周一过来办手续!”
凭心而论,辞职后,我未必能找到这么好的公司,找到一份像现在这样让我满意的工作。但是,我有我的底线和原则,好工作不是要放弃自尊和骄傲获得的,既然无法两全,我只能选择离开。
程善雄,让这只黑熊继续烧他的三把火吧,我远离战场,远离硝烟,用我的方式,保护我的自尊和骄傲。
回想今天的一切,真是难以想象。我本以为,办公室的斗争怎么也不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如果说祸从口出,可我并不八卦,不应该在哪儿得罪了他;如果说工作敷衍,那更不存在,我一向尽力做好手头的事,自认为小有才气,完成的策划方案纵不能让人*,却让人满意;如果说职位特殊,更是不可能,我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策划小组负责人,在程善雄眼里,不过小兵一个……
为什么他的矛头竟会对准了我?
第四章:OFFICE外的政治
回到住处才十点半,悦宁没回来,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得满室亮堂,我的心却有几分冰冷。如果悦宁在,她的笑声或者可以驱散几分阴霾,让我心情好一点。
入职场两年,虽然我没想过在一家公司做到红颜衰老,白发暗生,但我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辞职。
拥有工作能力,拥有才气,不如有个好上司。好的上司是人生的引领者,是生命中的贵人,可以让你少走弯路,让你收益良多。但不好的上司,却是扼杀你才情的刽子手,是你职场路上的绊脚石。要么,你把他踢开;要么,你被他绊倒。
我曾经以为程善雄会是,但不幸,我竟然遇到这样一个刽子手。
我踢不开他,只能自己绕路走,总不能被这块石头把前路堵死。
被那只黑熊一顿斥骂,已经影响了我所有的心情。我在网上无聊闲逛,那些网页一个个跳出来,又一个个被我关掉,烦躁无比。
这时,我倒有些期待韩嘉楠那小堂妹快点过来了,有个人陪着一起聊聊天,也不至于这么枯燥无聊。
打电话给韩嘉楠,问他堂妹什么时候到。
韩嘉楠意外地道:“绫枫,你比我还期待她呀?我正要去机场接她,难不成你想跷班陪我一起去?”
“我早跷班了,你先来接我吧,我在家!”我简短地说。这个时候,只要不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做苦力我都愿意。
“难得啊,我小堂妹一定感动死了,你居然为她跷班!”韩嘉楠用玩笑表达着他的意外。
“具体点说,不是跷班,是我炒了老总鱿鱼。现在我已经是无业游民,还指望你给介绍个工作呢!”我有些心不在焉。
韩嘉楠吃了一惊,“昨天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做这么大魄力的动作?”
昨天都好好的,谁说不是呢?昨天,我还以为程善雄是个有极大魄力,极具才气,雷厉风行的管理者,今天看到他的另一面,才知道要认识一个人,不能凭一两件事来下定论。
我截断韩嘉楠无意中的刺探,说道:“别问了,去接你堂妹吧!”这事本来让人心里郁闷,来龙去脉又哪里是说清了就没事了的?我一句也不想提。
“好嘞,马上到!”
韩嘉楠动作真是快,十分钟之后,他已经打来电话,车在楼下等。挂了电话,我抓了包出门。
在楼下,果然停着一辆奇瑞QQ,韩嘉楠从车窗探出头来叫:“这里,上车吧!”
我笑了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韩嘉楠从副驾回头左看右看,说道:“气色还不错嘛,比我想象中好!”
“什么话?难道我该哭丧着脸才算正常?”我白他一眼。
他侧过头去笑道:“怕你把不痛快憋在心里伤身啊,所以,我连舍生取义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随时愿意做你的人肉沙包,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就省了!”
一路和他开着玩笑,车到机场,我们在东侧找了个地方候机。
人流涌动中,我看到了韩嘉楠的小堂妹韩晓冰。
说是小堂妹,也二十一岁了,就要毕业,借口实习是假,跑到广州来旅游是真。
韩晓冰拖着托运口刚领回的箱子,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她穿一件粉蓝色上衣,一件阿玛尼小外套,打扮得朝气蓬勃,青春洋溢,时尚前卫。
韩嘉楠边拉我过去边大声叫道:“晓冰,我们在这儿!”她看见人群中的我们,立马笑逐颜开,快步向我们走过来。
韩嘉楠接过她的皮箱,她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摇啊摇,笑声清脆地道:“哥,两年不见,你怎么还没变啊?”
“你想要哥变成什么样子?”
“变肥一点,这样,胳膊上的肉掐起来才有感觉。”她促狭一笑,作势要掐。
“你从小欺负我,这么大了还欺负我?”韩嘉楠大呼小叫,两个人闹成一团。
我微笑看着,亲情可贵,触景生情,自然心中温暖。
韩晓冰偶然抬起头来,看见我,一脸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停止笑闹,脆生生地道:“哥,就光顾着闹,你还不介绍嫂子给我认识?”
嫂子?我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我有这个身份了?
韩嘉楠哈哈一笑,“她叫顾绫枫,明天后天,她陪你逛广州,怎么样?”
这家伙,居然不解释,我可不能让晓冰误会,微笑道:“晓冰,我是你哥同学,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
“哎呀,一样的,女性朋友就是女朋友,女朋友就是女性朋友!”韩晓冰大大咧咧地说。不知道她在和我偷换概念,还是以为我不好意思承认。
我看向韩嘉楠,他正冲我咧开嘴笑,原来他是故意要看我笑话。我白他一眼,这一眼落在韩晓冰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了,她大眼闪动,凑过来调皮地嘻嘻笑道:“嫂子,别把我当电灯泡,你们这样眉来眼去,不怕我顾影自怜?”
“晓冰,别这样称呼……”我真不想她误会。
“没事的啦,别害羞,大不了,我改口叫你绫枫姐!”韩晓冰见捉弄得我差不多了,咯咯笑着说。
我哭笑不得,被韩晓冰这活泼女孩一顿自以为是的插科打诨,倒把因工作引起的不快忘到了脑后。
韩嘉楠先请我们吃了午饭,吃饭中,他道:“绫枫,你考虑清楚了,真要炒老总鱿鱼?”
“我连辞职信都交了,怎么会有假?也许这会儿,都已经批下来了。”程善雄把我贬得一无是处,他那么轻看我,自然会马上批了我的辞呈。
“那行,我下午要去上班呢,你就提前上岗,好人做到底。从今天下午开始,晓冰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我无可无不可地道:“行吧,多个人多个伴,省得我一个人瞎逛!”
韩晓冰十分熟络地拉住我的胳膊,亲热地道:“你放心吧,哥,我和嫂子会玩得开开心心的,你就安心上班,记得晚上请我们吃好吃的!”
我看过去一眼,韩晓冰马上摇摇我的胳膊半撒娇半开玩笑道:“哦,错了,错了,是绫枫姐,好了吧?”
摇摇头,真拿这调皮活泼的女孩没办法。细想想,也不怪她会误会,我当韩嘉楠是好朋友,是哥们,但在韩晓冰的眼里,我于韩嘉楠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性。小女孩想象力丰富,认定是怎样就是怎样,解释起来未免缠夹不清。
可气的是,韩嘉楠这会儿特别不够朋友,他不但不解释,还坐山观虎斗,存心看我笑话,真是损友。
吃过饭,韩嘉楠打车先走了,我开始带着韩晓冰逛广州的商场超市。好歹也和悦宁同室而居两年之久,近朱者赤,虽然不能带团出游,不过做做小女孩的导游还是没有问题的。
有人说,年龄相差三年,就有了代沟。和小我四岁的韩晓冰在一起,真有这感觉。现在的大学生脑子灵活,思路开阔,那些古怪的想法让人惊奇之余大跌眼镜。
我才不过工作两年多,从事的行业也算是比较时尚,算走在流行前沿的了,但在韩晓冰面前,还是显得有些跟不上思路。
逛“新大新”的时候,尹哲超打我手机,他小心翼翼地道:“绫枫,那信封我可是帮你送进去了,程总回来准能看到。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再帮你拿出来。”
“不用了,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我在电话里轻松地说,程善雄,管他鳝鱼也罢,黑熊也罢,我不想再被他莫名其妙喝斥,自尊扫地。
尹哲超很失望很失落地道:“绫枫,你就这么走了?”
我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广州的,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我的好同事、好朋友,以后总有机会见面!”
“也是哦!”他吞吞吐吐地道,“不过见面机会就少了好多!”
我知道他是出于真心,但我无心安慰他的惜别情绪,我是可以一直装着若无其事打这个电话,但心里也并不如表面舒畅,敷衍般地和他聊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陪着韩晓冰继续逛,边逛边给她介绍一些我所知道的建筑来历和特色。逛了一下午,腿酸脚软。
韩嘉楠打电话过来说要加班,韩晓冰抢过电话,“哥,你要加班了,我们的晚饭怎么办?”
不知道韩嘉楠说了什么,韩晓冰狡黠一笑,说道:“你说的啊!”然后把电话递回给我。
我接过,韩嘉楠说了一堆拜托感谢的话,我受不了地道:“怎么你妹一到,你就学会礼貌了?”
“那当然,要在我妹面前保持形象嘛!”他笑呵呵地说着,道,“这两天赶这个项目,没有好日子过。幸好有你,不然,我只能把晓冰晾着了。我做事了,拜拜!”
我口中说要韩嘉楠管饭,但可不能真要他管,再说现在他又加班。我准备带晓冰去吃西餐,结果,晓冰提议吃川菜,主随客便,我们在一家川菜馆对付我们的晚饭。
晓冰唧唧喳喳地向我说起韩嘉楠小时候的趣事,一副尽力推销的样子。看来她还真把我当了准嫂子,我觉得好笑,我和韩嘉楠再过一百年,也不过是可以交心的异性朋友,不会发展到恋人关系,更别提谈婚论嫁。要有这个可能,早在大学里就发展过了,还等现在?
晓冰只在这里玩几天,她要误解就误解吧,既然解释不清,就懒得解释了。反正以后韩嘉楠会说清楚的。就算他粗线条不说,当他生命里那个女孩子出现的时候,一切也就不言自明了。
吃完饭后,我叫来服务生买单,刚拿出钱包,晓冰已经动作飞快地过来把我的钱塞回包里,拿了钱出来付了。我急道:“晓冰,到这儿怎么能让你出钱?别闹了,我来!”
晓冰调皮一笑,按住我的手不让动,笑嘻嘻地道:“嫂子,你放心,这个我哥报销。我哥说了,要是我让你付钱,下次就不准我到广州来玩了,你就当帮我吧。”
韩嘉楠先前电话中原来说这事,开句玩笑,他就当了真。如果晓冰买单我自然不让,她还只是个在校大学生呢,但既然有韩嘉楠报销,我也就不坚持了。咱们经常互相蹭饭吃,跟他不用客气。
经过一顿饭时间的休息,韩晓冰马上生龙活虎了。我继续陪她看广州的夜景,幸好我平时常去做健身,不然,就这陪逛街就得把我累得够戗。
晓冰道:“嫂子,听说广州的夜生活最是丰富多彩,我今天准备好好看看。”
我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她咯咯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啊,我只想跳跳舞,喝点东西!”
“那我们先喝东西,然后我再带你去跳舞!”我松了口气,还真担心她古灵精怪的小脑袋里突然蹦出个稀奇的想法。
“不用这么麻烦!”她指指不远处,说道,“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那里有个PUB,咱们就进那里去,怎么样?”
我顺她的手指看去,那儿是有一家酒吧,名字很罗曼蒂克,叫Heart of blue。
以前曾经听过一首英文歌,歌名叫Your Heart Of Blue Lyric,我挺喜欢那歌词,现在还能哼几句:
Don't look now but your heart of blue is showing
And I know now that soon you will be knowing
What it means to step aside and swallow up your pride
Your destiny is plain to see but don't look now
Don't blame your heartaches on somebody else
The harm is done you've had your fun
And now you're on the shelf
You win the right to cry when you cheat and tell me lies
Your heart of blue is showin' through but don't look now
……
所以,我也挺开心地道:“好!”
酒吧的霓虹灯闪烁着,有个外国歌手在唱着一支摇滚乐曲,舞池里人们正在热舞,晓冰一进去,立刻两眼放光,她在我耳边叫道:“嫂子,我们去跳舞。”
“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我苦笑,逛了这么久,双腿发软,我是真累了。晓冰居然一点不觉得累,还要去跳舞,真佩服她有这么好的精力。
“行,那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东西,我跳完舞来找你!”晓冰见我真撑不住,也不勉强,说完这句话,不等我回答,就进了舞池,灯光闪烁,转眼不见了她的影子。
我摇摇头,晓冰真是名不符实,看名字还以为是多文静的小女孩,但却一刻也闲不住。还没毕业,没有工作的压力,也没有生活的担忧,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而我,想到被程善雄无端喝斥,心中还是觉得一股怒气难抑,实在没办法像她那样放松。
我找了个空位坐下,叫了杯柳橙汁,慢慢地啜饮。
外国歌手正卖力地唱得声嘶力竭,舞池里的人也随着音乐而疯狂,灯光照射在他们脸上、身上,光怪陆离。
柳橙汁慢慢压下我心中积聚了一天久久不散还意图造反翻腾不息的怒气,我看着舞池,这支舞曲才刚刚开始,不知道晓冰喜欢喝什么,还是等她来了再点。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个阴影遮挡了灯光,淡淡的酒气罩过来。
我惊讶抬头,只见一个领带歪斜、醉眼迷离的男子自顾坐到我的旁边,涎着脸笑道:“小姐,一个人啊?我请你喝酒。”
在酒吧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喝醉的酒鬼更是不少见,这种人,最好是别去惹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淡淡道:“不用了,谢谢!”
“橙汁有什么味道,还是喝酒吧,我,我请你……Waiter!”他喷着酒气叫。
我皱了皱眉,站起来道:“你自己喝吧!”
他一伸手捉住我,吐字不清地道:“别……别走,反正……你……你一个人,在哪里不是喝?我请你喝……”
“放开!”我用力挣了一下,没挣脱,而他居然顺着我的力道站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不放。
酒吧里太嘈杂,这小小的争执无人注意,舞池里还是一片热闹,我的声音才出口就被混在各种声音里。
我叫道:“放手啊!”用力一甩,甩开了他的手,但他的左手很快又抓住了我。酒气喷洒,熏得人胃里直翻腾,“就,就喝杯酒,别……别这么小气嘛……”
周围桌上也有没跳舞的人们,他们看过来一眼,脸色漠然,又转过头去;也有人像看热闹一样,唇边带着兴灾乐祸的笑容,等着看笑话。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钢筋混凝土建筑隔绝,冷漠疏离,人们宁愿多花点爱心去关注动物,也不想关注同类。
我被这醉鬼纠缠,推开他后,他又凑过来,看来是吃定我了。我心中发怒,却无法摆脱。平时看广告,觉得那防狼棒太过夸张,这时候,我却无比期待自己手里有这么一根可以摆脱纠缠的武器。
正无计可施,突然有个人插到我们中间,一伸手,把那醉酒男人的手抓住,冷冷道:“不要发酒疯!”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定神看去,惊讶地道:“你?!”
程善雄阴沉着脸,站在我的旁边,身影伟岸,浑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息。
那醉酒男人似乎还想纠缠,但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悻悻地低声咒骂着走开了。原来,刚刚的醉酒也不过是借了三分酒意,便来装成十分醉态,借酒纠缠,可恶!
换了别人,我至少该真诚道一声谢,谢他为我解危,但是,这个男人在今天上午,用蛮不讲理的态度、刻薄伤人的话语,把我的自尊践踏在脚下。再说,他已经不是我的上司。我神情淡漠地道:“谢谢!”然后不再理他,坐下来继续看舞池里面快乐的人群,当这个人是空气。
他迟疑了一下,也坐了下来,声音低沉地道:“今天上午的事,对不起!”
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话中带刺地道:“程总,您对我说对不起?我没有听错吧?您高高在上,我只是个小小的职员,哪里敢当你这句话?”
原来,当脱离OFFICE的职位框框,他在我面前,也不过一个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男人,我无须仰视,也无须顾忌。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深不可测,似乎有几分苍凉的意味。我暗暗摇摇头,又胡思乱想了,上午不正是因为判断失误,才会被他一顿羞辱?现在,不要说那只是错觉,就算他眼神真的装满沧桑,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服务生送来他的酒,那是一杯调成碧绿颜色的鸡尾酒,杯壁上有个艳红的樱桃。
他声音低沉而清晰,的确充满了歉意,“我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伤害了你,我抱歉。我知道这不是理由,对你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弥补。但是,顾绫枫,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我戒备地问。我可不是小孩子,两句好话就让我晕头转向,就算他再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信以为真。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充满蛊惑力,“我看了你的方案,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那个方案修改得那么完美,这份才气和对工作的忘我让我欣赏。公司在业内是什么地位你应该清楚,你愿意因为一个首席代表的一番控制不了情绪的脾气而放弃你目前的工作吗?你愿意因为别人而影响自己的前程、自己事业的远景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我不为所动。
“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为一时之气做出一些决定。也许我们都该给对方一个磨合期,你说是吗?”见蛊惑没用,他收回目光,几乎不可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隐忍地道。
他是什么意思?在挽留我吗?
第五章:喘息空间
我挑衅地看着他,“程总,在你的积威之下,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可以有什么磨合。你是要我适应那种随时准备承受刻薄言辞的污辱,承受那种没有人格,没有自尊的工作吗?”
他有些狼狈地看着我,有些恼羞成怒地道:“顾绫枫,你没听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吗?”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怒气,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咯咯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程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相比你上午对我的武断批评和尖刻评价,我这算得了什么?”
他生气了,呼地站起来,略略前倾着身子,瞪视着我说:“顾绫枫,我告诉你,你的辞职,我不批!”
这时,恰好一曲完结,音乐停下,舞池从极动到极静。他的这几句话,在突然没有音乐的干扰时显得非常大声,整个酒吧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地看向这边。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他阴沉着脸瞪着我,因为他前倾的身子,还有那俯视的眼神,像一座山般给我沉沉的压力。我撑着脸上的微笑不示弱,在目光中和他进行无声的交锋。
晓冰挤出人群,来到我身边,问道:“嫂子,什么事?”
这句话打破了我与程善雄的僵持局面,我微笑道:“哦,没事,这是我上司,在这儿遇见了,随便聊聊。”
“真的呀?”晓冰笑逐颜开地道,“嫂子,那你就别辞职了,我刚也听见,你上司也不想你辞职。”
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个上司就是我要辞职的始作俑者,要不是因为他,我做得好好的,干吗要辞职?现在找工作就算不是伤筋动骨,也得费神费力。
程善雄看了晓冰一眼,疑问了一句:“嫂子?”
晓冰快嘴快舌,理直气壮地道:“对,嫂子,我哥的女朋友!”
“晓冰……”这丫头,居然当着外人也这样叫我,我有些哭笑不得,想纠正她,但一想,这程善雄是我什么人啊?我犯得着解释给他听?于是也懒得说了。
晓冰热情地对程善雄道:“这位上司大哥,你坐啊,站着多累!”
程善雄锐利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记得我的话,周一正常上班!”说完,端了杯子离开。
晓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夸张道:“嫂子,他好酷好有魅力啊!以后我要是能摊上个这样的上司,不给我发薪水都行!”
我好笑地看她,只有这不明真相的天真小丫头,才以为程善雄魅力无穷。真做了他的下属,像我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燃了他的火药库,随时准备承受他尖刻的话语,她就知道厉害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会儿失神,他说得没错,离开他这个上司,我是千情万愿,可是,我却有点舍不得离开公司。
我们公司在业内是名列前茅的,出去之后很难找到同样好的公司。
放弃优厚的待遇的大公司,去那些名气、声望、待遇、发展前景都不如的公司将就,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走那一步?
也许,我该再想想,我不能因为地里长着程善雄这样一棵歪脖子树,就放弃这样一片肥沃的土壤。那么,他今天的虽然没有什么诚意的道歉,就当成我借坡下驴的台阶吧。
陪了晓冰两天,她叫了我两天嫂子,我根本无法纠正她。送走晓冰后,回到韩嘉楠的公寓,我不满地道:“你怎么不对晓冰解释一下?这两天,我不但陪吃陪喝赔了时间,连名誉都赔进去了。”
“你不是常说帮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吗?”
“说说而已。”我嗤之以鼻。
“我不管啊,我可是当真的听了。” 他笑。
“你也说了,为朋友愿意两肋插刀,为女人会插朋友两刀!那我是不是也要当真的听,对你敬而远之啊?”我挤对他。
“别这么认真嘛,”韩嘉楠笑得贼兮兮的,一脸得意地道,“你知道晓冰这次来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我顺口问。
“她是奉了我妈的命令,来看我有没有交女朋友的,我天天在电话里被她催,烦都烦死了。不过这下好了,有你帮我,我可以耳根清静了!”
“好啊,原来你把我当挡箭牌?难怪你一直不对晓冰解释。韩嘉楠,你利用我!有你这么对朋友的吗?”我瞪他。
“别生气别生气,”韩嘉楠赶紧笑嘻嘻地安抚我,“绫枫,你没损失什么啊,家里人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他们又不能跑这儿来拉你和我进教堂。再说,你总不忍心我被我妈唠叨死吧?作为朋友,我不需要你为我两肋插刀,就担点儿虚名,怕什么?”
“你还嬉皮笑脸的,算计我,利用我,这样的损友,有还不如没有呢!”我没好气地说。
“别生气嘛,大不了下次你妈妈要逼你找男朋友的时候,我也担点虚名,我帮你演戏,咱们合作,组成铜墙铁壁,任她们再唠叨,咱们水火不进,互惠互利,达到双赢嘛,这样行了吧?”韩嘉楠嬉皮笑脸舌绽莲花。
“想得美!”我瞪他一眼,什么馊点子,他担虚名?吃亏的不还是我?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见我还是板着脸,有点急了,哭丧着脸说,“你别这么认真嘛,你以前可是很大方,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啊。这样好了,我赔罪,我道歉。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给你送一个月的花,请你吃一个月的晚饭,怎么样?”
我马上逮住他的话头,指着他,狡黠地笑道:“你说的啊,不许赖!”
他一怔,顿时垮下脸,鬼哭狼嚎地指着我说:“原来你预谋好了要剥削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一个月啊,可怜我又要大出血了。”
“反正你工资高,送不穷你!”我没有同情心地笑道,“再说,这是你自愿的,我可没逼你。”
他无可奈何地道:“算了,谁叫我是男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请客送花,我认了。”
我笑嘻嘻地道:“那请吃晚饭,是从明天开始,还是今天开始?”
“一个月都认了,还在乎一顿吗?”韩嘉楠爽快地道,“走吧,咱们出去吃晚饭。”
韩嘉楠请我吃湘菜,我们一边辣得直冒汗,一边聊天,那种感觉可以用酣畅淋漓来形容。
吃到中途,韩嘉楠问我:“你炒了老总鱿鱼,准备再找一份什么工作?”
“本来是炒了的,不过,老总不批,所以,我在考虑礼拜一是不是要继续上班!”我笑着说。
“现在找份好工作不容易,老总不批,说明还很看重你。你就好好干下去吧,省得再去适应一份新环境。”韩嘉楠劝我。
我笑微微地道:“我会考虑的,现在我可没后顾之忧。有你请我吃饭,还有花可以收!一个月我总能找到一份新工作。”
“我可只请你吃晚饭啊!”他赶紧声明。
“为了保持身材,我一天吃一顿就好了!”我促狭地笑。
“你这摆明了剥削我嘛!”他神情沮丧。
“朋友不就是拿来剥削的吗?”我毫不心软,理直气壮。
和他在一起,免不得要斗斗嘴,这是在大学就形成的习惯,反正是好朋友,说什么也不会影响友情。
一顿晚饭,尽欢。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新的一周开始,一切又要按部就班。我已经仔细考虑过,我喜欢公司,也喜欢目前这份工作,所以,我决定,对我的心妥协一次。
既然程善雄对我妥协在先,我乐得借坡下驴。不过,前提是程善雄能够对我有一定的尊重。
我到办公室时离上班还有十分钟,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大家的时间观念都非常强。
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出来时,尹哲超就到了。一见我,他意外地道:“绫枫?你来了?”
我边笑边回到座位上坐了,道:“只是一个周末不见,你不用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吧?”
尹哲超不好意思地一笑,也坐下来,侧着身子看着我,说道:“你来得好早,我还以为我最早呢。”
开了电脑,我笑看他,“争到第一又没奖金,谁最早有什么关系?”
他嗯嗯点头,放低了声音,道:“上礼拜五,你那封信,我已经拿进去了,我想程总应该看过了!”
“我知道!”我笑意微微。
“你不会真是来办手续的吧?”他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神情让我觉得有点好笑,我故意逗他,“办不办手续,看程总的意思,所以,我早早来等消息了!”
“都怪我,明知道你可能只是一时生气,一时冲动,为什么还要帮你拿进去呢!”尹哲超在自己头上敲了一下,一脸懊恼。
我笑道:“别这样,你是受我所托,忠我之事。帮了我的忙,还这样自责,不是叫我心里不安吗?”
谢方洁刚好进来,听到最后一句,马上问道:“怎么心里不安?为什么呀?”
我扑哧笑道:“什么为什么呀?闲聊呢!”
“哦!”谢方洁的矛头马上对准了尹哲超,“尹哲超,你不是说绫枫想辞职吗?乱造谣!”
“冤枉!”尹哲超叫,“绫枫现在在这里,你问她!”
我笑道:“尹哲超没造谣,我是递了辞职信!不过今天,我又来了,辞职不辞职,现在说还太早,得看老总批不批。”
谢方洁还想再探一些什么,我笑着阻止她,“上班时间到了,我做事了啊!”
大家陆续来到,我留意了一下,我们老大雷勘辉还没到。不止我留意到了,宋涛和卓冰冰也看到了,卓冰冰打水的时候路过我这边,说道:“老大今天没有来!”
我应道:“可能晚一点,也可能请假还没到时间!”他负责鹏程公司那个项目,应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一块。换了平时,不在办公室很正常,但现在,大家却都感觉有点不寻常。
“这个关键时候,哪能老请假?这算是无声的抗议还是明显的不配合?我觉得老大不会这样不明智的。”宋涛在那边听到声音,也凑过来说。
宋涛说的是,雷勘辉不会看不清形势,怎么在这关键时候,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他真准备跳槽,另寻高枝,或者,已经找到了?
“那说不准啊,也许是顶头老大逼得太厉害,所以我们老大喘口气呢?”卓冰冰说。
“不会吧?”宋涛脸上打了个大大的惊叹号,但很快又摇头,“不会不会,咱们老大手里的客户多,顶头老大要是想叫我们老大走,老大手里的客户不会跟着他一起走?那公司的业绩从哪里来?没有人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
“一切都有可能,上头那位什么脾气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要是我有老大这么有能力,有一大把客户在手里,我早走了。”卓冰冰压低声音道,“有内幕消息,听说昨天,老大和BOF公司的一个经理在一起吃饭。你们说,老大不是想跳槽到BOF公司吧?”
“别乱说,老大才不是这种人!他就是想跳,也不会跳到BOF的。BOF公司是我们的头号竞争对手,而且鹏程的这个项目就是老大跟的,老大不会做叛徒。”宋涛不信地说。
雷勘辉是不是这种人我们不能定论,不过,他一向沉稳有余,跳槽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一试的。
“现在不是是不是这种人的问题!”卓冰冰分析,“要是程总这里容不下老大,而BOF公司又对老大热情接纳,甚至有可能给的条件比这边还更好一些,你想想,老大是留在这里被整死,还是另外开创自己的一片天?”
“明知道BOF公司只是因为他是KGY的人,是为了套取更多信息,来利用老大,老大怎么会去?”宋涛坚决站在反对一面。
我笑道:“冰冰,你危言耸听啦。你知道的,老大有个同学在BOF公司上班,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也许,你听说老大和谁一起吃饭,就只是他们两个老同学叙叙旧,与工作无关的。别多想了!”是不是雷勘辉想走走老同学的路子,为鹏程的那个项目下工夫呢?毕竟他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程善雄的到来,让大家把所有的问题都往复杂方向想了。
宋涛道:“就是啊,一起吃顿饭有什么?不能说吃一顿饭就成了叛徒了吧?”
“我不是这意思……”卓冰冰说,宋涛一指她身右,说道:“你看,老大不是来了吗?”顺他的手指看过去,雷勘辉果然来了,他匆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进去后,就把门关上了。
卓冰冰耸耸肩,低声道:“算我没说,我当然也希望老大不走了。现在好了,天下太平。”
夏竣岚过来问道:“你们三个搞小聚会呀?算我一个!”说着,胳膊一伸,就搭到卓冰冰肩上。
卓冰冰拍拍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打开,小声嗔道:“在上班呢!”
我们都笑了,我道:“冰冰,不用担心,老大不会不管我们的。”
“就是就是!”宋涛笑嘻嘻地道,“就算老大不管我们,峻岚也不会不管你的!”
“谁要他管啊!”卓冰冰脸上一红,瞪了宋涛一眼,“你想害我?”
“放心啦,我们不会告密的,老大不知道,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又是一阵笑声。
说笑两句,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程善雄会怎么继续烧他的三把火,也不知道副总曲毅广和两位经理是怎么想的,但是,手头的工作还得照做。
九点半,我桌上的座机响了,程善雄道:“顾绫枫,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尹哲超耳尖,坐得又近,见我放下电话,他马上回头问我:“不是看到了那封辞职信,现在找你去问话吧?”
“可能吧!”我模棱两可地对他笑笑。
走进程善雄办公室,他正看着电脑,电脑前摊开着一份文件,应该是一份策划方案。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两天前的晚上,在那个Heart of blue酒吧里,那个醉酒男人,不是正因为他的这种威慑而不敢继续纠缠我的吗?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面?
我关上门,他指指办公桌前的会客椅,简短地道:“坐!”
我走过去拉开座椅坐下来,他抬起头,目光带点审视地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我心中带些仰视,带些因为他的职位而不得不生出来的自卑。但现在,我既不想仰视他,也不会再感觉他高高在上而自愧不如。
原来一封辞职信,可以有这样的效果。
他看了我一眼,对我刺猬一样的戒备仿佛一无所觉,只是拿起左手文件架上的一个软壳文件夹,打开来,推到我面前说:“这个方案,你来负责!这是宇宙公司的项目。宇宙公司要求高,具体细节,你得和他们的客户代表去沟通。”
“可是,我已经辞职了!”我心中一动,这可是个大项目啊,平时,这样的项目根本不可能轮到我们,曲毅广如果不自己接手,一般也都直接指派由方浩安或者雷勘辉做。
对于策划人员来说,单独做一个大项目,是莫大的诱惑,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但项目的诱惑虽大,自尊却得扳回几成。
他皱皱眉,看了我一眼,一脸淡漠地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批了吗?”
装糊涂。
我提醒,“那封辞职信……”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那正是我的辞职信,他用食中二指拈着摇了摇,道:“你是指这个吗?”
“是!”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还没看,我把决定权交给你。第一,你拿走这封信,好好去负责宇宙这个方案;第二,你放弃宇宙这个项目,坚持让我看这封信。”
老狐狸,有宇宙这个项目在这里,明知道我会选前者,不动声色间,又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了。
看来,我的确是无法跟他斗的,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矫情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我简短而直接地道:“好吧,我选一!”
他微微笑了笑,把那封信递给我,身子略略前倾,说道:“很好!和我希望的一样!”
这根本就是他意料中的结果,却说得这么堂皇动听,我心中冷笑,口中却说:“谢谢,我很荣幸!”
能接宇宙公司项目,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殊荣。他们的项目费用再少也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是个重之又重,肥之又肥的差使。但是,项目大,风险也大,要应付的东西更多,要考虑的更是方方面面。
他委我重任,把这项目交给我?是他脑袋糊涂,看不到这个单的重要性?还是他觉得我能胜任?
BOF公司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能在上班第一天就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宇宙公司是大客户呢?更不可能一时糊涂,把重要的项目随便交付。
可是,我上面有经理有副总,一般这样的大项目极少能轮到我们,怕我们经验不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我疑惑地道:“这个项目,你为什么交给我?”是收买?还是安抚?
他看着我,“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我想,你不用置疑我的管理方式!”
又开始用职责压人?
我直视着他,“我没有权力置疑你的管理方式,只是,我不想莫名其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意外地看着我,我的大胆又要触怒他了吗?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不想退缩,仍然与他越来越锐利的目光对视。
他忽然一笑,收敛了目光中的锋芒毕露,淡淡说道:“你连辞职的心理准备都有了,还怕什么算计?再说,职场并不是慈善场所,即使有算计,不也很正常?难道你不敢接受挑战?”
我无言以对,他说的是,工作两年,我怎么会不知道,在职场里哪有坦途?宇宙公司这个项目,即使是他挖好的陷阱让我跳,我也只能接受,然后,避开最危险的地方,让自己不会伤筋动骨。
职场的勾心斗角,除了适应,哪里避得开?
而宇宙公司这个方案,是福是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六章:咄咄逼人
程善雄指着文件夹道:“我能给你的资料就这么多,其他的要你自己去想办法。另外,我得提醒你,宇宙公司不与任何公司签订长期合约。他们的单子,每一个,都有无数公司竞争。只有你的方案够好,能够打败同行,才能够拿到他们的单!”
“我知道!”
两年来,公司也有几次和宇宙公司接洽,虽然成功的案例只有一例。那一例,还是雷勘辉接下来的。
为什么现成有一个办事沉稳、有成功经验的雷勘辉,他却要用我这个新手?
他不会想离间我和雷勘辉吧?但是,雷勘辉是个经理,我是他的下属,要离间,也应该是去找方浩安。让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相对,他才能得渔翁之利。我一个小兵,能翻起什么浪花?
我不会幼稚地以为他是想借培植我来打压两位经理,他没有这个必要,我也没这个荣幸。
程善雄冷冷看着我,口气揶揄地说道:“顾绫枫,你是在这儿发呆吧?有发呆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开始这个方案,怎么见见宇宙的客户代表!”
我回过神来,说话一定要这么难听吗?我承认我确实在发呆,在胡思乱想,但那又怎么样?不表示这会影响我的正常判断,会影响我的工作能力。
不过,顶着风头上,一次也就够了,既然我决定留下来,也许我同时要适应的,还有他这样的说话方式。
想到这里,我略略抬头,嫣然一笑,说道:“谢谢程总提醒,如果你没有什么吩咐,我先出去了!”
程善雄还是用那种清冷淡漠的目光看着我,在他的眼里,我只见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这不同于我所见的曲毅广的冷静锐利,也不同于雷勘辉的睿智平和和方浩安的精明强干,但似乎又包含了所有,在一片幽深里,我完全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种目光给我一种很大的压力,我好像被他罩得死死的,不管怎么逃,怎么挣扎,都陷在这片目光里,看不到边,看不到岸。
幸好,他只是我的上司,不是我的竞争对手,不然,我已经一败涂地,无回击之力。
程善雄淡淡地道:“礼拜三,把初步的方案整理出来,拿给我看!”
“礼拜三?”我意外,两天半时间,这段时间里,我要去见客户代表,要收集资料,要整理思路,还要把方案初稿写出来给他看?
“怎么,办不到吗?”他咄咄逼人地问。
我一怔,心中一股不愿服输的傲气马上涌了出来,我忍耐地道:“好吧,我礼拜三给你。”
拿着文件夹走出程善雄办公室,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我走到座位上,谢方洁早坐不住了,跑过来问我:“绫枫,你不会真要走吧?”
我微微一笑,把那封辞职信晃了晃,笑道:“我又拿出来了。”
尹哲超拍拍胸口,一脸如释重负状,“我担心死了,还好还好,一切雨过天晴了!”
谢方洁取笑他,“尹哲超,你不用这么夸张吧?”
“关你什么事?”尹哲超和谢方洁平时开玩笑就口没遮拦,现在又杠上了。
我笑一笑,不理他们,坐下来对着电脑,仔细想一想整件事情。程善雄如果要对付我,非常简单,他只需要直接在我的辞职信上签个字,不必要这么麻烦。那么,这个方案也许并不是他为我设下的陷阱。
职场中,凡事多个心眼固然重要,却也不用草木皆兵。
但是,无疑方案本身是有一定难度的,听说宇宙公司的客户代表不太好说话,而且他们要求高,条件苛刻,连经理方浩安这么善于攻关的人也曾经碰过钉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项目组负责人,若想独立完成,难度还是颇大的。
我不明白程善雄为什么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但是,既然他交给我了,我只能努力去完成,我不想被他轻视。
可是,他所给我的资料,实在有限,就那么两页纸,知道宇宙公司要什么而已,至于细节、要求,乃至核心内容,那自然是提也没提。
我没有和宇宙公司打过交道,这资料又提供不了什么具体讯息,而程善雄给我的时间,只有两天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能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即使我这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也没有办法做出一份让他满意的方案。
那最后,不是又要承受他的另一番轻视和羞辱?
不行,我得另想办法,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资源。
雷勘辉和宇宙公司的人打交道比较多,而且还有成功的经验,我应该去请教他,在职场上,自己搞不定的事求助上司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现在,我告诉他程善雄把这个方案交了给我了,他会不会生气?
本来因为程善雄到来而复杂了的人际关系,现在似乎更加复杂了。我茫然毫无头绪,觉得还是得去请教雷勘辉,不管他会有什么反应,他是我的直属上司,我都应该去找他。
我站起身来,拿了文件夹,去雷勘辉办公室。
雷勘辉在吸烟,淡淡的烟雾笼罩着他,他眉头略锁,正陷入沉思中。我在门口站着,但愿卓冰冰说的不要是真的,但愿他真的只是和朋友叙叙旧,或者,是为了鹏程公司这个项目在做努力。
如果公司会有什么人事变动,我最不想看见的是雷勘辉的离开,这样的主管,温文而敦厚,沉稳而不失才气,注重原则但不古板,在他之下,我们都能感受到他对我们的照顾。
我敲了敲门,雷勘辉抬头看我一眼,道:“进来!”说着,把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我走过去,叫道:“经理!”
“嗯,什么事?”他应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想了想,还是道:“经理,宇宙公司的项目,程总交给我了。”
“哦!”他略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指指椅子,“坐吧!”
我坐下来,恳切地说道:“经理,我从没接过这样大的项目,而且,成功率还很低,但是我没得选择。希望你能给我指点。”
“你需要我提供哪些方面的帮助?”他简短而一针见血地问。
我有些担忧地说道:“程总让我礼拜三交给他一份初步的方案,可是现在,我没有任何的资讯,也不认识宇宙公司任何人。经理,我不知道程总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不想到时候交白卷!”
他笑了笑,道:“他是想看你具备多大的能力,你不用想太多,做好他交代你的工作。这样的好机会,不是随时都会降临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好我手头的工作,经理,你这样吩咐我,我自然会听,但是我担心……”
他截断我的话,微微笑道:“不用担心。从事策划工作,本来就充满了挑战,不要对一次小小的挑战就表现得这么没有信心。”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要表达的意思不是这样,但是,既然他截断我的话,就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不想挑明,我就应该识趣地把那些话放在心底。可是他的话并没有给我定心丸吃,对这个项目,我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雷勘辉想了想,拿过一张便笺纸,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我道:“我上次承接宇宙公司的项目,与这位谢经理交往比较多一些,这是他的电话,你也可以试着和他联系。不过我不知道这次的项目是不是他负责。但是,你要更深入了解资料,他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我接过便笺,笑道:“谢谢经理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他轻轻笑了笑,说道:“赶紧去办事吧,两三天时间并不长。”他笑的时候,我又从他眼里看到一些隐藏的东西,至于隐藏了什么,我却看不清。总之,自程善雄上任后第一次给我们开会到现在为止,这几天的气氛一直很怪异。
这不应该是我的错觉。
但是我明白,这也不是我现在应该想的问题。如雷勘辉所说,时间并不长,如果我不尽快把全副精力放到这个项目中来,到时无法交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初步方案给程善雄,不知道他那张刻薄严厉的嘴里又会吐出什么话来。
很庆幸,在这样的时候,雷勘辉仍然愿意给我这样的帮助,他等于给我指引了一条路,给了我一个方向,让我不至于在茫无头绪中像只无头苍蝇。
我联系了那位谢经理,谢经理四十多岁,有点秃顶,因为雷勘辉的关系,他对我还算客气。不过,让人失望的是他并不负责这个项目,这个项目是个叫罗成的经理负责的。
我也料到事情不会有这么顺利,不过,总算知道了谁是正主,不算白忙活。进公司两年,做项目负责人也有一年,接触客户是常有的事。只是现在,罗成一下子成了很多双眼睛关注的目标,要联系他怕是不太容易。
打了无数个电话,居然联系到了罗成,电话一接通,我知道自己时间有限,如果不能用简短的话语打动他,下一步路仍然艰难。我简洁地道:“罗经理你好,我是KGY公司的顾绫枫,我们公司曾经与你们公司合作过,有优厚的资金和人力资源,而且,能想客户之所想,有良好的声誉。当然,这些都是空话,而我不想用空话来标榜我们公司。如果罗经理能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具体谈谈,可以吗?”
“这是你的开场白吗?”对面的罗成声音很低沉,带着一分调侃和玩味。
我有几分意外,我以为会是刻板的说话方式,或者是冷冰冰的拒绝,原来不是。但是,我却听不出这声音里表达了什么意思,他的语气是调侃的,声音却是平板的,而且,又那么低,让我连他大致年龄也听不出来。
我脑子里飞快运转,应道:“如果这样的开场白能让罗经理感兴趣,我很荣幸!”
“你说话很有意思!”他的声音更低沉,我努力分辨,仍然没听出这句话包含的意思是褒是贬。可我没有时间去回味,他什么意思都好,我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约到他。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好,先混个脸熟。
“谢谢!”我对着电话笑容如花道,“罗经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更多一些了解,当然,我的邀约很冒昧。但是,我真的非常希望罗经理能给我个认识你的机会!”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他不置可否,调侃意味却更浓了。
电话那边还是这种语气,可以理解为他心情正好所以与我开玩笑吗?我不会这么天真,他这么说,不过是一种委婉的拒绝罢了,我略显失望地道:“我想,罗经理今天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你身处要职,工作繁忙,现在,又有无数双如我一样的目光正期盼地望着你,你即使抽得出这时间,也不想应付这份烦琐。”
“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不,我仅仅是猜测而已。换了是我,也许同样这么想!”我老实地回答。
“哈哈,你很坦白!”他笑起来,停顿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会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接着道,“我正准备去喝杯咖啡,如果你也愿意去,咱们见面再谈!”
我怔了怔,他同意了我的邀约?意外!我赶紧道:“谢谢你,罗经理,待会儿见!”
罗成所说的咖啡屋离我所在地方不远,在那里,我终于见到了这个说话声音低沉,做事出人意外的罗成,我以为他至少年过四十,所以,进去后,我目光只搜寻这年龄段的单身男客。却没料到原来他还这么年轻,顶多三十岁,而且,还挺英俊,套用悦宁的话说,是那种有才有貌型。
看到我,他的眼睛略略眯缝了一下,那是意外而略显吃惊的。这动作虽然轻浅,我却捕捉到,他对我——心生轻视。
毕竟,我二十五岁的容颜既不能给他成熟稳重的暗示,两年的职场历练也不能使我显得更加老练精明。
罗成问道:“顾小姐,我们这个项目,是由你来负责的吗?”
“这个项目由我打头阵,是我们程总亲自负责!”我微笑回答。虽然这个项目程善雄交给我,但是,我知道自己目前不具备让人信服的能力,唯有把他抬出来,希望罗成不会因为我缺乏经验,不够老到而不想和我深谈下去。
“你们程总?哦,你们公司的老总不是曲毅广曲总吗?”他略略意外,眉头轻轻挑动一下。
“我们程总是总公司刚刚委派的,上礼拜三才来广州。曲总还是我们老总,不过,他目前不负责这个项目!”我用看似清晰的语意含糊地回答。
他了然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你们程总,很信任你啊!”
这是什么意思?说我不自量力?还是说程善雄对这个项目太轻视?我赶紧笑道:“程总注意培养下属,派我打头阵,也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我看着他,诚恳地道:“罗经理,我有些贪心,我也同时希望,你也能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
罗成笑了笑,说道:“顾小姐,你很会说话嘛。我们的项目,一向是公平公正,每个人都有机会!”
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就不动声色地把我的请求避重就轻地推到一边。
虽然有两年的职场历练,在他面前,我却像小学生一样笨拙。这几句话,更加显示出这种差距。
先是一个程善雄,现在又有一个罗成,他们都使我感觉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感觉自己太渺小。
不过,现在不是反省的时候,我只有尽可能地从他这里获取更多点的信息,以便能把初步方案完成得漂亮一点,避免从程善雄的眼光里再看到轻视。
谈到工作,罗成虽然显得比较深沉,但他还算是个随和的人。我知道他对我的能力并不信任,可是除了初时目光中的那一点一闪而逝的意外,他没有再表现出来。在和我闲谈的过程中,也并没有因此而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我。
他的这份修养和胸襟,使整个过程还算愉快。
四十多分钟后走出咖啡屋,我的包里装着他的名片,可惜的是,名片上没有他的私人电话,只有公司的电话,但这也是个不错的开始了。
我脑子里回想着和他交谈的每一句话,希望可以整合出一些有用的讯息。
回到公司已经四点多,办公室里有些安静,大家都低头做事,好像挺忙碌。这是新官上任效应吗?
我坐回座位,把电脑打开,像平常一样开了MSN,对话框马上跳了出来,谢方洁说:“你怎么才回来啊?”
我怔了怔,向她那儿看过去一眼,她却正襟危坐,连瞟也没瞟一眼我这边。奇怪,她在玩什么玄虚?就几步路的距离,还用MSN联系。
我顺手回道:“接到任务,当然是去联系客户,我的时间就不由自己做主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意外地道:“又怎么了?”
“我怀疑我们老大会走,刚刚他在办公室里,和那条鳝鱼大吵了一架。他气冲冲地出来,样子好像想杀人,我们都不敢去看他。”
方浩安和程善雄大吵一架?
难怪一个个正襟危坐,一副忙碌的样子,原来是怕台风尾扫到,殃及池鱼。这程善雄,还真是每一个人都不放过,威风也发够了,把所有人都逼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连我这个不懂管理的人,也知道这样下去,他一个光杆司令,是不可能更有作为的,再说,大量人员的离去,总公司那边就不会对他质疑?
我不想参与这种猜测,在电脑里敲,“也许只是意见相左,对事不对人的那种。有不同意见才能促进进步嘛!”
谢方洁对我这种回答很是不满,“绫枫,你不要这么冷血,这鳝鱼是来对付我们一大群的,他对付完我们老大,就轮到你们老大了。”
想起这阵雷勘辉隐晦的表情,我心里掠过一丝阴影,我发了个笑脸过去,说道:“方洁,这不关冷血的事,我只是希望凡事是好的方面。”
“如果我们老大走了,我们怎么办啊?”谢方洁不无担忧地说。
我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不管谁走了,我们还不得照样过?职场上变数最大,铁打的公司流水的职员,谁能不面对身边的人离开?谁能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但还是安慰着她,“你别把事情朝坏的方面想,以前你们老大不是也和曲总吵过?不也没有什么事吗?”
“那倒也是哦。”谢方洁发了个抓狂的表情,“可是,那条鳝鱼并不是曲总,他哪里会有曲总这么好?说起来,你应该是深有体会呀,他上礼拜五不也是这样对你……”
我皱了皱眉,这个谢方洁,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回道:“想也白想,顺其自然吧。我先忙了啊!”
我要为宇宙公司的这个策划方案忙碌,也的确没有工夫花在这种无聊的猜测上。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忙碌,最终的结果又怎么样。
程善雄、曲毅广、雷勘辉、方浩安,他们四个之间到底会不会有一种平衡?要是没有,我们这些下属职员,面临的将是什么呢?
第七章:张开刺猬的刺
我想把进度向雷勘辉报告一下,这方案我并没有把握,另外,我必须尊重雷勘辉。我入职后一直在雷勘辉属下,他于我,亦师亦友。即使任何人冷落他,即使程善雄再怎么对他不好,我也将一如既往尊敬他。
雷勘辉在我刚开口时就截住我,他微笑道:“绫枫,你是需要我的建议吗?”
“经理,如果你能给我一些建议,我当然求之不得!”我笑道。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道:“绫枫,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建议或许可以让你感觉充满底气,但是,却会扼杀你的智慧,你从没试过放开胆自己完完全全做过一个完美的案子。也许,这次于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放开自己,让自己有一个新的突破呢?”
我不解地看着他,说道:“经理,建议可以使我少走弯路。”
他摇摇头,“不,现在于你来说,建议会让你多走弯路。”
他说得那么笃定,那么斩钉截铁,我不确定起来。真是这样吗?为什么建议反倒会让我多走弯路,是他不想教我,用这番话叫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窗前,微微仰起头,看着外面的天,背影显得深沉如山。良久,他才回头看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绫枫,当建议阻碍了你的正常思维,你要花很多时间来矫正。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却去相信别人?”
他的意思很明确,态度却让我不解,他似乎在逃避什么,又似乎在暗示我什么。但显然,他并不想知道我这个方案的进度,甚至并不关心。他愿意给我提供帮助,却不想知道我的进度,甚至,刻意地让自己置身事外。
我识趣地道:“经理,谢谢你的指教,我会试着完完全全用我自己的方式,用我自己的思维来完成这份方案。虽然我知道,难度很大!”
他展颜一笑,“如果没有难度,程总也不会交给你了。好好干!”
我敏锐地道:“经理,你的意思,似乎程总还很看重我?”
他略略点点头,却反问我:“你为什么要怀疑呢?”
我赧然一笑,“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难以理解。”
“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可是你也教过我,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他一怔,失笑道:“那是对工作本身。好啦,别抬杠了。时间到了,收拾一下下班吧!”
一下午这么容易就过去,离程善雄给我的期限,只剩下两天时间。
走出雷勘辉办公室,外面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谢方洁还在原位没动。见我出来,她站起来道:“你总算出来了,下班了,走吧!”
“你在等我?”
“当然了,要不早走啦!”她笑脸明媚。
我笑了,知道她想把先前的话题继续下去。反正已经下班,多知道些公司的事也好,这样,不至于让自己太闭塞,有什么事情,先心里有底。
我拿了包,对她笑道:“走吧!”
出了大门,我们向电梯走去,谢方洁忧心忡忡地道:“绫枫,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早谋出路啊?”
我意外地道:“为什么?”
“我看那条鳝鱼不想给我们好日子过!”谢方洁肯定地道,“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用烧得这么猛烈吧?”
“你呀,别乱想,”我笑着看她,“不管新官怎么烧这三把火,做好手头的事,火就烧不到你了。”
谢方洁怀疑地道:“你怎么这么肯定?那火上次不就烧到你了?”
我心里好气又好笑,该说她天真呢?还是该说她尖锐?可她就那样一脸的无辜,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到刻薄和取笑,让人真是想气也气不起来。这小丫头,入职场也两年多了,怎么说话还没学会拐个弯?
我说道:“但我不也没怎么样嘛!”
“绫枫,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你好像很镇定,一点也不怕!”
“怕什么?”我好笑道,“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公司!”就算是怕,难道应该表现在脸上被她一眼看穿?
转过弯就看到电梯,谢方洁走在前面,正说着,她突然退了一步,道:“哎呀,绫枫,我忘了拿东西了,我回去拿一下!”说着,转过身就走。
她等我那么久,居然还忘拿东西,我对她的背影道:“你快点,我等你!”
“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她匆匆甩下这句话,人已经进了办公室。
我笑着摇摇头,转过弯,抬头一看,电梯门口站着程善雄。
我恍然大悟,原来谢方洁不是忘了拿东西,不过是不想和程善雄乘同一部电梯。我刚刚还在暗摇头说她说话不会拐个弯,但看来,我想错了,不会拐弯的是我。
已经走到这里,而且他也看到我了,如果我回头,未免太着了痕迹,再说,我又何必逃避呢?他不是毒蛇猛兽,我也不是软弱羔羊。总也在职场走过两年,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我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叫道:“程总!”
他略略点了点头,这时,左边电梯下来了。他走了进去,我也赶紧走了进去。里面没别人,独自和他在一个逼仄的电梯间里,气氛有点怪,也有些紧张。
不过,他并没有看我,他的目光,落在电梯变动的楼层数字上,西装革履,不苟言笑,本身就让人敬而远之。
可是,如果一句话也不说,这气氛未免显得太怪异了。我搜肠刮肚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程总,今天下午,我约见了宇宙公司的罗经理!”
“嗯!”他没有接话,只轻哼了一声。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现在都是下班时间了,我还向他报告工作的事情,真是笨啊。还是谢方洁聪明,根本不让自己置身在这样的境地,也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尴尬了。
可是,和他聊工作以外的话题吗?
工作以外他的事,我一无所知,再说,我和他也没熟悉到可以聊工作以外事情的程度。
既然已经开口,我只好简短地进行结束,“我会尽快做好方案初稿的!”
“嗯!”他看我,简单却不客气,“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我只需要你的成绩!”
我扬起脸,“我明白,我也需要用成绩来向你证明我的承诺!”
我挺直背脊,他的这句话,让我不自觉地涌出那股不服输的劲,我不想和他对抗,但他的话,却又一次让我感觉,我的自尊此刻又处在边缘,如果我不维护,便将跌落尘埃。
“你怎么像一只刺猬?”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可是那笑意很冷,没有丝毫温度。一如他冷峻的面容。
是他让我不自觉张开我的刺,我深深吸了口气,轻轻说道:“刺猬的刺,只在遇到危险时张开。”
“我让你感觉到危险了吗?”他好整以暇地问。
“程总,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伴君如伴虎,对于我来说,只要在你的目光范围之内,我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之中!”我直视着他,意有所指地说。
他没有说话,唇角上弯,那抹笑意浓了很多,不过,那丝冷意却少了许多,他看着我的眼睛,还是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虽然笑容在他脸上,但目光中的压力却直逼过来。
他觉得我很好笑吗?还是为自己能给人这样的感觉很惬意?
又或者,觉得我很幼稚,不值得对我的幼稚进行评价?
我承受着这目光,仍然直视着他,紧紧守着我摇摇欲坠的自尊。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炯炯目光注视之中,我能撑住多久,空气中都是一股让人窒息的压抑。但是,我知道当我移开目光,我那仅有的自尊,就将落地蒙尘。
幸好只是九楼,当叮的一声轻响落入耳中时,于我来说,这简直是天籁之音。电梯门缓缓开了,逼仄的空间让人欲窒息般的空气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外面日光美好,一片空旷。
程善雄走了出去,在门口,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深,深不可测,我不知道这一眼代表什么意思,不过,我不愿意多想。事实上,也不容我多想,因为我看见有人迎面向我走来,一束鲜艳的玫瑰,一张阳光笑脸。
韩嘉楠笑逐颜开地叫:“绫枫,这里!”
程善雄看了韩嘉楠一眼,目光落在那束玫瑰上,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还是一样深不可测的眼神。然后,他向停车场走去。
我迎上韩嘉楠,嗔道:“你这是干吗啊?”
韩嘉楠一脸无辜地道:“我没干吗啊,是你说的,一个月的晚饭,一个月的花。”
“可你也别送玫瑰呀?”
“哦!”韩嘉楠恍然大悟地道,“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喜欢什么花啊,我见玫瑰鲜艳,就买了。女孩子不都喜欢玫瑰的吗?”
“那也要看是什么人送的!”我笑着瞪了他一眼,泄气地道,“算了,走吧,去吃饭。”
韩嘉楠一脸坏笑,他分明是故意的。
这时,另一部电梯也开了,谢方洁叫道:“绫枫!”我回过头,只见她正看向韩嘉楠,嘴巴张成O形。
这么一束玫瑰,这样一个阳光帅男,用手指想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张了张嘴,一想,算了,懒得解释,再说,让她误会也好,有她的传播,说不定尹哲超能就此对我死心呢。
在这非常时期,即使尹哲超只是偶尔表现的暧昧,也可能会影响一些东西。我宁愿借助外力,让他知难而退。
我笑吟吟地道:“方洁,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呢,一起去?”
“哦,不,不了!”她脸上挤出个笑,说道,“你们去吧,我回家!”
她再是天真,还是识趣的,我也不勉强,笑吟吟地和她说再见。
见她走了,韩嘉楠取笑我,“你真大方啊!”
我笑道:“为什么不?反正有你付钱!”
“借花献佛,你打的好算盘。我就知道你算计我,”他摊摊手,得意地道,“不过她不领情!”
我扑哧笑道:“人家是怕做电灯泡!”
韩嘉楠哈哈大笑,“那是她没口福!”他把花递给我,“和你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的那男的是谁啊?眼神好锐利,被他看一眼,感觉像什么都被他看穿了似的!”
“是我们老总!”我回答,问他,“去哪里吃饭,我好饿了!”
他取笑,“你不会真没吃午饭吧?”
“放心啦,一个月而已,不会把你吃穷。”我白他一眼。
我们去吃了西餐,吃完饭后已经七点多了,韩嘉楠提议去酒吧喝一杯,想起今天和罗成的见面,想起我只剩下两天时间就要交出的初稿方案,想起程善雄那句“我不需要承诺,只需要成绩”那句话,我顿时没了心情。
今天还是回去把思路理一理,至少,要把轮廓给理出来,让心里有点谱。
回到公寓,开门一看,家里居然亮着灯。怔了一怔,我马上反应过来,意外而兴奋地叫道:“悦宁!”
方悦宁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看向我,笑吟吟地道:“回来啦!”
“怎么不给我电话?”我走过去坐下,抱着她的肩,说道,“总算知道回来了,一去十几天呢。也不怕人望眼欲穿!”
“望眼欲穿?夸张了吧?”她咯咯笑道,“就推迟了两天回来而已!”
“我说的不是我,是某个人!”我取笑她,“你倒玩得开心,手机还老没信号。害我的电话都差点被打爆了!”
她看着我妩媚地笑,不说话。
“什么时候到的?”
“五点多,刚回来冲了个凉,吃了点东西。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去吃的,不过我饿死了。”她往后靠了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笑着满足地说道,“还是我们的小窝好啊!”
“维胜呢?”
“他加班呢,在做一个提案,一会儿过来!”她说着站起来,从厅角落里拖出个小旅行包,拉开拉链,笑嘻嘻地道,“你看,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着,拿出一个木镯子,一个厚重朴实的镶石笔筒。
她献宝一样给我看,“你看,这个木镯子可是桃木的,戴在手上可以辟邪!”
“迷信!”我笑道,“还辟邪呢!”
“知道你信科学的,不过我见它真是漂亮,你不是一向喜欢精致的小东西吗?就给你带来了。”说着,她拿起笔筒向我献宝,“这个我看着挺精致,也挺漂亮的,可以给你当笔筒,也可以给你当镇纸。你看,这石头还是彩色的呢,怎么样?漂亮吧?”我的话一点都打击不了她的兴致。
“很漂亮,很精致,”我忍不住笑道,“悦宁,你每个月都带团出去,每次回来都给我带礼物,我房间里都被你的礼物塞满了,以后别这么破费。”
我把桃木镯套在手上,左看右看,这木镯子手工真好,刻工细腻,而且还有一股原木的清香,上面雕着一些花纹,那些花纹很有民族特色,古色古香。
方悦宁抿嘴一笑,“你喜欢就好,花不了多少钱。”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我笑道:“人约黄昏后来了。”
方悦宁妩媚一笑,说道:“羡慕吧?赶快也找个男朋友一起人约黄昏后吧!”说着接起电话,果然是窦维胜。
我笑着摇摇头走到一边,她和窦维胜真合拍,难道我的单身已经让他们都觉得我必须要找个男朋友了?
想起在哪本杂志上看过,女孩子在二十五岁之前是形势大好, 过了二十五岁,就成了昨日黄花。所以,应该在二十五岁之前赶紧找个人来爱。
当时一笑置之,现在我也二十五岁了,可是我的感情世界,还一样荒芜着。
管它,明日黄花也好,青春当年也好,日子照样过。感情不是上菜场,随便挑一把光鲜漂亮的放进篮子里就好了。虽然满大街的男人,适合自己的,也许一个也没有。
对待感情,我是宁缺勿滥。寂寞好过被感情所伤,何况,工作这样忙碌,生活这样充实,没有男朋友不过小小缺憾,于我的生活并没有影响。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或者,因为我接触到的不够多。仔细想想,成熟稳重固然好,但像老大雷勘辉那样,生活是很无趣的,这样的男人只能作为老师,作为朋友。尹哲超这样的我压根儿不会考虑,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小男孩而已。
或许方浩安这类型的男人是比较好的人选,年轻有为,有才气,不过,我觉得他太过傲气,胸襟不够开阔。一个心胸狭窄又眼高于顶的男人,哪怕他有再多长处,也不可取。
或者,程善雄这类型的更胜方浩安,他有才华有能力,身居高位,不正是钻石男?说他心胸狭窄,他似乎又颇有度量;说他眼高于顶,他似乎又不全是高高在上。然而,言辞刻薄语气尖锐仿佛正是他的特性,这种男人远远欣赏可以,一旦相处日久,又该谁迁就谁的脾性,谁适应谁的生活呢?
“哎,想什么呢?”方悦宁的手伸到我面前,打断我的思路,我不由好笑,这会儿思绪走神,居然会想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难道我也觉得,我该认准目标,准备出击了吗?
我站起来道:“好累,我去冲凉。悦宁,你不出去约会吗?怎么还坐着不动?”
“维胜一会儿来接我,他还在路上呢。你别去冲凉了,一起出去吧!”
我扑哧笑道:“免了吧,我宁愿选择一个人在家,也不想做灯泡。”
她妩媚白我一眼,“你就取笑我吧,以后我会还回来的!”
我笑,“你慢慢等吧!”说着,把手镯退下来放在几上,走进浴室。恋爱真好,导游的工作真好,不像我,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只能与电脑打交道,努力去想怎么做好我的方案。
如果我不是从事这样一份工作,不是有个这样严厉的上司,不是接了这样一个难度大的项目,先前就和韩嘉楠在酒吧里放松自己了。
程善雄,等着吧,我不会让你看扁的。
第八章:爱情冷暖原则
窦维胜过来接走了方悦宁,两个人花前月下去了,空荡荡的房间一片安静。我回到卧室,开了电脑,把白天和罗成聊到的涉及这个项目的内容在脑海中细细梳理了一遍,期望找到一个突破点,让我的灵感在顷刻之间膨胀爆发,写出一份让程善雄刮目相看的方案。
可是灵感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今夜它是否会光顾我。我铺开纸,先在纸上列出我所知道的讯息。我手中的讯息,也不过来自两处:程善雄和罗成。
罗成给我的资讯实在少得可怜,他能答应我的邀约,已经是给了很大面子,如果不是他心情正好,我该吃闭门羹的。
程善雄给我的资料是宇宙公司公开给任何竞争对手的,也就是说,我能看到的,我的竞争对手也能看到。但是,我仍然希望能从中看出一点什么。
只是,我的做法显然是劳而无功的,尽管我已经看了不下二十遍,仍然没有找到独辟蹊径的切入点。
我提醒自己注意细节,很多时候,制胜的关键在细节。
专注于一件事情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电脑右下角时间显示00:50,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肩。客厅里还没动静,看来悦宁今晚是不回来了。
我已经做出一份方案,但是感觉不太满意,还需要完善。程善雄说过,任何一瞬的灵感都要进行不断的修正,才能使它达到完美,这话我也是同意的。不过,他给我的“不断修正”的时间很有限,而我,也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份“有限”。
目光久久在资料和电脑上游移,只觉得眼睛涩涩的有些难受。去拿滴眼液,摇了摇发现只剩下空瓶,顺手把它扔进垃圾篓。我站起来去客厅拿包,包里有瓶新的。
在包里掏滴眼液,忽然听到门外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小小的,嗡嗡嗡嗡,听不清,可确确实实就在门边。我脑子里轰地一声,那些入室抢劫之类的新闻全涌到脑海。不会这么不走运,在我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恰好有人打起了抢劫这套公寓的主意?
我赶紧拿出手机,拨了110,只要按在拨通键上,马上可以报警。不过,门外只有声音,没有别的动静。我慢慢走过去,想看看有几个人,长得什么样子。这样在报警电话里,我也可以说得清楚一些。
希望不要看见几个拿刀带棒的凶神恶煞,我按住激*跳的心,壮起胆子凑在猫眼里往外看。
透过外面感应灯半昏黄的光,只见一男一女拥吻在一起,情意绵绵,难分难舍。刚刚的细小声音,是两个人在小声说话。
原来虚惊一场,我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窦维胜与方悦宁本来是同事,除了带团出游,天天可以见面。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这么缠绵,这么如胶似漆,不愿一刻分离?
我不是没有经历过爱情。大学时,当身边的朋友都开始花前月下后,我也接受了一个男孩子的玫瑰。那时爱情纯洁美好,也是一样不愿分离,天天腻在一起。
可是,毕业之时,却是失恋之时。
大家忙于联系工作,忙于走入社会,忙于处理以前忽略的东西,忙于太多的事情……感情在那一刻,变得最无足轻重。
而失恋和分离,却在刚进入社会的那种新奇和懵懂之中冲淡,感觉并不是那么分明,痛苦也没有想象中的强烈。新生活和新事物,新环境和新朋友充斥了所有的日日夜夜,根本不可能为失恋分出多一点的空间来多愁善感。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甜蜜和美好,不过是秋凉天气的一抹云彩,虽然投影在波心,却只有一片浅淡的痕迹。
我以为这样的热恋,这种情到深处不可分离的感觉,在已经经历过几年职场生活的理性的女子之中,是不可能有的了。可是眼前这一幕,让我不得不推翻那种想法。
也许,没有狂烈的热情,不是因为人长大了更加理性,更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而是,可以激发那种热情的感觉,还没有来到;能够让自己投入进去,爱到天荒地老忘记一切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一旦那个人出现,任何人都会失去理性的矜持,变得热情如火。就像悦宁这样。
我不想打扰他们,何况现在已经是深夜,他们也不会打扰到别人。我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夜色,坐回沙发上,微仰起头,往眼里滴了几滴眼液,闭着眼睛感受着眼睛里的丝丝清凉。
他们不进来,是怕打扰我,还是怕刺激我?又或者,只是临分别时的难舍难分?
想着门外两人的如火热情,不由觉出了自己的寂寞,二十五岁的年龄,似乎正适合好好谈一场恋爱,即使仅仅是一场恋爱。
可是,既然恋爱既要恋又要爱,那么,那个人,就不是随便找个路人甲便可以的,总得有那么一点点感觉,能够擦出一点点火花,才能演绎一场浪漫。可是现在,我身边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工作的事够让人烦心,爱情是需要经营的东西,我似乎也分不出那么多的精力来给爱情一片天空。
等滴眼液完完全全渗入眼睛,我睁开眼。窗帘被轻风吹起,像古代女子略略飞扬的水袖,轻柔而曼妙。高楼遮挡了月色,但万家灯火却比月色更亮。
把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身体得到极致放松,这种感觉很好,可以让我在脑海里无所阻碍地把所有认识的男子都梳理一遍。
这才发现自己生活圈子很小,除了同事客户和同学,我居然没有别的男性朋友。同事不适合谈爱,客户中固然不乏优秀男子,但工作一旦与感情接轨,总不免缠夹不清,不方便谈爱,同学?如果可以,早就发展过,也不用等到两年后。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时,门轻轻开了,方悦宁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一脸幸福甜蜜的微笑,在夜色中,也这么清晰张扬。
我微笑道:“回来了?!”
方悦宁吃了一惊,看到沙发上的我,她笑嗔道:“怎么不开灯坐客厅里?你想吓死人啊?”
灯光亮了,方悦宁唇边含笑,眉梢眼底都是春色,使她原本漂亮的一张脸,更加生动起来。
我笑道:“要是开灯,怕吓着你。”
“怎么会吓着我?夸张。”她顿时脸上飞红,轻轻笑着,妩媚地白了我一眼。
“我在庆幸我们的门铃不是装在很容易碰到的位置!”我笑嘻嘻地说。
“这话怎么说?”
“你没听过一个笑话吗?深夜,小伙子送姑娘回家,在门前难舍难分,深深热吻。半小时后,姑娘的老爸打开窗口喝道:‘混蛋,放开我的女儿!’小伙吓坏了,还是鼓足勇气说:‘伯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姑娘的老爸气愤地说:‘你亲她就亲她吧,还压在我家门铃上!’”
我讲完笑话,好整以暇地微微上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哈哈!”方悦宁忍俊不禁,继而嫣然一笑,毫不掩饰她的幸福,说道,“我也庆幸,所以,我们不会吵醒整个楼层的人。”她坐下,身子很夸张地后仰,全身心放松的姿态,感叹道:“现在才知道,找个同事做恋人多么好!每天都可以在一起,即使分开,也只是一小会儿,睡一觉,又见面了。”
我笑道:“是啊是啊,知道你幸福,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这样说,我会妒忌的。”
方悦宁扑哧一笑,道:“天涯处处有芳草,谁叫你一棵也不找?”她耸耸肩,笑盈盈地说道:“我去冲凉。你怎么还不睡?别说你这么好心,在守候我回家哦。”
我苦笑道:“没你这么好命,我还在工作呢。”
“别把自己整成工作狂,女孩子做得好不如嫁得好,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你还是多花点时间来钓钓金龟婿吧!”方悦宁回头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我笑笑,说道:“你以为个个都有你这么好运啊?世上金龟婿哪有那么多?还是自己工作,有独立的经济基础最保险。好啦,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昨晚睡得太晚,这些天压力大,身体疲累得全没力气,早晨闹钟也没能把我叫醒,连早餐也没吃赶到公司,还是迟到二十分钟。好在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的目光没有盯在这些小事上。
一进办公室,我才领教了谢方洁的嘴到底有多快。
昨天韩嘉楠来接我下班的事,整个办公室全知道了。谢方洁还加油添醋地把韩嘉楠的英俊阳光和温柔体贴渲染了一番,卓冰冰和宋涛听得惊叹声一片,卓冰冰冲着我笑,“绫枫,你速度真够快的,都不透一点口风,嘴真紧!”
宋涛煞有介事地拍拍尹哲超的肩,安慰又调侃地道:“绫枫名花有主,你节哀顺变吧!”
夏竣岚豪气勃发地道:“兄弟,天涯处处有芳草!”
我不争辩不解释,这结果,本来是我想要的。我只摇头笑笑,指指程善雄的办公室,道:“不怕老虎发威了?”
谢方洁笑得明媚张扬,“程总在十分钟前和曲总出去了,见客户。我们老大也见客户去了,你们老大请假,现在这办公室,咱们自由了。”
“我们老大又请假?”我意外。
“说是生病了!”宋涛凑过来插话。
程善雄与曲毅广一起出去?是他们已经达成某种共识,还是另一次矛盾的开始?如果是后者,我们不是又将如风雨飘摇中江面的小舟,经历一番怎样的骇浪?
雷勘辉一向沉稳,不像会有激烈反应或大行动的魄力,现在常请假,是明里表示不满,还是暗里另有乾坤?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我略拧了拧眉,雷勘辉这样子,让我有点无所适从,我只能听他之前的,做好手头这件事。宇宙的单子,没那么容易得到,但是,我不能因此而不去努力,不能因为希望渺茫就放弃希望。
至少,当付出了努力之后,我可以面对程善雄轻视的目光抬头挺胸。
没心思回应他们对于我与韩嘉楠的八卦和尹哲超的沮丧,我拿了包,说道:“我也出去约客户去!”
“宇宙公司那个项目吧?”夏竣岚一脸了然的样子。
我意外地看他一眼,怎么我接到这个项目,他会知道。
夏竣岚耸耸肩,一脸同情地道:“绫枫,尽力就好,别拼命,有时候不是拼命就能改变一些结果的。”
于是,其他几人都带几分同情地看着我。
原来人人都知道我接了这个单,也人人都知道这个单的成功率太低,的确,这单无异于鸡肋,我接下来所做的,基本上就是费力无回报的事情。
卓冰冰在一边好像感慨又好像说给我听,“看来,什么时候都不能和老总叫板,不然,小鞋穿死人。”
我心里莫名添了一股烦躁,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甚至,程善雄也许真有这意思。但是,我不想在没有行动之前,就先对整个过程绝望,我们公司也有成功的案例,雷勘辉可以,怎么见得我就不行?
怎么见得程善雄就不是因为欣赏我而让我接这个项目的呢?他们都觉得,我与这个项目无缘吗?都觉得是程善雄在与我为难?他就不能欣赏我吗?就不能看重我吗?
可是,我又有哪些地方值得他欣赏和看重?
患得患失中,我的心越发烦躁起来。
我不知道这烦躁是因了他们的话,还是我自己本身对程善雄也有那么几分怨气。但是,我不愿深想下去,我宁愿单纯地想这一件事,付出我该付出的努力,当成是程善雄给我的一次机会。
如果项目成功,这确实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只是,不论程善雄还是我自己都清楚地知道,成功机会像海市蜃楼般不可触摸。
出了公司,把他们所有的目光抛在脑后,独自在电梯里,我抓紧包,要完善我昨天做好的方案,除了去找罗成,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我无法把罗成当成我的救命稻草,因为,他连稻草的力量也不会给我。
走出电梯,外面阳光有些刺眼,我抓着包,有些无所适从,这是一种对工作的茫然和对前景的未知所引发的无措。
还是去找罗成吧,总比这样发呆来得积极。
伸手拦了辆TAXI,我在车中给罗成打电话,他的电话占线,占线,再占线……
办公室的电话这么繁忙,这也在我意料之中。我对着不断忙音的电话无奈地想:他的私人电话该是打得进去的吧?可是,以我和他的交情,我自然得不到他的私人电话。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为了项目,削尖脑袋往他身边贴的人而已,是没有资格做他的朋友的。
继续拨打,我给自己打气,总有一刻,电话会通的。
然而,一直等到TAXI开到宇宙公司楼下,电话也没有打通。在宇宙办公楼,因为没有预约,被他的秘书礼貌地挡在门外。
我望楼兴叹,想必这时候,他的时间,正被我某个竞争对手占据着。看来我脑袋不够尖,仍是无法钻营。
泄气。
公司里,一片云山雾罩,我连该站在哪里也弄不清;这个项目,却又隔山隔海,无处使力。
我郁郁地独自行走在人行道上,绿荫下,有风轻轻拂过,可是,轻风吹不走我心中的愁烦。
我不知道这样的等待有什么意义,如果罗成不出来,我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即使罗成出来,他也未必愿意给我时间。但是,现在我再无别的办法,只能一边在心中想着我未完善的方案,一边留意着宇宙大楼进出的人群,希望在里面看到罗成的身影。
一个小时后,阳光已经从斜射变成了直照,灼人的温度根本不是几片绿荫可以阻拦,我试着再次拨打那个号码,谢天谢地,终于通了。当我说明来意,秘书职业化的声音礼貌却疏淡地回应我:“顾小姐,你要见罗经理,得先跟罗经理预约。现在罗经理正在见客,电话不方便转接!”
意料之中的结果,怏怏地挂掉电话。既然罗成在见客,那说明他还在公司里,我站在树下,看着马路对面的高楼,装潢富丽的建筑正反照着阳光,我眯起眼睛,看着地面上阳光直射的影子,感觉着自己的渺小。
为了项目,我愿意低到尘埃里,愿意付出时间与精力,客户和上司,个个都是上帝,得罪不得,怠慢不起。也许我真该想想方悦宁的话,找个好老公嫁了,让自己不要活得这么累。
有时非常羡慕悦宁的生活,每月都有几次旅游,心情一直处在一片明朗中,不用面对复杂的社会和人际关系,有相爱的男朋友,收入虽然不是太高,但可以衣食无忧。可是现在,我却没有选择。
我还得站在灼热的阳光下,等待客户主管心情好时赐予的一星半点时间,来完善我的方案,来让我保住我的饭碗和自尊。
虽然这也许要用我的自尊来换取。
为什么在面对客户的时候,偶尔的自尊受挫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而在程善雄面前,我却会竖起自己尖利的保护刺?
越在乎才会越敏感,是因为我在乎吗?
我摇摇头,为这突然生起的心绪自嘲,自己真无聊,很多事情是没有原因的,那只是一种本能。面对客户是为了生存,用自尊来换取自己个人的价值,体现自己的能力,享受那一份小小的成就感;而面对上司,感觉不同,心态不同,所以,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这时,一个深灰色西装、条纹领带的高管拿着公文包从对面大楼里走出来。那挺拔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笑容出现在我的脸上:罗成,你终于出来了。
我心中一喜,赶紧走过去。
这时,有辆蓝色的欧蓝德开过来,车门打开,一个保安打开车门钻出来,把车钥匙交给他,他接过,直接坐进驾座关上车门。
他急着去哪里吗?事先就叫保安从停车场开来他的车。
我穿着高跟鞋走不快,加上先前一直站着等待,腿有点酸软,眼看着罗成已经发动车子,车一开,我这一上午的等待又白搭了。
我情急,赶紧冲出马路叫道:“罗经理……”
该死,这时候高跟鞋突然一歪,我腿一软,收势不住,向车前冲去。罗成赶紧刹车,我的腿还是和车头的保险杠亲密接触,真疼!我哎呀一声,用手撑住车头,额头细汗渗出,险些栽倒在地上。
第九章:自尊低到尘埃
罗成已飞快从车里出来,他瞪视着我,脸色阴冷。我知道我这样冲出来,太过唐突,即使受伤,也是我活该。面前这人得罪不得,我低声下气,“对不起,罗经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声冷气道:“有没伤着?”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腿软脚步不稳撞到他车上的。我不希望给他一种我是用小手段来博取同情或者刺探消息的人,虽然腿上痛彻心扉,我还是装着若无其事。
“你确定没有受伤?”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没有!”我忍着痛,微微笑了笑。
他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很不客气地说道:“你们KGY公司怎么搞的?连拦车的手段也使出来了?我早跟你说过,这个项目公平公正,以实力说话。你就算撞断了腿,也仅由我负担你的医药费,公司的项目,我是半点也不会偏私的。”
我怔了怔,说道:“罗经理,你误会了……”
“误会?你就这样冲出来,要不是我刹车够快,你自己重伤不说,你还害惨了我!”他余怒未息。
我忍耐地道:“我知道我这样冲出来很不妥当,对不起,但是……”
“不要为你的行为找任何借口,难道你不知道,在明眼人面前,借口是最愚蠢的推卸方式?KGY公司的职员和我想象中差距太大了。”他略带讥诮地说。
我看着他鄙视的眼神,听着那冷硬的话语,一股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仰起脸来,看着他,冷淡清晰地道:“罗经理,我想我需要说明两件事:第一,我不是想借用苦肉计来博取你的同情或者内疚心理来谋得什么好处。我相信我们KGY公司的实力,也相信我自己的能力,不需要使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之所以会撞上你的车,只不过因为我被你的秘书拒于门外,站在这里等你两个多小时双腿发软所以没能控制身体平衡。第二,我来找你,也并不是想走关系找门路,我不过想和客户多点沟通,希望可以把自己的方案做得更加完美。我想,这些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这样做。当然,我不能要求罗经理公平分配你所有的时间来给所有参与竞争的公司。因此,我并没有觉得罗经理应该怎么样来对我公平,我只是付出我自己的努力。KGY公司一直以来,凭借的是自己本身的实力,凭借的是一个个优秀的策划方案在行业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你可以污辱我,请别污辱KGY公司!”
说完,我不再看他,留给他一个傲然的背影,把他和他的车甩在身后。
这会儿,我心中的确火大,见鬼的项目,见鬼的程善雄,见鬼的自尊……我统统不想了,这个罗成和程善雄一样是个自大狂,做到高管的男人都这德行,我放弃,我认输好了。
脚步挪动,被撞伤的地方真的很疼,我吸了口冷气,努力挺直背脊,让自己的脚步迈得若无其事些。明天,伤处会青肿一大片吧?但是,我不能在他面前显示我的软弱,让他以为我想博取他的同情。
我又一次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客户,我知道很多时候自尊只能放在其次,但是,我没能真正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当遇到讥诮和鄙视的时候,自尊就迅速冒出头来。
失去宇宙这个项目,我是连一份鸡肋也失去了。程善雄面前,我该怎么交代?罗成说项目会公平公正,只有傻瓜才相信这世上还有公平公正的事情。
再说,我不能与他沟通,不能了解宇宙公司的意向,不能知道细节,即使他真给我公平公正的机会,我又到哪里可以变出一份完美的,让客户满意的方案?
我本来以为,他不同于程善雄,至少,他对人一直有一份尊重。但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握着自己手中可以让人不得不低头的东西,充满优越感地俯视别人,无视别人的自尊。
再多的懊恼都没有用了,回去等待那只黑熊的猛风暴雨吧。
似乎已经走出了很远,我蹲下身抚着撞伤的地方,真疼,吸了口气,额头的细汗又渗了出来。
正要站起,身后有人静静地道:“上车!”
我回过头,罗成的车悄无声息滑在我旁边的路面,车窗已经摇下,他正看着我,目光深不可测,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看着他,礼貌却疏淡地道:“不用了,谢谢!”
罗成忽地展颜一笑,好整以暇地道:“顾小姐,刚刚是谁说想和客户多点沟通,希望得到一些公平机会,为此不惜等了两个多小时的?现在机会在你的面前,你是拒绝呢?还是接受?”
我怔了怔,他说什么?愿意给我时间?
为什么要在看过我的狼狈之后,才突发这样的善心?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已经失望失落的时候,再给我一点希望?
现在,我是该继续保持我的自尊,干脆地回绝他,还是为了那个项目,受宠若惊地接受他的居高临下的“施舍”?
罗成饶有兴趣地道:“顾小姐,你的脸部表情真是丰富。不过,我肚子真的饿了,没办法细致研究你的表情所代表的含义。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是愿意上车,我们利用午餐的时间边吃边谈呢?还是决定就这样凭着双腿走到路口等TAXI?”
我叹了口气,真是悲哀,我要在罗成面前保留自尊,在程善雄面前就无法交差了,既然罗成给了我这个台阶,这个时候不借坡下驴,真等摔得体无完肤吗?再说,腿真的很疼,现成有坐的,我何必站着?
想到这里,我绽开笑脸,说道:“谢谢罗经理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要不接受,那不是不识抬举吗?”说着拉开车门。
他笑着看我上车,我坐好了,微笑看他。
他笑笑,指指安全带。
我拉过安全带绑好,说道:“好了。”
他再笑笑,那是一种得体、礼貌又高深莫测的笑。
车向前滑出去,罗成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说道:“顾小姐,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哦,不用,我没伤着。”我口不对心地说,腿上的伤是皮外伤,我回去擦点红花油就好,项目是大事,我还期待着能和他“边吃边谈”呢。
他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我。
我意外地看他,他已侧过头看向前面的路面,漫不经心地道:“天气热,你可以把汗擦一擦!”
我脸上一热,被他看到我额前的汗,真是有些失仪,只顾着咬牙忍痛,哪顾得着忍痛的冷汗。我接过纸巾,道:“谢谢!”
他淡然,说道:“顾小姐,你的头阵已经打了这么久,你们程总有什么想法?”
上次和他见面,我说我只是打头阵的,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怪程总怠慢他?还是知道内情,来拆穿我的谎言?
我不自然地笑笑,说道:“哦,罗经理,是这样的,我这边的任何进展,都会详细汇报于程总。程总刚刚来公司不久,近日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所以,他授权给我先全权处理这个项目的事情,让我做出一份能让罗经理满意的方案。我知道我才疏学浅,又没有什么经验,但我会尽力的。”
“那祝你好运!”他唇角微微上弯,泛出一丝淡然的笑意,他是在笑我不自量力吧?一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敢接这样的活,不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谢谢!”明显看到他并不看好的轻视,但我仍然只能陪着笑脸,在他的目光里,无用地挺直背脊。
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似乎在轻嘲我的敏感。我无法去测探他的内心,在心里想着一会儿一起吃饭,我该怎么获得我想要的资讯。
当注意力转移之后,腿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罗成看着后视镜里的我,问道:“去哪里吃饭?”
我微微一笑,道:“主随客便,罗经理你决定吧!”早上出门,我带了一千多块钱,准备下班后去逛商场买衣服的,但现在,可以先作为请客户吃饭的资金。
反正请客户吃饭,数额在一定范围内,公司是会报销的,我只是先支出而已。
罗成不再说什么,把车开到一家西餐厅停车场停下,我下了车,刚一落地,被撞伤的地方就一阵疼痛,我抬眼,看见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腿上,忙忍着痛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我们进去。
落座后,在食物还没来的空隙,罗成看着我,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不是涉及机密,而我又知道的内容,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居然这么爽快?这不像他,上次和他喝咖啡,在他面前,我像个小学生,被他几句话控制得死死的,挣扎无力地游走于他撒开的网里。那时,那张网油盐不进,现在,怎么会这样轻易张开?
见我疑惑,他居然笑了,连眉梢眼底都是笑意,他道:“顾小姐,现在,我非常佩服你们程总用人不疑的工作作风。”
我脸上一红,他分明在笑我所表现出来的新手的稚嫩。我暗暗自责,入职两年来,我也不能算是新手了,独立完成过不少方案,为什么现在在面对罗成的时候,我这么患得患失,表现得这么不成熟?
是因为他这张脸太过帅气,还是因为他这双眼太过透视,又或者,是因为我自己心中沉沉的压力?
是了,因为程善雄那边给我的重重压力,还因为罗成手中这个项目太大,大过我以往所接过的所有项目,而我,又那么期待可以成功,可以在程善雄面前扬眉吐气。
关心则乱,换了一般人或者并不会感觉明显,但落在罗成的眼里,他还有什么看不透?他是不相信我有独立做好这个方案的能力的,因此,对于程善雄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他才会这样委婉却又这样明白地说,佩服他的用人不疑!
这于我,实在不是一种夸赞,但是,我却不能表示出不满,首先,是我表现得确实很失水准。
不说刚刚表现出来的惊讶与疑惑,只为了占用他一些时间,冲出马路拦住他的车头的行为,在他心里,就已经给我判了刑,我无法改变他的这种想法了。
所以,他也许是抱着一种怜悯的心理,也许是抱着一种玩笑的心理,觉得让我多知道一些什么,也不过是由着我瞎折腾,根本不会出什么成绩。
这样的施予,于我不是看重,相反,是轻视。
我脸上热一阵冷一阵,放弃自尊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可是,现在,我有什么资格谈自尊?是我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而他,已经很给我留情面了。
再说,如果我现在放弃,我就真的一无所得,之前的努力白费了不说,在程善雄面前,我要放弃的,将更多更多。
想通这一点,我心里略略好过了些。
他不是说我不够成熟吗?不是因为我表现出来的情态让他觉得我稚嫩而生涩吗?那么,首先我要做的,是努力补救我这方面的缺失。
我微笑道:“程总一向注重培养新人,我很荣幸有这个锻炼机会。不过,我也相信程总有识人之明。也许后续和罗经理的合作中,你也会这么认为!”
“够自信啊!”罗成不置可否地笑笑,啜了口咖啡,语气很淡地道,“我欣赏自信的人,不过,很多时候,仅有自信解决不了问题。”
“罗经理说的是,仅有自信是不够的。”我仍然笑着,说道,“幸好罗经理愿意帮助我,刚刚罗经理说只要不是涉及机密,而你又知道的内容,都会告诉我。罗经理肯这么帮我,我感激不尽,只有努力做出让罗经理满意的方案,在竞标中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回报罗经理的赏识!”
罗成笑了笑,看着咖啡杯里深褐色的液体,说道:“好吧,那我拭目以待!”
不知道罗成是因为我受伤的腿,才愿意给我一个午饭时间,还是因为觉得我所表现出来的生涩和不成熟让他觉得同情,施予我一些自信,总之,我如愿得到了一些资讯,一些程善雄给我的资料中不曾有的,虽然竞争对手可能也一样得到了的资讯。
我本没打算靠走关系来达到争取项目的目的,即使我想走关系,也没有多少可能。罗成虽然是项目负责人,但竞标的时候,他不可能放着最优秀的方案不用,取一份平常的方案。这不是一个明智的管理人员会做的事,罗成不会这么糊涂。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这次请吃饭,他也没给我付账的机会,自己埋了单。我这个职场伪白痴的情,他是不愿意领的。
职场伪白痴?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也许,在他眼里,我不是什么职场伪白痴,根本就是个职场白痴。
这些都无关紧要,项目才是最重要的。我要争取到这个项目,似乎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径,那就是尽可能完善方案,在竞标会上,当方案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客户需求,并且,能切实为客户着想,让他们看到利益最大化,无疑,成功的机会要大得多。
和罗成道别,我在TAXI里回想着我昨天晚上做出来的方案,更加了解到讯息是多么的重要。在没有资讯的情况下闭门造车,不过是劳而无功。
我忙于与客户沟通,下午回公司的时候,公司里一片忙乱,谢方洁告诉我,程善雄请审计过来审核公司全年的账务问题,审计公司来了四个人,现在,他们正在查账呢。
程善雄真是多管齐下啊,不过,这与我没什么关系。公司的利益,我们即使想占便宜,手也伸不长,不过,曲毅广就难说了,作为代理首席代表,他*了公司半年多,谁知道有没有不清不楚的账?
审计查账让公司有了小小的混乱,大家似乎都没怎么笑过,都低头走路心事重重的样子。
至于到底查到了什么,结果我们自然不知道,只是那段时间,程善雄再一次把从副总到项目负责人的所有人都叫去办公室,有时一谈就是近一个小时。
大家的脸都阴沉沉的,即使什么也没查到,于颜面上,总是过不去,感觉心里窝火。
不过,程善雄这么做,总有他的理由,这些,我不用费神去猜,自己行得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明天是交方案给程善雄的日子,今天晚上,注定又是个加班之夜。
回到办公室,正是午饭结束后,大家陆续回来。我走路的轻微变化落入尹哲超眼里,他很关切地道:“绫枫,你的腿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笑道,“不小心碰了一下,小事情!”
宋涛撇嘴道:“都快成三级残废了,还说没事?”
谢方洁嘴快,“怎么见个客户会受伤?绫枫,你没事吧?”
“真没事,就碰了一下,擦点红花油就好!”
“红花油?我有!”尹哲超应声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低头翻找,宋涛冲我挤眉弄眼地笑。
听见尹哲超略带兴奋的声音,“找到了!”他竟然真拿出一瓶红花油给我。
谢方洁取笑他,“尹哲超,你真是准备充分啊,连红花油也有?”
卓冰冰笑道:“是未卜先知,特意准备在这里的吧?”
“哲超够细心,给你加个印象分!”卓冰冰开了口,夏竣岚也帮腔。
“是我上次搬办公桌的时候擦伤了胳膊用的,一直放在抽屉里。”尹哲超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还没过有效期,正好可以给绫枫用。”
我笑道:“谢谢!那我就捡这个便宜吧!”拿了红花油回到座位,不再让他们把八卦继续下去。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程善雄给了他们什么工作任务,各自在接什么项目,但是,他们怎么会这么放松?真的仅仅是因为今天几个头都出去了吗?还是我自己反应太过敏,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我不能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明天就是我要交方案给程善雄的日子,于我来说,这日子将面临什么真是未知之数。有些时候,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真是悲哀。
跟着这样的上司,我也不知道,这于我是对自信心的打击,还是对业务能力的增强。
我在一种被动接受中妥协,却不得不接受这种妥协。职场本来就不是一片平坦大道,哪块地儿不是暗藏机锋?哪条道上不是荆棘丛生?
我压下心中涌起的淡淡无奈,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如果在业务上没有突出的成绩,就不能怪道路上生满荆棘,这是雷勘辉对我说过的话。我只能把它当成我的座右铭,用它来安慰我患得患失的心。
明天我会提交一份我认为最满意的初步方案,至于程善雄给我什么评价,我也只能如罗成先前说的那句话:拭目以待。
第十章:全盘否决
看看到了下班时间,我用U盘拷了还没完成的方案,等关了电脑,发现大家都还没走。我意外地道:“不是头儿都不在吗?怎么大家还这么敬业?”
谢方洁笑嘻嘻地道:“我们等你呢!”
“怎么?等我一起聚餐啊?”我开玩笑。
“聚餐倒是可以,就怕你另有约会,不能跟我们一起疯!”宋涛一脸促狭。
我顿时了然,原来他们下班了还不走,不是为了对谁展示他们工作有多认真,只不过和谢方洁一样八卦,想看看那个接我下班又送我花的男子是谁。
这帮同事的好奇心还真让人无语,高层之间一片云笼雾罩,明天将面临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却有这闲心来关心我的小八卦。是他们太没有危机意识,还是我太过神经紧张?
谢方洁拉我,“你快点吧,不然,一会儿帅哥电话催过来了。”
我拿了包,把U盘放进去,顺口应她,“干吗今天对我这么关心了?”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关心?再说了,叫帅哥久等是很不人道的一件事,你们去约你们的会,我们又不会打扰,就看看,还不让?不用这么神秘吧?”谢方洁嘴巴不饶人。
眼角余光看见尹哲超略带沮丧又不甘的脸,我想谢方洁这也算是在帮我。看就看吧,韩嘉楠也不会丢我的脸,再说,他利用我来治他老妈的唠叨症,我也让他当我的挡箭牌。
我淡淡一笑,说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不现在下去,还真显得我小气了。好了,一起下去吧!”
大家起哄着答应,六个人去等电梯。在电梯里,谢方洁和宋涛不忘开我玩笑,夏竣岚和卓冰冰眉目含情,看来正是情浓。
难为他们,在上班时间除偶尔流露,大部分时间都掩饰得很好。
尹哲超有点沉默,一副受打击的表情。我心中有些不忍,不过,想到我既然不可能接受他,也无谓给他一些错误的暗示,这样以后于我于他,都不好。
出了电梯,韩嘉楠果然准时,和昨天一样一脸阳光微笑,不同的是,今天的花不是玫瑰,而是百合。
我知道身后同事在看着,大方地走过去,接过花,亲热地挽了他胳膊,笑道:“今天来得真早,准备带我去哪儿吃饭?”
从没表现过这样的热情,韩嘉楠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道:“喂喂,绫枫,你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要吓我啊。”
我小声道:“别乱说话,借你用用!”
韩嘉楠马上心领神会,眼珠一转,更加夸张地揽住我的肩,回头对着后面这群眼镜都要跌落地面的八卦男女迷人一笑,还煞有介事地挥了挥手。我差点笑破肚皮,脸上却撑着若无其事一脸幸福的笑意,和韩嘉楠扬长而去。
上了TAXI,我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表演天赋!”
“哥们的事,哪敢不尽心啊,得给你撑场子,要给你演砸了,还不知道我要赔多少晚饭进去。”韩嘉楠一脸得意。
想到回头那一眼他们脸上的表情,我终于忍不住大声笑出来。韩嘉楠摇摇头,叹气道:“破坏我心中的淑女形象,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我白他一眼,“你才惨不忍睹!”
韩嘉楠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表情,问我:“去哪里吃?中餐还是西餐?”
“看在你今天表现分上,你决定吧!”我故作大度。
“昨天吃西餐,今天吃中餐吧。咱们去吃水煮鱼怎么样?中山路那边新开了一家,听说挺地道的。”
“行!”我爽快地应道,“你介绍的一般不错,因为你是个‘大吃客’。”
“以前的那点子事,你就别再提了吧!”大学里韩嘉楠一心博个美食家的称号,吃遍学校周围餐厅饭店,没料到,大家不买他的账,不叫他美食家,全叫他大吃客,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叫久了,居然也习惯了。我旧话重提,他也笑了,“那日子比现在美!吃得没负担没后顾之忧,现在不行了,一入社会,心老十年,有那美食,也吃不出那心情;有那心情,也没那时间!”
“这倒是,我现在也是这情况!”我深有同感地说。
韩嘉楠笑着看我,“人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别把上班的不开心带到下班了。依我说,下班还是应该快乐放松的。怪我提起不愉快的事,今天晚上我再吃点亏,请你HAPPY吧!”
“算了吧,别尽说我占你便宜,晚上我请!”
车窗外,风景树不断倒退,在一家西餐厅的落地透明玻璃窗前,我看见两个人正相对而坐。等我定神看去时,车已开过了。
韩嘉楠看我,“你怎么了?”
“哦,没事!”我笑笑,“那家餐厅真漂亮!”
“要不我们就去那儿?”韩嘉楠笑。
“明天吧,今天说好了吃水煮鱼!”我展颜一笑。
“好吧,听你的!”韩嘉楠冲我眨眨眼,说道,“明天的地方你都给预订了,我又落入你的预谋中!”
我配合着他的玩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绊嘴。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那两个人,是程善雄和曲毅广。
他们居然会坐在一起吃饭?是谈判,还是达成了共识?我无法猜测,希望是后者。不过,也许只是一个平常的晚餐,毕竟两人一起见客户,共进晚餐很正常。
和韩嘉楠吃完饭后闲逛了一圈,后来去了酒吧,跳跳舞,喝点东西,心情果然好多了。修改方案的事放在心上,我没敢喝酒,只叫了杯橙汁,并且,九点多就回公寓了。
方悦宁自然没回来,我习以为常,她不带团的日子,都是和窦维胜在一起,哪有可能这么早就回来。
顾影自怜。
不过也好,够安静,可以让我不受任何打扰地完善我的方案。
修改方案,照例不会早睡。我总有一种意识,觉得再想想还会有更好的,灵感也许就在下一刻光临,因此,每次写方案,都是自己实在撑不住再去睡觉。
昨天又是这样,不过,早上我早早就起了床,没有借助闹钟。
对着镜子,我就后悔了,黑眼圈可以与大熊猫媲美,这样出去,实在无法见人,好在今天不用去见罗成,面对公司里的同事,还不至于太恐怖。
我试着用粉底掩盖了一下,让它不那么明显,我不想让程善雄对我的仪容作出刻薄的评价。
我正拿着U盘往包里放,想到这里时,手不由顿了顿,我对程善雄,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反感与抗拒,以至于在什么事情可能引起的负面影响中,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程善雄将以什么眼光来挑剔我。
我这算是一种职场警觉,还是一种草木皆兵?
不想了,不管警觉也好,自扰也好,尽可能让自己做得更好更完美,终是不会错的。
一进办公室,谢方洁夸张的声音就直冲耳膜,“绫枫,不是吧?你们昨晚活动这样丰富?不会是整晚狂欢吧?”
宋涛插进来,“方洁你羡慕啊?和帅哥共度良宵,整晚狂欢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难得有机会可以逮住开玩笑,出口就没有什么好话。我拿出U盘摇了摇,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倒是想啊,但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这话一说,大家的玩笑心思就减了几分,卓冰冰从电脑前抬起头道:“你们真过分,绫枫为这个方案费了不少力,她又不是没交代的人。你们这样取笑她,好意思啊?”
宋涛被说得有点讪讪的,谢方洁却笑道:“咱们就是见绫枫压力大,开开玩笑解解压嘛。”
“嘘!”夏竣岚指指腕上手表,“八点五十三分,各位,头儿这阵天天准时五十五分到,当心。”他倒细心,还注意谁什么时候上班。
大家一听,果然收声,各回座位,我摇头笑笑,一物降一物,再没眼色的职员,也是怕顶头上司的。
开了电脑,Windows显示时,有一股沉沉的气息直罩过来,接着,移去了首代办公室。
原来夏竣岚所说的这个头儿不是曲毅广,而是程善雄,五十五分,果然准时。而他本身所彰显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真的能让人有所察觉。即使我没有回头,仍然感到一种沉沉的压力。
真酷。
电脑开启,我把U盘插进插槽,读取昨晚做好的方案。这空隙,曲毅广和两位经理也先后来到。
我刻意留心了一下曲毅广的脸色,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当然,如果能被我这样也一眼看出来,那也太不可思议,毕竟,他比我多十多年职场修为,脸色不是那么容易被读懂的。
方案打印出来后,我没有马上拿去程善雄办公室,吃一次亏,学一次乖。我先打了他桌上的座机,程善雄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很平静,我说方案已经做好,现在去找他,他也没表示什么不悦。
我心中略略有了点底,今天不会碰到台风尾,那么,即使一会儿方案中出现一些问题,应该可以就事论事,不会遭遇什么人身攻击。
把方案装订好后,我敲响了程善雄办公室的门。
“请进!”
推开门,我习惯性地抬眼看向他的办公桌,但那里是空的,仅椅背上有一件西装。程善雄站在窗前,侧对着我,浅蓝色衬衫,深色领带,配上他高大的身材,还有那种自然而然显示出来的深沉和稳重,侧面看去,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魅力。
不过,当他看过来一眼,感觉就变了,他眼神中的锐利,就随着这一眼直扫过来,如刀,如剑,如星芒,让我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没敢与他对视。
压制心中生起的些微怵然,让自己平静面对他,我道:“程总!”
他目光在我手中文件夹上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宇宙的初步方案?”
“是的,程总,请你过目!”我也简之又简。
“嗯。”他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接过我递过去的方案初稿,指指会客椅,示意我坐下。然后翻开方案,低头看起来。
我没有坐下,希望这个方案他能很快给我意见,我不想坐在这里打持久战。
站在对面,看着他低眉垂眼认真工作的姿势,可能是居高临下的关系,觉得这样看过去,他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深沉,脸部的神情也显得柔和了些。
他忽然抬眼,我来不及移开目光,被他捕捉到我脸上的几分慌乱和狼狈,他挑挑眉,抖了抖手中的方案初稿,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花更多心思研究方案,而不是研究我的脸!”
我脸上顿时发热,还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更让人感觉难堪?可是,他的直言,又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冲口而出,“程总,察言观色也是我们策划部对客户沟通时必备的技能。同样,研究你的脸也是我日常工作之一,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何况现在,我不过是想知道程总什么时候准备给我指示,以便让自己进入最佳状态!”
我似乎又忘了他的身份,他是高高在上的首代,是广州公司的最高层,我怎么又因为他的一句话,不顾后果地和他抬杠?而且,是这样站不住脚的狡辩。
他看着我,目光很深,我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只是唇角略略上弯出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淡淡道:“是吗?强词夺理。如果你有优秀的方案,你就不必要学会察言观色!因为你的方案足以让别人对你察言观色!”
文字游戏?
趁着他没发怒,我不想继续把战绩扩大到难以收拾,耸耸肩,适时地闭了嘴。
他顺手拿了支笔,在我的方案上开始圈圈点点,手动得非常快。我怀疑,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看完了我整个方案,并且能找出这么多的问题?
就这一转念间,他已经把文件夹合起来,递给我说:“好好看看!”
我犹豫地伸手去接,难得他今天心情不错,我其实应该好好和他谈谈,从他这里获取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是,先前我不肯坐下来,现在,他已经把文件夹递给我了,我没理由找借口再谈。
我的手碰到文件夹,他却没放手,我感觉到他的力道,疑惑地看他,他的眉眼间有几分笑意,说道:“我给你一周时间,再交第二稿给我。我希望你能把这份方案做得完美,宇宙的初次竞标时间,是下月四到八日,你还有大把的时间。”说着,放开了文件夹。
不过半个月时间而已,大把?这也叫大把?
我心中不以为然,翻开文件夹,只一眼,几乎让我晕过去。难怪这么快,我以为他真看完了,他几乎是全盘否定了我这个方案,飞快划动的笔触,是一条条叉,和一道道挑剔的话语。
我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程总,这是我花了三天时间做出来的方案,我不敢说完美,但是,总有一两点可取之处。你一分钟不到,就这样否决了?”
他身子略略后仰,让自己可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点不在意我瞪视的眼神,淡淡地笑道:“否决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要知道,你连我这关都过不了,别说去宇宙竞标。不过,你的方案也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比如说,排版还是相当漂亮的。”
“你……”我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否决吗?一分钟不到,我三天就算白忙活了。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压住那股翻腾的怒气,免得自己控制不了情绪,和他吵起来。
如果吵起来,于我是没有好处的,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双手放在胸前,摊了摊手,好整以暇地道:“我什么?”
我忍耐地道:“程总,如果你看完了我的方案,给我这样的评价,我无话可说。但是,你没看完,就对我的方案全盘否定,我,我不能理解!”
程善雄锐利地看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看完?”
我在他的目光直视里有点不确定,难道他真看完了?可是一分钟不到,这让我有充分的理由不满,我与他对视,说道:“程总,我想,即使你看完了,也未必考虑了我这个方案的具体内容和细节安排。你就这样否决,是否对我太不公平?”
他看着我,目光渐渐冷厉,缓缓道:“顾绫枫,你的刺是否张开得太早?有危机感是好事,但是,你要弄清楚对象和时机。一味敏感多疑,是对上司的能力置疑吗?还是以为我会故意针对你?”说着,他一条一条说出我的方案,一边说一边评。
方案就在桌上,他瞟也没瞟一眼,说出来的,却与我方案里的内容完全无误。一分钟不到,四页A4纸,他怎么能做到全看完并且迅速就明白我的想法?
我的手心慢慢潮湿,为什么一份我觉得已经没有漏洞的方案,在他一评之下,自己也感觉漏洞百出?
我脸上发热,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刚刚他说,排版漂亮,是想安慰我?还是我的整个方案,除了排版,再无是处?
见我不出声,程善雄身子略略前倾,虽是由下而上看我,目光却锋利得叫我不能对视,他声音低沉地说道:“顾绫枫,现在,你不怀疑我已看完你的方案了吧?如果你对我刚刚的评议有什么不满不服的地方,你也可以说出来。我这里不是一言堂。只要你能说服我,你说什么话都没有人阻挡你。”
“对不起!”我嗫嚅道。
“没有用的废话,你可以收回去,我不觉得多听这样的话有益。如果可以,我宁愿你说出的话,是你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而不是所谓的‘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冷很硬。
但现在,我无法去计较,是我自己没有做好方案,所以,他即使说话再难听,我除了承受,还能怎样?
我真是自取其辱,合上文件夹,一股挫败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花三天的时间,做出来的不过是一份一无是处、惨不忍睹的方案。除了排版这样的外在,内容无一可取。这三天,我都在做些什么?是方向不对?还是方式不当?又或者,是我一开始就揣摩错了意思?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那份方案上写了多少让我自尊受伤的话语,也不知道这四页A4纸于我,是不是尖利的刺,一直到走出他的办公室,回到我的座位上,我仍然没有勇气翻开。
除了第一页的叉与否决,他到底在这里面还写了些什么?
第十一章:暗示
我坐着发了会儿呆,今天程善雄不算为难我。即使他在我的方案里写上再多难听的话,但没有当面说出来,也算是为我保留了一些自尊。
可是这个方案,确实让我迷茫了。不是我多心,我感觉程善雄本身对我也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除了一直给我压力,叫我在规定的时间给他一个结果之外,他没有任何指示,也没有给我任何可借鉴的东西。
甚至,我去找了谁,有什么成绩,他都毫不过问。我该去找谁,怎么样突破,他也没有半点指引。
一个领导者不应该是这样的。
雷勘辉就不会,他交代我完成任务,总是尽可能地为我提供资料,并且帮我一起找方法,帮我联系客户,工作的氛围一片融洽。我们在他的羽翼之下,一直无惊无险又有业绩。
不像现在这样子,我就像一个行走在空茫的荒原里的迷路小孩,周围有让人恐惧的声音,可是,我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帮我。
我不能去找雷勘辉,现在他跟的鹏程公司的项目已经到了关键时候,BOF公司正猛力动作,如果他稍有轻心,就连汤也喝不到一口。对手太强,他要投入的是全部精力,我不能再用这些小事情去烦他。
何况,雷勘辉应该把这个项目看得很重,也是,新官上任,如果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无疑能恰到好处地稳固自己的地位。何况这个项目他跟了三个多月,现在是可以收获的时候,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掉以轻心,自然更不遗余力。
虽然前段时间他不断在请假,但我不信他真的是请假,也许只是为了迷惑BOF公司的竞争对手。
以他的沉稳,不会拿这个项目当儿戏,除非,我心中冒出一个我自己也不愿意接受的想法,除非他真的不想继续在公司待下去,才会选择放弃。
嘟嘟嘟……一阵响声打断我的思路,我抬头,是卓冰冰在敲我的桌子。她的手在我面前连摇几摇,笑容明丽地说:“绫枫,该还魂了。”
我笑着瞪她一眼,道:“说什么呢?”
“你还会笑我们就放心了。”旁边宋涛凑过来半开玩笑半认真,“绫枫,你这一声不响的,大伙儿都担心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大家都是好同事嘛!”
“是啊是啊,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出来就不吭声了?”谢方洁一脸疑问地看着我。
我笑道:“我在想这个项目呢。”跟哪个项目并不是保密的,大家也都知道我在跟什么,只是,跟的进程却只有项目负责人才知道,这就是机密了。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所以,听说我在想项目的事,她们也没深问。
卓冰冰拍拍我的肩,算是安慰。我冲她笑笑,头微一抬起的瞬间,看见尹哲超在他的座位上看着我,他坐在原位没过来,但是一脸关切。
自从我和韩嘉楠的所谓关系在谢方洁嘴里传出,而后他们又见到韩嘉楠本人后,尹哲超似乎很知趣地知难而退了,他再没有对我表示过超出一般同事关系的热情,似乎还在刻意避嫌。有时我暗暗好笑,对于他的关心,不是不感动,但感动离爱,似乎距离远了不只一步两步。
这样也好,脱出OFFICE爱情的可能性,有一份纯真的同事关系,岂不是比发展一段办公室恋情更加美好?
他们各自去忙了,我把目光投到文件夹上。不管是不是难以接受的评论,我终得看不是?既然迟早要面对,我何必让自己一直忐忑不安?
吸了口气,我翻开文件夹。
面对第一页的叉和划线,觉得自己在承受一种折磨,这是对我之前努力的否定,也是对我整个工作劳而无功的讽刺。但是,他言之有物,我无话可说。咬咬牙,翻开第二页,意外,第二页处却干净,右下角写着两个字:“可行”。第三页在几段文字后划线,旁边有说明,措辞简短但就事论事,并不像他嘴里所说的那么尖刻那么难以接受。
我绷紧的神经暗暗放松,这份方案想没问题,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提交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我知道我虽然够努力,但仍然做得不够,时间也很短,结合程善雄在方案中给我的批注,我有信心在后续中把这个方案做好。
我承认我没接过这样大的项目,没有经验,现在也没有有经验的人带我,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但雷勘辉的话很对,为什么我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即使只是摸索,我所能学到的东西也一定很多,那么,即使我不能得到这个项目,在这个项目之中所学到的,也可以让我受用不尽。
这本是一件利多弊少的事,锻炼需要有机会和平台,现在,我既有机会又有平台,为什么不全力以赴,却把精力放在去猜测上司行为上去呢?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有时间去猜测这些没用的东西,倒不如安心做好手头的单。
对着那几页A4纸沉思良久,他留下的那些字句,虽然简短,但很有道理,或者我能从里面找到一种契机。
我注意到第三页最下面还有两个字:“客户!”后面打着感叹号。
这是什么意思?是提醒我客户是宇宙,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吗?我可以当这是他在指点我吗?
自嘲地笑笑,凡事都朝好的方面想,这是乐观,还是没有危机意识?
正闷头研究,谢方洁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来到身边,她碰碰我的手臂,小声道:“不会又上演一出狮子吼吧?”
我一头雾水地抬起头来,问道:“什么?”
她对着曲毅广办公室方向努努嘴,说道:“曲老大进了鳝鱼办公室,脸色不大好。”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我,不信地道:“不是吧?你什么也没看见?”
我苦笑道:“我被这方案整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她理解地点点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神采。这眼神让我奇怪,这眼神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太成熟了,与她的性格不太相符。没等我多想,她已经展颜一笑,说道:“不要自己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了,你知道牛是怎么死的吗?累死的。”
我好笑又好气白她一眼,“你这开导人的词儿,也太新鲜了吧?”
她嘻嘻一笑,但很快又担心地问:“绫枫,你说,两个老大不会吵起来吧?”
“别乱猜了,就算吵起来,也不关我们的事!”我随口回答。
“怎么会不关我们的事?”她对我的观点一点也不赞同,瞪大眼睛道,“我现在真是战战兢兢,上头吵架,我们准没好事,不是当出气筒,就是工作强度猛增。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太夸张了!”我笑了笑,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说道,“别想太多了,你手头不是有项目在忙吗?咱们还是先做好项目。”
心思还在方案上,不想理会更多东西,虽然明知道这些东西也是需要留意的。可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没法一心二用。
谢方洁见我不太上心,回到座位上去了,我继续想我的方案突破点。
不过有谢方洁的提醒,我也留意了一下,十分钟后,曲毅广从程善雄办公室出来,没有像谢方洁猜测的那样,相反,他不但没有怒气冲冲的样子,唇边甚至有一抹笑意,那笑意我揣不透,似乎有些冷,是一种胸有成竹的冷,也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冷。
但也许,这只是我的错觉。
如谢方洁所说,上头不和,总让下属无所适从,站在哪边都不好,怕站错了队伍。既然他们并没有吵起来,我们该松口气才是。
然而,曲毅广的那个笑容,总让我感觉怪怪的,上头的事情,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但不管怎么样,于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做好手头的事。
但是,我却又不能不想这件事可能有的后果,因为我们经理雷勘辉,可能就是一场办公室政治中扮演着某个角色的人。
我不希望他因为权势倾轧而离开公司。
中午,大家出去吃饭,我想静下心来想想我那个方案,自己叫了外卖。
时间一到,刚刚还热闹的办公室顿时空了下来,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整理思路,那四页纸已被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找不到重点。
是不是我真的灵感枯竭,所以,才会这么一筹莫展?
越这样想,脑海中越混乱一片。我把文件夹合上,去茶水间冲咖啡。速溶咖啡在开水的冲泡下,小小的茶水间里满是咖啡的浓香。我轻轻啜了一口,端了杯子回办公室。
还没坐下,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叫的外卖到了,抬头一看,是个快递员,他有些紧张地道:“你好,这里有份你们公司的快递,能麻烦你帮忙签收一下吗?”
我放下杯子,走过去,收件人写着邢知远,这个人是公司市场部的,和我们不在一个办公室。我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也认识几位市场部的同事,但与这个邢知远就从没交集过,也许是新来的。我略有些为难,对他道:“这位同事在隔壁办公室,你找那边办公室的人签收吧?”
快递员神色拘谨,一看就是个新手,他为难地说:“可是,可是那边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
“哦,这会儿他们都去吃饭了,一个小时后才会回来。”我微微笑了笑,“你应该早点来。”
“我不认识路,走反了,所以耽误了时间,”他很沮丧地低下头,但又抬起头来面对着我的笑脸,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想,你们,你们是一个公司的同事,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签收一下?”
我们在相邻的办公室,签收个快件倒不是问题,举手之劳,看他样子那么为难,可能怕回去晚了挨老板骂,看来也是个老实人,想必新入这行,大家都不容易。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好吧,我替你转交!”
签过快递,这个快递员连声道谢地走了,我把快件顺手放在桌上,看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就这一耽搁,就是十几分钟,我的方案,可是一点进展也没有。程善雄的批示,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它们躺在那里张牙舞爪,但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我记得那些批示有什么用呢?
外卖终于到了,对着电脑,却再没胃口,才吃了几口就推到一边。
修改,否决,再修改,再否决……
一个中午的时间,我就在毫无建树中度过。
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出去吃个午餐,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
大家陆续回来上班,先是宋涛和尹哲超,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接着是夏竣岚和卓冰冰,两个人并肩走进来,我正奇怪谢方洁没和他们一起,就闻到一股浓香,谢方洁出现在门口,她笑容满面,得意地举起手中的袋子,大声道:“各位,看看我手里是什么?”
宋涛叫道:“卤水鸡翅?怎么这么香?”
“不知道了吧?这是皮记的卤水鸡翅,比别家的香,吃起来更美味!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吃过,以为广州没有,没想到竟然给我碰到了。”
“难怪走着走着就不见你了,原来你鼻子灵,被这香味牵走了!”夏竣岚笑。
“有你说的这么好吃吗?”宋涛不信。
“那当然,不信你尝尝。”谢方洁兴奋地走进来,看见我桌上还没收拾的外卖,她瞪大眼睛,“绫枫,中午你就吃这个?那怎么行?尝尝我的鸡翅吧!”
说着,她把袋子放到我桌上。打开里面的一次性饭盒,鸡翅的香气直往鼻中钻来。
正好我也没灵感,这会儿还真感觉饿了,鸡翅闻着又香,我拿了湿纸巾擦手,拿起一个,大家也都围过来,一人拿一个吃起来。
鸡翅果然美味,谢方洁边吃边得意地道:“我没说错吧?真的很好吃。比别家的卤水鸡翅要好吃多了。”
宋涛手中那个已经只剩骨头,他笑,“你是给皮记做广告吧?这么卖力!”
“是又怎么样?”谢方洁白他一眼。
大家一片笑声。
人多力量大,一盒鸡翅十来个,很快就被消灭,宋涛意犹未尽,问谢方洁哪里买的,谢方洁取笑他,“你不是说我在为皮记做广告吗?”
“咱们本来就是帮客户做广告的,多做一次又算什么?”宋涛擦着嘴,满不在乎地说道,“说不定广告做得好,以后皮记就免费为我们供应卤水鸡翅呢,那天天有得吃!”
“想得美吧,馋嘴!”
“想得当然美,只要我们满足了客户的需求,客户满意了,回报我们是很正常的。”宋涛继续和谢方洁斗嘴。
满足客户需求?我心中一动,连忙翻开方案,第三页上,程善雄批示的客户两个字,和后面几个感叹号,也许并不只是提醒我宇宙是不同一般的客户,而是告诉我,方案能直入客户内心才是最重要的。
午休时间要结束了,宋涛无意中的话解了我的疑惑,心情在瞬间开朗。我站起来收拾桌子,我的外卖盒,谢方洁的卤水盒全堆在桌上呢。
我先提起外卖盒放进垃圾篓,接着提起卤水袋,一滴油汁卤水混合液体滴下,我叫道:“糟了糟了!袋子是破的!”
“哎呀,没弄脏什么重要文件吧?”
文件倒是没弄脏,不过,那份快件就有点惨不忍睹。谢方洁刚好把袋子放在快件上,一摊油汁醒目地躺在那里,偏偏那外包装又是不防水的,已经渗出一些水晕了。
尹哲超赶紧拉开抽屉,贡献上自己的纸巾,我接过,连擦了几擦,也只能清除表面的污渍,外包装被油汁污染成了世界地图,连收件人处邢知远的名字,也成了大花脸。
“谁的快递?”见我这样紧张,谢方洁一伸手抢了过去。
“市场部的,中午大家都不在,我代签收的!”
“邢知远?”谢方洁惊呼道,“是他呀?”
“他怎么样?”
“我也不太清楚了,听说那家伙很有本事,所以……很酷!”谢方洁很有保留地说。
“都成这样了我怎么交差呀!”看她的脸色,估计邢知远那关有点难过,千万别是个不好说话的家伙。我抖着快件愁眉不展。
“邢知远?我知道。”卓冰冰回过头来道,“人家是个超级大帅哥,有本事怕什么?小事情总不会大做文章,你这个美女出马,肯定没事。”卓冰冰笑着安慰我。
我无心理会她的玩笑,这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重要不重要,也不知道那油汁污染了里面的东西没。我倒是好心替他签收了,但现在整出这个乌龙事,都怪我不小心,没料到那个袋子会是破的。
“要不我们换个包装!”宋涛毫无建树地说。
“切!”谢方洁首先鄙视,“人家会发现的好不好?”
“那要不拆开来看里面是不是弄坏了,要是坏了,干脆不给他了!”
“那怎么行?”被他打败了,尽出馊主意,一点用也没有,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怎么办,怎么办?”谢方洁问。
“现在已经这样子了,只好快点找到那个邢知远,希望里面的东西没事,就算有事,那我也只能伸头挨刀了。”我无奈地说。
“都是我不好,太粗心大意了,随手就放在了你的桌上。对不起啊!”谢方洁一脸歉意。
“不关你的事,你也没想到袋子是破的嘛!”我笑笑安慰她,说道,“没事的,这个外包装挺厚,也许里面的东西没事。我先拿过去,要真有问题,也得让他早点处理好。”
说着,我拿了快件,向市场部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到五双眼睛都望着我,表情各异。
有这么严重吗?那个邢知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十二章:如坐针毡
快件的反面没有正面那样惨不忍睹,我将正面向我,推开市场部办公室的门。好几张办公桌前都没坐人,办公室显得有些空,在办公桌前的也各自低头做事,一眼看过去,也不知道谁是邢知远。
因为工作关系接触过的周豪祥一抬头,见到我进来,就打趣,“什么风把策划部的美女吹过来了?”
我笑道:“有事过来找你求救来了。”
“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周豪祥笑呵呵地道,“又要拿什么资料?”
“我不拿资料,向你问个人!” 我走近去,笑道,“我找这份快件的主人!要不,你帮我给了吧?你们一个部门的同事,好说话。”
周豪祥侧头瞄了一眼,赶紧摆手道:“那可不行,都大花猫似的了,这个忙我帮不了。”说着,他指向侧面一个办公室,说道:“人在里面呢,你自己进去吧!”
我怔了怔,有单独的办公室?那至少也是个经理了,我迟疑道:“不是吧?是个头儿?”
“是啊,是我们市场部新任的经理!前天才来的。听说,非常有性格。”有性格这话可以多样理解,现在听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
谢方洁和卓冰冰都知道这邢知远,她们的话,真是够保留的。
周豪祥一副不是我不帮,是帮不上的表情,还促狭道:“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出马,准没事!”
什么话啊?我心里一片黑暗,难怪没听过这什么邢知远,原来是新来的,还是前天才来的,绝对的新鲜热烫。这阵我是不是走背运?连代签个快递,也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但是,该面对的终是要面对,我硬着头皮顶着周豪祥的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兴灾乐祸的目光向邢知远的办公室走去。
落地的窗,采光效果极好,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着浅粉色衬衫,深色领带的男子,低眉垂眼,正认真地看文件,从侧面看过去,脸上的轮廓很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如果是谢方洁在这里,该用一个“帅”字来形容他吧。不过,我觉得相比于帅,他似乎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似乎是阴郁,又似乎是深沉。
我看着桌牌上“市场部经理 邢知远”这几个字,轻轻敲了敲门。他抬起眼,目光很锋锐,落在我的脸上,见我不是市场部的职员,眼神中就有了几分探究的意味,说道:“请进!”
我拿着快件进去,站在他的桌前,说道:“邢经理,这份是你的快件,中午快递公司的人员来的时候,市场部同事们都不在,所以我代签收了。”我双手递出手中的快件,当然,是反面。
他伸手接过,道:“谢谢!”说着,顺手就要翻过来。
要是翻过来,他就看到我们做的好事了,我下意识地伸手道:“不要!”
他一怔,挑起眉头,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失礼,手已伸出一半,却僵在那里伸出也不是,缩回也不是。
他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有点摸不清状况地看着他,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要阻止,没想到他只问我的部门,我被动地答道:“我是策划部的!”讪讪笑着收回了手。
回答这句话的空隙,他已经把快件翻了过来,我暗暗叫苦,看来一顿责骂是少不了的了,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目光落在一块块油渍的外包装上,那些不规则的油渍实在太不像样了,像一张张张开的大嘴在笑我们部门几个人贪吃的嘴脸。
邢知远的目光恰在这个时候抬起,又一次落在我的脸上,只是,那目光太深,我实在看不出他是笑是怒。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把它当餐桌了吗?”
我脸上发热,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
他顺手把快件放在桌上,看着我,却不说话。
他在酝酿怎么骂我吗?毕竟是自己做事不妥当,只能先忍耐了。我低下头,有点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什么叫做贼心虚,大概就我这样儿的了。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开口,我迟疑地看向他,发现他也正看我,接着,明显地看到他唇角微微上弯,调侃地道:“我已经道过谢了,莫非,你觉得一声谢谢不够?”
我脑袋发昏,没听错吧?我这边担心得不得了,他那边根本无事人一样,早知道这份快件并没有这么要紧,我就不用忐忑不安了。我忙道:“没有没有,快递送到,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我赶紧逃一样出了他的办公室。
见我像踩着火一样逃出来,周豪祥堵住我,“美女,你没事吧?”
看他八卦的样子,我顿住脚步,恢复我自信从容的步态,微笑如花,“当然没事,能有什么事?”
“哦,没,没有,我早说过美女出马,不会有事嘛!”他眼珠转动,嘿嘿地笑。
看他表情,这邢知远似乎还真口下留情了。也许他心情正好,管他呢,这事解决可以松口气了,我就专心回去想我的方案怎么从客户认可方面着手吧。
有了方向,方案修改就如同拨开云雾,眼前不再迷茫,只是,我不得不调整重心,把和客户接触,当成我工作中的重点要点来抓。
那罗成……我岂不是需要和他有更多的接触?有点头大,上次的撞车事件,虽然最后他不知道是可怜我还是不想我缠着他接受我的请求共进午餐,但他压根儿没给我继续幻想的机会,自己埋了单,那意思,岂不是告诉我叫我离他远点?我再去找他,是不是太不识趣?
但是,拉不下脸就只能看机会从身边溜走,常常跟客户打交道,脸皮薄怎么行,那不是更被罗成笑话,觉得我有失水准?
三点,接到通知,策划部全体同事开会,主持者当然是程善雄。
这是他到来后第二次大型的会议。有第一次会议的余威在,三点还差几分,大家已经齐聚会议室,曲毅广来得稍晚,但也准时到了。
我坐在右面下首,偷眼看去,雷勘辉和方浩安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倒是曲毅广,脸上保持着一缕微笑。那是他之前一贯展示的,自信而有风度的微笑。
程善雄走进会议室,谢方洁碰碰我的胳膊,做了个看表的手势,吐了吐舌头,意思是说,分秒不差。
我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从每天早上的上班,我就知道他非常守时。我看她一眼,示意别乱说话,当心做了炮灰。
我们正襟危坐,这次的会议比上次更显得简短,上次他刚入职,还有一番开场白,这次连开场白都省了,直入主题。不过,不会有谁感觉异样,他的风格,我们已经领教过了。
程善雄把一份资料放在台面上,环视大家,问道:“金华公司项目招标,你们谁能拿出方案?”
这个项目我们都知道,不过,因为大家手头一直有事在忙,再说这事自有上层去费脑筋,我们这些小兵面面相觑,谁也不会接腔。
雷勘辉沉吟着没有答,方浩安抬起头来,说道:“我手头的项目已经快结束了,我来出方案吧!”
程善雄略一点头,说道:“好,这个项目就交给你去办。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曲毅广道:“华通公司近期有个项目,不知道程总有没有兴趣!”
“华通?”程善雄重复之后,不带任何表情地问道,“曲总觉得这个项目有接的必要吗?”
“我认为有必要,客户不嫌多。不是吗,程总?”曲毅广看着程善雄,目光中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当然,”程善雄道,“但也要看是什么客户,如果项目本身入不抵出,不接也罢!”
“能入多少,看负责人的手段和本事!”曲毅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
程善雄淡淡一笑,“曲总的意思,是你要亲自捉刀?”
曲毅广无可无不可地道:“我全力配合程总的工作。”
“那么这个客户交由你负责跟进!”程善雄毫不拖泥带水地说。然后,他开始听取各项目进度报告。
在报告中,程善雄最后才问我的项目进展,我不可避免地成为收效最末的一位,以至于坐下来的时候,我的脸不自禁有些发烧。
程善雄听着我的报告,面无表情。
他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在会议中,不过是走一番过场,让大家都清楚项目的进展而已。而且,刚刚他也是最后一个叫我报告的,轻视还是侮辱我已经顾不得,不过,宇宙这个项目的成绩,我也只能排最后。
程善雄环视一眼,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曲毅广目光从面前的文件移过,不着痕迹地扫了我一眼,看着程善雄说道:“程总,我觉得宇宙这个项目,我们可以大力争取!这个客户有雄厚的实力,每一个项目的款项都有上百万的资金注入,公司实在不应该放弃!”
“曲总觉得,我在放弃吗?”程善雄看过去,他的目光锋锐,可能因为这样,所以他略略眯起眼睛。
因为涉及我的工作内容,我听得分外仔细,两个老总的话,也许能对我有所帮助。只是,他们开口似乎就有些剑拔弩张。
曲毅广说程善雄不应该放弃这个项目,意思是项目交给我,等同放弃?奇怪的是,我自己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对曲毅广的话,我没有太大的反感。
我很清楚,如果公司首席代表不是程善雄而是曲毅广,我根本没有机会来接触这个项目。如果曲毅广不亲自跟,也会交给他看重的人。像我这样的项目小组负责人,一时是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的。
不知道程善雄到底是把利益给了我,还是把麻烦给了我。曲毅广以居高临下的职位,对我心存轻视,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所以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苦笑。
曲毅广并没有因为程善雄的问题而隐藏自己的想法,他道:“也许没有,但是,我感觉不到程总在全力争取这个项目!”
“愿闻其详!”程善雄不动声色。
“从公司利益考虑,我们似乎应该加大一点力度。顾绫枫虽然在平时的工作中显示了很强的能力,但毕竟只是一个项目负责人,没有这一块的经验。要她独力一人全权负责宇宙公司的项目,我只担心她把握不住!”曲毅广毫不避讳地说。
“曲总的意思我明白,”程善雄微微一笑,“宇宙这个公司,项目注入资金丰厚,在业内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宇宙的挑剔也是众所周知的。每一个对手,都在尽力攻关,同时,也在多方打探对手的实力和风格。我只是出了一支奇兵而已!”
曲毅广皱了皱眉,尖锐地道:“恕我直言,程总,我们有实战经验丰富的雷经理,有勇于挑战的新锐方经理,他们要经验有经验,要能力有能力,你弃而不用,却只用一个小小的项目组负责人,是不是太把这个项目当儿戏了?”
这番话已经非常明显地表达了对我的轻视,我虽然认同他的话意,但却也觉得刺耳,尤其是面对着这么多的同事。
都是这只黑熊,让我在这里如坐针毡。
程善雄面色沉了下来,冷冷道:“曲总,广州公司的业务由我全权负责,包括人事调度。我的决策我会向总公司报告,曲总所要做的,是全力配合我的工作,如果你对我的工作能力有所置疑,可以向总公司布鲁斯反映。我不认为我的决策需要改变,至于结果,好坏我都会一力承担。”
这番话说得重了,曲毅广脸色也不大好看,但程善雄的言下之意非常清楚明白,他只向总公司报告,作为他的下级,只有配合的份,没有质疑的权力。
他是由总公司目前掌握实权的布鲁斯先生任命的,布鲁斯自然会支持他的决定。
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把曲毅广的话堵了回去。
我脸上冷一阵热一阵,感觉自己就在风口浪尖,他们针锋相对,无非是一个不相信我的能力,一个却要我做炮灰。
我不会天真地以为程善雄是在维护我,他不过是想找一只软弱一点的绵羊,以便在他掌握之中。
而且我并不认为我接手这个项目就能拿下来,对于曲毅广的置疑,让我感觉更加惭愧。如果程善雄肯收回成命,把这个项目交给雷勘辉或者方浩安,其实我是求之不得的。我知道自己只有三分颜色,还开不起染坊,却不明白为什么程善雄非要我承担这么重要的项目。
他想要我死得很惨吗?如果项目失败,我会有什么损失?无非是失去这份工作罢了,再还能怎么样?在业内无法立足?没有这么严重,因为丢失这个项目而失去工作,传出去,我也虽败犹荣呢。
而他,难道就能全身而退,不会承担用人不明的责任?
与会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雷勘辉与方浩安不好说什么,其他的项目组负责人自然更是能不出头就不出头,不然,就会被两大老总的怒火烧成灰烬了。
但是,两个人在讨论的事情是我接的这个项目,现在我的项目没有进展,所以引起置疑与争执,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
我吸了口气,叫道:“程总,曲总,我……”
“你别插嘴!”正在争执的程善雄和曲毅广竟然非常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地说。
我怔住,再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一时脸腾地热了起来,尴尬无比。程善雄扫了我们一眼,说道:“我和曲总有事情商谈,各位可以去做自己手头的工作了。”
听了这话,方浩安当先收拾桌面上的文件走出门去,宋涛也赶紧开溜,夏竣岚和卓冰冰紧跟其后,雷勘辉看了我一眼,也走了出去。我还坐着没动,谢方洁在桌下碰碰我。我吸了口气,知道在这里,我插不上嘴,也许远离战火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抱起文件夹和她一起离开。
关上门,把会议室的声音关在门里,忽然感觉自己很无力。我开始质疑自己,我是否很无能?有好的机会,为什么我就找不到突破点?
曲毅广说我没有实战经验,怕我把握不住。跟着雷勘辉这么久了,在这一块我也不算新人,难道离了雷勘辉的指点,我真的难以成事?
郁闷地在座位上坐下,桌上的座机铃却响了起来。
这铃声响得太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跳而起,抓起话筒。对面雷勘辉的声音沉静地道:“绫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这声音像一缕和风,让我烦乱的心略略平静。一直以来,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习惯在他的声音里寻找庇护,现在,他又张开了翅膀,给我遮挡一方天空吗?
挂了电话,我没作停留地去他的办公室。
他正在一份文件上签字,指指面前的会客椅,我坐下。他已收好文件,抬眼温和地看着我,说道:“绫枫,你的压力都显示在脸上了。”
我无奈地道:“经理,我也不想。不过,曲总的话,我虽然不服,却不得不接受。”
他淡淡一笑,“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你的自信哪里去了?”
“可能它们去睡觉了吧!”我小声咕哝。
他耳朵尖,竟然听见,笑意更浓了,笑嗔道:“真新鲜啊!”
我调皮一笑,坐直了,一本正经地道:“经理,我真要向你求救了。今天的会议上,虽然程总说安排我这样一支奇兵,但是我感觉,他根本不注重这个单。我同意曲总的说法,但是我不明白程总的意思!”
雷勘辉食指敲了敲桌子,说道:“绫枫,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想得多应该用在项目本身,而不是对你的上司质疑。”
“经理,我只是说出心中的感觉,现在,这份感觉我也只能对你说。”我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这话是真心的,我不知道程善雄与曲毅广我该站哪边,但我知道雷勘辉是个值得信任的上司。所以,有什么话,我愿意对他说。
“又来了,”雷勘辉摇摇头:,你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第十三章:巧遇
“不知道。”我老实地回答,自这个项目接手后,他就没有找过我,即使我去找他,他除了给我提供客户资料,就再没有给过任何指点。我疑惑地看着雷勘辉,“做什么?”
他看着我,语重心长地道:“很多时候,你太急于求成,所以会忽略细节。今天的会议,你这些缺点全部显现出来了。我担心你在后续的工作中受到影响,所以,希望能帮到你。”
看着他诚恳的脸,我心中一片感动,还是老大最好,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不相信把我一路带出来的他,还能相信谁呢?
他见我不答,以为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吸了口气,他的意思我哪会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却是另一回事,我恳切地说道:“经理,谢谢你的指点。我性子是有点急躁,很想事情马上可以看到结果,但是和客户打交道,却是急不来的。以后我会注意这一点。”
他略略点了点头,看着我,充满期许地说道:“目前鹏程的项目已到关键时候,我分不出神来给你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再说,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放开手脚按你的意思操作,我也不想左右了你的判断。绫枫,相信自己!好好交一份漂亮的答卷出来。”
他的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好意思再说泄气的话,心中虽然勉为其难,面上却表现得充满信心地道:“好的经理,我努力不给你丢脸!”
他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去忙吧。记得我说的话,不管什么时候,要能静下心来!”
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我会的。”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雷勘辉的笑容很亲切。
我心中想起一件事,冲口问道:“经理,你跟的鹏程那个项目,这几天好像就要见结果了吧?”
雷勘辉笑道:“是的,所以我也分不出心来关注你这个项目。你自己凡事多留心。”
“好的!”我展颜一笑,他的话意很明显,这段时间他都要全力投入鹏程这个项目,既然他志在必得,那么先前关于他要跳槽到BOF公司的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如果他想离开,他大可不必为公司这样努力拼命,如果他想要到BOF公司,更不可能全力以赴地从他们手里来夺这个项目。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如果雷勘辉去意定了,也许他只是做做表面工夫。一切要等鹏程的结果出来后,才能知道雷勘辉的去留。
我希望,他能拿下鹏程那个单,像我希望我可以拿下宇宙这个单一样。
回到座位上好长一段时间,程善雄和曲毅广才从会议室出来,不知道在我们离去后,他们争论了什么,是达成了共识,还是谁也没有说服谁。
我偷眼看去,两人脸上都化石般的沉静,滴水不露,各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不敢再看,雷勘辉的意思是要我沉得住气,把心思多花在项目上,而不是去研究办公室政治。我想他指点的是对的,一心不能二用,目前的项目够我劳心,办公室的事情毕竟还在其次,业绩才是可以挺直腰杆的筹码。
是我主次不分,把两件事看得同等重要,弄得现在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会议的效果,这会儿大家都很沉默,各自埋头工作。我也专注在电脑上,不再想其他的事情。
下班好一会儿,我还坐着没动。谢方洁以前会等我下班,但自从韩嘉楠来接过我几次,她就非常“识趣”地不再等我。
其实这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静一静,不论思绪还是心情,都有点纷乱。
韩嘉楠的电话打过来,他有事不能来接我吃晚饭,说是以后再补上。我笑笑,说没关系,我自己随便吃点。
听我语气恹恹的,韩嘉楠以为我不高兴,赶着问了句:“绫枫,我真不是有意失约的,你没生气吧?”
我虽然心情不大好,也因为他这话笑起来,“说什么呢?至于吗?在你印象中,我就这么小气呀?”
“我看着也不像,”他笑了,声音里倒满是关切,“那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还不是工作的那摊子事!”我岔开话题,“别提了,你好好加班吧,再见。”
“既然是工作的事,现在下班了,就别把情绪带回家了。要开心啊!再见!”韩嘉楠在那边叮嘱。
有人这么关心着,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我放缓了声音,轻轻道:“嗯,我会的。”
挂了电话,突然觉得挺有意思,以前我们关系是铁,但估计在他心里,就从没当我是异性。但自从敲他几顿饭后,他居然细心起来。在电话之中,偶尔也会多叮嘱几句。
忽然想,是我因为工作而变得太软弱,所以心思细腻了,还是仅仅是我敏感,在自我陶醉?
自嘲地笑笑,把手机放回包里,才发现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大家都下班了。我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这时,首代办公室门开了,程善雄拿着水杯走了出来,原来他还在加班,看这架势,他似乎还没准备走。看见我,他略显意外,问道:“还不下班?”
我应道:“正准备走!”
他略一点头,走向茶水间,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道:“顾绫枫,今天的会议对你有影响吗?”
我一怔,他什么意思?会没有影响吗?这不是明知故问。
见我不答,他淡然道:“如果你相信自己是一支奇兵,你就是;如果你认为自己不是,那就不是。”说完,他没再看我,进茶水间去了。
我有些发呆,他这话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他要告诉我什么?叫我树立自信?那么,会议上他真是在维护我,而不仅仅是因为我职位低微经验浅薄好控制?可能吗?
走进电梯,在密闭的四方的空间里,思绪游离,我也无意把它们拉扯回来。让思维信马由缰,有时候也是刺激灵感的一种方式。
走出电梯,楼下大堂也空荡荡的。大家的速度倒是快,下班才十分钟,整个大楼就不见人影了。
顺着马路向前走,转过一条街,到了闹区,促销员的声音此起彼伏。独自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感觉一阵孤单,身边的繁华我融不入,身在越热闹的地方,这种感觉反倒越发明显。
工作的失意也伴随着心情的沉郁。韩嘉楠说不要把工作中的不愉快带到下班,谁又能真正做到呢?
路过一个超市,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冰箱里已经空了,零食也吃光了,得填充填充。韩嘉楠来不了,我正好一个人逛超市,也顺便理一理我混乱的思绪。
在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我推着推车却有些失神。随手拿起一些东西扔进推车里,走一段却发现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只得又推回来一件件摆回原位。
放回东西的时候,眼睛四下望望,入眼井井有条。这会儿正是超市人多的时候,大家在货架前各取所需,虽然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但一切有条不紊。
看着面前的一切,心里平添几分感慨。
生活不像超市里的货品那样分门别类,一目了然;也不像超市购物那样想要的就放进车里,不想要的就不用理会。所以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遇见的是什么。
包里的手机欢唱起来,我收回无聊的思绪,一手扶着推车,一手拿出手机,原来是妈妈。
按了接通键,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小枫,不要忘了,周末一定要回家来吃饭!”
“知道了,妈,你都打过三个电话了。”我好笑地道,“周末准备了什么大餐?”
“你回来就知道了。”妈妈的笑声有点神秘莫测的意味儿,这让我心中警铃大起。过完二十四岁生日之后,妈妈就对我的终身大事分外关注。她无比担心我会嫁不出去,我又非常不争气地自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有一个正式交往的男朋友。以至于有一阵子,我一拿起电话,她就找各种借口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看会不会是我某个潜在男朋友或者现在进行时打来的。
我啼笑皆非,看着她失望的眼神也有些微的不安,但感情的事,也不是我想在她面前表孝心便能让她心想事成的。
一边在电话里和妈妈闲聊,一边推着推车,继续从货架上拿东西,转了个弯,砰地一声轻响,撞车了。
我瞪大眼睛,对面一辆满载着的推车撞过来,声音还挺响亮,我没防着,差点把手机掉落地上。
我赶紧对妈妈道:“我在超市买东西呢,回家再给你打电话。”
妈妈赶着叮嘱一句:“周末别又找借口啊,你两周没回来了。”
我耸耸肩,妈妈的唠叨症从我二十四岁开始似乎就没有一点减轻的趋势。看来我可以考虑一下韩嘉楠的提议,和他结成同盟军。
只是这提议有欺骗的嫌疑,用这种方式来应付关心我的妈妈,我没韩嘉楠这么心安理得,早晚得露馅,到时后果很严重,所以不敢轻易一试。
挂了电话,我头也不抬地道:“对不起。”
其实是他撞我,因为我转过弯没法子看到对面,是他太用力,但是,作为一个有素质的现代女性,面对这样的小事,一句对不起不伤神。
“顾小姐?”略略疑惑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熟。
我抬头一看,真是太巧了,面前这人,是罗成。不过,他不是一个人。他正一手推着推车,一手扶在一个女人的腰上,当然,那个女人已经四五十岁,脸部还保养得很好,年轻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而且从罗成和她的脸颊轮廓看来,两人应该是如假包换的母子。
我眼前一亮,兴奋热情笑逐颜开道:“罗经理?太巧了,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说完感觉自己有点反应过甚,工作的事情让我日想夜想,对于这次巧遇,的确感觉意外而且高兴,但毕竟是下班时间,而他陪着他妈妈买东西,更不可能和我谈及工作,我是不是热情过了头?
何况我和他还不是很熟,而且,上次的撞车事件,也还有点小疙瘩在心里磨着呢。
赶紧换上矜持的微笑,对他点头,又对他妈妈点头,道:“阿姨好!”
他心情似乎不错,也对我微笑,还好脾气地对他妈妈介绍:“妈,这位顾小姐是我公事上的朋友。”
他居然用了朋友两个字,听起来似乎顺耳,不过,我知道这只是他的客气说法而已。我们都没谈到合作,谈何朋友?
他妈妈望着我,一脸慈祥笑容,说道:“顾小姐看起来很面熟哎,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面熟?和我?他妈妈可真是亲切,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孩,也肯说出这样善意的谎言。不过,让人听着心里温暖。我笑意微微,“阿姨,也许我们真见过呢。”
我肯定是没有见过她的,不过这样亲切的笑容我见过,见过很多。
罗妈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我,笑眉笑眼地道:“顾小姐真乖巧,长得又这么可人,真是叫人一见就喜欢。”
“阿姨,叫我绫枫好了。”我不知道罗妈妈是不是认错了人,她的热情也有点反常。但有罗成的关系在,该嘴甜的时候我还是不吝啬的。
“好,好,好,绫枫啊,这名字也好听。有空到阿姨家来玩!”罗妈妈热情得很。
这罗妈妈一直是这么热情好客的吗?可我们毕竟第一次见面,还不应该熟络到这程度吧?我看向罗成,罗成正微笑看着罗妈妈。
我只好含糊地道:“嗯,一定,一定。”
罗成走近,双手扶在罗妈妈肩上,开玩笑道:“妈妈,你和顾小姐还真投缘,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啊?”
罗妈妈一听,居然笑呵呵地殷切地看我道:“绫枫,怎么样?”
“这,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不过今天晚上我有点事,过两天我请罗妈妈吃饭好不好?”我承认现在和罗妈妈拉近关系,对我这个项目有很大帮助,但是,这样的偶遇,我若真顺水推舟了,罗成可能会觉得我心计太深。还是找个借口推辞的好,大不了过几天后我再专程请他们母子吃饭。
罗妈妈很失望,“这样啊?真是不巧。”
罗成打圆场,“妈,你想要个女儿的心思就差昭告世人了。你这样会吓着顾小姐的。”
“怎么会,”我赶紧笑,“不会不会。”
原来罗妈妈喜欢女儿,见罗成介绍我时说是他的朋友,而我又恰巧长得像她见过的某个女孩,所以她才对我这么热情。想到这里,我不由释然而笑。
罗妈妈拉着我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和罗成推着推车去另一面,我也赶紧把要买的东西放车里。
这一耽搁,就是好一会儿。罗妈妈的热情让我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相比较,罗成的闲适倒让我除了看出他似乎没有把上次的撞车事件放在心里外,再感觉不到什么。
但他们母子关系很好,罗成似乎很孝顺,如果能得到他妈妈的喜爱,我是不是可以走走曲线救国政策。
只是这样似乎太不择手段了,利用一个长辈的热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有点卑劣。何况我也一向有心没胆的,自己想想而已。
到收银台时,巧合地又和罗成罗妈妈相遇,我让他们先,罗妈妈继续和我聊天。收银员把推车上的物品一件一件扫描打价,罗成等在那里,然后拿出钱包付钱,整个过程一直面带微笑。
我暗想,要是在工作中,他能有这春风般的笑容,我的项目还有什么难的?
见我提着几大包出来,罗妈妈好心地问:“绫枫,你住在哪儿?叫罗成开车送你吧?”这会儿,她已经叫绫枫叫得非常顺口了。
我笑道:“谢谢你阿姨,我住得近,不必麻烦罗经理了。阿姨再见,改天有空我去看望你!”
罗成始终微笑,在罗妈妈面前,他脾气温顺得很。
对这次相遇,我还是心情愉快的。碍于罗妈妈的面子,罗成没有工作中的严肃,对我也很温和。我愿意把这看成是客户关系的另一个可喜的进展。
这足以扫除下午会议中我心中的郁积之气。
心情愉快地回到住处,刚掏出钥匙,门就开了,方悦宁快言快语地道:“绫枫,你也太慢了吧?我发信息叫你回来吃饭,你还去大采购?”
“你有发信息给我?”掏出手机看,还真有条未读信息,显示时间18:22分,应该是超市里我和罗成的购物车相撞那会儿。我笑道:“我今天有奇遇,没听见短信的声音。悦宁,有好事儿应该打电话嘛!”
“打了,占线。”她边说边转身,我也顺手关门,说道:“不巧,那会儿我正接老妈的电话呢。”
走进厅里,把包扔沙发上,把采购的食物放冰箱,厨房中窦维胜探出头来招呼:“很快就好,绫枫,你可来了!不然,这菜得热第三遍了。”
我关上冰箱门,笑道:“信息误了我,我正肚子饿得咕咕叫呢。”我走回沙发前坐下,笑着睨了一眼方悦宁,“怎么你们两个不烛光晚餐,还叫我这个大灯泡回来?想省几支蜡烛?”
方悦宁正看着电视,顺手捞起个抱枕扔向我,笑骂道:“是啊,我们喜欢明亮的生活,所以叫你这只大灯泡回来。”
我接了抱枕,笑道:“我今天在商场有奇遇呢,要不要听?”
“什么奇遇?”方悦宁不感兴趣地道,“捡钱了还是遇帅哥了?”
我嗤之以鼻,“瞧你这觉悟,除了钱和帅哥你就看不上别的了?不过,帅哥倒真有一个!”
“真的?”方悦宁一下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道,“说说,什么故事?”
这八卦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把商场遇上罗成妈妈的事说了,方悦宁像听天方夜谭。她目光把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荡了三遍,才扑哧一声笑道:“还真是奇遇呢!这叫儿子不急妈妈急,现场拉女配了。”
“亏你想得出来,”我笑道,“她一定是认错人了,所以对我比较有好感罢了,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悦宁对八卦一直乐此不疲,而我,又向来是她八卦的对象,幸好我和罗成完全是楚河汉界的距离,她想要八卦,也只能做做罗成妈妈的文章。
“你就自欺欺人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方悦宁坐正身子,给我洗脑,“你也说了是个帅哥,还是个有前途的帅哥,见机会就抓住吧。指缝很宽,机会很细,一不留神就溜了,你上点心吧!”看她有长篇大论的趋势,我见势不好,岔开话题笑道:“饿坏了,我去帮维胜。”说着站起来去厨房。
“你就死撑吧。”悦宁撇撇嘴,“恋爱有什么不好,看你当防洪水猛兽一样。”
她可真能联想,我心里一阵好笑。这时窦维胜又探出头来,“不用帮不用帮,已经好了,你和悦宁收拾餐桌吧。”
被这么一打岔,方悦宁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我松了口气。
指缝很宽,青春也很细,我二十五岁的年华已经溜走了大半,但我并不觉得我已经非要找个男朋友恋爱一把了。悦宁想结束我的单身生活,可我自己还享受着呢,有哪个男子的肩宽厚到可以承载我的真心,让我愿意放心去倚靠他的温柔?
至少目前是没有的。
第十四章:自信的土壤
欧式风情的格局,葱郁的热带观赏植物,深褐气[d1]满透氤氲雾气的咖啡,和面前俊朗的面容,以及他唇边浅浅的笑。
这场景让我有些恍惚,但我清楚这不是梦境。
这是我第三次约见罗成,我的目的很明确,一切只为了项目。但电话打出之初,我其实是心里没底的。
这个项目是个香饽饽,约他的人每时每刻都有。我没期望自己会顺利约到他,已计划了打长久攻坚战,大不了再一次在大街上去追他的车。
只是,罗成答应的爽快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第一次,他的秘书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职业化的语气客气委婉地挡住我的电话。问清我的身份后,她直接就把电话转给了罗成。当我表明本意,想请罗成喝咖啡时,他没有丝毫为难地答应了。
是几天前在商场里和罗妈妈的那番巧遇帮了我的忙吧?让我不用站在烈日下等几个小时?也不用不顾形象地去追他的车尾。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我和罗成已经面对面地坐在咖啡厅里,罗成往咖啡里加了块方糖,用小匙轻轻搅动,动作优雅。
这之前,我们已经聊过了关于项目本身的问题,这次是有备而来,所以,我的问题能切中重点,没浪费他多少时间。整个过程还是很愉快的。
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二杯咖啡了,放下小匙,他端起咖啡浅浅啜了一口,微笑道:“顾小姐,上次超市里,没被我妈妈吓着吧?”
我笑道:“怎么会呢?阿姨这么热情,让我感觉很亲切。那天我很开心。”倒不完全是虚话,遇到一个对自己亲切热情的人,总比遇到一个横眉冷对的人让人感觉舒服愉快。何况,那人也许是我的福星呢。
“这样就好,”罗成微微一笑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怪,我妈妈认定以前一定和你见过,这两天还向我打听你来呢!”
“是吗?”我自嘲地笑道,“可能我长得太大众化,所以,阿姨才会错认。”
“顾小姐这样还算大众化?那世界上的美女也太多了。”罗成抬眼一笑。他正对着落地窗,日光映在眼中,他的眼光显得亮光熠熠,以至于我不知道他是恭维还是真心话。
我虽然对自己的容貌比较自信,但是他阅人无数,美女还见得少吗?
我轻轻搅动面前的咖啡,莞尔笑道:“罗经理的夸奖让人听着心里真舒服,谢谢!”
罗成略带赞赏地看着我,笑道:“几天不见,顾小姐给我的感觉可是大不一样。”
“是吗?有什么不一样?”
罗成喝了口咖啡,似笑非笑,“相比之前,你可专业多了。不得不佩服你们程总,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下属职员得到让人不能忽视的成长的。当然,我也佩服顾小姐你,你给我的印象相比初见,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我笑意微微,“这有赖罗经理的指点了,对着罗经理这样的精英,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所以,不敢显得太不专业。”
“哈哈,”罗成对我的半开玩笑半认真一笑置之,本来就轻松愉快的气氛因为互开玩笑,更添几分融洽。
罗成转移话题,“顾小姐是广州人?”
我笑道:“不,我是东莞人,不过,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广州工作。而且,一直在KGY公司。”
他笑容温和,“KGY实力非常雄厚,人才济济,很不错嘛。”
我微笑如花,刺探了一句:“我当成这是罗经理对我们公司的肯定了。那么,我是不是看到了我们合作的希望?”
罗成也笑了,说道:“顾小姐说过,KGY公司一向以实力说话,我的肯定加上KGY公司本身的实力,合作的机会,不是随时都会存在的吗?”
真圆滑,又不着痕迹地把话挡了回来。我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他说得也对,实力才是筹码,优秀的方案才是夺得项目的关键。我不能要求他承诺什么,他也不会给我任何承诺。
想到今天的进展已超出了我的预期,这是一件可喜的事,于是那缕失望便释然了。
自从几天前那次会议之后,程善雄就没有单独找过我,我的工作进展,他似乎真的毫不关心。曲毅广的话让我在会议中难以抬起头来,几天来一直刺激着我的自尊。可是我却只能承受,就像一头负伤的兽,心中的郁闷无法找到发泄的出口。
谢方洁安慰我,“绫枫,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你现在是程总的嫡系,曲总不能把你怎么样!”
“嫡系?”这句话让我心中警铃大响,听着别扭,而且,谢方洁分明意有所指,我澄清道:“方洁,我不是谁的嫡系,我只想好好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办公室的明争暗斗,我不想卷进去。”
谢方洁狡黠地笑道:“我们这些小兵哪里有得选择?都是上头选择我们。卷不卷进去哪里是我们说了算的?”
我一怔,曲毅广是不是因为程善雄把这个项目给了我,觉得我是程善雄的嫡系,所以才会在会议上毫不留情?
谢方洁这话真精辟,位高的人才能玩办公室政治,像我们这样的小兵,还真没有选择权。程善雄的工作安排,我不能说不;曲毅广的责难,我也不能说不。
可是,说到嫡系,程善雄给了我什么好处?凭什么我要背着这黑锅接受四面的明枪暗箭,而所谓的嫡系上司,却对此不闻不问?
而谢方洁,她说这话,口气中难道没有几分酸溜溜吗?见鬼的嫡系,我不认为我的前途因此一片光明,只要那只黑熊不会无缘无故对我大发脾气,我就暗暗庆幸了。
见我低着头不说话,谢方洁拍拍我的肩,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讽刺,“这样也好啊,不像我们,爹不亲娘不爱的,有什么事也没有个高个子顶着。”
这话更加不中听,谢方洁平时和我关系不错,虽然有时候说话不经过大脑,但没有这样刺人过,难道她觉得程善雄对我不一样,所以心生妒忌?
我心中有些烦,猛然抬眼看她,目光冷而尖锐。谢方洁感觉到了,讪讪地笑了笑,把后面还要继续说的话咽了下去,换成一句:“绫枫,我没别的意思啦,开个玩笑,你别多想。”
我没心思再理会她,指指电脑道:“我做事了。”约见罗成一切顺利后培养起来的一点好心情又散去不少。
在心底轻叹一声,鼠标点击文件夹,把电脑里的资料打印出来。
程善雄不找我,我得去找他。
嫡系也好,旁系也罢,我只想努力做好这个项目,其他的,我真不想管。
敲门。
“请进。”程善雄头也不抬。
我迟疑了一下,今天脑袋真混乱,也没有看时机是不是合适,要是像上次一样,那我可是连退出都来不及了。
但现在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这样想着,心中平添几分胆气,走了进去。
“程总!”
“有事吗?”他的目光正专注于面前的一个镜框,镜框照片上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笑容明丽,很漂亮。他脸部表情柔和,我的打扰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听到我的声音,他眼皮略抬,神色很淡漠。
“关于宇宙项目的进展,我想向你汇报一下!”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只看结果,过程不用向我汇报?”他冷冷瞟过来了一眼,又回到镜框,目光立刻变得温柔无比,手轻轻在照片女孩脸上抚了一下,抹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程总,是不是真如曲总所说,你并不看重这个项目,所以才会让我来负责?”他的表情刺激了我,不满和不忿让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天他说过,我如果认为自己是一支奇兵,那就是一支奇兵,但是,那不过是为了让我全力投入这个项目本身,我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真把我当成了奇兵。他没这么好心,我也没这么好运。
“自作聪明!”他看着照片里的女孩,语气里明显有些不耐烦。
“程总,我不是自作聪明,我只是不想一直不明不白。如果你没准备拿下这个项目,何必要我接手?如果你想拿下这个项目,为什么一直都漠不关心?”他的神色让我越发觉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一股委屈升腾而起,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去想是不是又会冒犯他了,我宁愿冒犯他,也不想让曲毅广说中。如果他只是当这个项目可有可无,我无法过自己这一关。我知道打断他的回忆会引起他的不快,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好像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还是专注照片女孩的脸,好像那个女孩就站在他面前,和他轻言浅笑,他脸上的神色越发柔和,不知道陷在什么样的温馨回忆里。
他没回应。
等了片刻,正在我不确定这番话他是不是听到时,他抬起眼看我,眉心拧起,不悦地说道:“顾绫枫,你在质疑我的管理方式吗?”
“不敢,程总,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心中负气,语气就有点硬邦邦的。
程善雄把镜框放好,冷眼看着我,刚刚对着照片女孩的柔和表情全不见了,换了一脸又冷又硬的锋棱,目光炯炯如刀。
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心里有点虚。对于上司交代的任务,其实是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的,我这样激怒他,于我并没有半点好处。我一定是昏了头了,都是被谢方洁那句嫡系给闹的。
“顾绫枫,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能胜任目前这个项目,你提出来我马上换人。现在,我不觉得你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质疑我的管理方式上。” 他隐忍着怒气,说话尖锐而不客气。
“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是你根本没有给我一点让我的信心生长的土壤。”我针锋相对,“程总,你根本从头到现在,就不相信我可以拿下这个客户,你也并不重视这个客户。之所以交给我,只是想让我知道之前我对你的顶撞是不对的,是吗?”
“我有在项目中给你为难吗?我有阻止你的任何努力吗?你的信心是不是能成长,那土壤是你自己给的,而不是幻想要别人来给你。你期望在职场上有你的救世主?你期望每个人都重视你?”他冰冷尖锐地道,“不要为自己能力不足找任何借口。你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就拿下这个客户给我看。你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我可以换个难度小的项目给你。你自己选择!”
我有些发蒙,他的反问让我无言以对,的确,他并没有给过我为难,他只是没有提供帮助,没有表示关切。但这点,不能说他在因为我之前的顶撞给我小鞋穿。而且,他说得对,在职场上,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除了自己,谁可靠?除了自己,还期望谁不遗余力来提供帮助呢?
我这样问他,是很幼稚。
可是,这么多天来因为这个项目郁积在心中的怨气,却又让我充满了愤恨。他是没有为难我,可是,不闻不问是最可怕的轻视。我到底该怎么来界定他的不关心?
他到底是给我全部的信任和全部的自主权让我可以勇往直前,还是漠视我的努力我的付出,让我知难而退?
对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神,我实在揣摩不透。
“有这个时间来研究我的想法,为什么不多研究客户?为什么不多研究项目?订单是客户给的,不是我给的。”他探视地看着我的脸色,眉心拧起,很是不悦。
在他面前,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内心,他的目光能直看到我心里去,让我无所遁形。我就相信他是给我绝对的空间和信任吧。但是,我仍然希望他能多关心一下我这个项目。
“你不关心我的进展,不听我的报告,也不问我我做过些什么努力。我,我根本看不到我的方向……”我委屈地说。
他眉锋一挑,神色像是意外,又像是恼怒,那眼神实在太深,深不可测,我完全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他的想法,而他的神色,更不会给我任何的提示。他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准备继续你的怒火,和我大吵一架呢!”
“我哪里敢?”我小声道,“我只是争取一些关注而已。”
“顾绫枫,你在挑战我的耐性?你忘了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吗?离初次评标,你还有多久时间?”
“七天!”宇宙的初次评标时间在下个月八号,但所有的竞标资料都要在五号提供。除掉周末,我的时间其实只剩下四天了。
“那你还有时间研究我的表情?” 他一脸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如果连初次竞标你都过不了关,看你怎么对我交代。”
“所以我才来向你报告我现在的进展,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指示。”被他一提醒,我猛然意识到迫近的时间和我来的目的,让我顿时忘了刚刚的委屈和愤怒。
“这么快就收起你的刺了?”
我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带着别的意思,只带着几分不甘和无奈地道:“我没有张开刺,弱者是没有资格张开刺的。”
他瞥了我一眼,伸出手,“拿来!”
我怔了怔。
他不耐烦地道:“方案!”
我赶紧递了过去,刚刚力争的结果,只是让他看看我的方案,给我一些指示而已,现在既然已经达到我想要的,不管他语气多么恶劣,态度多么让我难以接受,我也不想进行所谓的据理力争了。
他指指会客沙发,说道:“去那里谈!”
我意外,他的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准备和我讨论这个项目了吗?不管怎么样,于我都是有利的。
我在沙发上坐了,他也过来在我斜对面坐下,翻开方案,一副准备和我讨论的架势。
这时候不同于在他办公桌前,虽然他的身份没变,但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变了,这会儿,甚至他的脸色,也不像刚刚的冷硬锋锐,而多了几分柔和。
他的目光专注于方案,我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我的方案没怎么让他失望吧,至少,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看过我的方案后沉下来,眉锋也没有因此而锁起。
他突然问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我们来谈谈方案?”
呃,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只黑熊是什么做的?神色变化也太快了,先前还是冷硬不可亲近的语气,这会儿居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以为自己在职场还不算脸嫩,也被他这句话问得尴尬起来,脸上有些发热。
他点点头道:“你能想到把重点放在客户关系上,这已经算是进步了。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们该注重的方面可以轻懈。KGY公司在业内的口碑,不仅仅只是良好的客户关系。还有我们无懈可击的方案和缜密入微的服务。”
我定了定神,刚刚他那句话根本不带任何意思,也许只是叫我专心点。我应道:“是的,程总,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淡淡地道:“你这个客户关系,做得似乎还薄弱了一些,宇宙公司项目负责人虽然是罗成,但是,没有一家公司会只听取一个人的意见。何况是这么大的项目。”他抬眼看我,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都在方案上了。”
“我正是要你解说你的方案 。”他道,“光有优秀的方案不够,还得配上你的解说。我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不是要你交给我一个方案了事。我叫你争取这个项目,你也应该明白,不仅仅只是纸上列出的优点。方案太多,如果你不能在解说中展现你的优势,引起客户注意,你的方案将被埋没在一大堆方案里,毫无被注意的可能。”
我毫无自己解说方案的经验,之前虽然随着雷勘辉参加过大型的竞标会,但仅充当配角,长长见识而已。
程善雄果然一眼看出我的不足,到时宇宙公司竞标会,一定场面宏大,这块肥肉,只要略具实力的公司,都想啃一口。竞标解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当然,在项目进展中,哪个环节都很重要,哪个环节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本来激荡的自信心打了个缺口,有点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好在这会儿,他只专注于方案。
讨论了近十分钟,他抬眼看我,“顾绫枫,竞标初评,你有几分把握?”
第十五章:宴无好宴
和他讨论后,我开始正视自己的不足,这固然是因为没有人指点,我自己摸索耽误了时间,也找不到方向,但中间最大的问题是自己本身。我没有全盘考虑,这些,本不需要别人来教的。
他这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我的确没多大把握。
他眉头扬了扬,冷冷地讥嘲地说道:“怎么,你刚才不是很有信心的吗?现在感觉自己能力不足,想打退堂鼓了?”
这番话虽然有半数说中我的内心,但是他的语气又让我无法忍受,我略仰起头看着他,说道:“程总,我并没有想过放弃,我不会这么没原则,还没开战就竖白旗!”
“很好。在初次竞标中你再来表示你的这份决心吧。”他站起来,一股沉沉的压力又从头罩了下来。
一个人的态度竟然可以瞬息多变,我实在无法揣透,古人说天威难测,就是指这样的吗?怎么我只觉得喜怒无常呢?
四天时间,我必须分秒必争。不然,初次竞标将会以失败告终,如果初次竞标也不能胜出,就完全没有机会获得这个项目了。
在韩嘉楠连请我吃了十天晚餐后,我就让他光荣下岗了,还为他买了一个三百多块的电动剃须刀当是谢谢他这些天为我提供晚餐的感谢。
朋友之间,说说笑,占占口头便宜而已,还能真心安理得地混吃混喝啊。
收到剃须刀,韩嘉楠窃笑不已,“我以为你真准备吃穷我,怎么突然良心发现?还破费给我买礼物?”
“哪像你这么皮厚?”我糗他,“我看你的脸一天比一天长,怕吃了消化不良。”
“冤枉,我有这么小气吗?”韩嘉楠叫屈,“我可是一个月的餐厅单子都列好了,不信你看,是你自己不吃,别推到我身上啊。”他翻开手机给我看,里面果然排程很清晰,还真满满二十天的,而且中西结合,没几家餐厅地名重复,看起来还真上心。
我看着心中感觉挺暖,笑道:“你还真有心啊。那留着以后慢慢吃吧。我现在得要回我的自由了,每天晚餐时间都交给你了,我还哪里发展一段甜蜜浪漫的爱情去?要真让别人误会了,我岂不是占了嘴上便宜,误了终身大事?”
“被维胜和悦宁刺激到了?还是哪根神经终于搭对路?”韩嘉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神经错乱地颠到三十岁去,到时候老大嫁作商人妇呢!”
我白他一眼,嘲笑他,“说你自己吧?还要找人来扮你女朋友治你妈的唠叨,我可没你这么惨。”其实我也好不了多少,我妈的唠叨还没治呢。但这会儿,口头坚决不能示弱。
“你要回自由,是不是看上哪个帅哥了?”韩嘉楠热心地问,“要是还在寻找阶段,我就帮你介绍个,你知道的,咱们公司一大亮点就是帅哥多。”
我嗤之以鼻,“算了吧,本人天生丽质,还没沦落到要相亲的地步。”
“那我拭目以待。”韩嘉楠知道我嘴硬,挤对了我一句。
对韩嘉楠把大话说在前头,就不好意思再拉他来做挡箭牌。虽然明知道明天晚上老妈等待我的晚餐是宴无好宴,我还是决定自己硬着头皮闯了。
前晚费脑子太多,周末睡到九点半才醒,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刺眼的亮,我在床上左翻右翻,不想起床。
妈妈的电话像炸雷一般响起,我闭着眼睛道:“妈,这么早?”
“还早?都几点了?别忘了……”
“今晚回来吃饭嘛!”我接口,“晚上吃饭,你不用叫我现在就回吧?”
“那你也要早一点,这会儿先起床做个脸部护理什么的。那要花好长时间。”妈妈给我安排,“再去做个头发,多久没逛商场了?得买套像样的衣服穿着。”
一般妈妈这样交代的时候,准没好事。我弱弱地问了一句:“妈,晚上我可不可以不……”
“不可以!”不等我说完,妈妈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不但要回来,还要漂漂亮亮地回来。”
我一脸无奈,“妈,到底今晚有些什么客人,你这么隆重?”
“你表姨和你表姨丈要来咱们家做客,很久不见的生亲戚,所以要隆重一点啦。”妈妈在电话里说得喜气洋洋。
我疑惑,“华表姨吗?怎么是生亲戚了?我上个月还去过她家呢。”
“哎呀,不是。是我远房三表叔的女儿啦。”
我惊呼道:“妈,那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别问那么多了,听妈的话,赶紧起床收拾收拾,打扮漂亮点啊。”妈妈笑呵呵地哄我,好像看见她远方的女婿正对她挥手呢。她都失望三四回了,难得还一直保持这么乐观的心态,想不佩服她都不行。
我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相亲,亲戚介绍亲戚,朋友介绍朋友,多疏远的关系也能扯到一起亲亲热热。为儿女奔忙,操心白头,乐此不疲,我不知道该心酸还是该惭愧。
要是被韩嘉楠知道我回去赴相亲宴,不笑掉大牙才怪。
慢吞吞地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眼睛虽然有些肿,但还不至于太夸张,垫点粉底就是。至于脸么,我右手在脸上抚了抚,皮肤还是光滑的,按一按很快弹起,这脸部护理,也可以免了。头发?我犯得上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折腾自己么?那也免了。
正研究着,方悦宁打着哈欠进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我笑道:“以为你出去了呢。”
“要出去了怎么看得到你顾影自怜的样子?”她睨眼看我,笑意微微。
“顾影自怜?去,我还伤春悲秋呢!”我笑嗔,说道,“接老妈指示,今晚回去吃饭。”
方悦宁眼睛一亮,促狭道:“吃饭是假,另有打算是真吧?”
“唉,我妈的醉翁之意连你也知道了。这是明摆着的,可我妈那人我惹不起呀,还得乖乖回去。”
方悦宁笑得眉眼弯弯,“早跟你说快找个帅哥开始,省得阿姨老惦记,你不听,怨着谁啊?”
“好啦好啦,”我推她进门,“真不知道我妈给了你什么好处,天天帮她做说客。”
方悦宁耸耸肩,笑着进洗手间把门关上。
我左照右照,妈妈说的那些事项经过这番鉴定,结论是完全多此一举,所以,洗漱过后我回到房间,直接坐在电脑前。下午坐车,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东莞,我完全有时间去网站八卦一下。
我喜欢在博客上写些心情文字,身在网络,谁也不知道谁是谁,不用担心有心事被人探知的尴尬,也不必顾忌谁能透过网络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能结识一些纯粹的文字朋友。
开通近一年来,点击量已经十几万,读者评论和留言都不少。有空的时候,我喜欢和我的读者交流,因此,博客里一直有一批固定读者。
不过自从接手宇宙的项目,一直忙于工作,有近半个月没有登录博客了。
熟练地输入用户名,密码,登录。显示有新的留言。
读者的评论和留言一直是我乐于关注的,点开来,几十条留言里,大都是读者留下的片语只字。翻到后面,看见一个网名叫“醉别西楼”的留言,说他是某出版编辑,觉得我的文字风格挺符合目前他们在做的一个选题,问我有没有兴趣从事长篇创作。后面留着QQ和手机号码。
我随手在百度里敲入他所说的那个出版社,竟然还挺有名。被出版社编辑看中文字,就好像走在大街上被星探挖掘到一般,我的虚荣心小小膨胀了一把。
把这编辑的QQ号加上,等待验证的时间,继续翻看后面的留言。刚看了两条,消息提示醉别西楼已通过我的验证,原来他是在线的。
说明身份后,他马上热情地问我:“你有没有从事长篇创作的打算?”
我虽然没有创作过长篇,但不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于是道:“当然有。”
他发过来一个笑脸,说道:“我这儿有一个选题,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如果有兴趣,可以写个大纲和样章过来。如果通过,我们马上可以签定合约。”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把手机号、公司的座机号全发了过来,又从QQ里传来了那个选题。
那是一个关于白领职场的选题,反映白领生活、办公室生存法则的策划文案。我目前的工作倒与这个选题非常吻合,环境是现成的,有生活经历,素材随手就能抓一大把。
如果我能把现在办公室的情形写下来,相信不用添油加醋,也很精彩曲折。
我说:“我可以试试!”
他发过来一枝玫瑰,说道:“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看醉别西楼的图像灰了下去,我开始写博客。半个月没有写了,很多想表达的东西在心中跳跃,键盘轻响,文字在指尖很是得心应手,两千多字才花去不到一小时。
我对这速度很是满意,如果长篇也有这效率,我应该不用担心到期交不了稿的。
一会儿要还有时间,我可以试着把大纲先写出来。第一次决定写长篇,而且是出版社编辑亲自联系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兴奋,脑子突然变得非常好使起来。
说做就做,回完读者留言,我便开了个空白文档,开始进行我的长篇计划。
在网络上就忘了时间,等到目光无意中落到右下角时,竟然已经二点过几分了,我只在回读者留言的空隙吃了一碗泡面,现在有些饿的感觉。
不过,妈妈准备了丰富的晚餐,我要吃得太饱,不是太不捧她的场了吗?所以,吃点零食对付一下,给胃留点空间晚上吃大餐吧。
点文档的字数统计,这几个小时我居然写了上万字,带着点小小的成就感关了电脑。我得收拾一下早点回东莞。
方悦宁在我吃泡面的时候就出去了,房子里很安静。我动作麻利地梳洗换衣,再次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还算精致的脸,翘翘鼻子自我解嘲一下,拿了包,出门去,开始我的相亲之旅。
大巴驰上高速,远处的风景从车窗外飞掠而过,蓝天白云,清风徐来,这日子多适合和男朋友浪漫啊。可惜我没有男朋友,辜负了好天气不说,还得坐上大巴巴巴地赶回去被动地接受老妈乱点鸳鸯谱。
车到南城时已经五点,下车后,我在东莞的街道上信步闲庭。街上还是一样热闹,空气沾染了灰尘,路边的风景树叶片上返照着阳光,亮亮的,像谁盈满了柔情的目光。
我磨蹭到六点钟才回,门铃刚响第一声,妈妈就把门打开来,好像就等这一声门铃响。见我素面朝天的样子,她很是无奈地在我耳边小声说:“叫你打扮得像样点,看看你,真不听话。”
我看着妈妈一副急着把我推销出去的样子,扑哧笑道:“妈,你女儿我行情有这么差吗?你就这么怕我嫁不出去呀?”
“好啦,别贫嘴,进去吧,机灵点啊!”
我肚里暗笑,这次又要叫妈妈失望了,但还是装着乖乖女儿样很是听话地应了一声。
客厅里坐着三个客人,爸爸陪着下棋的和坐在一边面带微笑的,应该是妈妈口中远到八竿子也打不到的表姨和表姨丈。那个年轻的,不用问,肯定是妈妈准备拼劲儿把我推出去的表姨的儿子某某青年才俊了。
长相倒还顺眼,顶多三十岁,深色西装浅粉色衬衫条纹领带,皮鞋光可鉴人。
表姨见我进屋,笑着问妈妈道:“是绫枫啊?长得可真水灵,来,让表姨好好看看。”
我笑眉笑眼地走过去,客气地配合着,接受表姨的“检验”。
看来这关很容易就过了,这个表姨非常热情地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眼角的余光发现那“青年才俊”略有些无奈的眼神。看来和我一样,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变相相亲,所以,对这样的场面是又无奈又不得不妥协。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像我妈和表姨这样的“老”,于我们这群还不想过早把自己的自由嫁与婚姻的人来说,就是让人哭笑不得却还得老实配合的宝了。
因着他的这表情,我心中生出几分同病相怜,背着妈妈和表姨,对他眨眨眼睛笑了笑,不过一笑之后,觉得自己有点不妥当。希望我这个轻松无害的眨眼微笑,不要被误解为在胡乱放电就好。
爸爸和表姨丈在下棋,妈妈和表姨开始献宝,原来这个“青年才俊”叫何高原,在某公司做高层管理。至于什么公司,表姨不知道是刻意不介绍,还是觉得这不是重点。不过,看何高原那样,表姨应该没有言过其实。
妈妈向表姨介绍时说我是经理,我心里暗暗嘀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升了我的职。不过,反正只配合演一场戏,即使她把我升成了首席代表或者总经理,我也不会拆穿她。何况,到明天太阳升起时,我和这何高原早就忘记对方模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晚餐是出去吃的,妈妈早在下午就订好了酒店,只等我回去,半个小时后,六个人就浩浩荡荡地直奔酒店。
包间里,妈妈和表姨热络得很,我和何高原被安排坐在一起,爸爸和表姨丈还在讨论先前的那局棋。我知道妈妈的心思,她是故意给我和何高原机会,让我们可以多接触多了解,估计表姨也是这样想的。
何高原笑笑,对我说:“你好!”
“你好!”我也笑了笑。
被这样介绍认识感觉挺别扭,好在何高原还不算个很不识趣的人,而且他很有礼貌,说话温文尔雅。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菜上来后,还是不冷也不热。
正喝着汤,忽然看见妈妈对我使眼色。我差点把汤喷到桌子上,妈妈呀,你就算看中这个何高原,也不用叫我热情倒贴吧?再说,就算他条件优秀长得也还过得去,可我们坐得这么近,也没见来什么电,我不认为这个肩膀可以承载我的人生呢。
见我的怪异表情,何高原很关心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赶紧摇头,“汤有点烫。”
何高原很绅士地递了片纸巾给我,我接过,微笑道:“谢谢!”
见我们终于又有说有笑起来,妈妈这才放心地去和表姨继续她们聊得火热的话题。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我笑得脸上发僵,原来乖乖女也不是这么好扮的。但我不能失了老妈的面子,再难演也得坚持下去。不知道何高原是不是这感觉。
饭后,爸爸要去买单,何高原抢在前面把卡给了服务生。妈妈看得眉开眼笑,又瞅了我一眼,这眼神我懂,她在恨铁不成钢呢,眼中之意是:看人家的小子多会来事?你呀,学着点。
我耸耸肩,忍住笑低下头去。妈妈这回要失望了,人家的小子再会来事也是人家的小子,不会成为她的女婿。
出了酒店,表姨说要和妈妈去逛逛,她笑容可掬地道:“绫枫啊,我们逛的地方你们不会乐意去,你和高原就自己去逛吧。”
妈妈非常有默契地接口,“对呀,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节目,你们自己去玩吧!”
我怎么听着妈妈好像想马上把我推到何高原怀里一样,看来我要好好检讨,是不是太没孝心,让她对我失望,所以想赶紧把我推出门。
之后,他们也不再征求我们的同意,很快就甩开我们走了。
剩下我和何高原相对站着,我苦笑,何高原也笑了笑,说道:“有没有兴趣去喝杯咖啡?”
第十六章:相亲进行时
何高原的提议正合我意,有些事迟早都是要说清楚的。喝咖啡的过程,说句再见有很多机会。
在星巴克,氤氲的咖啡热气里,坐在对面的何高原的脸看起来沉稳睿智,显得很有男人味,我想,要是我不把爱情看得这么神圣,不是非要找个能来电的人一起步入婚姻,面前这个人,倒是好的结婚对象。
可惜,我不想感情生活如同一杯白水,我也还没有沦落到只是为结婚而结婚的地步,二十五岁说小不小,但还抓得住青春的尾巴,可以再得瑟几年。
再说,这人不是我的那杯茶。
正想挑明了说,何高原轻啜了一口咖啡,笑问道:“你似乎很反感相亲?”
我展颜一笑,反问道:“难道你很热衷?”看他样子也不像,可他却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摇摇头笑笑,端起咖啡,却没喝,看着杯里深褐色的液体,说道:“热衷不至于,但我得适应。”
“这话怎么说?”我看出他有几分心不在焉,但不想一时冷场,顺口问了句。
他看着我一笑,那笑容里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意思,说道:“你自己知道答案。”
我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可不是?为了不伤老妈的心,我一次又一次配合她,这不也仅只是一种适应。
他放下杯子,随意地问道:“你心里有中意的人了?”
我狡黠一笑,“何以见得?”
“因为我感觉你在进门开始,就没准备和我发展点什么!”他微笑,表情很放松很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的观察力还真细致,那么,你也是?”我还担心当时那个调皮的笑会让他误会,原来我早就被他看破,不过,他没有揭穿我只是在妈面前演戏,我该谢谢他。只是,面对他的笑脸,我不想示弱。再说,我这么说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他明知道我没准备和他发展什么,已那么直白地说出来,脸上却还带着轻松无害的笑,应该也是如释重负。
只怕世上再没有我们这么奇怪的相亲了,都怕对方看上自己。
何高原点点头,坦诚地道:“是的,我心中的确有个喜欢的女孩子。”
“那你还来相亲?告诉你妈妈一声,她就再不会逼你相亲了。”我心情一松,本来还想我把话题挑明了会不会到时尴尬,现在完全不用担心。我无心,他无意,正好好说好散。
他笑容僵了僵,无奈说道:“我妈就是知道,才逼我相亲呢。”
“怎么会这样?”听到他这么无奈的语气,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妈*他相亲,不就是想叫他找个女朋友吗?可他有现成的女朋友,为什么他妈妈却不愿意接受?但我意识到这问题是交浅言深了,我无意探听他的私事,何况,我们还没熟到可以交换心事的时候。
何高原倒没介意,他的目光落在侧面的绿色风景植物上,眼神很朦胧,声音也透着一丝伤感,说道:“唉,一言难尽。”
我安慰道:“事在人为,只要你真心喜欢着你女朋友,假以时日,表姨会接受她的。”他既不想说,其实我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听,正好借这个机会转过话题。
“但愿吧!”他轻轻一叹,又展颜一笑,“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吧?”我笑道,“我现在知道,其实相亲并不这么让人讨厌,因为,有机会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说得不错,不过,并不是相亲过后两个人都可以做朋友的。”他笑着喝咖啡,意有所指地道,“所以,今天晚上真愉快。”
“我也这么感觉。”说着,我们对视一眼,都笑了。
没有相亲的顾忌横亘在其中,我们聊得还算投机,到后来还互留了手机号。要是每次相亲都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关,那多好。不过,最好的方法,是我赶紧找个男朋友,别被妈妈每周逼着见一些什么人,这才治标又治本。
十点左右,我们走出咖啡厅,何高原招手为我拦了辆TAXI,绅士地和我道别。当TAXI驰远,我还看见何高原站在街边等下一辆TAXI。
路灯下,他的身影投到地上,修长修长,不过,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就像这次快速而无结果的相亲。
回到小区,我一边上楼一边想,这会儿妈妈该回房休息去了吧。十点半呢,妈妈特别注重保养身体,是绝不熬夜的。
到门前,我正从包里掏钥匙,门马上开了,比定点闹钟还准。妈妈的目光审视一样上上下下看我一眼,眉开眼笑地道:“怎么样?处得不错吧?高原这孩子,我看着挺好。”
我进去关了门,笑嘻嘻地道:“是的,妈的眼光没错,是很好。”
她回沙发上坐下,很感兴趣地道:“那进展怎么样?”
我坐到她身边,促狭地笑道:“一切顺利。”
“你这丫头,别卖关子了,什么叫一切顺利?具体说说!”妈妈听到好消息,脸笑得像开着的花。
我抱住她的肩,笑吟吟地道:“表姨的儿子也算咱们家的亲戚了,近亲不准结婚,你就不怕以后你女儿给你生个傻外孙?”
“瞎说,什么近亲,”妈妈白我一眼,“咱们早就不亲了,是叫得亲。懂不懂?”
“这样啊?”我笑道,“那恭喜你了,如你所愿,你的女儿很快就要嫁出去啦。”
妈妈一怔,她是希望我和何高原发展,但这“很快”两个字却惊着她了,“什么叫很快就要嫁出去了?”她大惊失色,“今天晚上你们不会这么快就那个了吧?”
“那个是哪个?”真佩服妈妈的联想力,我忍着笑道,“妈,你想到哪里去了?何高原把话说明白了,他喜欢另一个女孩子,是被表姨逼来和我相亲的。如果我不介意他喜欢的是别人,他愿意和我结婚。”后段话当然是我添油加醋,看妈妈有什么反应。
“什么什么?”妈妈瞪大眼睛,“他喜欢别的女孩子?”
“这很正常啊,你想想,他都三十岁了还没结婚,人家条件又不差,要不是有喜欢的人,怎么会拖这么久?”
“不行不行,”妈妈顿时泄气,拂开我的手,“那算了,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妈妈纵使急于把我嫁出去,却也不想我受委屈。看她的样子,我肚子都笑抽了,终于爆发,笑倒在沙发上。妈妈意识到我在捉弄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白我一眼,嗔道:“死丫头。”
我坐正身子,半撒娇半认真地说道:“妈,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这相亲多没谱的事啊?我知道你担心我嫁不出去,但我现在不是还小嘛。”
“过个年都二十六了,还算小?法定结婚年龄还二十就可以结婚了呢!”妈妈不吃我这套。
“好好,就算我不小了,但也不老吧?”我笑嘻嘻地道,“感情的事需要时间的,以前我没把心思放这上面,以后我答应你,会多为自己考虑。你想我早点成家,也得给我时间是不是?你就别为我安排相亲了,我保证半年时间我就带个男朋友回来。”
感情岂止需要时间,还要机缘,没有值得爱的人,谁愿意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
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感伤,心里就是觉得空,那种想要抓住什么却无法抓住的空,那种想要付出去无处着力的空。
“这还像句话,那说好了,半年啊!”妈妈马上逮住我的话头。
“行!”我压下心里莫名升起的情绪,答得非常爽快。只要妈妈现在不会频繁逼我相亲,半年后的事,半年后再说。
“那我去睡了。”我的承诺让妈妈放了心,她动手收拾茶几上的相册。
我帮她,这三本相册都是妈妈珍藏的年轻时候的照片,妈妈有时候会拿出来翻看。我笑道:“怎么怀旧起来,看相册呢?”
“还不是为了等你回来,闲着没事就翻翻年轻时的照片。”妈妈一边动手一边回答。
我顺手拿过一本,说道:“现在时间还早,妈你别急着收,让我再看看。”
妈妈见我挺感兴趣,也停了手,看我对哪张关注得久一点,就指着那张为我介绍这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和我讨论里面的POSE摆得怎么样。
我拿的那本是她高中时候的照片集,妈妈指着照片上的自己说:“你的眉眼和妈真是一模一样,你看。”她看看照片又打量我,“不过,妈年轻时比你漂亮,因为妈妈那时比你会打扮。”
“知道,我妈天生丽质,当然比我漂亮,不打扮也比我漂亮。现在咱们俩要是一起上街,别人一定会说你是我姐姐。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我嘻嘻哈哈地说。
妈妈很开心,却笑骂道:“死丫头,没大没小的。”
我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我是老妈的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妈你别急着把我推销出去,保不准你女儿还能钓个金龟婿呢,你可别贱价处理啊!”
“你别光说不练就行。”
“你放心吧,我都给你立了半年军令状了,你还信不过我?”我插科打诨,边说着边翻开下一页,那里有妈妈和别人的合影。其中一张照片上,背后是青翠竹林,妈妈和一个穿月白色裙子的女孩站在那里神采飞扬,那白裙女孩看着很面熟,我指着问:“妈,她是你同学吗?”
“张锦啊?那时她和我同一寝室呢。”妈妈随口回答。
我左看右看,还是觉得面熟,我指着她道:“也许我见过她呢?”
“真的?”妈妈凑近来,“我们都二十几年没联系了,你在哪儿见过她?”
我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忘了,不过真面熟。”
妈妈不当真地笑笑,“我还以为你真见过她了呢,满大街的人,有人有相似的眉眼那也不稀奇。”
“也是!”我笑着翻到下一页,陪妈妈一起回忆起她的青春时光。
相亲这一关,就算彻底过关了,而且,我还为自己赢得了半年时间。知母莫若女,妈妈有她的张良计,我自有我的过墙梯。以后我就不用为相亲烦恼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就早早回了广州。
方悦宁周一要跟团去青岛,在家收拾东西。晚餐又是窦维胜来大显身手,做了一顿丰盛的爱心餐为悦宁饯行。我也不客气地一起享受美味。
刚在家里吃过大餐,又享受窦维胜的手艺,感觉真不错。
我把相亲的事告诉悦宁,她笑得差点喷饭,说:“你看,找不找男朋友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你还是赶紧找一个,这样,也省得我和维胜都不好意思表现得太亲密,怕你触景生情,顾影自怜啊。”
我夹了一块鱼到她碗里,好笑又好气地白她一眼,说道:“你就吃饭吧,我顾影自怜绝不会当着你。”
窦维胜笑道:“悦宁,绫枫的爱情鸟还没飞来呢,你这做朋友的,别光只是动嘴劝,得拿出点实际行动。”
“哎,绫枫,这次带团,里面好几个黄金男呢,我到时给你介绍。”方悦宁兴致勃勃。
我摇摇头笑道:“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当然了!”窦维胜伸手把方悦宁一揽,笑得春风满面,说道,“悦宁有资源,你呀,就当多认识几个朋友,到时候,就不用酸溜溜地眼红我们了。”
我斜眼看他们,笑道:“你们都快成连体婴了,真让人受不了。”
“连体婴有什么不好?”方悦宁一脸幸福笑容,“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呵护有人怜惜,这才叫女人哪!”
我嗤之以鼻,“好了好了,不用在我面前秀你的幸福啦。维胜你看你把悦宁给宠的!”
维胜耸耸肩笑了,夹了菜放进悦宁碗里,理所当然地道:“女朋友本来就是用来宠的。绫枫你呀,别这么独立,太独立了享受不到爱情的甜蜜。”
“切,什么理论呀!”
“过来人理论,哈哈。”维胜大笑。
一顿饭在愉悦的气氛中吃过,我一边被他们的幸福刺痛着眼睛,一边坚守着我宁缺毋滥的爱情观和他们斗嘴。
不过饭后,我还是很识趣地早早回了我的房间,把空间让给悦宁和维胜卿卿我我去了。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是有点惆怅的,爱情这东西我不是不向往,维胜和悦宁天天在我面前刺激着我的眼球。人非草木,我也是一个正常人啊,说不想发展一段恋爱时假的。
可是,我的真命天子,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我百无聊赖地开了电脑,太早睡不着,只好把自己交付网络,希望网络的浩瀚博大能消去我那小小的愁烦。
再说我答应了醉别西楼,要先写出一些样章来给他看看。现在有时间了,正好整理一下,那边在审核的时间,我全力以赴宇宙的项目,项目忙完,结果也差不多出来了。
周末时间过得很快,宇宙公司那个项目只有四天时间就要提交方案参与解说竞标,我感觉已经迫在眉睫。
程善雄指点我在解说上下工夫,所以我早早地来到公司,把策划案子翻开来,临时抱佛脚,看怎么样解说,能突出方案的重点和优势。
昨天为了赶出小说的大纲和样章,我一直到凌晨一点。那时醉别西楼已经不在线,我从邮箱里传给了他,并在他的QQ里留了言。不管有没有机会合作,当是给了自己一份希望。
心思还沉浸在昨天的小说情节里,要是生活能像小说一样,随我主宰人物命运,那可有趣得多。
摇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安心想着怎么样过关吧!
我在纸上列出不同的方式,但又推翻一个个结果,觉得哪种方式都不够完美,都有缺点存在。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头昏脑胀,却没找到让自己满意的方法。
端起杯子,想喝口水让略略有些浮躁的心平静下来,却发现杯里是空的。从上班到现在,连喝水都忘了。
这样下去未必就能让思绪清明,还是活动一下,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我拿了杯子站起来,尹哲超叫我:“绫枫!”
我侧过头,他笑容满面地举起手中小袋包装的茶包道:“我这儿有铁观音,你要不要来点?正宗的安溪铁观音哦,喝了提神醒脑,包你灵感如泉涌。”
我扑哧笑道:“尹哲超,你家代销铁观音呢?这么卖力做广告?”
谢方洁在那边听到,十分感兴趣地过来,说道:“尹哲超,你哪儿弄来的?看起来挺好的!”
尹哲超故作神秘地道:“这个嘛,保密,方洁,你喜欢拿一包去泡来喝,我喝过,很香很提神。”他又递一包给我,说道:“绫枫尝尝吧!”
我莞尔一笑,接过来道:“那谢谢你了,你说得这么好,我也借来提提神!”
“你要喝浓的,这就泡一杯,你要不喝那么浓的,可以泡两杯。”尹哲超对我和谢方洁介绍。
走进茶水间,正看见雷勘辉,不知道他是在我和尹哲超说话的时候到的,还是到了一会儿了。不过他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想什么事儿。
我走近叫道:“经理!”
他闻声回过头来,右手拿着杯,里面却是空的,面前放着一罐咖啡,盖子也没拧开。
我过去道:“经理,冲咖啡呢?咖啡喝太多对心脏不好。”我晃晃手中的茶包,“我这儿有正宗安溪铁观音,一袋可以泡两杯,喝茶气清,我帮你泡一杯试试,当换换口味!”
说着我从他手中接过杯子,他笑道:“谢谢!”
我一边洗杯子一边笑应道:“不用谢,我也是借花献佛呢,这茶叶是尹哲超的,我和方洁一人打劫了一包。”
他看我洗杯子,微微笑着,当我把半袋茶叶放进杯里准备冲水时,他问道:“宇宙那个项目要初评了吧?”
“是啊!”我回过头看他,“经理,你得指教我。我没经验,特别没胆气。”
他哈哈一笑,说道:“经验是慢慢培养起来的,没有第一次,永远不会有经验啊。你在为解说的事烦恼?”
到底是头儿,一眼就看出我在想什么。我老实地点点头,把冲水后的第一遍茶倒掉,给他冲第二遍,然后把杯子端给他。
他接过,深深一嗅,说道:“果然是香!”
尹哲超的这茶还真是上品,色泽金黄,看着感觉特别舒服,清香沁鼻。我把剩下的倒入我的杯子,也泡了一杯。
他喝了一口,说道:“好茶,味道醇厚,生津回甘,不错。”
我也喝了一口,觉得滋味果然醇厚,而且醇而带爽,浓厚而不涩,喝过一口,感觉唇齿留香,喉咙甘甜。这种感觉,果然要比喝咖啡还要微妙。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如果有一把宜兴紫砂壶和一壶山泉水,才算完美。可惜我只能用普通的茶杯来泡这样的好茶,有点浪费,好在茶叶并没有因为我的轻慢而欺骗我的味感。
雷勘辉微笑着看我喝完一口茶,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把自己的感觉说了,他略略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客户听解说也和品茶一样,你能让他感觉醇中带爽,入口回甘,你就成功了。当然,每个客户的口味都不一样,因此,你有必要先弄清楚你的客户喜欢的是什么口味,然后针对他的口味来泡这杯茶。”
我顿时豁然开朗,笑逐颜开地道:“谢谢老大!”
他笑笑冲我举杯,说道:“谢谢你的茶。”说着向茶水间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微笑,“绫枫,加把劲,我对你有信心。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嗯,我一定全力以赴!”我笑生双靥,我一定要拿下初评,这样,我将有机会和那些有优势有实力有经验的竞争对手正面相对。雷勘辉曾经对我说过,从每个人身上都可以学到东西,尤其是竞争对手。
宇宙这个项目,我把它当成我职业生涯中的一次蜕变。
17 分化瓦解
日子在紧张忙碌中过去,我的方案已经交去了宇宙公司,也许已经出现在罗成的案头,我已经想好了怎么解说这个方案。这真该感谢雷勘辉,他像一个温厚的长者,什么时候我有困难去请教他,他总是愿意给我指点方向和提供帮助。
一个好上司可以让自己少奋斗几年,有雷勘辉这样的上司,是我的幸运,而有程善雄这样的上司,无疑是我的噩梦。我在他的冷视里一次次想化被动为主动,却一次次被他打回原形。
比如这次的解说,他给我的,只有冰冷的框架,是雷勘辉教我如何添砖加瓦。不过,内心里,我也感谢他的笼统的框架,不然,我还不知道从哪方开始努力呢。
为了弄清楚罗成的口味,以便我的茶不白泡,我颇花了一番心思,在四天里,居然成功邀约到罗成两次。
罗成不像刚认识时那样难以捉摸,也没有那会儿那么难以接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超市的偶遇略略调和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总是好现象,我不愿多费神去想与项目无关的事情。
正着手准备着明天的解说,谢方洁过来叫我:“绫枫,开会了。”
我奇怪,“现在开会?谁主持?”
“当然是程总了。”谢方洁回答。现在她已经不叫程善雄鳝鱼了,而是叫程总。看来,程善雄的严威,已经让她慢慢适应。
不知道这会儿找我们开会又有什么新的指示,但从心底里,我是有些抗拒会议的,总觉得办公室的政治首先从会议开始。开会的过程中,明明唇枪舌剑却个个滴水不漏,表面一团和气,底下波涛汹涌。
尤其是现在,宇宙的项目我这儿虽然已经走了关键的一步,但仍然没见着什么结果。到时会议中要是要汇报工作进展,我再拿之前固定客户的一些小案子来说事,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
一次又一次排在最末,自尊扫地。
然而,程善雄自从把宇宙这个大项目交给我后,其他的项目就不让我靠边了。一心不可两用是对的,我却感觉很怪,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地阻止我继续发展新客户的手段?毕竟宇宙的项目未必拿得到,手中的固定客户有限,而且也仅是一些中小型客户,难以创造可观的业绩。
如果我宇宙的项目失败,又没有新客户填补这段时间的真空,到年底业绩排在末尾,即使不被批评,自己怕也只能引咎辞职了。
程善雄不给我新客户,是逼我背水一战,还是明知道宇宙项目拿不下,故意给我难堪挫我锐气?
我心情复杂地坐在会议室里,收拾零乱的思绪。想再多也没有用,即使今天的会议真有难堪,除了承受,我还能怎样?
大家陆续来到,谢方洁到的最早,一转头出去了不到五分钟,居然端了四杯咖啡进来,放在程善雄曲毅广方浩安和雷勘辉常坐的位置上,然后坐到我的旁边,一脸天真无害的笑容。
会议开始,程善雄在简单的开场白后,说道:“曲总,寰亚国际集团这个项目目前进展如何?”
曲毅广回答道:“一切顺利,我有信心一个月后签单,绝对是我们KGY拔得头筹。”
“嗯,”他转头问道,“方经理,金华公司的招标项目,目前有什么新动向?”
方浩安微微一笑,说道:“金华公司已经接受了KGY的提案,明天签合同。程总的信息很及时,所以,我们的插入是恰到好处,我利用这段时间和负责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金华公司已经是我们的准客户了。”
“唔,好消息。”程善雄转过头问道,“曲总,华通公司的项目是你在负责?!”这是上次会议的提案,程善雄这样一问,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曲毅广道:“是的。”
“华通公司和寰亚国际集团两个都是大头,你一人兼顾两个大的项目,辛苦了。”程善雄面色和蔼。
“时间是有点紧,但是都已见眉目,也不算辛苦。”曲毅广并没有因为程善雄的安抚而使脸部表情有任何变化,他的声音很平静。
“虽然能者多劳,但你也要注意身体。”程善雄略一沉吟,说道:“这样吧,方经理签下金华公司后,手中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项目,让他协助你处理华通公司这块,你觉得怎么样?”
让方浩安协助?很明显曲毅广不会乐意,华通公司上次提案的时候,程善雄就态度模棱两可,现在这个项目经曲毅广的手,有点眉目的时候,他却又安排方浩安来分一杯羹。连我都能听出弦外之音,曲毅广哪里会不清楚,他一定会拒绝。
出乎意料,曲毅广一直脸色平静,这会儿竟然微微一笑,说道:“也好,华通公司事情比较多,我正愁一个人兼顾两个项目,有点力不从心呢。有方经理的协助,那再好也不过。”
我意外地看向曲毅广,他的笑意还在脸上,我看不透笑意的背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我,我也许想也不想便已经拒绝,但曲毅广倒好像非常欢迎。这中间有什么玄机?
程善雄点头道:“希望大家能通力合作,为提升公司整体业绩努力。”他说了句场面话,又转向雷勘辉,“雷经理,鹏程的项目BOF公司发下话来,一定会不遗余力争取。你的胆子不轻啊,需不需要给你添加人手?”
雷勘辉沉吟道:“确实,BOF那边盯得特别紧,这段时间的攻坚战打起来有点吃力。不过,这块目前添不添加人手,结果一样。只是FIF公司的新项目,我现在倒真腾不出手来。”
“那好办,我另安排人跟进!”程善雄笑容亲切。
我看着雷勘辉,这会儿我是完全不懂了,FIF公司一直是雷勘辉手中的固定客户,当年雷勘辉费了好多心力才把这个客户争取到,使其成为我们的长期合作对象。现在,就因为程善雄这样一句问话,他就自己提出来要让给别人跟进,这不是把客户拱手让给别人吗?
让出客户,意味着什么?
是我想得太多,还是雷勘辉真是精力无法兼顾不得不走这一步?可是,作为我们的经理,这个项目他有权分派给他的下属,宋涛,卓冰冰或者是我。
可是他没有,他直接在会议上提出来,把主动权给了程善雄,让程善雄去另行安排。
程善雄会怎么安排?曲毅广自己负责着两个项目,分不出身来,再说这个项目虽然不小,但也不算太大,给我们固然可以吃得香甜,给曲毅广却嫌小了。方浩安要协助曲毅广,不可能再分给他了。我们六个项目组负责人都在座,不知道他会给谁。
也许他会考虑到我目前的状况,分给我来做吧。这样,即使失去宇宙这个单,我这个月的项目不至于真空,到时不会显得很难看。
我略有些期待地看着程善雄,希望他能考虑我。
程善雄的目光从右到左看过来,一路没作停留。我期待的目光他视若无睹,很直接地移到谢方洁身上,开口道:“谢方洁,跟FIF现在的新项目,你有没有信心?”
谢方洁十分意外,“我?”
其实,何止谢方洁意外,我们都很意外。谢方洁是方浩安的下属,却去接雷勘辉手头的项目,而我、宋涛、卓冰冰,我们三人却没在他的考虑之列。
程善雄脸无表情,“怎么?接不下来?”
谢方洁这才相信真的要由她来接手FIF了,非常高兴地一迭连声道:“接得下,接得下!”
当然接得下,这本来就是老客户,不是去争取项目,而是合作项目。如果一个提案不满意,可以再沟通磨合。这等于送了个客户给她,换了谁,也都会有掩不住的喜悦。
我心里有些难过,不是因为程善雄没有把这客户给我,而是因为老大雷勘辉。以他的能力,哪里会有腾不出手无法兼顾的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让出自己的客户,是因为程善雄想插手他负责的鹏程项目,他不得已才把这个项目拱手相让吗?
这中间到底包含了什么,到底隐藏了什么?
程善雄略一点头,“那你用心这个项目,我不希望接到客户的投诉。”
“我一定努力!”谢方洁笑逐颜开。
我看了看她毫不掩饰的笑脸,移开目光。也许她是无心的,她只是被动接受上司的安排,但是,这笑脸我现在看着怎么感觉这么刺眼呢?
程善雄继续他的工作安排,整个会议过程,除了曲毅广偶尔会接两句,大家很少说话。
曲毅广道:“程总,我上次提过,关于和华通公司代表去海南开商务会议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和客户代表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开商务会议是常有的事,不论是上任首代阮树政,还是曲毅广代首代那会儿。这样的商务会议能很快促成项目,所以,虽然开销很大,但比起项目来,但比起项目来,也只是个零头。
参与商务会议的一般都是高管,中间自然有些钱款数字往来,浮动性大,据说油水很足。
曲毅广在代理首代的时间里,就曾邀请客户代表开过四次商务会议。现在,为了华通这个项目,他想开商务会议却必须得到程善雄的首肯。
程善雄深沉的目光与他对视,面上神色没有任何波动,说道:“曲总的提议我认真考虑过,商务会议是可以促成项目,但我看了一下公司账目,目前业绩虽然稳定,但是开销却很大。本季度的会客支出已经超出原定计划,不宜再多出这笔款项。如果曲总认为非常有必要,为了控制成本,与华通公司代表举办的商务会议,需要进行适当的压缩。”
曲毅广微微一笑,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程总说的是,业绩需要提升,成本也是需要控制的,开源节流才是根本,我接受程总的安排!”
程善雄居然没有批准,曲毅广也接受了,他们在打什么机锋?
我的脑海一片混乱,以至于会议结束后,我还没有理清。
大家收拾了文件夹离开,我走在最后,谢方洁在我前面,看前面的人都出了会议室,她略停了停,充满歉意地看着我,说道:“绫枫,你们不会怪我吧?我知道这项目应该给你们组,毕竟我不是雷经理的下属,但程总这样安排,我也不能不接受。”
我笑道:“我们怎么会怪你呢?你想得太多了,大家都是为了公司,给谁还不是一样?”
“你这样想就好了,”谢方洁松了口气,十分诚恳地说道,“绫枫,我就在想,要是宋涛和冰冰心里不痛快,会怪我,你也一定能理解我的。你果然能理解我,哎,有你这个朋友真好。我本来心里很忐忑不安,现在,有你的支持,我一定努力做好这个项目,不给你们老大丢脸。”
“方洁,看你说的,工作安排是很正常的事,宋涛和冰冰也会理解你的!”我微笑道,“快出去吧,大家都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别担心!”
回到办公室,因为会议的影响,大家都没有说话,办公室一时显得很安静,只有鼠标点击和资料翻动的声音。
谢方洁堆了满脸的笑,说道:“口好渴啊!你们喝不喝咖啡?我昨天新买的咖啡,卡布奇诺哦,我去帮你们冲咖啡!”
尹哲超笑眯眯地道:“昨天你喝我的铁观音,今天就买了咖啡过来了?不错啊,我要一杯。”
“没问题,还有谁要?”谢方洁笑得特别甜,“冰冰,竣岚,宋涛,绫枫?”
卓冰冰抬起头来道:“谢谢,不过喝了咖啡晚上会睡不着,我不要了。”
夏竣岚指指自己的杯子,说道:“刚泡的铁观音,怕中西不兼容,我还是喝茶算了。”
宋涛道:“卡布奇诺?比较适合女孩子品味吧,我还是喜欢南山,有没有?”
谢方洁摇摇头。
宋涛似笑非笑地道:“那我就不要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南山,要不我明天买来啊!”谢方洁马上笑嘻嘻地说。
“我随口说一句,你还真当真啊?”宋涛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咖啡,你帮他们冲去吧,不用管我了,我做事了啊。”说着,低头看电脑,再没抬头看她一眼。
谢方洁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有些不忍,打圆场道:“我要一杯吧,谢谢!”
“好啊!”她笑了笑,看向我的目光有些感谢的意味。我冲她微笑了笑,说到心里不舒服,我也是有一些的,但是,这根本与她无关,我们不应该把矛头对准她。
谢方洁麻利地跑去茶水间冲咖啡去了,卓冰冰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眼神里有些鄙视。之后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我的MSN上跳出一个对话框,卓冰冰说:“绫枫你没骨气,一杯卡布奇诺就把你收买了吗?”
我微笑回道:“这不关她的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她笑得这么得意。我怀疑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不然,上次会议怎么不见她冲咖啡啊!”
我怔了怔,是的,这次会议之前,她非常勤快地去冲好四杯咖啡,而且,笑得那么开心,莫非她真知道些什么?
不不,一定是我多想了,雷勘辉FIF客户是临时让出来的,谢方洁不可能未卜先知,她只是想得到上司的好感,所以冲了咖啡而已。这是很平常的一件小事,讨上司欢心,虽然做得明显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
我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冰冰,你多想了,这不是她能左右的。如果接到项目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你会不会这么生气?她虽然不是我们组的人,但是她是程善雄直接安排的。我们也不应该有什么话说。”
卓冰冰的回复马上跳过来,“绫枫,你傻呀?你难道不觉得奇怪?说到能力,她比得上你我吗?为什么上头会把项目给她?我觉得中间绝对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
我正要回答,宋涛的MSN也跳了出来,他更直接,“绫枫,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喝那杯咖啡。你想喝咖啡,下班后我和冰冰都可以请你喝!天天请你喝都行!”
谢方洁把这个项目接下,马上就引起这样的反应,我看着他们两个的信息,心想,要是这个项目是我接了,他们会怎么样?
职场果然没有平静的天空,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大家嘻嘻哈哈在一起挺开心,一旦有了利益冲突,什么矛盾都露出头来了。
我回卓冰冰,“冰冰,别多想了,现在已经这样了,再想也白想。我们抓紧自己手里的客户,不丢客户就万幸了,不管方洁是不是事先知道,现在项目也要不回来,没必要大家都不愉快!”
之后,又给宋涛回,“喝杯咖啡而已,小事情,你不会觉得我小气想占她便宜吧?”
宋涛马上回,“不是你想占她便宜,是她想占我们便宜。想用一杯咖啡就收买我们,太小看我们了。绫枫,她把你堵到会议室灌迷汤了吧?你别看她表面很傻很天真,其实她心眼儿多着呢。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这话不该说,不过我们也是好同事,我给你提个醒。”
“谢谢你提醒了,你反应太激烈了。大家都是同事,同事三分亲呢,别把人性想得这么丑恶吧!”我发过去一个笑脸,说道,“我得忙宇宙这个项目了,这个话题留到以后再讨论哈!”
宋涛的话虽然直,但是却让我心里有些发寒,平时他嘻嘻哈哈的,没想到一涉及到利益,他也会说出这么尖刻的话来。看来,以后我说话要小心一些,不然,就成了他口中下一个很傻很天真的人了。而谢方洁,出会议室时她居然猜得半点也不差,知道宋涛和卓冰冰会不满,从这点看,她就不是很傻很天真的人。那时她对我说那番话,是先把我拉拢过去吗?
正想着,谢方洁已经端了咖啡过来,在咖啡氤氲的热气里,她小声道:“谢谢你!”
我笑了笑,说道:“不客气!”一时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只好指指电脑,说道:“宇宙这个项目急,我先忙了啊!”
她理解地笑道:“我知道,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说一声,我手头的项目都挺轻松,可以抽得出手来!”
我忙笑道:“好的,有需要我一定找你帮忙。”
是抽得出手来,还是想伸手进来?
宋涛和卓冰冰的话让我警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宁可自己累一点,还是别节外生枝了,哪怕这可能仅只万分之一的机会。
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又到下班时候了,卓冰冰和夏竣岚这阵一到点就走,恋人的时间总是嫌短暂,我们都理解。
其实也挺羡慕他们的,公司里面暗潮涌动,但沉浸在恋爱中的他们并没有被这些影响,还是一样享受着爱情的甜蜜。有爱情的滋润,没有什么事是大事。所以别人说爱情是最好的笑容保健品。
我现在,既没有爱情的滋润,也没有工作上的慰藉,迷茫,两迷茫……
我慢慢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坐着没动。谢方洁已经收拾好了,她提了包,催我,“绫枫,还没收好呢?今天你的帅哥男朋友不来吧?咱们去吃饭!”
我笑道:“你先走吧,他给我打电话说一会儿过来,我正等他呢。”
“哦,”她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道,“那下次,我先走了啊。有男朋友接下班真好,羡慕你,你呀,就好好享受浪漫吧,我先走了。”
我笑道:“拜拜!”
几天前我就让韩嘉楠下岗了,他当然不会过来接我。我之所以留下来,是另有点事要办,但是,不想让谢方洁知道。
18 风吹草动
我想等雷勘辉一起。自开会过后,他一直在办公室没出来,鹏程的项目固然要忙,但也不至于忙到这程度。
半小时后,雷勘辉走出了办公室,他正在思绪什么,目不斜视。我站了起来,拿起包跟在他后面。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我,有点意外,随口问道:“怎么还没下班?”
我紧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说道:“我等你呢,经理。”
“有什么事吗?”他问。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我看着前面他的背影说。
他略停了一下,与我并肩走,问道:“有什么事不明白?”
“今天会议上的事。”这会儿大家都走了,我不用担心有谁会听到,所以很直接地说了。
雷勘辉淡然地道:“会议上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工作调配和安排而已,你有什么不明白?”
“经理,为什么你要让出客户?那是你争取到的客户,程总也没叫你让出来,你不想带FIF的项目啦?”
说话间,我们已转过走道,来到电梯前。雷勘辉按下电梯,等待的空隙,他看向我,微笑说道:“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得放手。不巧的是,这两个项目赶在同一个时间,鹏程是大的项目,而且BOF公司跟得紧,必须全力以赴。而FIF是老客户,交给公司任何人都能放心。这只是很正常的工作调配,你又多想了?”
“是吗?”我看着他的微笑,总觉得这笑容背后似乎有什么,但是他回答的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我也只能理解于自己太过疑心了。
电梯下来了,我们走进去,我伸手按了楼层。雷堪辉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说道:“明天就是宇宙的竞标解说,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点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感觉怎么样?”他温文微笑。
“有点紧张,”我老实地答道,“这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这样的大项目,面对的客户不同以往,面对的竞争对手也很强大,所以,虽然准备很充分,心里还是没什么底气。”
他哈哈一笑,说道:“用平常心去面对就好了,面对的客户不同以往,说明你的能力已提升了一个层次;面对的竞争对手强大,正好可以学习一些经验。别把结果看得太重要,关键是你能总结过程中的收获。”
别把结果看得太重要?他让出客户,难道也是这样想的吗?我说道:“经理,我会的。”
“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别背太大的压力!”他关切地说。
这样温言关心,让我心里一阵温暖,如果说在公司里还有我信任的人,那就只有他了。他自己背负着比我不知道重多少倍的压力,却来开解我。
我感动地道:“经理,你也是。”
他笑了笑,笑意里有一些苍凉,但一闪而逝,快得我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这苍凉才应该符合他这个时候的心情。
希望转让客户真如他所说,只是因为他一时难以兼顾,只是因为FIF公司新项目的时间和鹏程公司时间撞车了,所以他才让别人接手的。
我不希望高层倾轧会让雷堪辉离开,虽然我知道,事情的发展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
宇宙公司的大型豪华会议室里,聚焦着所有来竞标的公司负责人,可以容纳三四十人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每个客户代表解说的时间是十分钟,时间很短,但是,对于这次的人数来说,又不算短了。每个人十分钟,加起来要好几个小时。
看着那么多的人,我有点明白为什么罗成的电话总是打不通了。任何人被三四十个人虎视眈眈,都不会很有耐性,何况他还要处理别的事情。
我被引到左侧靠前的位置坐下,大家是各个公司的代表,虽然有些人见面很客气地打招呼,有些人在微笑示意,但也不过是表面的客套而已。这会儿,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他们既希望能从对方口里探得一些消息,又守口如瓶,不想让对方获知自己的底牌。
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坐在那里既没有人可以打招呼,也无心去认识别人。想着我的方案,想着我的解说词,想着程善雄的冷视,想着雷堪辉的故意,我暗暗给自己加油。
我在心里默想着我的方案,十分钟的时间,我必须把原计划进行一些调整。
几分钟后,本来在小声交谈的人们都停下了交谈,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的主席台。原来是宇宙公司的负责人来了。
罗成西装革履,走在第二位,走在他前面的是个四十多岁、略有些秃头的中年人,从那气派看来,职位应该在罗成之上。身后还有三位男士,也都西装笔挺。
他们在主席台前坐了,罗成坐在中年男人右手位置,台前众人已停止了交谈,都拿眼看着他们。
那中年男子原来是一个分管项目的副总,叫简东良,他首先讲话:“大家上午好,看到在座的各位都来参与竞评,我感到非常高兴。首先,我代表宇宙公司热诚欢迎各位的到来。我相信在座的都是各个公司的精英,必然为宇宙这个项目想出了很多优秀的方案,所以,我非常期待……”
一番礼貌而圆滑的开场白后,简东良道:“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我们公司的罗成罗经理,接下来的竞评,也是以罗经理为主导。现在,由罗经理向大家介绍。”
说完,简东良把话筒转给了罗成。罗成的目光在台前一扫,沉着冷静地开了口:“我也和简副总一样,非常期待大家的优秀方案。能认识这么多的精英,能够结识这么多的朋友,我很高兴。宇宙公司的竞标一向公平公正,我们选择的是最优秀最适合的方案,虽然我们最终只能选一家公司合作,但是我仍然希望通过这次竞评,和大家成为好朋友。为公平起见,我们把各个公司的名字在电脑上随机抽取排序,每个方案的解说事件为十分钟。我相信大家都已准备充分,所以,接下来,我们会认真评估各位的方案。在初评之中,排在前八位的公司会进入我们的第二次评估,大家可以先准备一下。”
说着他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轻轻触摸,空白的墙面出现清晰的投影,屏面显示,正是这次来参与竞评的公司名单。罗成的目光没有接触屏面,是随机抽取,当名单出来,再一个个排序。
随着第一个名字产生,屏面上显示的居然是KGY公司。
第一个不是什么占优势的排序,因为后面的人可以根据第一个人的解说进行方案调整,而第一个却没有任何可借鉴可参照的。
这对我可真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挑战,我本来没有什么经验,又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没想到, 竟然还会被排在第一个。
KGY公司只有我一个人来到,连找一个可以给我一点心理依赖的人都没有。
我必须独自面对,必须独立来完成。
电脑里还在不断抽出剩下名单来排序,我却无心再看,在心里,我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着本来准备充分的解说词。手心里有细细的汗渗出来,紧张还是不合时宜地来占据了我的心。
这时,手机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有短信息进来。
趁着台上台下众人的目光都盯着电脑投影的时候,悄悄把手机拿出来看。居然是程善雄发过来的,很简短,“按你的方式解说,不用担心任何外在因素以及结果。”
这算是指点还是安抚?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关注,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无疑是一剂兴奋剂,这条短信无疑还是让我心定了很多,这表示,他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对这个单子毫不关心。
我攥紧手机,暗暗给自己鼓劲。
排序完成。
罗成转回电脑,看着排出来的列表,说道:“KGY公司的顾小姐,你准备好了吗?”说着,他的目光穿过众人,准确地落在我身上。
我的心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其实第一也未必见得是坏事。
现在参与竞评的是四十三家公司,四十三位客户代表。每个人十分钟,要四百三十分钟,大家花几个小时来听这些专业而枯燥的东西,人脑又不是电脑,不可能每一个都听得清楚。在前面的反倒占了优势。因为这个时候,对于这个项目,所有人的大脑还像一张没经涂抹的白纸,第一个涂上去的,绝对印象清晰。而随着后面解说得越多,听得越疲倦,印象就越浅淡。
这样一想,我的信心顿时倍增,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一些镇定自若的笑意来,我站起来看向主席台,正与罗成的目光对视。
他的唇边有几分笑意,但也许这只是维持在表面的礼貌的笑容,因为,他的眼神很深,像一片湖水,看不到底,也看不到边。
我首先向宇宙公司众人和台下的竞评者们问好,然后开始了我的解说。这次我只注重了两个点,第一个点事针对方案本身的优势。那天一顿卤水鸡翅吃出了我的灵感,客户的满意就是这个方案的亮点。另一个点就是针对罗成本身了,雷堪辉指点我,必须指点客户的品味,才能知道怎么去泡那杯茶。
经过接触和观察,罗成和我所注重的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最大限度让客户在心理上接受。我们在方案初始,也会考虑这个问题,只是占了多少比例而已。
只需稍稍进行一些调整,就能达到这个结果。
因为只有两个重点,所以我的条理很分明,目标很明确,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讲完后,我看了主席台一眼,罗成与简东良在低声交谈了句什么。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我,轻轻鼓掌,台前大家也象征性地礼貌地鼓掌。
回到公司,感觉自己简直像打了一场大仗,很累。其实身体是不累的,累的是心。当那么多竞争对手一个一个解说自己的方案的时候,我才明白雷堪辉那句:从每个人身上都可以学到东西,尤其是竞争对手。
今天于我来说,是脑力的冲击。这冲击异常地清晰,思绪于我内心的冲撞这样的强烈,要成长要进步,的确需要把自己置身在一个从未接触过,从未经历过的处境,才能深刻地体会到一些东西。
今天的经历是一笔财富,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已经先收获。
见我回来,谢方洁笑眯眯地迎过来,说道:“绫枫,你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吧?”
“我也不知道,等结果呢,三天后才能知道结果。”我说。
“你肯定没问题的,不说后面怎么样,以你的能力,这个初次评估完全不成问题!”谢方洁拉着我的手说。
“谢谢!”我笑了笑,看见卓冰冰和宋涛看过来的目光不是很友好,看了他们对谢方洁的心病还没去。何必呢,一切都成了定局,他们用这种方式表示心中的不满,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我回到办公桌前,尹哲超关心地道:“你好像很累,我去帮你泡杯茶来。”说着,也不等我答应,就拿了茶叶去了茶水间。
谢方洁耸耸肩笑道:“你家大帅哥不来接你下班?尹哲超的小心思又活泛了!”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只是帮我倒杯水,他的关心,是朋友之间的关心了,大家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你别乱说话!”似乎真像她说的这样,这两天尹哲超对我又热乎起来,因为全力在宇宙这个项目,我也没留意,现在谢方洁一说,我也感觉。但是,我却不能由着谢方洁乱说。
“知道啦,我收回刚才的话!行了吧?”她嘻嘻一笑,道,“绫枫,大家都对你很有信心。别担心啦!”
我笑道:“我没有担心!”
她讪讪地笑了笑,马上说道:“没担心就好,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只是有些累,”我微微一笑,道,“谢谢你的关心!”
见我确实很累的样子,谢方洁没再打扰,回她的座位区了。我喝着尹哲超泡的茶。他的泡茶技术还不错,同样的水,同样的茶具,他泡出来的就比我前次泡出来的好喝。
喝过茶感觉精神好了一些,开了电脑,却不想做事,对着电脑有些发呆。
现在,我应该要整理一份报告交给程善雄和雷勘辉的,但却没有动。脑子里也有点乱,一下子接触到了太多的信息,我需要时间来消化。
卓冰冰走到我的桌前,拖到旁边一张椅子坐下,轻声道:“绫枫!”
“嗯?”
“今天你一个人去,连个助手也没有,特别辛苦吧?”
“没办法,大家都这么忙。”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这个项目我完全不理解,心想即使陪你一起过去,也只能摇旗呐喊一下,帮不到你的忙,所以,我就没去。”
“冰冰,没事。”我笑了笑,说道:“反正这个项目程总也知道以我的能力拿不下来,他不重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我早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啦!”
卓冰冰小声道:“你有没有听说,我们老大要走哎!”
我心里一惊,口中却说道:“这话早先就有人在说了,都是猜测而已,冰冰你别放在心上。”
“不是猜测,绫枫,这次老大自己把手里的客户让出来,你就没怀疑过吗?”
“老大说过是自己兼顾不过来。”
“不是这么回事,”卓冰冰肯定地道,“老大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同时接几个项目,他是宽你的心。你这阵子经常出去见客户不在办公室,曲总和程总都冲突好几回了。拍桌子的时候都有,吓得我们都像过街老鼠。现在,曲总和老大的日子都不好过,曲总手里的客户,已经有好几个被程总自己接了,这中间一定有内情,将心比心,你说你要是曲总你怎么想?这段时间不平静,你也看得出来,是不是?”
我再迟钝,也能从上次的会议中看出一些端倪,但我不愿意猜测,我道:“只是工作的正常调整,冰冰,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上午的那条短信,让我对程善雄抱有一种感谢之情,如果不是他恰到好处的短信,我也许会在紧张和担忧里发挥失常。这份感谢也让我对他的敌意和恶感消除了些。
我不想太偏执,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虽然有点阿Q,但无疑,这也是解压的一种方式。
卓冰冰突然一笑,说道:“绫枫,咱们是一个组的,又跟的同一个老大,都不想老大走,怎么你这么防着我呢?”
“我怎么会防你?”她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我更不能认同了,我说道,“我知道,我们都不想老大离开,但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也没有用。这样只会乱了自己的心啊!”
“怎么会是毫无根据呢?你知道BOF公司出多少钱挖老大?”卓冰冰看着我的眼睛。
“多少?”
她伸出一个手指比了比,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仍很激动地道:“年薪一百万啊,你想想,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
这个消息我还真不知道,怎么BOF公司现在就想把老大挖过去了?是了,鹏程这个项目就是雷堪辉在和他们打对台,如果现在能把雷堪辉挖过去,他们顺利接下鹏程的单,那多给雷堪辉一点好处也不奇怪。
而年薪百万的确是相当诱人的条件,雷堪辉在这边年薪才七十万左右。BOF公司对鹏程的单看来志在必得,所以不惜血本。
当然,如果真以一百万年薪的价格挖走雷堪辉,也是值得的,鹏程公司这个项目前期就有这个数,何况雷堪辉在业内虽然没有非差出彩的业绩,却也有小名气。
见我发呆,卓冰冰说:“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BOF公司呢,所以,这次老大只怕真的会走。”
我宽慰她也说服自己,“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看不到一点端倪?冰冰,你不觉得现在老大对鹏程的单更加用心?如果他真的想去BOF,肯定会做个顺水人情,不会这么拼命的。所以,老大应该不会走!”
“我也希望吧!”卓冰冰不太乐观地说,然后,她看向我,“那组的人都心机深得很,你得小心些,那个谢方洁,我以前没觉察,现在觉得她好能装哦。”
我笑道:“你别因为她接走老大的一个单就连那组人都恨上了,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事还是一笑置之吧!”
“别太善良,绫枫,”卓冰冰站起来,说道,“说不定她正准备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呢。你要是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吧!”说着,她回自己座位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真乱,职场没有净土,平静都是表面,谁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呢?
我还是把心放在宇宙这个单上,我的方案,能过宇宙的初评吗?
19、患得患失
把竞标的过程以报告的形式打出来后,我给程善雄和雷堪辉各打印了一份。雷堪辉接过去翻了翻,笑容展开,说道:“绫枫,过初评应该不成问题!”
之前谢方洁也说过这番话,但是谢方洁纯是安慰,宽我的心,而从雷堪辉口中说出来和她口中说出来不一样,何况,雷堪辉是看过报告之后再说的,相当于结论,所以,这结论让我非常高兴。
我笑逐颜开道:“谢谢经理,如果不是你的指点,我都没有头绪呢!”
“谈不上什么指点,是你自己的领悟,别谦虚!”雷堪辉温和地笑道。
在雷堪辉这儿,我永远如沐春风,他的桌上,正摊放着一些资料,从一些字眼,看得出这是鹏程公司的相关资讯。他在上面画了一些圈圈点点,有的地方还加了着重线,我进来的时候,他正研究着。卓冰冰的话,我从心底里抗拒,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雷堪辉真的选择离开,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不过,看到他对鹏程的项目这么尽心,卓冰冰的话毫无根据的。谣言止于智者,雷堪辉已经用他的行动使这些谣言不攻自破,我更不用自寻烦恼。
不过,卓冰冰也是因为不想雷堪辉离开,才这么草木皆兵。
有一个好上司不容易,谁都不希望他离去。
报告到了程善雄那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待遇。程善雄连翻也没翻,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道:“没有结果的报告,请别拿来浪费我的时间!”
这个人,是在初评开始时给我短信鼓励的那个人吗?我没期望他能一下子平易近人,可他变脸未免太快了。
“程总,这份报告是这次初评竞标的报告,虽然暂时没有结果,但我觉得我需要向你报告进程!”进来之前我有心理准备,知道他一定严苛,没想到他连看也不看。
“如果每个项目的进程我都要清清楚楚,然后给出指示和意见,那你们这些项目组负责人做什么?傀儡?电话线?传声筒?”他冷冷地说。
“程总,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个项目我虽然曾要程总给出一些指示,但我并没有想过要依赖程总坐享其成。”只是一份报告,竟然惹来这样一份闲气,他可以不看,可是,何必这样尖刻?
“那等你过了初评再拿出报告过来吧!”他神色淡漠,道,“如果你可以过初评的话!”
“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我想,我不会让自己失望!”我不卑不亢地说了句,拿出我的报告,看着他的侧脸说道,“等过了初评我再来!”说完,我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
走出门来,我长长叹口气,可是那股郁气却沉在心底,难以消散。对着程善雄,我大话是说在前头了,如果初评真的过不了,在他面前我哪里还有尊严?
但初评结果怎么样,我却毫无把握。四十三选八,百分之二十的机会都不到。
我的方案是不是已经完美了?哪些地方还有漏洞?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可以先向罗成咨询一下讯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宇宙公司的这次初评是公平公正的,我不是要他行方便,只是诚恳地向他咨询,他应该不至于连口风也不透。
即使事情的发展是最坏的结果,我也希望自己在之前已得到消息并做好了心里准备。
我快步回到电脑前,调出方案,从前到后仔细推敲。
十点,在宇宙公司门前对面马路的绿荫下,我开始了第二次守候。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我几乎每半个小时就会打一次电话,希望可以约见罗成,但是,所有的电话都被他的秘书挡在门外。
而没有预约,我来到宇宙公司,遭遇和上次一样。
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我对这个方案寄予希望,到底是因为我想到这个项目里感受一份成功的喜悦,还是为了挽救我在程善雄那里已经蒙尘的自尊。但是,结果都是一样,我不希望自己出局。
一直等到十二点,罗成也没有从公司里出来。他都不用吃饭的吗?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群,觉得自己很是悲哀。
我不能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虽然这的确是因为没有经验才导致的结果。
可是现在,我想补救,却米有机会。我看向七楼左边那个窗,百叶窗拉下来,根本看不到里面人的身影。罗成的办公室就是那间,现在,他在办公室里做什么呢?研究所有的方案?又或是在处理别的事情?
他掌握着我方案的命脉,而我像个乞丐一样乞求他赐予的一点时间。然而,那一点时间,却那么不可得。
午餐时间过了,有点饿,但更累。
顾不得附近那个花坛边缘是不是有灰尘,只从包里拿出几张面纸垫下,便坐了下来。把包放膝盖上,掏出手机开始再次拨打罗成办公室的电话。
秘书又一次挡住,带着职业化的礼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说罗先生正在顶楼吃午餐,下午将开一个会议,没有时间见我。
郁闷,下次一定要想尽办法把罗成的手机要到,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虽然冒昧,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所有的力气都使在虚空处,完全不着力。
两点半,我已经饿得脚软,罗成办公室的百叶窗还是静静地闭合,电话还是被秘书挡接。难道我真要打持久战,要在这里等到罗成下午下班?
就算要打持久战,我也必须对付我空空的胃,但这会儿,我到哪里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哪怕是一块三明治也好。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这会儿谁给我电话?不可能是公司里的人,难道是哪个朋友换了号?我疑惑地接起,“你好!”
“顾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用这种方式!”对面低沉的声音。
这声音我听过,他怎么会给我电话?而且还是用他的手机,我无奈地道:“罗经理,如果你是我,你就知道想见你一面有多难!”
他似乎笑了一声,说道:“顾小姐,对不起。因为现在是初评的特别时期,为了避嫌,我不方便见你,所以,请你谅解!”
“我明白我明白,”我赶紧道,他把话说在前头,我还真不好再说什么,脑子飞速运转,我笑道,“罗经理,如果我不是为了公事找你呢?”
“不是为了公事?那是为什么事?”
“见面再说,好不好,我只需要占用你二十分钟。”
“顾小姐,你还是先去吃饭吧。项目固然重要,身体也不能不顾。这个项目我们公司绝对公平公正,你不用担心!”他并不回应我,我这个理由够烂,这么精明的人,自然知道我找他除了公事也没别的事。说私事么?我和他还没有这么深厚的交情。
我看向他办公室的窗,也许他正从百叶窗后看着我。我诚恳地道:“罗经理,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那么,我在电话中说好吗?”
“也好,有什么事你说吧!”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罗经理,我想知道在初评竞标那天,你脸上的微笑是不是因为觉得我的解说还有那么一两点可取之处?”我直白地问。
“顾小姐,你逾规了。”罗成淡淡地道,“那天大家的表现都非常出色,我们需要仔细评方案的细节。所以现在, 一切都无可奉告。我建议你还是去吃饭吧,如果你一直守在我们公司门前,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松了口气,我所要知道的讯息,也就是这些。我微笑道:“谢谢你罗经理!”
挂了电话,我顺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心思稍定个,饿的感觉也不那么明显了。
准备在前面的餐厅吃点东西对付我空空的胃,我在转过街角看见的第一家西餐厅里吃了一份过午之后的午餐。
之后,我没有马上回公司,在人行道的绿荫里行走,把自接了宇宙这个项目后所做的事情前前后后回想,看看哪个环节还有不足。
现在想虽然有点晚,但总比初评结果出来后要早一些。
自接项目之后,我成功约见了罗成七次,从他那里获得了一些讯息。说起来,这也得益于我的锲而不舍,虽然现在,我不知道这种锲而不舍结果到底有多大裨益。
走了一段路,我无意中抬眼,看见街对面有装修豪华,临街一面全是落地窗的咖啡厅,那里氛围真好,有机会应该约罗成到这里,如果他肯赏脸的话。
我想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不论谈什么感觉都要好得多,成功率也大得多。
那里面坐着一些情侣,也坐着一些借这氛围谈工作的人们。我的目光突然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
那是雷堪辉,他正和对面的人谈笑风生,谈得很愉快。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看过去,没错,正是他,一贯的深灰色西装,浅色衬衣,条纹领带,还有脸上那种自信又稳重的笑。
但他对面那人只能看到侧脸,我等待他能侧一下头,但等了两分钟,他仍然只看向雷堪辉的方向。
我左右看了看,不由失笑,整面都是落地窗,我只要向前走一段,到另一面再看过去,就可以看到那人的脸了。
向前走了十来米,再看过去,果然看清了,那是个四十多岁,略有点发福的中年人,满面红光,嘴唇阔大。
他是BOF公司的人。
因为BOF公司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对于他们公司的高层,我们并不是很陌生。上次听卓冰冰说看见雷堪辉和BOF公司的人一起吃饭,毕竟耳听为虚,可现在,我亲眼看到他真的和BOF公司的人在一起,而且,谈得这么愉快。
我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尖锐的痛。
雷堪辉,他真的如卓冰冰所说,准备去BOF公司了吗?
心沉了下去,看来,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毕竟还是要到来。雷堪辉要离开,必然带着鹏程公司的订单去做见面礼,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对鹏程公司这么全力以赴的原因吗?
我不愿相信,可是,我却没法说服我自己。
我甚至不知道我该怎么做,雷堪辉如果真想带了鹏程公司的项目走,这样是不对的。这明显是损公肥私的事。但是,一是他走意不明显,二是他是一个我尊敬崇拜的人。
如果他本来并不是像我猜测的那样准备去BOF公司,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他必定无法继续留在公司,那就是我逼走了他。
可是如果不说,这与我的职业操守有违,程善雄虽然不是一个好上司,但他毕竟是我的上司,是公司的首代,这件事情,他迟早也会知道。
我该怎么办?
一辆TAXI远远过来,我赶紧招手,这个地方已经是是非之地,如果被雷堪辉看见我,他会怎么想?也许他们选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离KGY公司和BOF公司都挺远。可是没想到我会因跟宇宙的这个项目无意中看见。
坐在车上,心还是很乱。
思前想后,雷堪辉在公司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也许真是我多想了。我纠结在自己的矛盾心绪里,最终决定,如果雷堪辉并没有明显的损公肥私行为,我就当没看见今天的一切。
日子在期待与煎熬中过去了,雷堪辉除了日日忙于鹏程的单,一切都很正常,我不由松了口气。
这中间,另有好消息传来,醉别西楼给我电话,我的简介和样章已经通过了他们出版社的审定,他们想做我这本书,和我商量签合约的事,问我是选择版税的形式还是稿费的形式。
我选了版税,合同初稿也已经拟定,他们会尽快寄过来。
四个月内交稿,时间很宽裕,我完全可以在工作之余利用一些零散时间来写。
已经到了初评结果出来的日子。一大早我就来到办公室,谢方洁居然比我更早,见我进来,她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热切地道:“绫枫,今天就要出结果了,所以我特别早早地过来,赶在第一个祝你好运!”
我笑道:“谢谢!”
谢方洁越来越懂得怎么得人心了,这样的热情,即使她口是心非,听在我耳里,也是非常受用的。
会有好运吗?我不知道,我只能静静地等,等待宇宙公司相关人员通知结果。如果这结果是好消息,我将投入下一轮努力之中;如果这结果不尽如人意,我只好到程善雄哪里负荆请罪,接受他再次的尖刻评价。
这一天的时间于我真是煎熬,每当听见电话铃响,我都高度集中了精神,捏一把汗,既期待又忐忑。不过,那些电话都不是我要等的电话。
知道我的不安,谢方洁特别过来安慰我,“绫枫,好饭不怕晚哦,一般结果不会这么快就出来的。看来今天要等晚一点!”
我苦笑,道:“只怕希望很渺茫。”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
“没事,其实我也没期望自己能拿下这个项目,不过是早一点接受现实。”我看着谢方洁,展颜一笑。
在她面前,再是心中失落,我也得装得毫不在乎,有些时候,脆弱的一面就像伤口一样,不是展现出来给大家看的,而是留在心底自己慢慢愈合的。
谢方洁识趣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我看着她走远,有点发呆,这个时候,思绪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它们散乱着,四处游离,无法集中。
“铃——”
桌上的座机突然想起来,我心里一惊,伸手拿起电话。
程善雄的声音明显带了些怒气,显得硬邦邦地道:“顾绫枫,来我办公室!”
这个时候,他终于没有耐心了,连我自己,也觉得没有了希望,我本来就没指望罗成会给我特别优待,只是没想到,我辛苦做出的方案,连初评也没有通过。
即使程善雄不过问,我自己这关也过不去。
我站起来,走向程善雄办公室,可以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他们都知道宇宙今天会有初评结果,都知道现在我还没等来消息,那么,也都能猜到我到程善雄办公室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我没有回头,其实这之前,我心里百转千回,患得患失,现在一切大势已去,反倒好了,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不用这样忐忑不安。
敲门,走进程善雄办公室,在他办公桌前站定。
程善雄眼皮略抬,扫了我一眼,不悦地道:“顾绫枫你怎么搞的?”
“对不起程总,我愿意接受你的处罚!”我的心情很灰暗,如果我成功通过初评,我可以理直气壮,没有过初评,所有的底气都没有了,我除了低头,还能怎么样?
“你觉得我把你叫来就只为听你这句话吗?”他皱了皱眉。
我郁闷地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你不是一向以结果论功过吗?即使我前面付出了百倍的努力,现在都是空话。”
“付出了百倍的努力?付出了百倍的努力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程善雄语气不善。
第二十章 意外之喜
低级错误?是了,在他眼里,什么不是低级错误呢?我毫无经验初次接手,没有外援没有内助,我所有的努力他都看不到。这样一想,心中又多了几分郁气,我辩解道:“程总,你这样质疑我,让我很难接受。一开始你就对这个项目不闻不问,即使我交上报告,你也不看一眼。我从对这个项目完全一无所知到做好方案,你觉得我是闭门造车吗?”我突然泄气,失落地道,“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我的确没有过初评!”
其实没有过初评,于我来说,已经是打击,这时候他的一句安慰,足以让我感激涕零,可他没有,他在追究责任。这也让我越发越觉委屈。
程善雄抬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在说什么?谁跟你说宇宙初评的事?我是问你申特公司的方案你为什么会被投诉?”他把面前的文件夹往前一推,压制着怒火说,“你自己看看。”
桌上的文件原来是申特公司的投诉,而不是宇宙公司的资料,我意外又迷惑,翻开那份文件夹看。
原来,申特公司投诉我的方案细节不到位,在他们公司发来传真三天后,我还没有给他们进行修改,也没有任何回复。
申特公司是我手中的固定客户,做熟客好沟通,三天之前我也他们就项目要求沟通过,并且做了一份方案给他们,但是,我没有收到他们的传真,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公司提出了修改意见。他们见我三天没有回音,所以投诉来了。
都是这阵为宇宙的事和雷勘辉是不是离开公司乱了心神,把这件事也给忘了,居然没有去留意传真,也没有再给申特公司一电话确认一下。
连熟客户也做到被投诉的程度,难怪程善雄很生气。
我低声道:“对不起,我马上联系申特公司,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到位,我会尽力弥补,希望能得到申特公司的谅解!”
程善雄把文件夹往我面前一放,说道:“这种低级错误,我不希望看到下次。”
我完全没了脾气,只觉得无地自容,声音弱弱地道:“不会有下次!程总,我去处理了。”说着,我拿了文件夹,转过身向办公室处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宇宙的初评到现在没有消息,大概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我的心情一时沉到谷底,连脚步也沉重起来。走到门口,程善雄忽然叫我:“顾绫枫!”
我回过头。
他唇角上扬,微微一笑,脸部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连眼底也透出几分笑意,那笑意让我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的严厉与这时的微笑,反差太大。他缓缓开口,“恭喜你过了宇宙初评!”
我猛然抬眼看他,什么?过了宇宙初评?是真是假?他的目光明亮,唇边含笑,但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这么说,我真的过了宇宙的初评了?那初评的结果,宇宙公司不是通知我,而是直接通知他了?
可是,他多像一个残忍的暴君,我进来时一脸沮丧,甚至放下自尊向他道歉,他却没有告诉我我过了初评,让我以为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再也无法抬起头来,我沮丧难过,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他却半点口风也没有透。
他一定看着我的样子好笑,他想看什么?看我失败后的灰头土脸,看我取得小小成功后的喜不自胜?
我承认听到过了初评的消息我的心情很喜悦,好像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突然搬开后一样,豁然开朗,非常的轻松,可是,这原本应该是满满的喜悦,由他来转告我,我却觉到了几分戏弄的意味,所以,那份高兴也打了折扣。
我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绪,很复杂。
当初在他面前夸下口,现在终于没有食言,我是高兴的,我为自己赢得了尊严,我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付出有了回报。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谢谢!”
他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
我淡淡地道:“程总,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们,没有看到结果,过程中再好的成绩也不算成绩吗?”
他眉头略略上扬,意外地看着我,好几秒,才微笑道:“顾绫枫,你这真是用我的话来堵我的口吗?”
“不是!”我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程总,我去处理申特的事情。”说完,拉开门走了出来。
他的办公室分明很宽畅,为什么会让我感觉几分沉闷压抑的味道?每一次都沟通不善,难得他今天会面露几分微笑,然而,却是让我分不清是看笑话的笑容,还是真心的夸赞,我只好让自己离开,不要陷在这种没有意义的猜测里。
过了初评后,我又开始陷入忙碌中,不断修正方案,和罗成沟通。我常常忙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而程善雄又恢复了那种不管不问的态度,似乎不管我是否能谈成这个单,于公司都没有什么不同。
这让我对他积聚了一些怨气,我知道对上司存在这种怨气是一种很事情,但是,在忙碌的工作之中,我无法调整自己的情绪,把这种怨气转化。
我只能安慰自己:他不管也好,我当成他给我绝对的自由。
上次申特公司的方案,经过电话沟通,我又亲自跑了一趟他们公司后,便圆满解决了。
我开始着手小说的写作,晚上利用两个小时,写上几千字。都市职场生活小说,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蓝本,所以,我灵感如泉,根本不用思考。我把雷勘辉、曲毅广、程善雄等人都化名写进了我的小说里。
自己可以主宰人物命运的时候真好,在小说里,雷勘辉被我描述得绝对是现代标准好人,好男人,好上司,好朋友。
而程善雄,对不起,我无法把那只黑熊写得如何亲善,只好让他以本来面目见人。如果有一天让他看到这本书,他一定会把黑熊本性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半个月后,公司发生了一件大事,副总曲毅广离开了公司,随着他的离开,他手头的客户也相继解除了和BOF公司的合约。而他正全力跟进的寰亚国际集团这个客户,据说合作关系即将建立,也随着他的离开,而功亏一篑。
曲毅广的走,我们早有所觉,这阵子,以前由曲毅广独包独揽的事情,很多都被程善雄过问,他手中的一些固定客户,程善雄也以各种理由自己亲自接手或是分给了别人。
虽然雷勘辉手上的客户也被分流,但是比曲毅广,那简直不叫损失了。
上次程善雄曾经请审计公司的人员过来全盘查核一年来公司的账务问题,为此,我们也因为一些单据被叫过去问话。不知道曲毅广的走,与上次审计查账有没有关联。
审计过账目,程善雄进行谈话后,公司有一段时间的平静,却原来不过是山雨欲来的片刻清凉,短短一个月时间,曲毅广就走了。
一个副总的离职,影响总是存在的,给公司造成的损失自然也不可小视。
这几天程善雄都是沉着脸不苟言笑,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是为曾经的严苟而有所后悔?如果不是他这样咄咄逼人,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虽然我觉得曲毅广人很阴沉,但一个人用离去来表示对另一个人的不满,即使他以前再强势,现在无疑也是弱的一方,对弱者的同情是每个人的天性,虽然有的时候,弱者并不弱。
曲毅广离开后,外面大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低沉了好多,大家都借手头在忙的项目联系客户沟通相关事宜,以至于办公室常常空着。
我也不想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工作,然而,宇宙公司的项目越到后期,越是需要花更多的精力来做方案整改。除了约见罗成的时间,我只能待在办公室。
这期间,雷勘辉请我们组的成员出去吃饭,过后又去卡啦OK唱歌,大家玩得很开心。
这是不是因为近来公司内部的谣传?说曲毅广走后的副总职位空缺,将会在内部提升。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觉得,可能会由雷勘辉担任,毕竟雷勘辉在公司十年,而且,也为公司创造了极大的效益。他稳重细心,不要说大错,一般小错也没怎么犯过。
现在雷勘辉心情大好,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如果是,那可真太好了。只是,副总需要总公司来任命,程善雄会向总公司推荐雷勘辉吗?那个总公司的当权董事布鲁斯,又会相信不是由他亲自任命的人吗?
因为鹏程公司的项目这两天就会拍板定案,雷勘辉非常忙碌。我、卓冰冰、宋涛,我们三个人偶尔也聚在一起讨论,看雷勘辉这样,应该是已经定下心来忙KGY公司好好发展。
鹏程的项目近百万,可以让公司今年总业绩上升好几个百分点。何况,公司刚刚损失了寰亚这个合作伙伴,程善雄对布鲁斯那里也不太好交代。如果鹏程的项目接洽成功,我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程善雄就算再不近人情,这个时候,也该知道笼络雷勘辉。
那么,副总的位置,一定非雷勘辉莫属。作为他的直系下属,这于我们来说,真是个好消息。所以,雷勘辉的好性情连带我们也每天笑容满面。
只是谢方洁不是很开心,偶尔也到我们面前套套近乎,只是,神色之间,未免多了几分不自然。
虽然她没有明说,我也知道为什么。当初她接手雷勘辉手中的客户,使他手中多了张底牌,似乎春风得意,颇得程善雄看重。但是,如果到后来升职的是雷勘辉,她也担心雷勘辉会给她小鞋穿。
所以这阵,她一有空就往方浩安的办公室跑,是想借助方浩安这座靠山,这样,即使雷勘辉真升职了,也不可能马上拿方浩安开刀,那么,方浩安要保的人自然也能顺利过关。
她想得也算周全,这几次的会议,程善雄明显地抑雷扬方,看得出,他对方浩安比对雷勘辉好。职场上,有些时候不仅仅只是以业绩说话的。
因为曲毅广的离开,办公室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我们似乎分成了对立的两面,各自都希望自己的经理能成为升职的那个,连卓冰冰和夏竣岚,似乎也因为这件事闹得不些不愉快。
以前一起笑笑闹闹的场景不复存在了,谢方洁不会再和我没心没肺地说笑,虽然她还是笑容满面的,可那笑容里我了几分心机。
职场真是让人成长啊,谢方洁比我晚进公司两个月,跟来的时候,天真烂漫,笑容甜美,那个时候,大家都非常喜欢她。
现在,天真已经不再,甜美换成了算计,就不由得让人感叹了。
我正坐在桌前发呆,手机铃声突然响直,吓我一跳,拿出一看,是方悦宁,这个时候她给我电话,难道有什么事?
接通,我道:“悦宁?”
“绫枫,下班后你到蓝莓酒吧,我等你!”
“有什么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对面的悦宁声音轻快。
“好的!”我笑笑,这段时间我下班后多半是关在房间里修整方案,推敲细节,而她也多是和窦维胜花前月下。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在一起吃个饭时候却少之又少。今天约我去酒吧,无非是找一个有情趣不乏味的地方聚一聚,当是弥补这段时间太忙碌冷淡了友情的遗憾。
再说,办公室的气氛这样压抑,我也希望可以放松一下,方悦宁的提议我正好求之不得呢。
下了班,我拿了包就去等电梯,谢方洁快步跟来,笑眯眯地道:“绫枫今天这么急,又有约会呀?”
“是啊!”我嫣然一笑,由着她们去猜吧。
“这样啊,我还想约你一起出去逛逛的,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我笑道:“明天吧,明天咱们下班就去!”
“好啊!”她笑逐颜开,“说好了啊,明天我请你吃饭!”电梯来了,她按开,我们走了进去。正要按键关闭,有人叫道:“等一等!”
我靠近按键,赶紧按开。一个藏青色西装的男子匆匆走来,进电梯后,他一抬眼,正与我而对,他意外,“是你?”
是市场部的邢知远,真是巧啊,他居然也等这部电梯。这可是自油污快递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我笑道:“是啊!”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笑道:“认识一下,邢知远,以后有什么工作上的事项,欢迎前来指导!”
谢方洁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问:“哎,你们早就认识了?”
邢知远微笑着又递了张名片给谢方洁,她接过,仔细看着名片上的字,眼底掩不住的兴奋。
我侧头看了一眼谢方洁,小声问:“一面之缘。”又对邢知远笑笑,说道:“邢经理,你太客气了。我是策划部的顾绫枫,这位是谢方洁,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谢方洁又凑我身边小声地花痴一样地感叹,“真帅啊!果然名不虚传!”
我用手肘碰碰她,真是,怎么一遇帅哥这会儿脑袋又发热直来?这不是让他看我们策划部笑话吗?
和邢知远不熟,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我一时也打不到话题,只道:“邢经理,上次的事真对不起!快递里面的文件没怎么着吧?”
谢方洁这下不站我身后了,她上前一步,也赶紧道:“是啊是啊,真对不起,都是我太莽撞,把你的快递弄脏了!”
邢知远很有风度地对我和谢方洁一笑,“没关系,里面的文件还好好的呢!”
他的目光显得很亲切,一点也不像宋涛和卓冰冰口中那个邢知远,不过,他们本来也只听人口传,并没有与邢知远接触过,难免以讹传讹。
谢方洁顿时像找到了话题,开始和邢知远聊起来,我微笑听着。其实在沟通方面,谢方洁还是非常有优势的,她知道怎么找到话题,并且很快和别人聊到一起去。
不过,从九楼下来,时间有限,叮的一声,一楼到了。门开后,我对邢知远点点头,说道:“再见邢经理,再见方洁,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邢知远微微一笑,“再见!”
谢方洁道:“别忘了绫讽,明天啊!”
我已经走出发了电梯,回头笑道:“好的!”
蓝莓酒吧生意好极了,才六点多就来了很多客人,我在右后角处找到方悦宁,那张桌前坐了三个人,还有窦维胜和另一个男子,那男子二十八九岁,鼻梁挺高,面前是一杯长岛冰茶。窦维胜和方悦宁倒是心有灵犀,两人都喝Apple Martini。
我刚进门,方悦宁就笑呵呵地冲我招手。
过去坐下,服务生问我喝什么,我点了Banana Daiquiri。方悦宁说:“李蒙,给你介绍,这是我最好 朋友,顾绫枫。绫枫,这位李蒙,可是青年才俊啊,你们好好聊聊!”
我以为方悦宁想和我聊聊体已话,原来不是。这架势,用手指头也能想到,她是乱点鸳鸯谱来了。
我对李蒙微微点头笑了一下,道:“你好!”李蒙也对我微笑,说:“你好!”
方悦宁见我们说上了话,觉得自己大功告成,拉了窦维胜,说道:“走,维胜,我们去跳舞,绫枫,你们自己聊自己的啊,别管我们了。”
我不由好笑,这悦宁添什么乱啊,我妈这样子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从老妈那里求得半年安生日子,悦宁又接了班。
我的单身生活已经这么让她们感觉不安了吗?
李蒙很善谈,不过,多聊几句,就感觉他的内涵和外在差别太大。人很浅薄,却偏偏要装深沉。他把名片双手递给我,我接过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头衔是某投资顾问公司的顾问。
看来和别人聊天是他的特长,遇上喜欢听的,一桩生意也就这么谈成了。不过,今天恰好我心情很一般,无心去听他的高谈阔论。
我不想敷衍,所以选择微笑不语。
他把我的微笑当成倾听的讯号,更是口若悬河,说自己的奋斗史怎么怎么不容易,说和竞争对手怎么怎么竞争。
好不容易等到音乐停了,悦宁和维胜手挽手回来,我松了口气,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Banana Daiquiri,看高脚透明酒杯,趁着维胜和李蒙打招呼的时候,盯了悦宁一眼。
悦宁笑得促狭极了,不过看我这表情,大概知道没戏,下一支曲子开始,就没拉走维胜继续扔下个烂摊子给我了。
八点多钟,我借口有点不舒服回了家,宇宙的项目这两天就要出结果了,我真没有心思继续灯红酒绿。
有太多的事要考虑,抛开项目本身,我得想想如果雷勘辉升为副总,那么,接替他位置的又会是谁呢?
第二十一章 去意已决
两天后,雷勘辉拿到鹏程公司与KGY公司签下的合约。一百一十七万的项目,像一颗炮弹落在水中,这是自程善雄空降到公司后的第一个超过百万的大项目。
这个项目足以奠定雷勘辉在公司的地位,也足以作为他的晋升之阶了。不过这只是我们组三个人的想法,我们期待着副总的任命早点下来,但是,一击过去,程善雄那里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天下班,我晚了一会儿,大家都走了,我独自走进电梯。刚准备按键关门,一抬眼,看见雷勘辉大步过来,我叫道:“经理!”
他抬眼看我,微笑道:“这会儿才下班?”
“计算一个数据,延了一点时间!”我回答。
“是宇宙项目?”他走进电梯。
“是啊,这几天宇宙的结果就要出来了,我虽然经验浅,能力不如,但总要拼一把,所以只好把重心放在方案上,希望方案能更完美一些,吸引宇宙公司负责人的眼球。”我有点悲观有点自嘲地说。
“别方妄自菲薄,”他宽和地笑道,“努力就会有回报,经验也是在一次一次的工作中累加的。至于能力,你完全不缺。把重心放在方案上,这想法是正确的,只有你的方案让客户满意了,才有合作的可能性。”
我侧头看着他微笑的脸,想着这些天的传言,如果他这样都不能升职,还能升谁?
“你一脸探究的,在想什么?”雷勘辉轻轻一笑,看着我的目光温厚得像个长者。
“经理,大家都在传言,说你很快就会升职为公司的副总,是吗?”这会儿电梯里就我和他,我忍不住问,“经理,我们都希望你能升职!”
雷勘辉怔了一下,失笑道:“是吗?但是,只怕我要让你们失望了!”
“失望?为什么?”我心里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从他口中说出来,是不是表示,我们的希望落空,程善雄不会提升他?
雷勘辉目光在我脸上发过,落在我的肩头,淡淡一笑,说道:“因为,我就要离开公司了。过几天,我就会提交离职信。”
“经理,你以为你不会选择离开公司,因为这段时间,我觉得欠比以前开心!”
“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有了决定,所以,心情才放松了。”
我略蹙起眉,是了,程善雄第一步让曲毅广离开,第二步就到了雷勘辉了。他不是一直就在不动声色地削弱曲毅广与雷勘辉么?我开始明白,虽然雷勘辉签成了鹏程的单,给公司创造了效益,但是,程善雄不会因为这样就改变对他的成见。
既然已经得不到程善雄的信任,他继续留在公司也确实没有多大意思。何况,他又不是没有能力,又不是离了KGY就再找不到发展空间。自然不会在这里看人脸色,束手束脚。
我愤然道:“经理,我知道,是因为程总,是不是?”
“别猜了。”雷勘辉笑得很轻松,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无奈。他说道:“在一个公司待久了,人的激情也磨没了,是该另换一个环境,这样可以激发自己。”
“我不信。”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讯息,这简直是让我在期望中一下子失望,我无法承受失去这样一个好上司。我入职以来,一直是他的下属,他把我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职场新人教导得能独当一面,他宽厚亲切,于我亦师亦友。现在,他却要离开了。我道:“雷总,你刚签到鹏程的这个合作项目,你是功臣,程总居然还要你走,他太过分了。”
“你想多了,”雷勘辉笑容可掬,温声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职场上,哪里可能一直不面临身边的人离开呢?每个人都有离开的理由,每个人自己的发展方向。绫枫,你很聪明,有你这样的下属的确让我省心,如果你愿意,以一不想在KGY公司了,可以去找我。”
看来他真是去意忆决,连这番话都说了出来,那是不想继续在KGY公司待下去了。只是、我不能放弃宇宙的项目和他一起离开。不说在公司两年多的感情,光宇宙这个项目,我跟了这么久,劳心费力,不久就要出结果,这时候叫我甩手离开,我无法轮到。
我移开目光,没与他对视,说道:“经理,我明白,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指教!”
他宽厚一笑,正在说话,电梯到了。
他看了看表,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点点头笑了笑,道:“好的,拜拜!”
感觉自己的笑很虚弱很无力,雷勘辉到底选择了离开,难道他的离开不是带着几分无奈吗?他说叫我不要想多了,越是这样说,越能从话意里听出他的无奈。
程善雄终于在入职三个月后,用这种手段逼走了他不想看见的人。
那只黑熊,借着总公司的力,首代的权,成功地在广州公司独揽大权了。我站在公司门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感觉一片迷茫,不知道前面的方向,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来安置我迷惘的心。
最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韩嘉楠的电话。
韩嘉楠笑嘻嘻地道:“这个时候给我电话,准备请我吃饭?”
“你猜对了,来不来?”
“来,当然来!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门口。”
“那你等着,我到你公司门口和你会合,再去找地方!”
韩嘉楠发挥了他利索的风格,二十分钟后,我们已经坐在情调幽雅的意大利式西餐厅里了。
韩嘉楠一边点着食物一边对我道:“说吧,这次你又要我充当什么角色?”
“说什么呀?”
“电话打过来就知道你不对劲,恹恹的,闷闷的,不是有气无处出,就是有话无处说了。再说,我呀,也只有这时候最能派上用场!”
我被他逗笑了,笑着白他一眼道:“好啦,咱们好好吃顿饭再说,你不要坏我胃口啊!”
韩嘉楠喝了口咖啡,道:“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我们公司昨天新来了一个美女同事,见谁都叫哥,嘴甜得不得了,大家见她长得漂亮,也都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但是,她可够雷的,今天小健请她帮忙复印,结果她把文件放碎纸机里,见半天不出复印件,以为是机器坏了,打电话把修复印机的一顿臭骂,办公室里笑闹一片,小健哭笑不得。看来,美丽与智慧并重,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比如吧,你适合,听们那美女同事就不适合!”
“别甜言蜜语了。”我笑嗔道,“你的夸奖我可承受不起!”
“承受得起,绝对承受得起,现在我还没见几个 比你聪明的人,什么问题你要一想通了,那就是没问题了,只是嘛,你聪明一世,偶尔也糊涂一时。”他贼兮兮地笑道,“比如说,就常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拿一些闲气气自己来着!”
他拐弯抹角插科打诨开解我,我哪有不明白的?心里涌上一些暖暖的感觉,这让我无比迷茫的心里散了一些阴霾,只是公司的事情实在让人无法开心起来,我借低头吃东西掩饰脸上的无奈,再抬起头,已笑容满面,说道:“放心啦,我没事!”
“在我面前就不要强颜欢笑了。”韩嘉楠笑笑,指指我的盒子,说道,“吃吧,吃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好奇心这么快就被调起来了?”他取笑我,“想知道就快吃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韩嘉楠带我去的地方其实没有什么出奇,只是个酒吧。不过,他带我到的是Heart of blue,原来韩嘉楠也常来这里,他听说里面新来了一个调酒师,调出来的鸡尾酒很有特色,所以献宝一样带我过来。
我们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了,韩嘉楠推荐我喝新调酒师调的一种叫Heart of blue的鸡尾酒,真有意思,这个与酒吧名字同名的酒,不知道有什么特色。
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浅蓝色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如梦似幻,杯沿口镶嵌着一棵殷红的樱桃,红蓝相映,折射着一种淡紫的光华,很漂亮,精致的漂亮,剔透的漂亮。
我轻轻啜一口,有点甘,有点涩,有点酸,有点辣,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但是,这些味道融合在一起,感觉却很奇怪,味道也很美,那些滋味在味蕾上散开来,让人回味无穷。
韩嘉楠献宝似的问道:“怎么样?不错吧?”
我点头笑道:“是很不错!”
“不过这酒喝着好喝,后劲挺足,容易喝醉,我负责带你来,没准备再负责送个醉鬼走,所以,你不能喝太多。”他连嘲笑带玩味。
我白他一眼,“知道了,我也没准备做醉鬼。”
本来方悦宁才是我的树洞,但她自从被窦维胜给拐带了以后,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我也没好意思老把她从维胜身边拖走,就只能委屈韩嘉楠做我的树洞了。
好在韩嘉楠也还够义气,每当我心情不好,他总是随叫随到。
我在絮絮叨叨地对韩嘉楠诉说着心中的苦闷,他边喝酒边听,虽然有时附和的完全不着调,但有人陪着喝酒混时间,心中的郁积在不知不觉间也消除了不少。
韩嘉楠本来在漫不经心地随意打量,突然,他看向斜前方,对我努努嘴道:“那个人,不是你们老总吗?”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侧头看去,那边桌台前,正独坐喝酒的,不正是程善雄吗?这么巧,竟然又在这里遇见他。
而更不巧的是,我看过去时,他也正好抬头,并且,很准确地与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也许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我们,只是没有招呼吧。
我收回目光,端杯喝酒。
韩嘉楠碰碰我,说道:“去打个招呼啊!”
“不去!”酒意上来,恨意也上来。
韩嘉楠好笑地看着我,“别斗气,再不好的上司也是上司,你这样使小性子,不太成熟了。”
“他不是好人!”我有点恨恨地说。
“哈,”韩嘉楠差点把一口酒喷掉,他笑得夸张极了,边笑边说道,“绫枫,我没有听错吧?说你表现不成熟,你还真变本加厉了。怎么你会说出这么好笑 的话?你指望哪个上司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呢?”
被他取笑得有些脸上发热,这家伙就这样,一张嘴就不饶人,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嘴里却确,“下班时间,我不去和他招呼也不犯法。”
“是不犯法,不过,你也不小啦,还是别赌这口气,人在职场漂,哪能不弯腰?有个性是好事,但是,职场上的个性只体现工作中,而不是对上司。”韩嘉楠倒是苦口婆心。
道理我是懂的,只是,想起雷勘辉的走,我心情很不爽,一个惯玩权术,逼走异己的人,叫人怎么服气?虽然他有才气,虽然他能力超强,但是,对人是好感还是恶感,我还能保留这个权力。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算了,听你的。”说着,我走向程善雄所在的桌台。走了几步回头,韩嘉楠正微笑看我,在他的笑容里,我也感觉刚刚我的推拒,是有点幼稚。
我走过去道:“程总,晚上好!”
他微微一笑,说道:“晚上好!”这个笑容很亲切,完全不同于在办公室里的那么不近人情,那么阴鸷。要是这笑容能换在上班时候,也许我对他的抗拒不会这么强烈。
我在他的笑容里有些发呆,他看向韩嘉楠的方向,随意地问:“和朋友一起来?”
“是啊,”这问题让我找到了话题,我道,“程总一个人?”
“嗯,一个人,有时候一个喝酒也很有意思。”他突然笑了,说道,“好在男士一个人喝酒,即使喝醉了,也很安全。”
他在说上次我在这里被某个无聊男人借醉酒纠缠的事吗?我笑了笑,也开玩笑道:“那也不一定哦,程总应该是很多女女孩子心中男朋友的最佳人选,帅气多金又能力非凡,现在女孩子倒追也不是会什么新奇事了!”
他挺好笑地看我,说道:“我以为在你眼里,我是古板苛刻不近人情呢!”
被他说中心中所想,我当然抵死不认,笑道:“怎么会呢?呵呵,程总身在高位,高管有高管难处嘛。”
“你这样想我很高兴。”他看着我,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灯光效果,感觉他目光很深。几秒后,他掩饰地笑了笑,端杯喝酒。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暖,但也许,这不过是他笼络人的一个最轻巧的手段,虽然在工作之余他展现的是另一面,但既定的印象已经形成,这会儿我无法对他改观。我准备抽身了,于是微笑说道:“程总,有朋友在那边等着,就不多聊了,我先过去了!”
“嗯!”他点头,唇边笑意不消,轻轻啜一口酒。
我转过身,走回吧台前。韩嘉楠笑嘻嘻地道:“看你们聊得还挺开心的,不错嘛,在我面前使小性子,在外人面前还是知道顾大体!”
“还不是听你的那句,人在职场漂,哪能不弯腰!”我揶揄地,“我被你荼毒,倒被你笑,真没天理。”
韩嘉楠这个树洞挺称职,和他聊聊天,听着他东拉西扯地玩笑,喝着Heart of blue,雷勘辉离开的消息对我的冲击也略略淡了些。
昨晚赶写我的小说稿,我在小说里为雷勘辉的离开鸣不平,向程善雄表示了我的不满和怨愤。但是,也仅仅只是在小说里,我才能这样无所顾忌。社会把人的棱角打磨平了,对上司有多少的怨,有多少的恨,还得装在心里滴水不漏。
但是,却找到了另一个发泄的方式,至少,在另一个平台,我可以发泄我的不满。
本来我还怕在小说里这样写太过偏激,是不是不太妥当,后来和醉别西楼交流,并把一段内容发给他看,他看后笑道:“不错,这是性格的一种体现方式。你要刻画的,本来就是一个有能力有个性敢想敢做的女主角,如果她有什么想法不发泄出来,反倒与人物形象不符。你不用担心,按你原定的思路,坚持你自己的风格。”
这样的鼓励和认可,让我没了后顾之忧,加上心情的确需要找到一个会展的平台,所以,我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睡。
因为睡得很晚,上班差点迟到。
刚进办公室,感觉气氛不同平常,大家似乎都很开心。我有些疑惑,但看大家各做各的事,也没在意。
等到九点多,程善雄和豪谊公司蒙总打高尔夫去了,方浩安和雷勘辉也出去见客户了,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山中无老虎的局面。
尹哲超带几分神秘地问我:“绫枫,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好消息?这阵能有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倒有一个,那就是雷勘辉即将离开,是了,对于我们来说,雷勘辉的离开是坏消息,但也许他们组觉得是好消息呢?因为雷勘辉离开,意味着方浩安将没有悬念地升副总位置。
方浩安用很快的速度签到FCT和多金维的项目,虽然这两个项目加起来不到一百万,但是,很明显他更得程善雄的信任。
我不由沉下了脸,尹哲超怎么可以这样呢?就算知道雷勘辉要离开,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幸灾乐祸吗?人走茶凉,人还没走,这茶就凉了?我冷淡地道:“不想!”
尹哲超有点尴尬,压低声音讪讪地道:“绫枫,欠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闷头道:“没有。”尹哲超前段时间见韩嘉楠没来接我下班,还真又准备马以前的心思继续下去,但我一直很冷淡。他终于知道我是不会接受他的了,才消停一些,不再无事献殷勤。
到办公桌前坐下,目光扫过,才发现不但尹哲超夏竣岚,连卓冰冰谢方洁也个个开开心心的,尤其宋溱,更是春风满面。
我疑惑,如果说是因为雷勘辉离开的消息,不可能每个人都这么开心吧?
尹哲超看我脸色不好,只拿眼望住我,一脸无辜的样子。谢方洁走过来笑道:“哲超,绫枫心情不好都写在脸上呢,你呀,应该安慰,而不是关子。所以难怪绫枫不理你,换我我也不理你呀!”
她这番话既为尹哲超解了围,让他不至于这么尴尬,又缓和了气氛,让我可以有个空隙调整一下心情。我想我可能错怪了他,于是缓和了脸色,说道:“我自己心情不好,不关你的事,对不起,哲超!”
“没关系!”尹哲超大方地一笑。
我看向谢方洁,她正对我微笑呢。她的笑脸越发让我感觉,这段时间,她真像完全变了个人,说话做事都不同于以前,变得非常教练有分寸。
这太不像她,到底是以前的好慢 真实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呢?如果之前她一直在装,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谢方洁站在我身边,笑吟吟地道:“绫枫,你真不想知道是什么好消息?可别后悔哦!”
我顺她的话问道:“什么好消息?”
第二十二章 人走茶凉
谢方洁的目光滴溜一转,看向宋涛,笑道:“今晚宋涛请吃饭!”
原来是这个消息,我怔了怔,不由感觉对尹哲超略有歉意,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气发泄在他的身上,他却是无辜的。而且,昨天雷勘辉也对我说了,要过账天才提交辞职信,这消息除了我,他不应该过早就在公司宣扬才是。
为了掩饰自己的歉意,我看向尹哲超,微笑道:“原来是这个消息,尹哲超你早说啊。这可是个好消息,不过,宋涛,”我转向宋涛那边,“今天有什么好事啊?为什么请吃饭!”
宋涛笑嘻嘻地不说话。
“大好事,”尹哲超接口,“因为宋涛拍拖了!”
“哦,难怪看他春风满面 !”我恍然大悟。
“那是,沉浸在爱河中的人,气色都不错。你看竣岚和冰冰,成天都腻歪在一起,全身上下都写满幸福两个字。”谢方洁笑着打趣,“冰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卓冰冰还没回答,夏峻岚已经乐呵呵地回应,“很快很快,你们只管准备红包,到时喜帖一定送到!”
前段时间,因为谢方洁接了雷勘辉的客户,宋涛的卓冰冰对她都不太友好,说话之间难免有些冷嘲热讽,谢方洁全不在意,用她的方式投两人所好,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芥蒂已经不复存在了。
感染着宋涛的快乐,加上主管都不在,大家心情很轻松,我虽然知道雷勘辉的走已是不可挽回的事,但我既然无法改变,也只有让自己心里先接受。再说,如果雷勘辉在这里做得不开心,在另一个地方有更好的发展,我理当是祝福他的。
中午,正吃着盒饭,老妈的电话打进来,我拿了面纸擦手,按下接通键。又有两周没回去,妈妈估计是来电话问罪来了。
“妈,,我这周末就回去,前两周太忙了!”我赶紧先把话说在前头。
“知道,你哪一镒不是说工作太忙了,”妈妈在电话里笑道,“我到广州来了,你中午回一趟家,让我进门!”
“哎呀,妈,你到广州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现在说也不晚啊,我半个小时后到,你不是下午两点才上班?又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妈妈不乐意了。
我笑道:“妈,我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早点说,我好请假去车站接你。”
“你妈我又不老,到车站接什么?我知道路。你快回来啊,别让我在门口等。”妈妈在电话里快言快语地说完,然后挂了电话。
我对着电话哭笑不得,老妈太有个性了,突然袭击,难道半年承诺,现在就提前来验收了?
我赶紧把盒饭扔掉,拿了包下楼拦TAXI回家,要让妈妈在门口等上超过五分钟,她又会有一顿唠叨,我可不冒这个险。
到了公寓楼下,给妈妈打电话,她还没到,我舒了口气,就要楼下等。十分钟后,妈妈从TAXI上下来,我正付钱呢,她一转头又从后备箱里拉了只箱子下来,我吃惊地道:“妈妈,你度假来了?”
妈妈嘿嘿笑道:“我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我差点磕掉下巴。
“是啊,我跟你爸吵架了,所以收拾了箱子离家出走。别告诉你爸啊,我非得把他的倔脾气磨一磨不可!”
我更加哭笑不得,你爸原则性强,妈妈有时候很任性,家里天天热闹得很,只是没想到妈妈还来这套,离家出走,而且出走到我这儿来了,看来我又得有一阵睡客厅了。
睡客厅事小,老妈哪里会习惯我的懒散和熬夜?必定又要对我进行一番改造。改造也是小事,毕竟她只待这么多天,只怕她不守半年的约期,又开始四处给我张罗男朋友,那才真晕了呢。
但是现在我可不敢说半个字,赶紧帮老妈拖了箱子等电梯。
妈妈数落爸爸怎么怎么倔,我嗯嗯哈哈地附和,只要她不把矛头对着我身上,老爸远在东莞呢,让他先替我顶着。
进屋后,妈妈看着客厅,先就一阵摇头,很是满地看了我一眼,她是说我们太懒了,客厅这么乱,也不收拾收拾。
我做了个鬼脸,笑笑不说话。
妈妈刚下车一会儿,加上刚正数落着我爸呢,也没什么心思说我,我把钥匙给了他,告诉她我晚上会早点回来陪她去逛,叫她下午先休息休息。
妈妈对我这儿是熟门熟路,刚来广州那会儿,她非常不放心,好像我这只刚离窝的雏燕一不小心就会折断翅膀似的,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
后来悦宁来了,两个女孩子有些照应,再加上我也熟悉了这边的环境,妈妈这才放了些心,一改每周往这边跑为打电话叫我周末回家。但一忙起来,我也常不回去。
妈妈来后,虽然多听了些唠叨,但好处多多,下班之后能吃上妈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了,衣服她总是帮我洗干净叠整齐不用我插手,房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我又再次过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了。
周日下午,爸爸打来电话,妈妈还真赌气不接。不过,知道妈妈在我这儿,爸爸也就放心了,他在电话里跟我开玩笑,“我就把你妈先托放在你这儿了,等你妈消了气,我再接她回来。”
我满口答应,“没问题,爸爸,你和妈妈那点小疙瘩,我负责清除。妈妈这两天心情好着呢,我想她的气早就消了,是借口在我这儿多住几天,想寻常逮个人把你女儿给嫁了。”
“你妈就那急性子,你得顺着她点儿。”爸爸叮嘱。
“我知道的,爸,妈妈叫我书生气就相亲,叫回家我就回家,多听话,你还怕我不顺着她?”
“哈哈,是啊,女儿长大了,乖了。”爸爸开心地笑着,说道,“要是你妈逮的人还不错,你又看得顺眼,倒也可以将就一下。”
和爸爸通电话很轻松,因为爸爸充分尊重我的婚姻版主权,而且,他从不把我当小孩子,而是和我平等对话,开玩笑什么的。
聊了十分钟,刚挂电话,妈妈就从卧室里探出头差距:“绫枫,谁的电话?”
我笑着应道:“我爸的。他问你呢!”
妈妈撇撇嘴,心里搬过高兴,嘴上却硬,“谁稀罕!”
我当然不会拆穿她,笑嘻嘻地道:“爸爸说如果你想回家,他来接你!”
“不回去!”她丢下这句,关了门,继续睡觉去了。
方悦宁正在看电视,听了我们的对话,她扔下遥控器,笑得弯下腰,说:“伯母真可爱。不过,绫枫,伯母来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质的改变,要是伯母能一直住咱们这儿多好!”
我笑瞪她一眼,“你想得美吗?我妈在这儿住,把我从头到尾管得严严实实,我可不想失去人身自由。”
“有这么多好处,失去一点点自由地划算!你说是是?”方悦宁笑嘻嘻地说。
“才不是。”我截断她,“还说呢,你和维胜天天在我妈面前热热乎乎的,她羡慕得很,都催死我了。”
方悦宁扑哧一笑,“现在知道急了?告诉你,伯母昨天还跟我说,叫我帮你留意点,伯母不知道,我可够朋友得很,一直都帮你留心着呢,每次带团,我都擦亮了火眼金睛,有条件好的,全记录在案。过几天挨个给介绍,一天一个,总有一个能对上你的眼。”
我惊呼道:“一天一个?你太夸张了吧?”
“不是我夸张,是你太挑剔,咱们的相亲计划开始实施,二十几个人轮下来,就算是选美,你也可以挑到个好的了。”悦宁笑得促狭。
“看来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全指望你了!”我坐在她旁边,抱着她的肩笑吟吟地说。
“谁叫咱们关系铁呢,我只好勉为其难。”她双手抱胸,斜眼看我,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去!”我拍她一下,抢过她手里的遥控器,换掉她正看着的肥皂剧,引来她一阵抗议,在笑笑闹闹中过去一个多小时。
卧室门开了,妈妈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拿着她的提包走出来。
我站起来道:“妈,去哪里呀?”
“昨了一觉,没事做了,绫枫,你陪我出去逛逛,我给你爸买套西装。”妈妈风风火火地说。
我心中偷笑,妈妈嘴里虽硬,心里还全惦着爸爸,都要去给爸买衣服 ,看来过不了两天,她就会回东莞去。
我陪妈妈逛完广百又去逛天河城,妈妈的精神好得很,楼上楼下,脚步轻快,看到漂亮衣服就把我推以试衣间去试,好像她回去后我就不会买衣服了似的。几个小时下来,爸爸的西装还没买,我手里倒提了好几袋。
在天河城给爸爸先西装,我正低着头看着一件铁灰色YOUNGOR西装,有人叫我:“绫枫?!”
转着一看,原来是罗成的妈妈,我笑逐颜开地迎过去叫道:“阿姨,你也来买衣服啊?”难道罗成又陪着他妈妈来买衣服吗?但她的身侧并没有别人,我疑惑,“阿姨你一个人?”
“是啊,还是女儿好啊,儿子就会挖借口忙!”罗妈妈笑容亲切地说。
我笑道:“您的儿子太优秀才会忙,要是不忙,您可就不放心了,不是吗?”
“欠这孩子真会说话!”罗妈妈听了我的话,心里很受用,笑得脸上像开着一朵花:“你呢?也一个人?”
“哦,不是,我陪妈妈逛街!”我微笑着指了指妈妈的方向。
妈妈见我遇到熟人,也看过来,与罗妈妈打了个照面,脸上顿时出惊讶的神色,她试探地叫道:“张锦?”
罗妈妈一怔,恍然叫道:“啊,你是陈绍芹?”
“是啊,是我啊!”妈妈一高兴,差点把手里的西装扔到地上,她顺手就放到旁边服务生的手里,快步过来拉着罗妈妈的手,说道,“原来你在广州啊,当年高中毕业后就断了联系,一直没能联系上你,咱们可都几十年不见了。”
我愕然地眼看着面前久别重逢的一幕,真像做梦,怎么妈妈和罗妈妈竟然是认识的吗?张锦这个名字好熟,我仔细回想,对了,上次被妈妈逼着回家相亲,看见她旧同学照片,觉得有个和她合影的女孩很面熟,问她时她说过这个名字。
之所以觉得面熟,是因为上次在超市我见过罗妈妈。当时罗妈妈拉着我的手亲热地和我说话,说看见我感觉像在哪儿见过,我还以为她是为人亲切,用这番话来消除我们之间的陌生感呢,现在清楚了。我的长相虽然遗传了爸爸的大部分,但眉眼间还是有几分像妈妈的。
罗妈妈以前没见过我,但她记得妈妈高中毕业时的样子,所以才会觉得我们见过面。
这真是太巧了,妈妈和罗妈妈久别重逢,两个人都非常开心,完全忘了我的存在。见她们说得热切,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激动的兴奋,我静静地站在一边,微笑看着他们。
久别后偶尔相聚的感觉,的确很好,时光侵蚀了年轻的容貌,距离隔开了相握的手,但是,多年后的某一天,在人流涌动的地方,蓦然间,却见到曾经熟悉的人,心情的激动不说,重聚的喜悦不说,只为造化的这点仁慈,就让人感动不已。
等了十几分钟,我走近去笑道:“妈妈,阿姨,咱们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吧!”
罗妈妈拉着我对妈妈道:“上次看见绫枫,就觉得特别亲切,原来是你的女儿,这可真是巧。你这女儿又乖又懂事,真好,真好!”
妈妈见有人夸我,眉开眼笑地道:“咱们毕业那时候,可还没绫枫大呢。”这话题一挑起,当年的那些回忆又涌上来,妈妈和罗妈妈一边怀旧一边感伤,又高兴又欷。
我是切切实实做了一回实心听众,不过,为了妈妈开心,也为罗妈妈开心,少年时候的好朋友,在三十多年后再见,光是想想那场景,也能想象这份喜悦和激动了。
和罗妈妈重遇后,妈妈本来想回东莞的,也不再提了。她每天下午出门,有时候我回家了她还没回,我知道,她是和罗妈妈一起逛街聊天喝茶去了。
有时候我也想,不知道这是不是能促进我和罗成多点交流,要是能把宇宙的单拿下来,那可是我从业以为最漂亮的一笔。
因为妈妈不准我熬夜熬到很晚,所以小说的进度耽误下来,我原定三个月写完,现在只能往后延了。好在合同时间是四个月,即使延上一个月,也不算晚。
妈妈这样乐不思蜀,爸爸打过几次电话来问,知道是遇到了旧同学,他才理解地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再过两天来接你妈!”
妈妈把心思放在和罗妈妈一起享受生活上,我可轻松多了,不过,方悦宁不让我消停,她还真说到做到,把她带过的旅游团里那些条件稍好的又未婚未恋的男子一个个约来和我见面,我要推辞,她居然以受我妈所托,要终我妈之事为理由,让我不得拒绝。
我是哭笑不得,就算为了求妈妈一个放心,我也得见那些人。
可是感情的事,还真不会容易过选美,约见五六个下来。咖啡喝了无数杯下肚,可男朋友的事还悬在空中,不是对方觉得我不够好,就是我觉得和对方不来电。
方悦宁乐此不疲,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周四,雷勘辉的辞职书递交,程善雄没有挽留。
也许,这正是他苦心积虑才达到的目的,他自然不会挽留。有功于公司的人不被提升,而是被打压,被逼走,我不知道高层之间到底有怎样不见血的拼杀,但雷勘辉的走,使我对他充满了怨气。
狼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酒吧里的他,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用温柔的外表掩饰了内心的冷硬。
不过,我人微言轻,有怨气也不过留在心里折磨自己。
现在,如他所愿,整个公司里都不会有反对他的人,他可以继续他的独裁,继续他的暴虐。至于我,那点怨气,激不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周五,雷勘辉办好工作交接,离开KGY。当他抱着一个小小的纸箱,里面装状不多的私人用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脸色很平静。
走得从容而淡定,这是最后的自尊和骄傲,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难过。
大家都眼巴看着他走出来,没有人动。是的,这个时候,再多的不舍,终究敌不过现实头上一把刀。为了以后在工作中能顺顺利利,让过去式成为过去式,让人走茶凉成为最明哲保身,最识时务的行为体现,也无可厚非。
为一个离开公司的人而引起一些麻烦,是不明智的。
我觉得一陈心冷。没有多想,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道:“经理,我送你!”
管它什么后果,管它什么可能,雷勘辉是我入职后帮助过我的人,如果让他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去,我什么也不做,以后,我也会心里不安。
雷勘辉温和一笑,说道:“不必了!你回去做事吧!”
我没出声,把那些复杂目光抛在身后,默然跟在雷勘辉的身后,一步一步向外走。到了门外,雷勘辉看我一眼,带着轻轻的责备说道:“你不该出来的。”
我不在意地笑笔,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坚持,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雷勘辉轻轻喟叹,“你呀,聪明是很聪明,有时候太感情用事,在职场上,要能隐藏自己的情绪,如果一眼就给别人看穿,注定受到局限。”
“我知道了。”
他再笑,像个宽容的长老对待子侄,“以前你跟着我的时候,给你单独历练的机会太少,宇宙这个单,吃了不少苦头吧?以后一切要靠自己了,好好干!”
“我会的,经理!”我只觉得喉头发干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电梯时,雷勘辉沉吟了一下,说道:“绫枫,你考虑一下,我带你离开KGY,跟我一起到新公司去?”
第二十三章 趋之若鹜
我一怔,这话他前几天提过。虽然程善雄的确不是我心目中的好上司,虽然雷勘辉走后我们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局面,但是离开,我还真没想过。我迟疑道:“经理,我,我暂时还没考虑这个问题!”
“嗯,”他理解地笑道,“也行,想离开了随时给我电话,我会给你安排!”
“谢谢经理!”
电梯到了,雷勘辉看了我一眼,笑容温和,“你回去吧,不管你离开不离开,现在都不宜久送了。何况,我不在这个城市,你也有我的电话,随时都能联系!”
我知道他是为我着想,点了点头,我道:“好的经理,再见!”
“再见!”他走进电梯,门缓缓合上时,把我们的目光隔断,楼层向下,向下。我站在那里良久没动,就算如雷勘辉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是,谁能那么洒脱,那么从容地而对别离?
楼层的数字已经显示下到一楼,雷勘辉一定已经走出了电梯,去拦TAXI,这会儿,空TAXI多吗?
电梯突然又向上而来,难道他忘了什么东西,又回头来拿吗?看着逐渐微距的数字,我站在那里不动。
电梯果然在九楼停下,门缓缓门缓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却不是雷勘辉,而是邢知远。见我站在门口,他问:“要下楼?”
我摇摇头,有些失望,不是雷勘辉。是了,他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怎么会忘记什么呢?是我内心里我希望他能留下来,所以自欺欺人地以为还会有什么奇迹。我真可笑。
大概看我面部表情变化多样,邢知远没有马上走,倒是饶有兴趣地道:“在等人?”
我又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回去了!”
他唇边掠过一丝笑意,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向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还是一片安静,回到座位,翻看备忘录,今天我要电话约见罗成。宇宙的项目已经到了关键时候,能过初评的都是有一定实力的公司,这个项目方案这些天来,我斟酌着不断调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前天程善雄突然出人意料地叫我把方案给他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Heart of blue偶遇时的那短短几句聊天,他这次没有表现出冷硬难以接近的态度,脸色还算温和。对我的方案,他从头看过,没有说什么。
经过他的眼光,没有挑剔我的方案,已经使我对自己这个方案很有自信了。
但是,能不能把项目拿到,还要看罗成到时候会怎么选择。
罗成是这个项目的关键人物,他的考虑方向我已经清楚,但清楚的未必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想再多占用他一点时间。做项目也和做销售一样,要混个人熟,只要我的方案没有问题,又和罗成建立了良好的沟通互动关系,那就成功在望了。
罗成的电话还是很难接通,不过,我打电话的次数多了,和他的秘书接触得也多了,现在,她听到我的声音,已不像当初那样客气却冷冰冰的。
在电话拨打的空隙里,MSN上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消息是卓冰冰发来的,她说:“老大走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刚刚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的,我回:“嗯!”
“你说谁会取代老大的位置?”
她倒直接,只是这问题我怎么会知道?一想到可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到来,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什么脾性,如果是个好上司还好,如果是个和程善雄一样难伺候的主,以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我回:“谁知道呢!”
卓冰冰没在意我的敷衍,又发来一条:“你觉得会不会内部提升?”
内部提升?我看着那几个字有点发愣,内部提升,是三个人的机会,是六个人的机会?难道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又要开始?我心中突然雪亮,他们不去慈禧太后雷勘辉,是想到内部提升的可能性。
他们是不想自己的升职路上有一点点的绊脚石,因此,不惜把自己心内的感觉也抹煞。也许,他们就在盼着雷勘辉离开,这样,不是更多了一次机会?
我心里发冷,在键盘上敲道:“也许,那么,你有机会。”
“你也有。绫枫,这次不要被那边组的人得了好处,咱们得努力一把呀!”卓冰冰倒是开诚布公。
我不感兴趣地道:“嗯,我支持你。”
她发过来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的表态让她放了心,她不再找我说话,应该是和宋涛就这种事交流意见去了。职场人际关系真是冷漠,虽然在一起时似乎亲热融洽,但往往人走茶就凉,升职和加薪者他们永远热衷的目标。
我不想让思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再次拨打罗成的电话,也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拿了包出门,这会儿,我特别不想待在这个冷漠的地方。雷勘辉的离开让我心情很不好,也许出去见客户,是最好的逃避方式,也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在咖啡厅悠扬的背景音乐中,罗成一改以前讳莫如深的态度,主动和我谈起了项目,而且还给了我不少意见,以及他对我项目的看法。
这次约见,我能感觉,他完全没有把我当成客户,而是当成了朋友。我再以纯,也能从这点上看出,罗成几乎在向我透露他对这个项目的底线,只要我达到标准,就极有可能能和他们达成合作。
谈完工作,罗成没有马上离去,他啜着咖啡,微微笑道:“顾小姐,光这个项目,你已经请我喝过七次咖啡,吃过三次饭,而且,光等待与打电话,都花去不下二十个小时。从最初给我的方案到现在,你已经进行了十三次修改完善,你的认真和诚恳,让人感动;你在这上面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让人动容。如果有一天,你不能收获到结果,你会怎么样?”
我笑道:“我当然希望能收获到想要的结果,如果不能,那说明我做得还不够,我会继续努力!”
罗成突然笑出了声,道:“顾小姐,你始终当我是客户?我只不过以朋友的身份,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吗?”我狡黠一笑,“罗经理,我不去想没有发生的事,只想怎么样可以努力让事情朝我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微微点头,笑着喝了一咖啡,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我,说道:“你现在真的是滴水不漏了!”
我莞尔一笑,道:“过奖了,和罗经理相比,我还没小沈毕业呢!”
“这比喻真有意思。”罗成唇边笑意愈浓,说道,“你是说我太不可亲近另啰?”
“没有没有!”我笑吟吟地道,“如果罗经理不可亲近,我就没这个荣幸和你在这里喝咖啡了。”
“叫我罗成吧,”他宽和一笑,“哦,对了,我妈这阵特别开心,因为她见到了一个三十多年不曾联系的老同学,那老同学正好是你的妈妈。说起来,咱们还是世谊呢!”
没想到他主动提起这件事,我顺水推舟,“是啊,我妈妈从东莞过来看我,那天在商场看到阿姨久别重聚,我当时就在现场!” 他展颜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我妈说,你陪她们吃饭,又陪她们逛街,她非常羡慕你妈妈有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这是做晚辈的应该做 !”我淡淡一笑。
“改天我请你和伯母一起吃饭!”他笑意朗朗。
这个话题让我们聊得很投机,妈妈可真是我的救星,这个时候来到,而且与老同学这么一相认,无意中促进了我和罗成的关系。方案没有问题,罗成就没有理由不选我们公司了吧?
难道先前他主动和我谈起项目的事,就是因为借了我妈老同学相聚的东风么?不管怎么样,于我,总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而能在谈工作之余,和他们这样轻松聊天,感觉也很愉快。
日子在平静无波中过去,雷勘辉走后的工作,程善雄没有说明如何安排。公司的人事任命,也没有新的风声。
卓冰冰果然很努力地争取,谢方洁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暗地里较着劲。宋涛刚拍拖,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时候,除了本职工作,一下班人就没影了,整个心思都放在女朋友身上,基本上不理公司里的事儿,夏竣岚与卓冰冰的关系愈见亲密。尹哲超的态度比较暧昧,他既不争取也不放弃,采取观望态度。
除了宇宙的客户,我手中的小客户也有一些项目,那些项目一直断断续续,放是不能放的,所以,在宇宙项目略见成功之余,我也把心思多花在这些小项目上,它们至少可以保我基本业绩。
尹哲超在MSN上给我发消息:“绫枫,如果你争取,我会支持你!”
我不想把雷勘辉留下来的职位空缺当成我上爬的阶梯,这样我无法说服我的内心接受,所以,对于这个职位,我是完全不想争取的。
这期间,雷勘辉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在新公司已经安顿下来,他建议我过去帮他,我知道过去后他不会亏待我。但是,我仍然认为这样的跳槽有点盲目。不想她离开是一回事,但,要跟他走又是另一回事。
我给尹哲超回道:“谢谢你,我不想卷进去!”
他的消息过很久后才来:“绫枫,我还有机会吗?”
“如果你争取,是会有机会的。不过,我不会支持任何人,这是我们老大留下的职位,他走了,我难以接受,谁接替这个职位我都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我坦白的说。
他发过来一个尴尬的表情,说道:“我是说,我和你……”
跳出来的文字让我愣忡了一下,我以为他已放下了这件事,原来,他还没放下,我看着那个几个字,很久很久,才轻轻敲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回了一个对过的表情,很失望地道:“我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我,我只是自己不死心。以后不会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有一个人这么在乎自己,似乎该高兴的,但是,如果是不想接受的一段感情,就没有什么高兴可言了。我回道:“我希望仍然和你做好朋友,好同事!”
过了好久,他才回:“会的!”
我没有抬头看他的方向,所以我不知道他的脸色怎么样,拒绝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不想给他什么错误的暗示,所以,我无法去顾及他的感受。
拿了杯子去茶水间,想到当时他给我的安溪铁观音,茶尚有余香,可是,不知道我和他,还能不能做回好同事。
如果能,这是我的幸运,如果不能,我民能苦笑了。
一脚跨进茶水间,只夏竣岚和卓冰冰在,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茶水间放杯子和饮品的台,卓冰冰一手拿着杯,一手放在台上,夏竣岚身子靠在台上,两只手握住卓冰冰的手,杯子放在旁边,两个人正眉开眼笑神情亲密地说着话。
见我进来,他们忙放开了手。
我扑哧笑道:“哟,不好意思,我来得不是时候。”因为他们的关系早在同事之间公开,所以,对着我们,他们也不避讳,夏竣岚笑道:“是你呀,吓我们一跳。”
我一边打水一边笑,“你还想是谁呀?是程总还是方经理?”
卓冰冰笑着白我一眼,“绫枫,你又开我们玩笑!”
我笑吟吟地道:“是我的不是,误打误撞,撞到一对鸳鸯。我赶紧打水了,再把空间还给你们。怎么样?我好吧?”
“切,好什么好,”卓冰冰笑嗔道,“空间留给你吧,我们出去了。”
我轻轻啜了一口水,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情到深处总会自然流露,所以,尽管公司规定不许OFFICE爱情,他们还是忍不住把感情流露在外了。
如果进来的不是我,而是程善雄或者方浩安,他们至少有一人面临失业。
但是,失业毕竟是后事,爱情的甜蜜就像诱人的风景,谁会忍住不去看一眼?
有爱情做后盾,卓冰冰才会力求事业上的进步,希望自己可以升职。而夏竣岚,乍然不会与她竞争,而是全力支持了。
临下班的时候,方悦宁打来电话,“绫枫,今晚在伊特丽,我给你介绍男四号!”
“你还排上号了?”我哭笑不得。
“是啊,排了二十几号,你还当我说着玩玩的?”
我头大地道:“你帮我应付应付我妈就好了,还真当真啊?”
“我本来是这样上海女人 ,不过现在,我觉得如果能成功地为你做一次红娘,一定会相当有成就感,所以,我决定把这当成我的正事来抓!”方悦宁在那边哈哈大笑。
在伊特丽吃完饭,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成功地把那个男四号甩了。这两天小说要结局,我哪有那么多心思来和完全不可能发展的陌生男子来一起浪费时间。
这阵上班的时间都被宇宙项目占着,下班时间也多半用于小说创作。完稿之后还要修改润色一番,这是要花时间的,早点交稿,可以让书早点出版上市。
文字能变成铅字,不是所有喜欢写字的人最大的愿望吗?这种精神财富相比走马类似的相亲,岂不是有趣得多了。
回到家里,方悦宁不在,妈妈也还没回来。
妈妈的生活,过得可比我更多姿多彩。
我笑着进了卧室,开了电脑,把已完成大部分的稿子调出来。写完结部分得用心,最怕凤头猪肚,却是蛇尾,这样,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本书是我的心血结晶,有我的影子,也有我同事们的影子,比如夏竣岚和卓冰冰的感情,在我的书中,我就描述得非常浪漫,事实上,对于他们的感情,我也一直是祝福的,在小说里添油加醋一番,不过是一份美好的祝愿。
书里面也有程善雄与曲毅厂权势倾轧,最后以曲毅广的失败告终。虽然曲毅广很阴郁,但相比于程善雄的暴虐和排除异己,我还是站在曲毅广这边,因此,程善雄在我的书中形象完全是个大反派。
我沉浸在可以掌握人物命运的喜悦中,灵感如泉涌。
办公室的气氛已经不同于以前,大家已经很少笑笑闹闹,像那种一袋鸡翅吃得每个人嘴角流油的场景,已经遥远得像隔岸的风景。
气氛变化这样快,感觉好像做梦。
然而,职场之中,这不是很正常的变数吗?
我纵使心里觉得可叹,却也并没有因为而不能接受。适应生活是一种能力,适应职场生活,更需要能力。
十五日是谢方洁生日,谢方洁说那天晚上要请大家吃饭,尹哲超第一个响应,他兴奋地道:“好啊,我要去鱼翅城。”
有一个人带头,大家的情绪被调动,有的说去吃日本料理,有的说去吃西餐,一时好不热闹,谢方洁说:“你们商量好啊,到时大家都要去哦!”说着笑吟吟地任由大家讨论。
我没有心思参与讨论,十五日是宇宙项目终评结果出来的日子,距离今天只有五天了,我更关心我是不是能拿到宇宙这个项目。
第二十四章 享受被维护的幸福
花了两人天时间,把小说的结局写完,又花了五天时间,把全文润色一遍。这本二十万字的小说就成功出炉了。大功告成,我长长地出了口气,一种快乐充满全身,伴随着小小的成就感,加上我用这种方式把程善雄虐了一回,纵使不是真的,心里也着实舒畅。
把WORD文档从电脑里传给醉别西楼,对于我提前半个月交稿,他很赞赏,说如果这本小说上市后反响不错,建议我继续写下去,当成是续集。
我也欣然同意。
昨晚交了书稿,心情非常轻松,今天我本来想下班后好好犒赏一下自己,吃完饭去跳舞放松放松。妈妈大概觉得这些天冷落了我,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就打来电话,叫我一定要回家吃晚饭。
也好,如果悦宁今晚没别的安排,我还可以拖她和维胜一起去跳舞,所以,我爽快地答应了。并且,给方悦宁打了电话,叫她和维胜回去吃饭。
下班前十五分钟,我已经把桌面上的文件给收拾好,只等下班了。
这时,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都要下班了还谁找?我拿起话机,道:“你好!”
“顾绫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临近下班了找没什么好事,难道又有哪个项目出了问题?如果是工作失误,那我该好好检讨。我赶紧应道:“好的!”
挂了电话,我去程善雄办公室,自雷勘辉走后,这是我第二次去他办公室。上次是因为要把提交宇宙终评的方案给他看。
一墙子隔,里面的办公室与外面的办公室就是两片天地,没有必要,我不想走到那片天地里去。
敲门进去,程善雄并没有在办公桌前,而是在会客沙发上坐着,他在抽烟,烟头上微光闪烁,袅袅的清烟缓缓升起,他眉心略锁,似乎在思索什么。
见我进去,他指了指沙发,示意我坐。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茶几上似乎也没有摊开的文件夹,那反,是找我谈话了?我心里一动,是了,雷勘辉走了,他是不 要把我当成雷勘辉的亲信、余党,也清理出KGY?以他的冷血,极有可能。
他就是不愿意给我自己炒掉公司的机会,要亲自来炒掉我?
也罢,如果真是这样,我绝不会求他给我留下来的机会,重新找一份好工作虽然不容易,但也不能放弃我的自尊和底线。
想到这里,我不觉得挺直了背脊,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程善雄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道:“收拾一下,跟我出去吃饭!”
我没听错吧,跟他出去吃饭?我意外地看着他,难道临炒掉我,还玩一场猫哭老鼠的游戏?借一顿饭,让我对他的怨气减少些么?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补充道:“今天我要见个客户,这个客户准备叫你跟,叫你先认识一下。”
“可是,宇宙这边我还在跟进!”我不解,他怎么会这么好了,宇宙这个大项目还没见结果,就又准备给我一个客户来跟。是他得到什么内幕,宇宙这边没有可喜的消息,所以不想我在宇宙这块继续浪费时间了吗?
“我知道。宇宙这边只有几天就出结果了,你前期的工作已经做完,现在不过是等待结果,不是吗?”他瞥了我一眼。
“是的!”进度他是清楚的,我只有如实地回答。
“准备一下吧,我们下班了就过去!”
下班了就去?可怜,我可是答应了老妈要回去吃她亲手做的饮菜的,而且,我还叫了悦宁和维胜。
见我迟疑着没动,他挑了挑眉,“有问题?”
“哦,没,没问题!”我有些不情愿,但是,客户对于我们来说,是机会,也是能力的体现,既然有大客户,而且上司也决定叫我来跟,我没有理由推拒,只好找个机会打电话给妈妈说明原因了。幸好有悦宁和维胜陪着妈妈一起起吃。
“没问题那就去准备吧!”他站起来走向办公桌。
我也站起来出门去,回到外面的办公室,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晚上不回家吃饭。
妈妈知道我临时要见客户,很理解地说:“那你去吧。维胜和悦宁回来了,有他们陪我吃呢。”
大家都陆续下班了,程善雄还没有走出他的办公室,这样也好,不然,看着我和程善雄一起离开,大家一定会把矛头对准我,觉得我在暗中动什么手脚达到升职目的,我可不想卷进这样的是非中。
又坐了一会儿,程善雄走了出来,他拿着公事包,大步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大办公室,说道:“走吧!”
我跟在他的身后,他的步速太快,我只好也加快速度。既然这么急,怎么这时候才出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为我着想,怕我成为同事们的众矢之的?
自嘲地摇头笑,怎么会呢,如果这样冷血的人也知道为别人着想,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前面的他步子突然一停,我没防,险些撞倒在他身上,赶紧收住脚步,有点惊魂未定地不解地看着他。
他只瞥了我一眼,这才发现,原来已到电梯前,脑袋里真混乱,我赶紧调整,一会儿要见客户,我还这样神不守舍不行。
电梯到了,程善雄先走了进去,我跟着也进去,当电梯门关上,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不想打扰他思考问题,再说也确实无话可说,于是沉默着。
到楼下,程善雄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上车后,他把公事包递给我,说道:“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现在先把客户资料熟悉一下,我不希望一会儿你对客户一无所知!”
我接过包来,包里只有不多的几页资料,十五分钟时间是够浏览一遍的,我没有多话,把资料拿出来细看。
这公司叫泰商恒安,是家水暖公司,规模比较大,这次的项目,计划投资人近百万,不比宇宙这个项目小多少。
程善雄肯给我这么一块肥肉,真是让人意外。
我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程善雄正专注开车,他的侧脸看起来稳重睿智,脸部轮廓很有线条美。如果他不是暴虐冷血,和这样英华内敛、帅气外显的上司共事,倒是一件美事。
见我面露笑意,正开车的程善雄淡淡开口,“今天是恒安负责项目的副总孙绍俭第一次会面,你留点神,如果孙总有意向,后续要你单独跟进。”
“好的!”我点头,单独就单独吧,有了宇宙这个项目的经验,现在单独跟进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忐忑不安的事了。虽然单独跟进会累很多,有时候还难以兼顾,但是,要想成长,这是最好的方式。
程善雄把车停在Carousel,那个泰商恒安的副总孙绍俭已经到了,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矮胖男人,头发油黑发亮,西装倒是品牌,价值不菲,但看着却感觉有点像暴发户。
程善雄和他握手寒暄,两人都笑容满面,十分亲热。之后,程善雄把我介绍给孙总,孙绍俭道:“顾小姐你好!”伸出手与我相握。
他的手肥厚多肉,握手约感觉很奇特,就像手里捏着一团棉花。我准备抽出手来,但是却没抽回来,这孙总下手用力,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怔了怔,看了他一眼,用力抽出手来。
孙绍俭笑容可掬,说道:“顾小姐真漂亮!”
我礼貌地道:“谢谢!”刚刚的握手,我当他是无意的了,这么个大公司的项目负责副总,总不可能这么恶俗。而且,程善雄选了三文鱼和生蚝,我选 了鹅肝配鱼子酱和哈根达斯。
这里人少,氛围很好,在花园酒店的旋转餐厅里,可以饱览广州繁华的景色。车水马龙的广州街道尽收眼底。在这里吃自助餐,感觉的确不错。
程善雄和孙绍俭边吃边聊,我低着头,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食物很美味,但是现在,哪里是品尝美味的时候,程善雄交了任务给我呢。这会儿,我只是耳朵在充分发挥作用。
程善雄的意思我明白,项目的突破口在孙绍俭身上,他透露的只言片语,也许就是项目中的核心要求呢。
这是第一次和程善雄共同见客户,原来程善雄词锋这么健,这人冷血固然冷血,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至少,在曲毅广离开带走大量客户,雷勘辉又相继离开后,公司的业绩并没有下滑。他能控制住整体,总不会是纸上谈兵之辈。
只是,有能力不表示可以纵容缺点,也不代表可以不顾别人的自尊。
孙绍俭吃得很快,这么多份食物很快被吃光,他用纸巾擦擦嘴,继续和程善雄聊天。我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他们根本就没有谈项目的事情,而是天南地北,无所不包。
突然,我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好像是一只手,我心中一跳,扫了一眼桌面,程善雄两只手正拿着刀叉,那个孙总左手在桌面,右手在桌下。
我挪动了一下腿,避开那只魔爪。看那也总脑满肠肥的样子,就不像个好人。先前握手时死抓住不放,原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可是程善雄就在身侧,他带我来见这个客户,即使我再不情愿,也不能坏了他的事。这姓孙的手里的项目,可近百万呢。曲毅广走后,客户分流,目前这样的客户对公司还是很重要的。
这姓孙的看我随着程善雄过来,以为我是个花瓶,程善雄呢?他是不是也这样想的?也许他带我过来真的没安会很好心,我可不信他会突然对我这么好,给我这样的大项目。
我看了程善雄一眼,他脸色一如平常,和孙绍俭谈笑风生。
我端杯喝了饮料,突然腿上一凉,那只咸猪手又摸过来,我喝饮料的动作一顿,脸色变得冰凉,死死地盯住程善雄。
那孙绍俭肥脸上的笑丝毫不变,看样子 是他的家常便饭。感觉到我的异常,程善雄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目光异样,脸色发白,他什么表示也没有,继续和孙绍俭闲聊。
我不信他什么也没发现,至少看我脸色突变,神情这么不自然,也该想到什么了,就算他只投过来一个关心的眼神,也让我心里舒服一些,可他什么没有。
我不断把腿后缩,可那只咸猪手却步步进逼,桌子底下就这么点空间,他的手要是再敢往上,我一定会忍不住一脚踢去。管他什么项目,管他什么客户。程善雄想利用我使美人计赢得客户,只怪他看错人。
没想到程善雄这么卑劣,为了一个项目,连这种手段也使得出来。我本来对他心生怨愤,现在更多了几分鄙薄和不满,如果是雷勘辉,绝对不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那只咸猪手果然还在向上,就在我想一脚踢过去的时候,程善雄手中的叉突然滑出手来,掉落地上。他对孙绍俭笑笑,低头去捡。
程善雄捡了叉子起来,顺手扔在桌上,站起身来,脸色已经由刚赐的谈笑风生变得脸如寒霜,冷冷说道:“孙总,今天就到此为止。”他看向我,道:“走!”
我不知道他们谈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而且,他的态度前后完全判若两人。但我也如释重负,赶紧站起来,这下是真正避开了那只手。至少,这个客户如果没有谈成,不是因为我的莽撞。
孙绍俭一怔,说道:“程总,我们还没开始谈项目的事呢,不急,不急,继续谈,继续谈!”
“不用了!”程善雄冷冷道:“这个项目,我们公司不准备接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程善雄,他说什么?不准备接了?近百万的项目,他不接了?我手头有些小客户,一年的项目还不到一百万呢。
孙绍俭也怔住了,他不敢想住地问道:“程总,你说什么?不接了?咱们这个项目,可是一百万啊!”
程善雄目光如冰,盯着他,义正词严地道:“孙总,赚钱固然重要,但也要看在什么人手里赚。我们KGY公司是知名的公司,从来赚钱靠的是实力,走正当的途径。同样,我们选择客户也会选那些正轨的高素质的公司。”
孙绍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问道:“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善雄一指我,“这是我们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不是公关小姐,我们公司没有这样的职司。我带她来,是准备让她跟进这个项目,不是让她来承受你的骚扰的。”
我简直不敢想住自己的耳朵,刚才,我还以为他准备用卑劣的手段来赢得这个项目,很显然不是。那叉子,是他故意扔在地下的吧?借捡叉子,他看到孙绍俭在桌下做的好事,因为我受辱而愤然站起,而且这样义正词严。
也由我心中刚刚卑劣无耻的形象突然改变,迅速拔高。原来我真是错看他了,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他性格虽然暴虐,言语虽然时有刻薄,至少不鄙俗,而且,人品不卑劣。
孙绍俭被他一顿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急败坏地道:“好啊,你们不做我的项目,有的是人做。我还不乐意给你们做呢!”
程善雄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拉我的胳膊,带着我就向餐厅外走。
我完全被动,顺着他的力道,乖乖地跟着他出了餐厅。
他显然是太生气了,我的胳膊生疼,走出门后,我才小声道:“程总,你弄痛我了!”
他回过神来,松开了手,闷声不响地等电梯。
一分种后,电梯到了,进去后,他的脸还阴沉沉的,像暴雨即将来临的天空。
失去这样一个项目,是损失,我想,他一定很懊恼很生气,如果不是我,换成另一个人,比如尹哲超、宋涛或者夏竣岚,也许就不会这样不愉快的事,那么,这个项目也不会这样毫无转圈的余地。
毕竟今天他是为我出头,而且之前我还错怪了他,回想起来,心中未免有几分不安,我低声道:“程总,对不起!”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放柔了声音说道:“该我说对不起才是!让你受委屈了!”
习惯了他的冷漠和尖锐,当他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时候,竟然有些不适应,我低睛头去,讷讷地道:“如果换个人,也许不会这样!”
“不关你的事!”他简洁地道:“客户挑我们,挑的是实力和诚信,我们挑客户,也是一样。宁可公司少赚点,也不能用尊严和人格去换!”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道:“受这样的委屈,你的刺呢?”
我愕然,想起之前某一天,他曾经说我像张开刺的刺猬,这次是问我为什么任由那姓孙的为所欲为。
“我张开着,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刺出去!”我老实地回答,“另外,我得考虑,如果因为我使这个客户丢失,你是不是会更觉得我成事不足!”
他盯着我,我也很无辜地看着他,他突然笑了,说道:“原来你的刺,一向都只对我!”
仔细回想,似乎真是这样,因为他一来,就挑起了所有人的不满,不同的是,别人没有机会把这份不满表达出来,而我,他给了我这样一个契机,用砸出的文件让我不论何时对他,都充满了戒备。
而对客户,我还是知道分寸的,在底线上,我都能接受,而且态度良好,刺啊棱啊,那些守候客户空余时间、等待项目结果的过程中,早就被磨平了。
有种被他说中心事的尴尬,而他的目光直入人心,让我无所遁形,我连否认也说不出口,只模棱两可地道:“程总说笑了!”
他注视着我,目光深幽如湖,“如果我没有看到孙绍俭的小动作,是不是我还得背上一个难以解释的黑锅?”
第二十五章 终见成效
和一个敏锐的人说话实在讨不到好去,原来程善雄这么了解我,就知道我曾经把这笔帐算到他的身上,我淡淡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程总,今天见客户弄成这样的结果,我很抱歉!”
“不是说了不关你的事吗?”他挑挑眉,“吃饱了没有?”
我只吃了几口,就被那只咸猪手整得没了胃口,不过,我还是回答:“饱了!”
“如果你没什么事,去酒吧喝一杯!”电梯下到一楼,我们走出去,程善雄突然提议。
“好啊!”我微笑回应。今天是不想吃妈妈做的饭菜了,那就干脆迟点回,当时自己在内心里为了先前对他的偏见道歉一回。
程善雄淡淡一笑,过去开车了。之前不怎么见他的笑脸,其实他笑起来还是挺亲和的,让人如沐春风,只是也一贯展现出来的都是强势,只是面无表情,所以,很难看到他的这一面。
他把车停在路边,按下车窗,对还在发呆的我叫道:“上车吧!”
我回过神来,脸肯些发热,这会儿怎么去想这个问题了?即使他展现了另一面,让我觉得他不是那么冷酷无情,但在职场上,他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雷勘辉的走,我无法释怀。
他把车停在Heart of blue门前,他对这家酒吧,倒是情有独钟。
有服务生过来帮他开走车,进门,酒保对他打招呼,“程先生,晚上好,今天几位?”
程善雄点点头,说道:“两位!”
我们在西首靠近舞池的桌前坐了下来,台上的歌手正唱着一首英文歌,她低甜的嗓音把那首歌唱得甜如蜜酒。舞池里有几对男女在跳舞,很轻松很舒缓的气氛。
程善雄举着高脚杯,看着杯中浅碧色的液体,淡淡地问道:“今天叫你出去见客户,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没有,不谈恋爱不炒股,有事也无非是逛逛街吃吃饭什么的。”我笑着轻轻啜了口鸡尾酒,那酒入口回甘,口感很不错。
程善雄也笑了,“上次那小女孩叫你嫂子,我还以为你就要结婚了呢!”
“你说晓冰啊?”我扑哧一笑,道:“那是我同学的调皮堂妹。”真亏他还记得,晓冰那阵一直叫我嫂子不改口,为此我还敲了朝嘉楠好几天的晚餐。我虽没有正面回答,也告诉他韩嘉楠不过是我的同学。
再说,我也不必要解释我和韩嘉楠什么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他事先对孙绍俭人品不查的歉意,今天晚上的他特别亲和,至少在酒吧喝酒聊天,他没有让我感觉高高在上,也没有让我感觉生分疏离。如果没有雷勘辉离去的心情,也许,我会觉得他的这一面也很可亲。
回到家时是十点,程善雄开车顺路送我回来,而且还大出意料地非常绅士地为我开车门。我下了车,第一反应是看了一下七楼亮着窗的公寓,希望窗后没有什么人在看着,不然,我又要应付一些明明是子虚乌有却无法说清的盘问。
程善雄也顺我的目光看过去,探询道:“怎么?”
我掩饰地笑,“没什么!谢谢你程总,今天晚上让你请我吃自助餐,又请我去酒吧,还送我回家,真是过意不去!”
他不在意地一笑,道:“应该谢谢你,今晚过得很愉快,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他挥挥手,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明天见!”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程善雄的车开走汇入车流,很多事充斥在脑海里,难道之前我的感觉都是错的?还是恰遇他今天心情比较好?
摇摇头,把这些扰乱心神的东西甩开,上楼回家。
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妈妈这会儿都睡了吧?今天没回来吃饭,虽然事出有因,可也感觉对不起妈妈的一番辛劳。
推开门,客厅里灯光明亮,妈妈和悦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奇怪了,妈妈连美容觉也不睡了,我换了拖鞋,说道:“都没睡呢?”就要进卧室去。
方悦宁笑嘻嘻地道:“绫枫,你还玩地上战,有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也不透露透露,还让我瞎折腾着给你到处介绍。”
我赶紧澄清,“悦宁,什么男朋友?那是我们头儿,坐他的顺风车,你别乱想!”
妈妈本来兴致勃勃,一听我这话,顿时泄气,放下遥控器道:“白欢喜一场,我还是去睡我的美容觉好了。”
我啼笑皆非,敢情妈妈这会儿还没睡,就是为了听个好消息,可我却叫她失望了。
冲过凉出来,方悦宁还没睡,我拿了吹风坐在沙发上吹头发,悦宁的目光从电视上移来,黠笑道:“绫枫,从实招来,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告诉你是我们头儿你不信,今天和他见客户来的!”我试了试风的热度,把吹风对着湿漉漉的头发。
悦宁笑眯眯地道:“你瞒得了伯母,瞒不了我哦,你喜欢他对不对?要不然,为什么他的车走了,你还站在那儿发半天呆啊?”
我发呆哪是为这事啊,我哭笑不得地道:“悦宁,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哪有发呆?我只是在想工作的事,近来工作不太顺心,老总叫我去见的客户,也不是什么好角色,我在想他是不是故意整我!”
为了不让方悦宁继续发挥她的想象力,我只好说得煞有介事。
方悦宁半信半疑,“不会吧?我看条件挺不错,还以为不用我的男六号上场了呢,看来,咱们的相亲计划还得继续!”
我笑道:“你继续吧,反正我妈在这里的时候我一切听你的折腾,让我妈知道我只是积极想把自己嫁出去。我妈回去了咱们这游戏也就结束了啊!”
“行!”方悦宁答得爽快,过后又贼兮兮地笑道,“伯母说了,还在这儿住一个月。我就不信,一个月我还不能成功做次红娘!”
“一个月?”我吃饭,妈妈又延期了,半年时间是我的缓兵之计,妈妈却根本不当成约法三章。难道我真要把韩嘉楠的建议实施下去,互为挡箭牌?
我若着脸的样子让方悦宁咯咯地笑,她边笑边道:“好啦,你慢慢吹头发,我睡觉去啦。”
我耸耸眉,撇了撇嘴。反正小说已经交稿,我有的是时间,相亲就相亲,谁怕啊?
这几天日子很平静,泰商恒安那个客户是完全黄了,程善雄没有半句责备。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我重新认识了他,还是他真的有所改变,这段时间,他暴君的一面没再体现出来,相反,偶尔也会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
十五号很快就到了,宇宙今天会有终评结果,这一天,是见证我几个月来辛苦是否有回报的时候。没有人比我更期待这一刻,也没有人比我更害怕这一刻。
但是,我还是早早起了床,临出门的时候,我又折回了身,昨天晚上特地去买了瓶香水,那是送给谢方洁的生日礼物,差点忘带了。
来得太早,办公室还没有别人,很安静。我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香水是包装好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有彩带扎成的一朵精致小花。今天于谢方洁来说,是个好日子,于我,却还未和。
好与坏,就看宇宙给我项目方案的命运,那是掌握在罗成手上的。
因为思想走神得厉害,有人到了办公室我也没觉到,一人在我肩上轻轻一拍,我差点惊跳起来,回头一看,卓冰冰正一脸促狭地看着我笑,她的身后,站着笑微微的夏竣岚。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卓冰冰笑呵呵地问。
有爱情的滋润,她一直神采飞扬,我笑了笑,随口说道:“在想今天晚上,谢方洁会请我们吃什么大餐啰!”
“收买人心!哼!”卓冰冰小声说了句。
夏竣岚阻止道:“冰冰,你说话又口没遮拦了!”
我笑道:“好了竣岚,我不是爱传话的人,你就别责备冰冰了。大家随口说说,谁还当了真呢!”
被我一句点破,夏竣岚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卓冰冰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嘴太快,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这时,谢方洁笑眯眯地来到,卓冰冰迎上前去,笑得亲热极了,道:“方洁,换新发型啦?这发型真适合你,哪儿做的?我明天也去试试,我老早就讨厌自己这发型了。”
我冷眼旁观,这就是刚才满面不忿地说收买人心的卓冰冰吗?看来每个人都是多面的,我以为对我的这些同事很了解,其实不是,他们只对我展示了其中一面,还有很多面却是不为我所知的。
谢方洁告诉她在哪里做的头发,做了很长时间,这下找到话题,两个人聊得热热乎乎。我坐在一边,觉得谢方洁的笑容很甜,如果换在以前,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这样的笑容却让我心中雪亮。
太过甜美的,不过是假象,她这么快就学会了表面一套,心里一套了。那以前很傻很天真,就完全是装出来的。原来傻的一直是我,我一直信人性本善,所以处处也与人为善,从没想过尔虞我诈。
不知道她们背后在怎样暗笑我呢。
不想参与她们看似热情却虚情假意的讨论,我去茶水间打杯水喝。
外面的热闹声音还是不断传进去,因为,我在茶水间里足足待了五分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虚假而感觉心烦,还因为我心中太忐忑不安。我给罗成打个电话问问结果,这会儿结果应该早出来了,只等通知了。但是,按了几个号码,却不敢拨出去。
问又如何呢?如果不是朝我想要的方向发展,那岂不尴尬?不如等待那边的通知,那样,即使结果一尽如人意,至少也可以减少几分难堪。
走出茶水间,鼻中嗅到一缕香气,谢方洁的手中,捧着大大一束红形势与玫瑰,中间杂着几枝蓝色妖姬,她一脸兴奋,目光温柔如水地看向对面的尹哲超。
花是尹哲超送的。
在她生日的时候,他送她玫瑰花,这表示什么?
尹哲超倒见风使舵得快,前两人月还在我的身边献殷勤,一转眼,又捧着玫瑰献给谢方洁了。
看见我走出来,尹哲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但也仅一下,马上恢复常态,他满含深情地道:“方洁,生日快乐!”
谢方洁道:“哲超,叫你这么破费,真不好意思,这么大一把玫瑰,挺贵的吧?里面还有蓝色妖姬呢!”
“不贵不贵。”尹哲超笑得有点腼腆,“才几百块钱,你喜欢就好。”这表情,瞎子也看出来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谢方洁不会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她不会明说。她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我明白,带点得意,带点炫耀,带点高兴,带点示威。毕竟,尹哲超放弃继续追我,转而向她示好了。
我迎着她的目光,淡淡一笑。
尹哲超不是我的谁,可她的表情,竟有几分抢得我男朋友般的得意,真有意思。我承认看到尹哲超送花给谢方洁表示爱意时,心里略有点失落,但是,这不是因为爱情而衍生的失望,不过好像自己不喜欢的玩具,却有人抢,并且被抢去时,心中略微的吃味而已。
想通这点,我马上释然了。
尹哲超去追谢方洁,我应该高兴才是。他先把谁是他的自由,完全与我无关。现在,我真不想卷入莫须有的感情之中去,方悦宁的每周两次相亲,就够让我硬着头皮了。
大家说笑一阵,上班时间已经到了,谢方洁找了个花瓶装上水把花放进去,有了这艳红和幽蓝的颜色点缀,办公室里面气氛都好多了。
可是,现在我的心情还牵系在宇宙的订单上,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入下的。
在忐忑不安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虽然在整理手中另一个客户的资料,却有些心不在焉。
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我条件反射地拿起来,程善雄的声音传来,“顾绫枫?到我办公室来!”
是宇宙那边的通知到了吧?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的声音很温和,可是现在,我却弄不懂,他到底是因为我失了项目而温声安慰我,还是因为我得了项目而心情愉悦,所以温柔对我?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慢慢走去他的办公室,这会儿,我居然这么胆怯。原来。我以为自己很镇定很成熟,只是在没面临大事的时候,一时面临结果,我还是有些承载不住,尤其是怕承载失败。
敲门。
“请进!”
我握住门把,轻轻向右一按,门开了一道缝,程善雄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文件,我走进去,声音里面没有底气,叫道:“程总?”
他抬头,道:“哦,坐!”
我坐下后,他才笑容满面地道:“顾绫枫,恭喜你!”
恭喜我?我心中一跳,一股喜悦顺着呼吸流遍全身,直透入每一滴血液,他说恭喜我,那么,是宇宙的项目通过了终评,我拿到这个项目了。真好,真好,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见结果了?这么多天的等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终于独立地成功地拿到第一个超过一百万的项目?
我心中激动,口中却不自信地再迟疑地问了一句:“程总,你是说,宇宙的方案,通过了?”
“是的!”他坚定有力地回答,“刚刚接到宇宙的通知,你的方案已经通过了终评,成为最后胜出的那个。恭喜你!”
不是做梦,是真的通过了,真的通过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我虽然一直希望可以拿下这个项目,却又不敢想住我自己竟然能够独立拿下来。
我高兴得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太好了,程总,谢谢你,谢谢……”
“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程善雄微笑道:“你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吧!恭喜你!”他隔着桌子,伸出手来。
我握住他的手,他鼓励地一握,道:“再接再厉!”
我重重地点头,道:“我会的。”
从程善雄的办公室出来,我的喜悦掩也掩不住,大家很快就看出来,宋涛先起哄,“绫枫,有好事别偷着乐啊,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一下!”
我也不隐瞒,高兴地道:“我接手的宇宙这个项目,结果出来了,我的方案通过终评啦!”
“真的?”宋涛竖起大拇指,“绫枫,有你的,这么大的项目一个人也能搞定。以后可得传授传授经验。”
卓冰冰与谢方洁也过来恭喜我,不知是否我敏感,我觉得她们的笑容都不太自然。
是了,现在正传言公司会于内部晋升人员来接替雷勘辉经理的职位,我这个单太过“及时”,难免不让他们以为我会以这个项目作为晋升之阶。职场上,彼此之间的防范,竟然已经这样严密了么?
虽然我无意于经理的职位,而且并不想卷于她们的明争暗斗中,但是,她们会信吗?
第二十六章 人事已非
第三天,宇宙公司与KGY签了合约,当拿着签好的合约在手的时候,心中的喜悦真是语言难以形容。
罗成微笑和我握手道:“顾小姐,很高兴能和KGY公司建立合作关系。你的方案在这么多份方案中胜出,恭喜你!”
“谢谢!”我压下心中的喜悦,就对得体,微笑如花。
在这个项目中,我学到很多,有一部分,就是和罗成相处中学到的。他最终选择我这个项目,固然因为我的方案优秀,因为KGY公司的实力,但我知道,同样优秀的方案一定不止我提交的这个,同样有实力的公司也不仅仅只是KGY。所以,对他,我是心存感激的。
也许我该找个机会请他吃顿饭,虽然这远远不够表达我的感谢之情。但是,抛开项目,能真正和他做成朋友,绝对是一件愉快的事。
出了宇宙公司,站在大门前,看着马路对面,就这条人行道,为了等待和罗成见上一面,我曾经两次在这里守候,有一次甚至撞上了罗成的车,受了轻伤,还被他奚落。当时屈辱又无奈,也曾想过放手,幸好后来坚持下去了。
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有了回报,回想那些曾经的付出,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春风得意原来是伴随好心情而生的,我心情畅快,只觉得看什么都很可爱 。妈妈也很高兴,因为这阵我非常听话,方悦宁安排的相亲到了第八号,我也不拒绝。
那是自然,妈妈只能看我相亲的行为,却看不到在相亲过程中我的表现。如果她知道我根本无意相亲,那些相亲的对象不是在三分钟之内被我以各种借口离开,就是被我故意装出来的做作吓走。
我想,这些有趣的经历可以写进我的下一本小说里,毕竟,这也是生活体验嘛。
当我成功把八号男留在餐厅里,在人流熙攘的广州街道招摇过市的时候,心中一阵窃笑。妈妈以为与方悦宁结成了阵线,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就会乖乖缴械。哪那么容易?用相亲来结束单身?那命中率也太低了。
这时天色还不史,夕阳的余光穿过楼群,均匀地洒落在每一处,余热散去,独自在街上闲庭信步,感觉很好。
走了一段,有点饿的感觉,也许刚刚我该和八号男吃完饭,即便最后AA制,那也不用像现在,得别打地方吃饭。
我抬眼四处搜索,马路斜对面就有一家餐厅,远远看上去未被挺雅致的,我想也没想,便要从人行道过马路,到对面那家餐厅对付我空着的肠胃。
有人在身后叫我:“顾绫枫!”
我本能反应快速回头,身侧不远处,雷勘辉西装革履,春风满面,正看着我微笑呢。
这还是他离开公司后我第一次看到他,我很高兴,迎过去道:“雷经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看你气色这么好,一定是近来喜事多多!”
雷勘辉笑道:“还行,我的公司就在附近,刚下班。”
他的公司就在附近?BOF公司也在这附近呢,他不会……
雷勘辉道:“没吃晚饭吧?走,去吃点东西。”
餐厅靠右的热带鱼缸后面第三张桌子,我和雷勘辉落了座。雷勘辉给了我他的名片,当我看着上面醒目的BOF三个字母时,尽管先前有所猜测,还是大大震动了一番。
雷勘辉果然到了BOF公司,而且,是任副总经理职位。
当初为了鹏程这个项目,雷勘辉与BOF公司的人员竞争白热化,而且,还一举击败对手,为KGY公司的业绩添上漂亮的一笔。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却已摇身一变,成为了BOF公司的副总经理。
就算他愿意在BOF公司服务,那BOF公司就不会计较一个月前项目失去的难堪么?
见我疑惑,雷勘辉笑道:“绫枫啊,你在职场虽然两年,有些事情还是没有看透。早在几个月前,BOF公司就想挖我过去,只是我一直在犹豫,没有下定决心。直等一个多月前,我才决定过去……”
“可是那时,你正在全力争取鹏程的项目啊?”我更加不解,如果他要去BOF公司,把鹏程的项目拱手相让,岂不是最好的晋升之阶?
“是的,BOF公司虽然想挖脚,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脚有多少实力,所以,我才一定要得到鹏程这个项目,一举击败他们公司的策划人员,让他们看到我真正的实力。”雷勘辉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于他们来说,损失一百万的一个项目,和挖得一个可能打败他们的对手相比而言,微不足道。他们看重的是后期效益,而不是眼前。”
我恍然大悟,“正因为你拿到了鹏程这个项目,所以,BOF公司更看重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鹏程项目这个短期效益。所以,经理你过去那边,那边就直接委任你做副总经理?”
“道理是这样,”雷勘辉神情很亲切地为我解惑,“有能力的人哪家公司都能受重用。绫枫,虽然我们现在的公司是竞争对手,我还是把你当成好朋友,我更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恢复到以前的同事关系!”
“谢谢你经理,”说出口我意识到这称呼不妥,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上司,KGY公司的经理,而是BOF公司的副总经理了,我赫然一笑,道:“瞧我,一时还改不了口,雷总你可别见笑!”
这一声雷总,顿时拉开了我和他的距离,当我知道他真的在BOF公司之后,就已经在心里觉出了距离了,两家公司是竞争对手,在我没准备跳槽之前,只能保持适当的距离了。
好在我知道,雷勘辉离开KGY公司后,有了一份更好的工作,而且,有更好的发展方向,我该替他高兴。
“绫枫,BOF公司是一家好公司,到BOF之后,我才发现,这里有更加广阔的天空。现在我刚刚到那里,很多事难以开展。绫枫,既然你在KGY做得也并不是很开心,不如考虑过来帮我。”雷勘辉诚恳地期待地看着我,郑重地补充:“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他这么郑重地说出这番话,我相信这是实情。BOF公司能与KGY齐名,自然实力不弱,他初到BOF,虽然身任副总高位,但初来乍到,没有自己的亲信,有些工作就很难开展,这事不管到哪里都是一个道理,所以他才希望我能过去帮他。
毕竟之前我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而且,我也刚刚签到宇宙的这个项目,在业内小小轰动了一下,可以帮他镇住阵脚。
可是,对于他的请求,我却没法回答。
他期待地看着我,说道:“绫枫,我保证,你如果到了BOF公司,将是项目经理,而且,只要我能为你解决的问题,我一定全力帮助!”
我现在只是个项目组负责人,经理的职位对我不是不存在诱惑,有这样的条件在面前,有这样的承诺在耳中,说完全不动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何况雷勘辉于我,亦师亦友,从人情的层面,我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我不想一直在他的羽翼之下,想要获得成绩的欲望人人都有,如果我一直做他的下属,日子过得固然无忧,但是,我自己体会不到像单独承接宇宙这个项目时的种种感觉。
在宇宙这个项目中,因为无助,所以我选择自助,因为行路艰难,所以每一步,都是我成长的关键的一步。
那份个人能力的提升,我可以清楚明晰的感受到。
我要的,是这样的机会和平台,雷勘辉也许可以给我更好的机会,但是,我不想让自己产生一种依赖心理,觉得凡事还有他为我担着呢,在心里给了自己退路,就永远不能全力以赴地前进。
“我知道,雷总,”我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抬眼看他,我为难地道,“但是,对不起!我暂时不能过去BOF!”
“没关系!”有一丝失望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展颜一笑,“别这么生分,咱们还是朋友嘛!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一样,呵呵。”
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吗?不,不可能了。我祝福他,希望他过得更好,但是,心理的距离一旦产生,虽然只是一点点,却也无法忽略。
我一直为他的离开耿耿于怀,对程善雄充满了怨愤,但是,既然他过得更好,我又何必一直拘在一个心结里,影响着自己的情绪呢?
想通这一点,我豁然开朗,有时候,走出心结只要一个契机,解铃还需系铃人,看着春风满面的雷勘辉,我微笑着举起饮料,“雷总,我敬你,谢谢你之前对我的指引和照顾!”
雷勘辉也笑容可掬地道:“祝贺你拿到了宇宙的项目,干杯,我祝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尹哲超似乎终于认清了目标,对谢方洁的攻势明显热烈起来,有时候,卓冰冰背着他们,也对我说:“还是你有眼光,瞧那样儿,幸好你当时没接受了他!”
我笑道:“可别扯我,他们的事,与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看不上他嘛!”卓冰冰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我只是看不起有些人!”
卓冰冰对我示好,不过是希望多一个支持她的人。经理职位像块肥肉,一天没有定下来,她们就一直盯着呢。我对这事不感兴趣,宇宙这个项目拿下来,我该好好放松一下。
首先,我得请罗成吃顿饭,项目拿下,客户关系还是一样要建立的。何况,这个项目他帮了我,我心知肚明。
明天就是周六,我可以约他周末一起吃顿饭。
敷衍了卓冰冰几句,大概她也看出我心不在焉,没继续占用我的时间,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正想拨打罗成电话,手机突然响了,拿出一看,是方悦宁。她可真比闹钟还准时,每周五这个时候都要电话轰炸一番,准是为我安排好了第九号男子,叫我周末去吃顿相亲饭。
接了电话,我道:“悦宁,你可真够准时的!”
“那是,谁叫咱这人义气!”她嘻嘻哈哈地笑道,“周末正午别另安排啊,这次给你介绍个青年才俊!”
“我见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了,悦宁,你就别再浪费自己的精力了!”我无奈地说。
方悦宁咯咯笑道:“我现在发现,业余红娘其实是一件很有娱乐性的工作,能够近距离地看你面对相亲的种种表情,机会可不多。我这不是为自己创造机会来了吗!”
“损友!”我笑骂。
“就算是损友吧,不过这个机会你别错过,这九号男长得挺帅,人也不错,基本算是一黄金男,值得抓住!”方悦宁叮嘱我。
“对不起了,周末我要约客户吃饭!”我窃笑。
“什么客户大过你的终身大事?”方悦宁干脆地道:“推了呗!”
“当然是大客户!”我笑嘻嘻地道,“我正准备去约呢。你就叫我推了啊?这次真不行。”
“我可跟对方都说好了,你要放我鸽子啊?”方悦宁声音陡然提高几分,很是不满。
我笑道:“相亲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但我得先保住工作不是?所以,客户怠慢不得。要不这样,如果客户另有安排,我再赴你的相亲宴。”
“好吧,你快给我消息,让我推掉对方也好早一点!”方悦宁快言快语,“不过,我猜你也约不到人,大周末的,谁不有些私事儿要办,等着接受你的约请呢?”
我笑,“半个小时后我给你电话告诉你结果,放心了吧?”
收了线,拨打罗成的。项目虽然结束,罗成的手机号我还没拿到,仍然只能通过秘书转接。
好在项目既然结束,现在再打电话过去,罗成的秘书并没有挡在门外,而且很快帮我接通了。
“罗经理你好!我是KGY公司的顾绫枫。”我微笑如花,虽然隔着电话线他看不到我的面部表情,但我相信我的微笑可以透过电话线让他感受到。
“你好顾小姐,你找我有事?”
“罗经理,不知道你周末下午是否另有安排,如果没有,可不可以一起吃顿便饭?”
“周末下午?啊,真是不巧,周末我有点事儿。不好意思,顾小姐,下次吧,下次我请!”罗成在电话里的声音很轻快。看来他是真的有事,而不是故意推却。
我略有些失望,但是,他没有义务必须赴我的约,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我微笑道:“没关系,罗经理另有安排,那就下次吧!”
罗成不去,我只能应付着相亲了,一场相亲,居然还是没法可躲。回方悦宁电话的时候,她笑得得意极了,“叫你别约你不信,吃闭门羹了吧?还是乖乖相亲吧,相完亲,咱们去天河城沟两件衣服去!”
“你家维胜呢?你就尽张罗着给我相亲,维胜可是两天没来了啊!”
“他昨天带团去张家界了!”她笑道,“所以我才这么闲。”
悦宁还真闲,鉴于前几次相亲我都是三分钟结束,所以这次,她就不仅仅只是约个地点就把我仍下就走,非要陪着我。
妈妈明天回东莞,今天约了罗妈妈,因为爸爸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女生要顾,老公也要顾,所以,她终于无奈地带着没能找到准女婿的遗憾准备打道回府了。
因此,这九号男,妈妈也抱了极大的希望,如果我们能发展下去,她也能放下一半心。
我计划着,如果九号男又像前几个这样,我就要临时拖上韩嘉楠来做挡箭牌了。
悦宁选在米兰意大利西餐厅,这家店装修很有特色,环境也还不错,我是第一次来,悦宁选这儿,是因为这里是一定正宗的意大利餐厅,而且,她要就近搬了我去天河城。
那个青年才俊还没来。不过他不算迟到,是我们早到了十分钟。方悦宁说现在不流行女士让男士等,而是应该发扬精神让男士们看看时下新女性们的素质。
我配合着她的胡诌,为了我这相亲,真难为了她,让她把带旅游团的口才都用上了。
服务生过来问我们要点什么,我们先点了两杯咖啡。
刚喝了两口,方悦宁就对着门口招了招手,侧对对我说:“来了!”
我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差点把一口咖啡喷出来,悦宁给我介绍的青年才俊正向我们这桌走来,她说和没错,长得挺帅,怎么着也是个黄金男。可我左看右看,他不就是罗成吗?
我邀约罗成,被他拒绝,原来他拒绝的原因,竟然是要来这里相亲。我突然泛起一种调皮的心思,如果他知道相亲的对象是我,会是什么表情?
我低下头,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方悦宁笑道:“罗成,你迟到了,我们可早就到了!”
罗成微笑道:“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塞车。”
方悦宁道:“我给你们介绍……”
我抬起头笑吟吟地道:“不用了,我们认识!”
罗成略略一愕,意外地道:“顾小姐,是你?!”
我笑道:“是啊,罗经理,想不到在这里见面了。”
方悦宁看看我又看看他,“你们认识的吗?”
我笑看方悦宁,道:“周五我跟你说的要约的客户就是罗经理!”
“呀,那可真巧!”方悦笑逐颜开地道,“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没我什么事了。你们自己聊,我出去逛逛。”说着,她真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叫:“悦宁!”
她回头一笑,“我会自己找伴的,不用担心我!”
我哭笑不得,看向罗成,他也微笑了一下,在我对面坐下,道:“顾小姐,既然来了,咱们就先吃点东西吧,这边的海鲜烩饭不错!”
服务生过来问我们要点什么,我按罗成推荐的点了份西班牙海鲜烩饭,他点了羊排和忌廉汤,又要了杯咖啡。
相亲这么多次,这次最离谱,分明是认识的人,却以这种方式坐在同一张桌前吃东西。我们聊的话题都避开相亲两个字,好在罗成很健谈、气氛还好。
吃到一半,门口有人边说边笑走进来,我看过去一眼,真想蒙住自己的脸,今天可什么事儿都赶上趟了,妈妈和罗妈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成看着我的表情,很好笑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用手指了指外面,他抬眼看去,站起来打招呼。
妈妈也看到了我,然后看向罗成,罗妈妈先是看我,再看向罗成,两个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顿时笑逐颜开。
我暗暗叫苦,这架势,又解释不清了。
我求助地看向罗成,罗成对我微微一笑。
我叹了口气,这一笑虽然不包含什么意思,但在妈妈和罗妈妈的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罗成说:“伯母,妈,和我们坐一起吧!”
罗妈妈说道:“不了,我和你顾伯母逛街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喝喝咖啡,你们继续,继续!”
妈妈也很有默契地道:“是啊,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你们不用管我们。我们去那边坐。”
罗妈妈连忙接口,“对对对,我们去那边坐,那边靠窗,坐着舒服!”
两个人说着找了个离我们很远的位置喝咖啡去了,我苦笑着端起咖啡杯,对罗成道:“她们又误会了!”
罗成轻轻一笑,说道:“也不算误会,咱们可不本来就是来相亲的吗?”
第二十七章 严酷中也有温柔
噗,我正在喝咖啡,听了这话,一口咖啡喷在桌面上,要事先知道这个相亲对象是他,打死我也不来,谁知道悦宁怎么把他给拖下水了。而他似乎并不反感,也一点不担心被两位妈妈看到后我们即将面临的盘问轰炸。
我赶紧拉纸巾擦嘴,为我的失态道歉,“不好意思!”
他很开心地笑道:“没关系!”
我侧过头,妈妈和罗妈妈不知道在聊什么,两个人都是笑逐颜开。她们不进看向我们这边,估计话题与我们有关。
这气氛真怪,本来我是想约罗成吃饭,他没有应约。现在却又同在一张桌上,而他变成了我的相亲对象,而且,还是在妈妈和罗妈妈的视线之中。
这情况真够复杂。
不想那么多,就当是罗成应了我的约,抛开相亲这回事,其实和他聊天还是很愉快的。
幸好一顿饭时间不是很长,买单的时候,我拿出钱包付账,罗成却已经递过卡,并且,把妈妈和罗妈妈的一起买了单。
我们准备走了,过去和她们打招呼,见我们并肩出现在她们面前,两位妈妈眉开眼笑,仿佛看到好事已近。我心里暗笑,看来赶上拉韩嘉楠做挡箭牌,倒由罗成替上了。
走出餐厅,和罗成告别,我笑道:“罗经理,谢谢你请我吃饭!”
罗成也笑了,却调侃道:“那是我的荣幸。不过,绫枫,好歹我们也经过相亲了,你是不是可以抛开我们工作上的关系,不要再叫我罗经理?”
他一声绫枫,倒叫得顺口,我迟疑了一下,也笑道:“好吧,不说工作上的关系,咱们也是世谊,我直接叫你的名字了。”
他微笑点头。
我对他摆摆手,笑道:“再见,罗成!”
他笑,“再见,绫枫!”
我们相视一笑,然后,向不同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我拨打方悦宁的手机,电话刚通,她就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敢情她并没有走远,一直跟着我在看我们进度如何。
我嗔道:“你想吓死我啊?”
方悦宁嘻嘻一笑,很八卦地道:“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你不是都看到了?”我笑嗔,突然想起什么,我抓住她,“我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是你做了小动作是不是?”
“没有啦!”方悦宁叫屈,“我哪有?是伯母一直叫我给介绍一家正宗的意大利餐厅,我就给她介绍了这家,哪里知道她今天会过来?”
我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谎,那也真是赶得巧了。妈妈明天就要回付出,一直没空到这家餐厅,今天和罗妈妈道别,自然是要到这家餐厅的。
算了韩嘉楠有句话说的好,只要我和罗成不松口,她们再看好让我们走在一起,也不能把我们绑上教堂。
方悦宁还想知道我和罗成到底有没有发展的可能,我笑眯眯地道:“我晃知道有没有可能,不过,按我妈和罗妈妈的逻辑,你不用给我准备男十号了。”
“罗成妈妈?你是说和伯母一起去吃饭的那个人?”
我耸耸肩。
她扑哧一笑,说道:“哈哈,我真可以功成身退了,有两位妈妈推波助澜,你们两个想不在风口浪尖,就乖乖就范。”
我笑着白她一眼,说道:“走吧,去狂商场!”
在天河城到处闲逛,我要给爸爸买个电动剃须刀让妈妈带回去,转了一圈,后来选了个飞利浦的,七百多块钱,去收银台买单,无意中抬眼看了看电梯,这时人很多,在向上的电梯上,一对男女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神情非常亲密。
那不是尹哲超和谢方洁吗?
看来尹哲超的鲜花攻势取得了效果,果然抱得美人归了。我笑了笑,买过单后,拿了剃须刀,和方悦宁继续逛。
悦宁对衣服比较感兴趣,试了一件又一件。前几天陪妈妈逛街的时候我刚买了几件,所以这次没打算再买。不过看见漂亮的,还是忍不住一试。
时间悄悄溜走,逛完街出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方悦宁看看天色,问我:“是先回去再吃晚饭,还是先吃晚饭再回去?”
“吃晚饭还早吧?我还不饿。”
“那就先回去!”
我们站在路边等TAXI,闲得无事,方悦宁开始游说我和罗成快点发展一她感兴趣的故事情节,我哼哼哈哈地回应,心思早就飘远了。
要我一下子把客户关系跳到另一层面,有点难。
觉得自己内心里似乎有一块空间,那里已经种下了一棵芽,只是我不知道,那棵芽是什么时候种下的,长得什么样儿。我一直在努力,想看清它的样子,可是一次次失败了。
这时,一辆车滑过来,方悦宁退后好几步,我被拉动,思绪也被扯回来,悦宁是怎么了?又不是洪水猛兽,一输TAXI而已,怕什么?
定神看去,原来不是TAXI,是一辆私家车,难怪她要后退,是给对方让出下车位。可这里并不是停车的地方,凭什么要我们让呢?
这时,车窗摇了下来。一人探出头,“顾绫枫!”
我怔了怔,程善雄?我走近道:“程总!”
他微微一笑,“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
我再次怔住,他送我们?他有这么好?在工作中,他从来都一脸严酷,现在居然主动提出来送我们?我疑惑,“程总?”
他笑道:“下班时间,就不用这么正式吧?”又道:“上车吧!”
我还没说话,方悦宁在后面碰碰我,“绫枫,咱们恭敬不如从命吧?你看,反正这时候TAXI多半都是满的,也难等!”
程善雄显然听到了方悦宁的话,他也不说话,只微笑看住我。
方悦宁道:“快点上车,绫枫,这里停久了要被抄牌的!”说道,她自己 松开后车门坐进去了。我安慰自己,也就是搭一程顺风车而已,也不算太承他的情吧!
上车后,程善雄笑问:“大采购?”
我没出声,方悦宁道:“不是,顺便采购。”
程善雄笑了笑,随口问道:“来这边办事?”
方悦宁在后面快嘴快舌地道:“不是,相亲!”
我回头瞪了方悦宁一眼,被程善雄知道我在这里相亲,还不糗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非常在意他知道这回事。也许不完全为了面子不下来,还有别的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却无法说清。
我用眼角余光瞄瞄程善雄,他面含微笑,正看着我。我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悦宁这家伙嘴也太快了,就搭个便车而已,一转头就把我给卖了。
还好程善雄没再继续问下去,不知道是看出了我的尴尬,还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问道:“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吃了!”
方悦宁有抢在我的前面回答。
程善雄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没有,那就一起吧!”
我缓过神来,问道:“程总,真巧,在这儿遇上你!”
“约了个客户打高尔夫,这会儿他有事先走了,所以,还没吃饭!”他一边专注看着前面的路面,一边回答。
这边是有个高尔夫俱乐部,原来他周末的时间,也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客户,也许这就是公司业绩稳定的原因。
方悦宁刚被我瞪了一眼,还没消停两分钟,又身子前倾,说道:“程总,周末也要陪客户啊?是不是你们公司从老总到职员都这么拼命的,绫枫赶方案的时候,常常通宵呢!”
程善雄微笑,“应酬,没办法!”又看看我,说道:“以后不要这么拼命!”
这算是他的关心吗?但我这样努力,也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可呢。我笑了笑,没说话。
程善雄请我们吃过晚饭,又送我们回家。下车后,他发动车子离开,车刚驶出一两米,方悦宁就双眼冒光地对我道:“绫枫,难怪你看不上我给你介绍的那些男子,有个这么有男性魅力又儒雅稳重的上司作对比,哪个男子还进得了你的眼?”
“你胡说什么呀?我又不是没对你说过,这人典型的魔鬼,你别被他偶尔的小恩惠给蒙住了眼。”我承认这么说我是有些违心的,但是,我得堵住方悦宁的嘴,不然,她那小嘴里还不知道会冒出什么话来。
“我看是你有偏见,魔鬼哪里有这么好心,还请你吃饭送你回家?这么优秀这么会关心人的男人哪里去找?难得他还对这么好!”
“他对我好?他要对我好,那世上可真没有对我不好的人了。”他要对我好,宇宙这个项目他就不会任由我自己去到处碰壁而作壁上观,他要对我好,即使要分流雷勘辉的项目,也不会分给谢方洁,他要对我好,就不会把我的方案批得一无是处还言辞刻薄。方悦宁哪里知道这些内情,以为凭一面就可以判断一个人好坏了吗?
见我一脸不信,方悦宁摇摇头道:“你真是当局者迷,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对你确实不错!”
知道悦宁说话偶尔有些夸张,做导游的,一个地方七分美,就被夸成了十分,平时说话也难免带几分这习气,我见怪不怪,也不当真,笑道:“好啦,回去吧。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我妈那儿的烂摊子呢,都是你给我找的!”
“别赖我啊,你要老早自己找个人花前月下去,就没这事了。我这个红娘不负责处理纠纷!”她笑嘻嘻地说。
我看了看楼上,窗口还亮着灯,才八点多,妈妈不会这么早睡。想着回去后免不得被妈妈一番追问,要拿我和罗成硬凑成对,我就头大,于是脚下就有点踌躇。
方悦宁看透我的心思,笑道:“怎么?不想上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妈说,你知道啦,她和罗成的妈妈以前是很好的朋友,现在有久别重逢,恰好两家的儿女看起来又还挺般配,所以,她们都恨不能直接把我们绑去教堂了。”我有些无奈。
方悦宁哈哈大笑,道:“完全有这个可能,那个罗成这会儿肯定也正接受盘问呢。”
我停下脚步,说道:“我现在不上去了!”
方悦宁抬头看了一眼,很爽快地道:“行,那咱们找个PUB去喝喝酒跳跳舞,放松一下。”
这提议与我不谋而合,于是,我们拦了辆TAXI,去我们常去的那家叫Heart of blue的酒吧。
到的时候也才九点,时间还算早,客人不是很多,台上长发的男歌手正唱着狄易达的《霹雳干戈》,他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唱着:“……空房闭关一个闷壳,靠电脑独自寻乐,没法解开心里的束缚,躯体创出一串动作,向脉搏兑现承诺,烦恼已高搁……”
方悦宁拉我,“走,去跳舞!”
舞池里有不少人在跳,我们很快融进去,在音乐声中尽力释放着自己的热情,劲歌热舞,好不热闹。
工作之余,我们需要一种发泄方式,跳舞就是其中一种。当每一个细胞都随音乐而动,每一点血液都随歌声而舞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一种极致的快乐从心底升腾而起,烦闷得到释放,心情变得无比轻松。
这个时候,忘了工作的烦恼,也忘了相亲的尴尬,不用去想谁对自己好,也不用去想一个人有几副面孔……多好!
习惯了妈妈帮我们打理生活的日子,她回去东莞后,我们好一阵不能适应,回到家里吃不上热腾腾的饭菜,衣服得自己放进洗衣机了,房间得自己收拾了。
不过,前天妈妈的追问还真让我招架不住,我和罗成什么事也没有,妈妈却总希望我能说出点我和他的事来,让我哭笑不得。如果妈妈不是回了东莞,而是仍然留在广州,天天对我进行这么一番疲劳轰炸,我也会觉得日子难过。
相比较,我宁愿过现在这日子。
早上被闹钟叫醒,想起今天上午我得去和盈盛公司谈项目,赶紧从床上坐起,快速收拾洗漱。
盈盛是我手头的小客户,跟了一年多,每隔几个月就有个小小的项目。宇宙的项目结束后,我手头就只有这样的小客户了。
而他们每个人手中的项目都要比我的多,比我的大。悦宁还说程善雄对我好呢,这就是他对我好的方式么?
宇宙的项目拓宽了而我的眼界,现在处理小项目来,更加得心应手,我的方案在盈盛那儿没遇什么阻力,就直接通过了,连修改也不用。
方案的顺利过关使我心情畅快,在TAXI里,我打开了手机MP3听音乐。一边听音乐一边看着车窗外飞快过去的风景树,非常惬意。
经过海珠区某条街道时,一对手挽手走出来的男女吸引了我的视线。方浩安的家就在这一片,挽着他胳膊,神情亲密的女子,竟然是谢方洁。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司机停车,司机找了个停车点缓缓把车停了,我仔细看了一眼,没错,正是谢方洁。
奇怪,前几天在天河城,我还看到她笑逐颜开地和尹哲超一起逛商场,两个人有说有笑,亲亲热热。怎么现在却从方浩安的家里出来,而且,从手挽手的亲密来看,可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早上去公司听说谢方洁今天请假,我还在纳闷她一直乐于表现,怎么突然请假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在做什么?玩脚踩两只船的游戏?可是方浩安已经结婚,老婆在深圳上班,她明明知道,还要玩火?
不禁有点为尹哲超抱屈,他一定不知道,谢方洁会和方浩安这么亲密。
TAXI司机等了一会儿,见我坐着不动,有点不悦地道:“小姐,你要不要下车?”
我道:“好了,没事了,继续开吧!”
司机把车开走,从后视镜里,看到谢方洁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方浩安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她咯咯地笑,两个人神情亲密地向另一条道走去,很快就出了我的视线。
莫非,谢方洁为了升职,在走方浩安的路线?
论能力,她与卓冰冰倒是旗鼓相当,卓冰冰有夏竣岚和宋涛的支持,就算我保持中立,谢方洁也只能抓住尹哲超,难道这是她和尹哲超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光有一个尹哲超显然不够,所以,她才双管齐下吗?
我不想把她想得这么世故,这么不择手段。我宁愿相信她还是那个刚入职场,说话大大咧咧不经大脑,偶尔让人哭笑不得的谢方洁。
可是现在这样子,却不由让人怀疑了,是职场让她变成这样,还是她的欲望让她变成这样?
其实这个职位,我也可以争取。之前我不争取,是因为我觉得雷勘辉的走是程善雄使的手段,所以,我才不愿意去争取这个位置。但是通过这几次的相处,显然有些内情我是不知道的,或者程善雄没有我想象中的这么冷酷无情。
不过,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后天,公司的任命就会下来,具体情况怎么样,马上就能见到分晓了。
升职的,会是卓冰冰,还是谢方洁呢?
还有,公司自曲毅广走后留下的副总职位空缺,总公司会派谁来担任呢?
28 我是一只小白鼠
周四,公司的人事任命下来了。总公司并没有另委派人员来任副总,而是直接将方浩安升为副总,据说这是程善雄向总公司推荐后,总公司执行董事布鲁斯的决定。
而卓冰冰与谢方洁的竞争,也以失败告终,谢方洁升任经理。
对于这一结果,我没有意外,看来她走的方浩安路线是对的,也许她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方浩安会升职,所以才把重心放在方浩安身上。
她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却不知道这背后她付出了多少代价。但那又怎么样呢,当欲望膨胀,付出再多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个几个月前还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现在做了我们的上司,当看到任命时,她并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表示欣喜如狂,那副老到和成熟,让我完全无法把她和几个月前的她相比。
职场真让人成长啊,当有了欲望,从天真到世故,只有一步之遥。
仍然有一个经理职位空缺,公司人力资源部正在招聘,另招了两名项目负责人,一男一女,看来公司一直注重男女比例。男的叫薛育勤,女的叫俞颖,两人很快到位,成为我们的新同事。
谢方洁走马上任,坐上了雷勘辉以前的办公室,成为我们这个小组的头,不明白程善雄为什么这么安排,她似乎更适合顶替方浩安升值后的职位空缺,那样也顺理成章。不过我们没有置喙的余地。
适应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能力,只要没准备离开,就得以惊人的速度去适应,这样才不会被职场淘汰。
所以,对于谢方洁的升值,我反应平淡。而宋涛和卓冰冰就意见颇大,尤其是卓冰冰,论资历论能力,她本来占了优势的,所以对这结果尤其不满。
在洗手间里,她愤愤不平地道:“那小妖精一定和程总有什么猫腻,不然,怎么会升她呢?”
我心里暗笑,猫腻是有的,不过,不是和程善雄,而是和方浩安。只是,这话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当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就可以说出这样刻薄的言辞,是谁说过,职场就是一面照妖镜,不去动它,一切看起来平静得很,一旦动了,各种面孔就现了原形。我道:“不可能的,你别乱猜了,叫人听见不好!”
“我怕什么?”卓冰冰提高声音,“我早对你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你相信了吧?表面天真得很,暗地里阴着呢!”
洗手间是是非之地,我不想多谈。再说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何必再卷进去讨论这个话题?何苦我心中雪亮,知道卓冰冰的牢骚是因为自己失职失败后心中不满,吃不到葡萄不怨葡萄酸,怨别人伸手比她快。我笑了笑,道:“养生杂志说,人一生气,身体里就会产生一种毒素,等于慢性自杀。冰冰,身体是自己的,生气得不偿失啊!”
“不生气才怪呢!”卓冰冰恨恨地道,“要是公平竞争,我也心服口服,这不明显不公平嘛?”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何况是职场呢。如果升职的是卓冰冰自己,她也不会论公平与否这个问题,怨气的发泄总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岔开话题笑道:“听说你买了个新款的LV包包,今天怎么没带过来?”
“别提了,花了我七千多块钱,本来是想奖励一下自己的,现在想想,真是多余。”她很懊恼。
原来她已经以为胜券在握,这种从极期待极自信变成极失望极失落的心理我能了解,难怪她怨责不断。
只是我真不想继续和她讨论这个话题,于是笑道:“别想太多了,开心一点。我手头还有点事在处理,先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桌上座机正响,号码显示是首代办公室,我赶紧拿起。程善雄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顾绫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现在被他叫到办公室已经是常事,而且,他尖利的言辞似乎有所改变,也许从宇宙的订单之后,他改变了对我的一些看法。毕竟就算罗成肯给我这个人情,也要我的方案不被别人争议才行。
只要他的言辞不会尖刻得让我难以接受,我也不想张开我的刺,他是上司,我再不识时务,也知道适当控制自己的情绪,何苦上次他拒绝孙绍俭,送我和悦宁回家的事,已让我改变了对他的一些看法。有时我也想,也许之前的不愉快,也有我的偏执在其中。
进去时,程善雄正在打电话,他笑声朗朗,“李总,下次再找个机会碰碰头,再和你切磋一下球技。”
对方回应了什么,他笑道:“好的好的,那就这样,再见!”
挂了电话,他指指会客沙发对我道:“坐这里谈!”
我应了声,走过去,他拿了桌面上的文件夹也走过来,坐下后,他开门见山地问我:“对于谢方洁的升职,你有什么看法?”
我意外地看他,他会在意我的想法吗?直视着他,我坦白地道:“程总,你现在问我的想法,似乎没有必要,我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影响工作,所以,这个问题,我能不能保留回答?”
他挑眉一笑,道:“当然可以,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有成功欲望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他在暗示我对于这次的升职不是他不给我机会,而是我自己没有争取吗?我淡淡一笑道:“谢谢指教,我对项目的兴趣比对升职的兴趣大!”
“那就好!”他突然展颜一笑,这一笑让我有点恍惚,在工作中,他似乎不曾对我露出过这样亲切的笑容。他把手中的文件夹推到我面前,道:“这里有份项目,我准备让你跟进,先看看吧!”
我接过看了一眼,首页上写着“鑫格特实业有限公司”,这是鑫格特的资料?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说宇宙这个项目是大项目,是他破格给我锻炼的机会,那和鑫格特比起来,宇宙反倒不足道了。是他大胆的尝试,还是他真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这家公司比寰亚国际集团规模还要大,随便一个项目,是我三年也达不到的业绩。他为什么把这个项目给我?
也许,我真被他当成了一只小白鼠,他用我来试验自己的眼光是否独到。
这个项目,只有他亲自跟进才合适,这样的公司,竞争对手相比宇宙的项目,要强得多,也要多得多,即使他亲自跟进,也未必就能一举拿下。
不是我对自己能力没有信心,有信心不表示盲目的自负,我疑惑地看他,问道:“让我跟进?鑫格特?”
他点头,“是!”
我怀疑地道:“我一个人?”
“当然!”他没有说笑的意思,“你还需要几个人?”
“那么,”我迟疑了一下,道,“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我能不能请求你的帮助?”
“可以!”他看着我,声音低沉有力,“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又意外了,接宇宙项目的时候,他完全不管不问,连我的进程报告他也不看一眼,这次为什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有什么问题?”我目光中的意外被他捕捉。
“没想到你会答应!”我也不隐瞒,坦白地说。
他笑了笑,说道:“在你的印象中,我怕是已经万劫不复了!”
“程总言重了,反正在我的印象中,不管你是万劫不复还是完美无缺,那都不影响你,而且,你也不会在意。”我自嘲地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意?”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并不在意我惊讶的目光,镇定自若地站起来,说道:“下周三,我要看你的方案初稿!”
幸好我没被他刚刚似乎透露的一丝温柔迷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一周时间,要看方案初稿,和宇宙项目的承接一样,不给我多的时间,也不给我多的资料,他是要我挑战自己的极限吗?
知道和他讨价还价也没有用,所以,我只应道:“好的!”说完,我也站了起来,道:“程总要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去忙了!”
“你去吧!” 他低头看着文件,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向门口走去,手刚扶上门把,他叫住我:“顾绫枫!”
我回头看他。
他没有与我的目光对视,而是落在我手中的资料上,说道:“我要提醒你,这个项目,你的竞争对手中,有BOF公司的雷勘辉副总,CCJ公司的曲毅广副总,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吃惊道:“那么这个项目你应该交给方浩安副总!”
他摇摇头,“方浩安与雷勘辉和曲毅广共事这么久,他的什么手法他们不清楚?我不敢冒险!”
“那我你岂不是更冒险?我在雷勘辉的手下两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我建议道,“如果你担心他们熟悉方副总的思路,你应该换谢方洁或者卓冰冰。她们经验比较丰富,雷勘辉对她们也不是很熟悉。”
程善雄淡淡一笑,“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以她们的潜力,我用她们,放弃这个项目;第二,雷勘辉了解的是他做经理时候的你,而你的潜力,他却未必能了解。我要的正是这种可以迷惑他们却又让他们难以预料到的爆发力。就像你一举拿下宇宙这个项目一样。”
“可是你知道,宇宙这个项目,多少带了点侥幸!”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不必谦虚,也不必妄自菲薄,记住,七天后我要看方案初稿!另外,这个项目你直接向我汇报!中间的细节问题自己把握!”
“好的!”
走出他的办公室,我感觉手中的资料又是一个烫手山芋,我不敢像对宇宙那个项目那样乐观。项目越小,压力也就越小,宇宙这个项目成了我的一个跳板,让我从一头跳到另一头。
程善雄为什么就认为我可以拿下这个项目,连方浩安他也弃而不用?还有,他的眼神,今天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多了些温柔,少了些冷硬。
我无法猜透那眼神里包含着什么意思,也不想去猜,鑫格特,鑫格特,这么大的项目,到现在,我还感觉像在做梦。
回到座位上,手下意识地去拿杯,想喝口水让自己冷静一些,发现杯里已经空了。把资料放进抽屉,拿了杯子去茶水间。
饮水机上的桶空了,我刚把空桶拿下来,谢方洁也拿着茶杯进来,她笑微微地道:“绫枫,打水呢?”
我点点头,道:“桶里已经没水了,得叫个男士过来换水!”说着,我就要出门。
她叫住我:“绫枫,换水不急的。”
“哦,”我回头看她,“你有什么事吗?”
她目光闪烁,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只道:“谢谢你!”
我奇怪,“谢我?”
“是的!”她望住我笑,“其实那天,我也在洗手间,你和卓冰冰的话,我全听到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她这话的意思我懂,一半是谢谢我那天没有和卓冰冰一起说她坏话,一边是警告我不要以为一些事她不知道。
她道:“你能为我说句公道话,我真的很感动!”
我不喜欢听这些台面话,却还是得耐着性子带着微笑听,我道:“你别怪冰冰,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我当然不会怪她!”谢方洁微笑如花。
我笑道:“我去叫宋涛来帮忙换水!”说着,我赶紧走出了茶水间。当同事变成上下级,感觉很怪异,而且,又清楚地觉得她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着亲切却疏离的话的时候。
不是我不能适应她是我的上级,我只是不想面对她刚做了上司就开始拿腔捏调的姿势。所以,非必要,我也不愿意和她多说。
我开始着手鑫格特的项目,和鑫格特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电话约见,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何高原。当时表姨说他在某公司做高层管理,我以为表姨是为了把儿子推销出去,原来不是。
何高原是鑫格特公司广州分公司的项目总监,的确是高层管理了。只是,妈妈口中的我这个经理却是假的。
何高原一看到我,就调侃地笑道:“顾经理,真是幸会!”
我笑道:“何总监,真是太巧了,我没想到你在鑫格特公司,而且,还是我的客户!”
“我也没想到,”他爽朗一笑,“我们的第二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过,咱们虽然是朋友,对于项目,我还是不会徇私的哦,期待你的优秀的方案!”
看来何高原对我当初的印象还好,两句笑话,气氛已经放松,我们就项目进行沟通,在这种氛围里,效果比我预期的还要好。
我对这个项目本来心里忐忑不安,现在,我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力以赴在这个项目上,又开始了小说赶稿时的熬夜。一个个方案初稿拟定,又被我否决。
很累,但是,很充实。
临近下班,我还捧着资料在看,手机响起来。
我接起,韩嘉楠一迭连声地道:“绫枫,江湖救急,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啊?”我一头雾水。
“我妈要来了,这次说什么你也要帮我!”
我松了口气,我担心他遇到什么急事,原来只是他妈要来了。我笑道:“好好做你的孝顺儿子就是,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难道你又要我陪你妈妈逛街?”
“绫枫,你别逗了,我妈哪里是来看我的啊?是来看我女朋友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女朋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得麻烦你帮我哄哄我妈,等她回去了,我真请你吃一个月的大餐。”
“不行!”一次挡箭牌就够了,我可不想再做第二次,我赶紧拒绝,“这事我不帮,我哪能配合你欺骗你妈呢?你另找别人帮忙吧!”
“唉,要是能找别人就好了!”韩嘉楠苦兮兮地道,“晓冰这调皮丫头,用手机拍了你的照片,我妈看过你的照片,你叫我去哪里找别人来代替你?”
“照片?”我惊呼,晓冰这小丫头小心计真多,她什么时候拍了我的照片我怎么不知道?我忙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晓冰还发我手机上过。唉,现在别说这么多了,好绫枫,你就帮帮我把,看在我们多年老同学的份上,你怎么也得伸援手吧?你总不忍心看着我妈失望地回去吧?”韩嘉楠求我。
“嘉楠,你叫我为难了。”我不想答应,但面对他的苦求,我又不知道怎么推辞才合适,“我能帮你骗得了你妈妈一次,也骗不了下一次。再说,这事多尴尬呀?”
“保证没有下次,”韩嘉楠急道,“妈妈这次是突然袭击,我没有准备,再说我之前也不知道晓冰这丫头拍了你的照片。所以才措手不及,你帮我这次,下次我再不麻烦你,行不?”
我叹气,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拒绝吗?
真是啼笑皆非,这是什么事儿啊?叫我扮人女朋友配合演戏?算了,也就这一次,帮朋友一次是帮,两次也是帮。
我无奈地道:“好吧,但是,我时间有限,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伯母啊!”主要是我怕露馅,还是少露面为好。
“没问题,你只需要陪我妈妈吃顿饭就行。”听我答应,韩嘉楠的声音陡然轻快下来。
“那行,什么时候? 你电话通知我。”
“就今天晚上!”
“什么?今天?”我大吃一惊。
“是啊,要不怎么说突然袭击呢?”韩嘉楠苦笑。
“唉,好吧好吧,下班后我就过去。”现在的妈妈都喜欢对儿女突然袭击,想起我妈当时从广州来到东莞,不也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贯彻实行答应她找男朋友的事吗?其实我们倒是同病相怜。当时我不就差点要把他拖出来做挡箭牌的吗?
想到这里,不禁好笑,这个忙,更要帮了。
挂了电话,已过了下班时间,大家陆续下班了,办公室里一会儿就空荡荡的了。我也把资料收一收,准备走。
这时,程善雄从办公室出来,他扫视了一眼空空的办公室,又看了我一眼,道:“还没走?!”
我笑了笑,说道:“正要走!”
收拾干净桌面,我跟在他身后向外走,他突然停住,回头看我,“晚上有没有安排?”
我愕然,道:“什么?”
他笑了笑,道:“一起去吃饭?”
29 替身女朋友
他约我?太意外了,我脚下猛地一顿,讶然看着他。我的反应太大,程善雄咳了一声,道:“嗯?”
我回过身来,说道:“今天晚上我有安排了!”这句话说出的时候,伴随着心中的一缕失落,为什么失落?我问自己,可能是因为感觉这是个与他多交流的机会,毕竟鑫格特的项目如果没有他做后盾,我非常没底气。
“哦!”他不再说话。
我看了一眼他的侧影,这时候突然有点懊恼应下韩嘉楠,我以什么身份去见韩妈妈?欺骗长辈未免心里不安,再说,我自己也还被老妈催着呢。
一路默然,程善雄直等进了电梯,才对我道:“鑫格特的项目怎么样了?”
“和对方的项目总监见过几次,感觉还不错。”
“这个项目你得改变思路。”
我道:“好的!”
改变思路是必然,他不可能觉得我还能用宇宙公司的项目来做这个项目吧?他是提醒还是无话找话?
“和市场部多沟通吧,市场部也许能给你一些意见和建议!”
“好的!”
哪一次的项目,我们不需要和市场部多沟通呢?宇宙这个项目,我跑了无数次市场部,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鑫格特的项目,我也是初始就去和市场部的同事沟通过了,只是中间有点小曲折,项目大了,和市场不沟通的几次方案都不太满意。最后我只好求助于邢知远。
邢知远没有为难,帮我把问题解决了。这些我没有对程善雄汇报,是因为他一向只注重结果,已解决了的问题,我就没去浪费他的时间。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或者找方副总解决!”
“好的!”
“顾绫枫!”他忽然提高声音。
我吃惊地抬头看他,“什么?”
他好笑又好气地看着我,“我以为你只会说‘好的’这两个字了呢!”
我笑了笑,半开玩笑地道:“程总难得开金口请我吃饭,我却有事去不了,所以正心里惶恐着呢!”
“顾绫枫会心里惶恐?”他挑眉,揶揄地问。
“在别人面前不会,在你面前会!”我直白地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闷闷地说。这番话倒不完全没有根据,对着他,之前我是张开满身的刺,现在,不再张开刺了,却有另一种感觉相随而生。
不明白为什么是惶恐,那种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被他看低的惶恐,而究其原因,似乎不仅仅是怕被他尖锐的言辞伤及自尊。
电梯到了,我如释重负,轻轻吁了口气,和他单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却又找不到话题的时候,感觉度秒如年,虽然我不是想逃避他。
这种心绪很奇怪,近之惶恐,远之,也惶恐。可是,这惶恐好没由来。
走出电梯,他问我:“去哪里?我送你去!”
我答非所问地道:“不顺路,不顺路,程总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
他看了我一眼,并不坚持,那一眼很深邃,好像包含很多话,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然后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转了个弯,驶上路面,很快汇入车流。我给韩嘉楠打电话,“在哪家餐厅?我现在过来?”
“要不我过来接你吧?”韩嘉楠告诉我餐厅地址,赶着又问了一句。
我笑道:“免了吧,我自己过来就行。”拦了辆TAXI直奔目的地,在车上,回想着刚才大的一幕,结合这段时间的感受,放心程善雄的态度改变了很多,偶尔还有亲切的笑容,言辞不再尖锐。但是,对待工作,他还一样,雷厉风行,不容许有小错发生。
前阵宋涛给客户的资料出了问题,就被通报批评,使宋涛那段时间连电梯都不敢乘,改走楼梯,因为怕电梯里遇见熟人感觉丢脸。
对他我谈不上恨或者敬,他曾莫名其妙地对我发脾气,但是,不可否认那也是我言语刺激了他的结果。之后他固然言辞仍尖锐,但那也是因为我工作没做到位,他只是就事论事,并没为难过我。
他能使公司在人事大变动后业绩稳定,敢大胆地起用我,让我从一个普通的项目小组负责人独立去承接大项目,我该佩服他的眼光和感谢他的提携的。
我揉了揉额,这阵我怎么开始这样在意他的目光和他的行为、言语了呢?不想了,餐厅到了,我该想怎么配合韩嘉楠演戏,把他老妈哄开心。
韩嘉楠目光一直专注于门口,我一出现,他立刻招手,叫道:“绫枫,这里!”还真热闹,不但韩嘉楠的妈妈到了,他古灵精怪的堂妹晓冰也到了。
我微笑着走了过去,韩晓冰甜笑着叫了一声:“嫂子!”
这一声叫得我脸上一热,我笑嗔道:“晓冰……”
韩嘉楠赶紧打圆场,笑呵呵地对他妈妈道:“妈,这就是绫枫,晓冰上次来广州,我没时间,还是绫枫陪了她两天呢!”
我乖巧地叫了声:“伯母您好!”
韩妈妈笑逐颜开地道:“好,好,绫枫啊,来来,来这里坐。”
我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左边韩妈妈,右边韩嘉楠,韩晓冰笑意甜甜,在对面看着我。这架势,好像我是被插上草标的物什,正等待着待价而沽。这种感觉很好笑,我瞟了韩嘉楠一眼,一个月的大餐,这次我绝不手软,看他还敢不敢再找我帮这样的忙。
韩妈妈把菜单递给我,亲切地道:“绫枫,吃点什么?”
我很淑女地道:“伯母您先点,我还不饿!”
韩嘉楠嘿地一笑,差点把一口咖啡喷了,忙借低头掩饰忍也忍不住的笑意。
他在笑我故作矜持,其实我也感觉好笑,演戏本来比本真要难,我哪能扮什么像什么?有个八分,已是望外的喜悦了。亏得韩嘉楠不识好歹,我为帮他,委屈自己连本色都藏起来了,他还笑我演得不专业!
我本来担心韩妈妈真像韩嘉楠所说的这么唠叨,到时她问起话来,我难免露馅,但显然我是多虑了,韩妈妈很和蔼,她没有问我很多问题,只是和我闲聊,声音亲切,脸色温柔,像妈妈对女儿般的亲切温柔。再加上有韩晓冰在中间说笑打岔,我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压力。
这是家不错的餐厅,装修还算气派,生意很不错,尤其这会儿,不断有客人来到。
我正低头喝汤,感觉有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条件反射般,我立刻向门口看去。很不巧地,与一双目光对个正着,那是程善雄,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中年男子,两人应该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因为程善雄和他之间有着明显的热情的客套。
程善雄看见我,又看看韩晓冰和韩嘉楠,他们他都见过,很快,他了然地笑了笑,就若无其事地继续招呼他的客户去了。
我却感觉尴尬极了,现在他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吃晚饭了。怎么会这么巧,他晚上居然不休息,还要继续和客户联络感情?而且,竟会出现在这家餐厅?
先前看餐厅装修气派,觉得氛围很不错,可能就是这些同时也吸引着程善雄。我真想把脸藏进饮料杯中去。
晓冰眼尖,她兴奋地道:“嫂子嫂子,你看,那不是你那个又酷又帅的上司吗?”
我无法堵住晓冰的口,只好尴尬地笑笑,她记忆力真好,那天PUB里一见,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记得。
韩妈妈笑道:“晓冰,怎么你也认识绫枫的上司?”
“我见过一次啊,那次绫枫姐要辞职,他不让!”晓冰唧唧喳喳断章取义地说。
“那是!”韩嘉楠很见机地打岔,“绫枫的工作能力一流,稍有眼光的上司都不会放她走。是吧,绫枫!”
“夸张了吧?我哪有这么好。”我笑了笑,却有点心不在焉,借低头吃东西掩饰了。
需要用一些定力控制自己不往程善雄那边看,不过,他恰好坐在我斜前方,只要抬起头来,目光就难免会看过去。
程善雄和客户谈得很愉快,笑容朗朗,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很有魅力,也许这是韩晓冰一眼就认出他的原因。
在心绪混乱中吃过这顿饭,离开时,程善雄还没走,我本准备打声招呼,但临了,却没有过去。
韩妈妈对我似乎挺满意,走出餐厅后,就笑逐颜开地从包里拿了个红包塞给我。从那厚度看,至少也有两千元。我赶紧推辞,但韩妈妈不让,说是做长辈的见面礼,要是不收,就是嫌少。我只得收下了。
之后,我说要先走,韩妈妈很开明地叫韩嘉楠送我回家,想着可以顺便把红包还给他,我也没推辞。
和韩妈妈晓冰告别之后,我和韩嘉楠站在路边等TAXI,我把红包递给韩嘉楠,笑道:“物归原主!”
韩嘉楠笑道:“这是我妈给你的,你就自己收着吧!”
我正色道:“那可不行,你妈妈是当我是你女朋友才给的,但我不是。所以,这钱我不能收!”
“作为演出的报酬,辛苦了一回,当是你的出场费,你可以收了吧?”韩嘉楠笑。
“那更不行,”我也笑了,“早就说好演出的报酬是一个月大餐,怎么能额外收费?”
见我无论如何不肯收,韩嘉楠无奈地接过,道:“你呀,有时候就是太认真!”
我笑道:“那是原则!”
韩嘉楠看着我,研究似的道:“绫枫,吃饭的时候,你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头!”
“是有一点,”我莞尔一笑,开玩笑道,“幸好没给你演砸了,谢谢你救场!”
韩嘉楠突然语出惊人,“你爱上你们那个老总了?”
我愕然,“你说什么呀?胡乱猜测!”
韩嘉楠嘿嘿一笑,“当局者迷了吧?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一点感觉?”
“韩嘉楠,你这玩笑开得太离谱了,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他?”我觉得不可思议,“你应该知道我当时要辞职,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自大和尖锐。”
韩嘉楠耸耸肩笑了,“爱情的产生如果不莫名其妙,就不会觉得神奇了。你也许是被他的某一方面吸引了却不自知,这是很正常的。”
“绝不可能!”我正色道,“嘉楠,咱们这么好的朋友了,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你不会骗我,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韩嘉楠像个爱情专家似的分析,“你想想,为什么为他几句话,你就气得失去理性要辞职?”
“因为他的话伤了我的自尊!”
“为什么他让你接一个你从没接触过的,甚至结果完全未知的项目的时候,你会全力以赴地完成,宁可自己吃苦也不让他知道?”
因为把他当成哥们,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工作中的动向和心情,一般会告诉他,没想到他会拿这些来牵强附会,我哭笑不得地道:“完成项目一半是为了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一半是为自己赢得自尊,当然全力以赴了。而他一向只关注结果不注重过程,过程告诉他知道也没用,他会认为那些都是我应该付出的。我何必说?”
“那为什么你不跟着你们经理走?”
“那也是因为我不想一直在经理的照顾之下,我想自己单飞,想让自己得到更好的成长。”
韩嘉楠笑着摇头,“你就死撑吧,那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见到他,就浑身不自在了?你是怕他误会我和你真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感觉尴尬,感觉不安,对不对?”
“不对!”我道,“我为什么怕他误会,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韩嘉楠笑着耸耸肩,说道:“我说你不会承认,你自己好好想想,只有你最清楚地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今天这话你可别乱说,要被别人听到,不笑道大牙才怪,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
“行,在你自己没认清自己内心的时候,我就当今天晚上没和你说话!”韩嘉楠笑呵呵地说。这时,一辆TAXI过来,韩嘉楠伸手拦了,我拉开车门,对他挥挥手道:“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那好,拜拜!”
上了TAXI,我向后仰靠在坐椅背上,我用手按按太阳穴,韩嘉楠说什么?叫我认清自己的内心?真是笑死人了,我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带点赌气的心思,我决定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但人的思绪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要忘记,越记得清楚,越是不然自己想的,越是不断从脑海里跳出来。
为他的话要辞职,失去理性。韩嘉楠说话一针见血,那时我真是失去理性,可是,我真是被他气到了。这与韩嘉楠所说的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接宇宙的项目,我也是被他的激将法逼得不得不全力以赴,这点不是为了得到他的青睐和夸奖,而是为了减少他的轻视和尖刻。
不跟着雷勘辉离开,是因为当时宇宙的项目还没拿到。是因为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做更大的项目。
是的,就是这样,我在内心里对自己说。
感觉有些疲惫。韩嘉楠这个讨厌的家伙,他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影响我的正常思绪,也打乱我的平静心情。
回到家,方悦宁和窦维胜在客厅里看电视,两个人含情脉脉地不时对视一眼,会心而笑,我不想打扰他们甜蜜,冲过凉洗漱过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妈妈今天给我打电话,她旁敲侧击拐弯抹角、欲言又止地打听我和罗成关系发展得怎么样。
我啼笑皆非,这已经是她第十几个电话了,她看好罗成,再加上和罗妈妈的关系,希望我们能有个好结果。可是,感情的事情,哪里是希望就可以成就的?
前几次我一直敷衍,今天心绪有点乱,告诉妈妈叫她别为我的事担心了,说我和他也许不合适。
妈妈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她大概觉得我太不听话了,现成有罗成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去考虑,还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挂电话,妈妈说:“你都没和他好好处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听妈的话,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和他多处处,啊?”
我失笑,“妈,难道你叫我去倒追他吗?”
“那有什么不行?”妈妈不以为然地道,“遇到优秀的就别放过,你不下手别人下手了。干脆这样,你今天就约他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妈,他的时间又不是为我一个人留的,我约了人家就肯赴约啊?”我真有点无语。
“你这丫头,你没约怎么知道他不肯赴约。这样,妈妈给罗成直接打电话,看他赴不赴约。”
我赶紧道:“好了好了,我自己约,妈,你就别给他打电话了啊。”
妈妈胜利地笑道:“那我等你的消息,要是你不约,我就亲自出马。”
“知道了,妈,怕了你了。”
挂了电话,我对着手机摇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
时间还早,我想写篇博客。
开了电脑,QQ登录,看到醉别西楼给我的留言,说小说校样结束,即将下印刷厂。这是个好消息,我的文字终于要变成铅字面世了。
喜悦充斥心田,顿时把先前困扰我的问题抛开,开博客写新的博文。
第二天上班,我没有先去公司,昨天临下班前不久,接到一个固定客户的电话,他们公司有了新的项目计划。所以我顺道去那边先取了回来。到办公室已经十点半,刚坐下,新来的项目负责人俞颖就凑了过来,小小声地对我道:“绫枫姐,冰冰姐要走了!”
我意外,卓冰冰要走了?难怪刚看见她拿着个纸箱子在往里面放东西,我还以为她在清理桌面。她为什么要走呢?是因为升职竞争输给谢方洁吗?我问道:“为什么?”
“是程总让他们走的!”俞颖新来不久,所以说话还有点小心翼翼,“早上上班的时候,程总把他们叫进办公室里,似乎很生气,叫他们走!”
“他们?”我听出话音来了,紧跟着问了一句。
“是呀!”俞颖更加小声地道,“程总说,公司有规定,不准OFFICE爱情,但冰冰姐他们犯了,所以,叫他们离开公司。”
我吃了一惊,夏竣岚和卓冰冰虽然相爱,但也一直很注意只发展地下恋情,以他们的小心,高层一直不知道,现在这事儿怎么被程善雄知道了?
不准发展OFFICE爱情,公司的这项规定我是了解的,但是,公司的规定里只说,如果有这一情况发生,两人中就得有一人离开公司,程善雄为什么要炒掉他们两个呢?
要找一份好工作不容易,他们两个同时失业,这太残忍。
我沉默了几秒,拿了桌上的文件夹,站起来道:“差点忘了,这份文件得要程总签字的呢!”说着,我快步走去程善雄办公室。
炒掉夏竣岚和卓冰冰,真突然,我想问问他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却不想俞颖知道,所以以签文件为由头。
我不是要为谁出头,只是觉得程善雄这样太不近人情了。何况夏竣岚与卓冰冰虽然发展了OFFICE爱情,但并没有影响过工作。炒掉他们的消息这么突然,叫他们临时到哪里找一份工作?即使留下来一个也好。
程善雄办公室门紧闭,我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请进!”
30 难言震惊
推开门进去,只见程善雄正用一块手绢擦拭着桌面上那个镜框,动作细致缓慢,眼神温柔。
这神色,与他平时工作中的冷厉风格完全不符,像一个深情的丈夫正凝望着妻子。这人真是个多面人物,那女子是他的妻子,还是女朋友?
我咬了咬唇,叫道:“程总!”
不是我残忍要打断他的缅怀,而是他太残忍要断夏竣岚与卓冰冰在KGY的职业生涯。
这事是轮不到我出头,只是现在,卓冰冰与谢方洁的关系已经很僵,谢方洁不会为她出头求情,何况她正新官上任,是不会为不服从她的老下属出头而引起上头反感的。不借机打击卓冰冰,就不错了。
同事一场,和卓冰冰关系虽然一般,但兔死狐悲,不想看着夏竣岚与卓冰冰就这么被炒。而且,我也不愿意相信程善雄是这么个不近人情的人。
再说,爱情本身有什么错,难道因为爱了,就要付出双双失业的代价吗?程善雄小心翼翼地把镜框放好,目光还非常留恋地看了一眼,然后抬眼看我,问:“什么事?”
“程总,听说夏竣岚与卓冰冰就要离开公司了,是吗?”
“嗯!”他一副漠然神色。
“程总,我能不能说两句?”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程总,你是否太严厉了?”
“顾绫枫!”程善雄冷冷看着我,“我早对你们说过,职场不是福利社,也不是养老院,靠的是能力,是制度,谁也不能私人感情买卖。他们在感情发展之初,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程总,公司规定一个人离开就可以了,你却让他们同时失业!”
“自动离开,一个就好了。由我来处理,就是两人一起炒!”他冷冷地说。
“你……”我深深吸了口气,但被他这句话激起的不服和愤懑还是无法压制,我忍耐地道,“程总,他们只是发展OFFICE爱情,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工作,你是否可以手下留情?”
“收回你过剩的同情心,公司的规定不是今天才制订的,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把握。”
给过他们机会?他早就知道夏竣岚与卓冰冰的事?我同情心过剩吗?只是不像他这样冷漠无情而已,我气道:“程总高高在上,哪里知道小职员的无奈?他们小心翼翼,工作尽心尽力,你就一点情面也不讲。制度不外人情,程总太无情了。”
“无情?”程善雄玩味地重复,淡淡地道:“这是你的评价吗?就算无情,也不有过不罚有功不赏好,我宁愿做个无情的管理者,不想做个糊涂的管理者。”
真是冠冕堂皇啊,可是,这就可以粉饰他的私心了吗?
“程总,你就这么大公无私吗?我看未必吧?”我忍不住道,“当时雷经理签下鹏程的单,也算对公司有功,你却让他不得不离开,这是你的奖励手段吗?夏竣岚与卓冰冰工作兢兢业业,因为OFFICE爱情,你就让他们双双扫地出门,他们又有什么大的过错,让你处以这样严厉的惩罚呢?”
程善雄目光倏然变冷,锋利如刀,直刺过来。我抬眼,迎着他如刀的目光。我是负气的,雷勘辉的走,使我一直怨恨他不能容人,现在,当他以这种高姿态来说什么赏功罚过,我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韩嘉楠也许是对的。如果对一个人无所求,那么,他是好是坏,是有情是无情,谁会去在意?是因为在乎了,所以,才会有希望有失望。
我不知道是韩嘉楠点醒了我,还是他打破了我原本的平静。
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真如韩嘉楠所说吗?我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吸引?可是,除了工作中的不断磨合,除了我记忆深刻他尖锐的话语,我被他什么吸引?我承认他才华非凡,我承认他在不发脾气的时候充满了个人魅力,我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的魅力吸引的吗?
不,不,不,一定不是的。
可是谁又能说清感情的事?
以为程善雄会大发雷霆,我已经准备承受他的狂风暴雨了,但他锋利的目光却慢慢变了,变得柔和下去,他用一种低沉的,意外的语调问我:“你一直觉得,雷勘辉是被我逼走的?”
“难道不是?你一直压制着他,把他的客户分流,他手里的固定客户被你借故分给别人。即使他拿到了大的项目,你也没给过他任何奖励,这不是逼走他吗?”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收回的必要了,不如一切坦白。再说,事已至此,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是要离开公司的,何不痛快地把心里的结给解了?
程善雄身子略略后移,拉开左边的抽屉,拿出一个透明文件夹扔在我面前,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你自己看!”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雷勘辉的走,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他给我的是什么?
见我没动,他淡然一笑,唇边掠过一缕轻嘲,“怎么?连看一眼也不敢?”
我被他一激,加上心中的疑惑,把文件夹翻开来,看了几眼,赶紧合上。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这份根本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单又一单的记录。我一直知道项目负责人与客户之间可能存在的一些内幕,但是,收受贿赂,与客户私下交易,出卖公司机密,这些怎么会出现在雷勘辉身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不敢相信地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住那几页薄薄的纸,却不敢再看一眼。
“凭着这些,公司可以让雷勘辉进监狱。”程善雄淡淡地道,“不过,他签了保证书在这里,保证不带走公司任何一个客户!”
难怪曲毅广走后,他的客户全解约了,而雷勘辉走后,他的客户却留下来了。
太突然了,我从没想过雷勘辉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在我心中一直形象高大,作为一个上司,他是优秀的,他很照顾我们。有什么问题,他会帮忙解决,有什么责任,他会帮我们承担。
这样的好上司,怎么可能会做出有违职业道德的事情?
我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混乱一片,无法思想,震惊和难以置信占据我的脑海,我失去了思考能力。
而程善雄,他不但不是一个独裁而冷酷的上司,相反,还对雷勘辉网开一面了?
我抬眼看他,原来我是错怪了他。雷勘辉的走,如果不是引咎辞职,就是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在公司里在讨不到好处,才自动离开。
程善雄冷眼旁观,不打扰,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他才淡淡地道:“我知道雷勘辉在你的心目中一直是个完美的上司,脾气好,有能力,肯为下属着想。我也不愿意相信,甚至,刚开始到公司来的时候,我还想能和他好好公事。但是,上次审计来公司查核账目,却将一切真相陈于我的面前。”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其实,那些也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的错处,有些,他是为曲毅广背的黑锅。但是,曲毅广已经将一切都推得干净,所以,压在他身上的这些涉嫌泄露公司机密的金额,足以让他下半生在牢里度过。”
我再次翻开资料,不错,这一条条,不可能是伪造,其中有一个,是一年前我也曾经参与的项目,那是雷勘辉还没来,他要伪造,也不可能伪造得这么真实。
雷勘辉,在我的心中,你一直形象高大,可是揭开内幕,才知道原来这个职场上,是没有完人的。
程善雄看向我的目光深邃,他没有取笑我,也没有鄙夷我的天真,他只是缓缓道:“把你的心思用到鑫格特这个项目上吧。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公报私仇,排除异己,这点你不用置疑!”
我心绪混乱地出了他的办公室,俞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问道:“绫枫姐,冰冰姐真的要走了吗?”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这时,卓冰冰抱着一个纸盒走过来,里面装着一些私人物品。几个月前,雷勘辉也是这样离开的,我心中一酸,叫道:“冰冰!”
她淡淡一笑,说道:“绫枫,我要走啦。”
“我送送你,”我心里很伤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她道:“一时之间哪里有什么打算,竣岚在下面等我,我们还得商量一下,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我叹了口气,说道:“程总太严厉了!”
卓冰冰眼底闪过一抹恨色,她摇摇头,“根本不关程总的事!”
我疑惑。“怎么不关他的事?”
卓冰冰看向我,恳切地道:“绫枫,要走了,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得防着谢方洁!”她恨恨地道:“谢方洁和我竞争,为了稳操胜券,她向程总告密,揭发我和竣岚发展OFFICE爱情。程总已经给了我们时间,是我们自己没把握,才让他不得不炒掉我们。”
“谢方洁?”我怔忡了一下,“你确定是她告密吗?”
虽然我不信地问了一句,其实我心里是相信的,除了这样,谢方洁怎么可能一路顺利地直接升上经理?只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她使些小手段,走些小门路,甚至走方浩安路线,那也不过是她努力争取的方式,但是,如果为了升职,就踩在别人肩膀上,用告密的行径让对手没有还手的余地,也太狠了。
“绫枫你怎么不相信我?如果不是确定,我能乱说么?”卓冰冰自嘲地道,“也是,你和她一向关系好,所以你自然是更相信她!”
“冰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道,“她怎么敢告密你?她和尹哲超不也……”
“人家不过把尹哲超当成跳板,自从升职后,她哪只眼睛看过尹哲超?”卓冰冰一针见血。
这倒是,自从谢方洁升职之后,她对尹哲超的确很冷淡,倒是去方浩安的办公室勤得多。也许之前接受尹哲超的花,与他一起亲密逛街,不过是想将他当成自己的眼线,使自己多一个与卓冰冰竞争的筹码。
而方浩安,才是她想抓在手中的靠山。
“她太不择手段了。”我轻叹了口气。
卓冰冰带点鄙夷的冷笑,“为了达到目的,她还真什么都做得出来。绫枫,如果你不妨着她点,下一个被她踩的,一定是你!”
“嗯,我会注意的!”现在,她是我的直属上司,有些事情,我还真难办。虽然鑫格特这个项目,程善雄说过直接向他负责,但是,我却不能不被她知道。
记得那天我向她汇报时,她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恼恨,但一闪而逝,转眼就笑容可掬。她恼恨什么我知道,无非是觉得程善雄给我的项目大,而且,是直接下达,没有经过她,觉得程善雄对她的重视不够,也恨我竟然得程善雄这样的青睐。
“现在,她是你的直属上司,要踩你容易得很。”卓冰冰看我一眼,那一眼里,我看出几分唯恐天下不乱。
职场真可怕,卓冰冰固然在提醒我,但她又何尝不是希望我与谢方洁斗个你死我活的她好出口恶气?
我看得分明,所以,虽然面上微笑没变,心里也有些发冷。
送她到电梯口,我道:“冰冰,再见了!”
“多联系!”她忽然甜甜一笑,道,“等我找到了工作,安顿下来,我会给你电话的。绫枫,在KGY公司,我们除了你,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你多保重啊!”
这番话虽然未必出自真心,我还是有些动容,说道:“我会的,你们也是!”
今天脑海里接受到的讯息太多,烦躁,在外面吃了晚饭,我不想这么早回去。悦宁带团去了九寨沟,回去也不过独对空荡荡的房子,更添寂寞。
我无意识地一路闲逛,脑海里那些讯息交织缠绕,一条条,一丝丝,变成一团团,一片片。雷勘辉,程善雄,卓冰冰,谢方洁,告密,出卖,离职……
纷乱一片。
这时候要是有个人能陪着聊聊天多好。
想起妈妈给我的任务,叫我去约会罗成,我烦乱的心里更添烦乱。人在成长过程中的烦恼总是难以摆脱,可是,哪一件能不用面对?
现在横竖没事,拨打一下他的电话,看他能不能出来喝一杯。反正之前在妈妈的威逼下,我也约过他几次,异性朋友到情人,有时候只是一步之遥,不过,我与他,这一步永远不能跨越,像我和韩嘉楠一样。妈妈和罗妈妈再怎么玉成,也是没有用的。
但不可否认,罗成的确是个很好的异性朋友。
我从包里翻出手机,拨打罗成的手机。宇宙的项目,我想要他的手机号码而不得,但项目结束之后,他反倒主动给了我。
罗成接通,道:“你好绫枫!”
“罗成,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
“行!你在哪间PUB?”
我迟疑了一下,现在我还在马路上呢。我首先想到Heart of blue,告诉罗成,他很爽快地说马上过来。
我打了车直接过去,找个熟人陪着去喝几杯,醉了也没关系,不用担心被某些无聊男子纠缠。何况,现在心绪烦乱,也许我所缺的,正是一醉。
喝完一杯Banana Daiquiri,罗成的身影出现在PUB门口。他目光搜寻了一下,看见我,大步过来。
见我面前的空杯,他微笑,“怎么?心情不好?”
“有点,”我笑了笑,说道,“不过,没事了。”
他指指酒杯笑道:“都借酒浇愁去了,还说没事?”
我笑道:“没有这么严重,我只是想喝一杯。闲着无事,只好打扰你宝贵的时间。”
“我的时间没宝贵到这程度,”罗成朗声一笑,叫过服务生,要了杯长岛冰茶,对我微笑调侃道:“看你的样子,是为情所困了!”
“什么为情所困!”我喝酒,说道,“自己感觉烦躁而已!”
“为你们程总?”
我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他笑了笑,补充道,“从宇宙的项目上看出来的。”
我更意外,“看出什么来?”
见我迷惑的样子,他也意外了,说道:“你竟然一直不知道?咱们那个项目,你们程总可是为你费了不少心哦!”
“不可能!”我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个项目,不要说他没为我费过心,我费过心的事情向他汇报,他也爱理不理的,他怎么可能会为我的项目费心?
罗成喝了口酒,晃动着酒杯,笑道:“当局者迷。”
我皱皱眉,他和韩嘉楠说同样的话,我怎么当局者迷了?
“你们好像很熟!”我看他唇边一缕笑意,怀疑地说。
罗成哈哈一笑,道:“如果我告诉你,程善雄是我在悉尼留学的校友,你信吗?”
“啊!”我难以置信地道,“可是你们之前都不认识,我记得我告诉你公司的老总是程总不是曲总的时候,你还很意外。”
“当时你说的是程总,可没说程总的名字叫程善雄。另外,他比我早毕业,毕业后本来还有联系,不过后来工作变动,断了联系两三年了。这次项目展开半个多月后,我们才在高尔夫会馆碰巧遇上。”罗成解释。
太意外了,他们之间原来有这份关系,难怪他不关注我的报告,因为他根本不必要关注,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进展,他都能从罗成这里得知。
罗成继续晃动着酒杯,看着杯中不断动荡的液体,微笑不语。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细想想,宇宙这个项目我虽然付出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但现在回想,的确是比我想象中要顺利。难道这中间不是我的侥幸,而是因为有程善雄的暗中帮助?
我啜了口酒,让心情平静下来,抬眼看着他,道:“罗成,你能告诉我,这个项目,如果没有程总暗中帮助,我能拿到吗?”
“也许可以拿到,不过不会这么顺利!”罗成坦白地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我请你跳舞!”
和罗成步入舞池,我却心不在焉,程善雄,他为什么帮我?他暗中帮助我,为什么又不告诉我?反倒言辞尖刻,让我以为自己没有后援,只能全力以赴,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第三十一章 感觉无法忽视
舞池中,因为心不在焉,我竟然连踩了罗成两脚,罗成笑道:“绫枫,知道为什么我不追你吧?”
“呃?”我差点被口水呛到,这个话题咱们可一直心照不宣,他居然拿出来说。还能是什么原因,彼此虽然可以做朋友,但不适合做爱人呗。
罗成见我一脸愕然的样子,开心地笑道:“因为我看出来,你心里装了别人了!”
我嗔道:“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是你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罗成道,“你和程善雄一样,在感情的问题上,就只会逃避。你可别像他一样,因为逃避,痛悔终生!”
我心中惊跳,猛抬眼看他,“痛悔终生?有这么严重吗?”罗成这么了解他?让他痛悔终生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那个人,是他桌面上的镜框中那个女孩子吧?
罗成了然地问:“他的桌面上,是不是有个镜框?”
我点了点头。
“里面放的是个女孩子的照片是不是?”
“是的!”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罗成道,“那个女孩叫童怡心,是他在悉尼认识的,上海的一个女孩子。”
“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由自主地问。
“后来,后来童怡心醉后驾车,出了车祸,当场死亡。”罗成喟叹了一声。
“啊!”我轻声惊呼。
罗成果然对他的一切非常熟悉,“两个人本来相爱,却非要互相折磨。等到想要珍惜的时候,却晚了。”罗成没有告诉我具体细节,不过从了欷歔的表情,也可看出这一段无果的爱情让人叹惋。
我一时默然,感情发展到最终不能相守本来已经让人叹息,何况生死相隔?
音乐停了,回到座位上,我仍然没说话。
罗成反倒安慰我,“都是七年前的事了,人总要活在当下,向前看不是?别想了!”
我勉强一笑,其实,我心中伤感,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个让人感伤的故事,或者也在为自己感觉怅然。
罗成说我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正视又怎么样呢?如果正视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两相望,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谢方洁新官上任的火终于烧了起来,她开始过问鑫格特的项目,叫我把资料的副本给她。
我不能把资料给谢方洁,因为程善雄说过。这个项目我只对他负责,他没明说,我当然明白,其中的细节越少人知道越好,方案泄密的事,在业内并不出奇。
但也不能不给,毕竟谢方洁现在是我的直属上司。
我只好把手头的资料整合了一份送过去,当然,这事我也得对程善雄报备。
其实接手这个项目完全不同于宇宙的那个项目,鑫格特的大部分资料都掌握在程善雄手中。表面上这个项目由我在接,实际上却是他亲自操刀。只是这内幕只有我和他知道,也许程善雄正是要给我这种错觉。
我只在他规定的时间里把项目初稿提交给他,他给的评价是:思路倒是改变了,也颇有新意,但还不够切合实际。
这意见很中肯,而且,他的语气也很温和。对于工作中有不足,我从来虚心接受。所以,这样的合作,才算是愉快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改变,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因为磨合够久,已经能用另一种方式相处。
我也不知道,我的接受,是完全因为工作而接受,还是有别的原因。
但这些不重要了,目前,鑫格特的项目才是最主要的。虽然程善雄亲自操刀,然而仅仅只是打头阵,我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何高原的电话,一天被我拨打三次以上,我不再叫他何总监,改叫表哥,虽然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但人不亲叫得亲,他也不好意思太不给面子。
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平时在电话里插科打浑,开开玩笑,偶尔也唠唠正事。现在他正如罗成一样,从我的客户向朋友方向发展。
谢方洁不断向我索要资料,并要我向她报告项目的进展。果然如卓冰冰所说,她并不好表面那么天真,相反,坐上经理位置的她,精明狠厉,毫不手软。
尹哲超的追求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他被谢方洁一脚中踢开了。
这天中午,我不想出去吃饭,叫了个外卖,坐在桌前整合资料,这个下午得去市场部和邢知远沟通一下,希望能和他商量出一个更好的方案。
这时,手机响了,拿起,居然是卓冰冰,她离职已经一周,这一周我忙翻了,也没顾得上和她联系。
“冰冰,中午好!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卓冰冰哈哈一笑,道:“可不正是你顾绫枫的‘枫’吗?”
“哈哈,”我被她逗笑,“你可真会说话。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我都上班三天了,这三天里忙着适应新的工作岗位,所以到今天才给你电话呢!”卓冰冰笑呵呵地说。
“啊,上班三天了?竣岚呢?”我很意外,现在的工作有这么好找吗?
“咱们在一家公司,SDT公司,你知道的吧?”卓冰冰道,“这家公司可没规定不准OFFICE爱情,而且氛围很好,我和竣岚都很满意!”
“恭喜你们呀,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是一家知名公司!”我由衷地说。
“谢谢,其实我们哪能这么快找到工作,是离职的时候,程总给SDT公司人力资源总监打了电话,请他给我们安排的。”卓冰冰的语气里,对程善雄感激得不得了。
我更意外,“程总给你们安排的?那怎么会?”
“我也以为不会是真的。”卓冰冰道,“可是现在我都上班三天了,你想想,SDT公司,如果不是程总的面子,我和竣岚怎么能进得去?”
SDT公司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我自然清楚。
这程善雄真是让人猜不透,一方面,他扮演着冷酷无情的老总,对犯规的职员毫不留情,另一方面,却又给他们做了安顿。
他为什么表现这一面?不想让别人看到一个真实的他?隐藏自己的感情?
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可惜之前,我一直只看到他的外冷,却没看到他的内热。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对卓冰冰道:“冰冰,我现在有点事,改天再和你聊。”
挂了电话,我直拨罗成的手机,他接通后,我开门见山的问道:“罗成,童怡心出车祸是哪一天?”
“我记得是七年前的四月七日!”罗成很意外,“怎么了?”
“哦,没怎么,随便问问!”我勉强笑道,“不打扰你了,有空再请你喝咖啡!”
程善雄是四月三日到KGY公司走马上任,四月七日,当我拿着熬夜到凌晨赶做的方案给他时,他情绪失控,对我大发雷霆。之前我曾注意到他桌面上倒扣的镜框,烟灰缸里的烟头,还有他眼里的血丝。
联系起来一想,原来他不是拿我出气,只不过他正沉浸在思念童怡心的极度痛苦中,又不知道被曲毅广怎么刺激了,所以才难以自控。
童怡心真幸福,七年了,还有个男人这样深刻地思念着他,这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这又是怎么一个深情的男人?
我握着手机,不由有些痴了。不知道是为了这两个人,还是为了爱情本身。
过了好久,我才回过神来,那天我的态度这么差,错怪他了,如果不道歉,心里不安。
程善雄的办公室门没有关,我站在门口,伸手要敲门,却迟疑了一下。
他正专心处理工作,没有留意站在门前的我,从我民站在位置看去,他盯着电脑显示屏的时候,双眉微皱。像一把小锁,锁住了他的眉心。真希望我是那把可以开启他眉心锁的钥匙,可以抚平他的眉尖,可是,我清楚地知道,童怡心在他的心中,有着坚不可摧的地位。
他脸部的线条满透着坚毅,充满了男性魅力,这点,我记得在我的小说中也有提过。也许那时,我虽然不能接受他说话的语气与处事的严厉,却从没否认过他的人人魅力与能力。
这时,他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很准确地捕捉到我的目光,然后,一缕笑意从那深深地目光里漾开。我有种被窥得心事的狼狈,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叫我:“顾绫枫!”
我应道:“是,程总!”
“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他挑挑眉,对我笑了笑。
我关上门,迟迟疑疑地走到他面前,道歉的话总是难以启齿,但是,我略一犹豫,还是看着他,诚恳地道:“对不起,程总!”
他意外,“为什么道歉?”
“卓冰冰刚才给我打了电话,原来你已帮他们找好了工作。程总,我那天错怪了你,而且,我的态度很差,希望不不要放在心上!”
他身子略前倾,坐椅移动,正面向我,颇有些玩味地道:“想不到你也会道歉!”
毕竟错怪了他,受他奚落也是应该,我闷闷地道:“我从来正视自己的错误!”
“哈哈,”他开心地笑了,道,“你不张开你的刺的时候,很可爱!”
我心中一动,可爱?这是他对我的感觉吗?我抬眼看他,也笑道:“程总今天这么开心,不仅是为我道歉的事吧?”
“聪明!”他微笑,把桌面翻开的资料拿给我看。
我翻开,那是关于鑫格特的资料,涉及机密的资料,这是他亲自操作的部分,我抬起头,“程总,为什么要给我看?”
“我总得让我的搭档知道,目前我们手中有什么样的底牌,这样,才能合作无间地把鑫格特的项目一举拿下!”他笑。
搭档?这个词是他随意吐出的一个词汇,还是心中的感觉?我不能相信,他会把我放在这样一个平起平坐的位置。笑了笑,我自嘲地道:“程总,我只是你的下属!”
“在这个项目上,你是我的先锋!是我的伙伴!”他笑容分外亲切。
我心中顿时春暖花开,只为这句话,心底某处已柔软如水。目光相对,他深深地眼神像有吸力,将我的目光吸住无法移开,片刻胶着。但很快,他就移开目光,此地无银三百两人地掩饰轻咳一声,说道:“这些资料是绝密的,我闪的底牌全在这里。BOF公司的CCJ公司会对份资料非常关注,这也是我一直没给你看的原因。”
他在委婉地告诉我,现在,他已经想住我,所以,把这么绝密的资料也不再对我隐瞒。虽然我是打头阵,但现在,我已经不只是一只过流川枫的卒了。我认真地道:“谢谢你的信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身子略后仰,靠在椅背上,放松地微笑道:“顾绫枫,和你说话很省心,希望和你的合作也是!”
我轻轻扯了扯嘴角,笑了,他还是不想住我的能力。也是,既然宇宙的项目是他暗中协助才顺利拿到的,他有质疑我能力的理由。我希望在鑫格特的项目中,真真正正凭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取得成绩,让他刮目相看。
临出门,我再看了一眼他桌面上的那个镜框,童怡心笑容明媚。这个女子,现在在他的心中,到底还有着怎样的地位?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真正意义上和程善雄并肩为鑫格特的项目一起努力,如果说以前对他的了解片面,现在,当这样多的接触过后,了解深入,我发现我更不能控制自己的内心感觉。
他的作风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不拖泥带水,大处在他掌握,小处却也并没有忽略。是的,他要求严苛,不容小错,但是,正因为他这样要求严苛,让我们在适应中得到成长,让我们的能力在不断的完善中变得更强。
以前我一直认为雷勘辉这样的上司才是优秀的好的上司,现在才知道,一味纵容自己,呵护自己的上司,未必就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很好的帮助。
而程善雄,他是苛刻,他是来历,然而,正是这份苛刻与严厉,既让公司业绩稳步上升,也让下属职员得到锻炼和成长。
如果说以前我对他只有一些细微的异样情愫,通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那异样情愫已经发芽开花,枝繁叶茂。而我,沉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知道这是危险的,当我不确定童怡心以怎样牢固的姿态占据着他的内心的时候,我像一头撞上蛛网的小飞虫,越挣扎越被缠绕,越缠绕越无法挣扎。
而最无奈的是,我不知道他是在网外冷眼旁观,还是在网内和我共同奋战。
我更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我的这段感情。
鑫格特那边电话通知我们去参加一个商务会议,程善雄接到电话后,马上拨打我的座机,简短地吩咐:“准备资料去鑫格特开会,十分钟后,在楼下等我!”
我应道:“好的!”
资料是现成的,我细致地检查一遍有没有遗漏,快速整理好后便走出办公室。在走道里,谢方洁正从对面走来,见我行色匆匆,她叫住我:“顾绫枫,去见客户。”
从半月前开始,她叫我,已不是叫绫枫,而是连名带姓地称呼。上司的架子,终于拿了出来,我不能不理,答道:“是的!”
“我怎么不知道?”她的话意有点咄咄逼人,觉得我没把她放在眼里。
“谢经理,如果你希望我把过程事无巨细地对你汇报,请等我回来之后。刚刚你不在办公室,我现在赶时间!”
“是临时决定的吗?你之前完全可以对我说,我只是刚刚不在办公室一会儿!”她不想放过我。
我隐忍地道:“对不起,谢经理,这是临时决定的!”
“顾绫枫,你不能这么随心所欲,我们是一个团队,是不是?我现在管理着这个团队,有权知道团队里大家项目的进展,是不是?你的临时决定,完全只是借口,哪个客户不需要预约?你临时决定得了吗?”她声音很尖刻,终于对我正式宣战了。
“谢经理,你说的是,我当然临时决定不了。是程总临时通知我的!”我不想和她纠缠,现在程善雄也许已经到了楼下。
“少拿程总来压我,作为你的上司,我完全有权力知道你见了哪些客户,项目进展到什么阶段。我想,程总了不会有这么无理的要求,叫你直接越过我!”谢方洁冷声冷气地说。
“她没有拿我来压你,是我觉得,这个项目,你没有知道的必要。”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程善雄面若严霜,目光冷冷的,声音也冷冷的,看着谢方洁道,“你有权力知道项目进展状况,我有权力让哪些人知道项目进展状况,你同不同意?”
“啊,程总!”谢方洁顿时放下刚刚的满面冷厉,变得笑容满面,她道,“你当然有权力让哪些人知道项目进展。不好意思,没得到你的事先通知,我以为,我可以知道顾绫枫现在着手的项目,看来我是误会了。”
程善雄从对面走过来,直接走向电梯,边走边道:“那我现在通知你,顾绫枫手中这个项目,她直接向我负责,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把心思放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他进了电梯,叫我:“顾绫枫,还怔着干什么?进来!”
我回过神来,走进电梯,关门那一刻,看见谢方洁脸上那没来得及掩饰的恼恨。
电梯向下,我叹气道:“程总,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不关你的事!”
“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是我让你难做了吗?”他沉吟道,“这点我没考虑到,谢方洁的要求不算不合理,所以她会为难你,不过以后不会了。”说着,他温和地看着我,目光深邃,好像一个充满吸引力的黑暗天空。
我怔忡地看着他,被他的目光吸引,无法移动,无法思想,他的这番话,这么直入人心,让我的性情顿时温暖如春。
小小的电梯间里,突然之间多了一些暧昧的气息,我心跳加速,面上不自觉有些发热。
真想时间就停顿在这一 刻,可以让我多一些与他单独相处的空间,那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他,还有他深深的眼神。
可是,还是很快到了一楼。
出电梯后,程善雄去停车场开来他的车,他把车停在我面前,我正要上车,他却下车了,走到我面前,帮我开了车门,温声道:“上车吧!”
“谢谢!”我看着他微笑的脸,一阵恍惚。作为上司,他完全可以坐在车上,让我自己上车,而他下车为我打开车门,仅仅是出于绅士的礼貌吗?
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想着他和童怡心的那段感情,我的心中五味俱全。
程善雄把车停在一家商场的停车场里,我很意外,道:“程总,这里离鑫格特好像还有段距离。”
程善雄笑了笑,看我一眼,说道:“我知道,不过也不远了,我想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也许只有下车后,才能真正地去了解一些东西。”
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下了车,程善雄等我走到面前,才指碰上鑫格特公司的方向对我说道:“我们要步行到那边,有没有问题?”
我摇摇头,“没有!”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能和他一起走过一段路程,我内心是高兴的。但那种小小的春运蠢动的心思,却只能在自己心里,不能叫他知道。
我跟着他的脚步走,他高大的背影,让我感觉很有安全感,如果他不是我的上司多好。如果只是同事,或者,只是没有工作交集的陌生人,我一定会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可是现在,我不能。
我不希望爱情蒙尘,也不想让他觉得,我爱上他,是狼的诱惑输出本身之外的某种附加。
突然一起尖利的刹车,我的手被一只手快速握住,一股大力带着我向侧连退了三四步。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一辆奥迪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止。如果不是程善雄飞快地拉开我,我就被这辆车撞上了。我眨了眨眼睛,收回混乱的思绪,分明跟着他的脚步,怎么走出马路了?
我回过神来,手还被程善雄紧紧拉住,他的手心,有细细的汗,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关切和担心,“你没事吧?怎么走路不看车?在想什么呢?”
“没事!”我感觉着手心温暖的感觉,他手心的细汗融入我的手掌,我的心,顿时如水般漾开。
如果没有一份关心,他怎么可能这么及时地救我于车轮之下?如果没有一份担心,他手心的细汗从何而来?
奥迪开走了,我看向他,感激地道:“谢谢你,程总 !”
“没事,走吧!”我们继续向前走,走了几上海,我突然发现,手心还是那么温暖,原来他还没放开我的手。
他也意识到了,赶紧松手,说道:“不好意思!”
随着温暖感觉的离去,我心中涌上一层失落,不过,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这只手,总是要放的。我轻声道:“没关系!”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没说话,空气中悄然涌起一股什么,但是,天地那么空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抓得住。毕竟,那只是份感觉。
鑫格特的商务会议之后,我以为有些事情已经明了了,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虽然程善雄看向我的目光,我能够觉到里面不仅只是上司对下属的那种感觉,但是,却像海市蜃楼,只可远观,不能寻求。
我纠结在他的忽近忽远中,像身在迷雾,理不清我的思想,也看不表他的思想。
一段难以言说的感情,最是伤心。
真累。
那天晚上,方悦宁从浴室出来,穿着吊带睡衣,头上包着厚毛巾,看见刚回到家一脸疲倦的人,吃惊地说:“绫枫,这阵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别告诉我你在为工作拼命。”
我把身子陷在沙发上,苦笑一声没出声,这会儿,不要说她不信我是为工作拼命,我自己也不信。
她很快恍然大悟,在我身边坐下,伏下身来抱住我的肩,边摇边笑嘻嘻地道:“我懂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老实交代,那个人是谁?”
我任她摇着,很郁闷地道:“悦宁,我要万劫不复了。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悦宁吃惊,“谁?对方已经结婚了吗?”
“那倒不是!”我叹气,“我也想不到我会爱上他!”
悦宁顿时了然,“我知道是谁了,我就说你们有戏吧?”她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样子,“那天在天河城,我就看出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别。”
“你又乱猜了,是我爱上他,不是他爱上我!”
“反正一样,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患得患失?”
“可人家心里一直有个人!而且,是个我无法战胜的人,因为她死了。”
“啊?”悦宁惊讶,但很快又道:“那又怎么样?爱情有时候很邪门,你站在原地不动,感觉爱情就离你千里万里。但只要你迈出一步,就会发现,其实它离你只是一步之遥!”
“会吗?”
“当然!”悦宁抱住我的肩,笑逐颜开地鼓励我道,“你试试,绝对只有一步之遥!”
真的吗?那么,我该试着走出一步?既然我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感觉,又不想放弃一份已经来到的爱,为了争取,也许我真该试试悦宁的办法,走出一步!
正在发呆,手机突然响起,方悦宁立马伸手帮我拿了,递给我贼笑道:“说不定就是他打来的,记得约他,多约几次,以无坚不摧的决心和无孔不入的手段!”
我被她逗笑了,白她一眼,嗔道:“你说什么呀?”接过手机,那号码不是方悦宁所猜测的,而是由毅广。
他辞职后,我手机里号码没有删除,所以直接显示“曲总,”他找我有什么事?这可是自他离职后第一次给我电话。
疑惑地按了接通键,那边曲毅广的声音分外亲切,“绫枫,有没有空?”
“哦,有的,曲总你有什么事?”我礼貌地说。
第三十二章 诱惑
曲毅广约我出去喝杯咖啡,说有事想请我帮忙。他那样的亲切,我倒不好意思拒绝了。企业部虽然不在市场部,但是对于人脉的培植,也一样需要注重。
曲毅广热情相邀,我也不能拒绝于千里之外,虽然知道他既然相邀,总是有什么事情,那也等到他提出后,再根据情况做决定吧。
我知道曲毅广在CCJ公司仍然是副总,他带着那么多客户,足以让他站稳脚跟。这点雷勘辉和他不一样,雷勘辉自己离开,并没有带走客户。公司损失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这片资源。
当我出现在咖啡厅,曲毅广的热情的亲切,让我非常意外,按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项目组负责人,他没有理由对我表示特别的青睐,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我手中也不会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要收卖和拉拢,谢方洁不是更合适吗?
曲毅广大概也知道以前在KGY,虽然是我上司,却是高高在上的上司,没什么交情。于是他也开门见山,他道:“绫枫啊,听说,你在负责鑫格特这个项目?”
我顿时明白了,微笑道:“曲总,让你见笑了,你知道的,以我的能力,哪里拿得下这个项目,只是程总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
“谦虚了!”曲毅广笑道,“你能拿下宇宙的项目,能力就非同一般。当初我低看了你,程总还真是有眼光啊。这点我很佩服他,后来我也想过,鑫格特这个项目,除非你们程总亲自出马,不然,也只有你有机会能拿下了!”
“曲总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道,“我受之有愧。我只是个小小的项目组负责人,如果能力超群,怎么可能一直原地踏步呢。曲总你抬举我,但是,我也得有自知之明。鑫格特这个项目,有曲总和BOF公司的雷总在,哪里轮得到我,不过我也想吧,不经历就没有成长,能够换一种方式跟曲总和雷总多学点东西,是我求之不得的。所以,还请曲总你多多指教!”
“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家各有优势,”曲毅广喝了口咖啡,抬眼看我,笑意微微,“绫枫啊,其实谈到项目,无非是为了利益,而利益的表现方式,不仅仅只是我们眼前看到的那一种。对于这个项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装傻,“曲总的意思是?”
他又喝了口咖啡,微笑看着我,不说话,过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在程总手下,虽然偶有大项目,但是,毕竟升职空间有限。若不然,以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凌驾谢方洁之上,而不是成为她的下属。当然,我没有挑拨你们之间关系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所以,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和我们合作?”
“合作?”我心中一跳,飞快地看他一眼,“怎么合作?”
“刚刚你也说过,这个项目你是吃不下的。既然这样,你不如和我合作,当我拿到这个项目,我不会少你的好处!”
拉拢?
见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又道:“你想想,尽管你努力争取,结果还是一样,那何不走另一条路?和我合作,也当是给自己一条退路。”
“那曲总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和你合作呢?”我继续装傻。
以我一个人的能力,我自然是拿不在鑫格特。可是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更何况,我一直希望借助鑫格特这个项目,改变程善雄对我的一些看法,和外人合作,置公司利益于不顾?我的原则不允许。但是,跟着程善雄这么久,让我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虚与委蛇。
曲毅广哈哈一笑,道:“绫枫,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也没跟你来虚的。这样吧,你手中目前掌握了一些什么资料,如果你给我,项目拿到后,我给你这个数的报酬!”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怕我不受诱惑,又道:“而且,只要你愿意,CCJ公司随时向你敞开大门!只要你过来,就是部门经理。”
我看着他的手指,迟疑道:“三万?”
曲毅广笑得很开心,他道:“绫枫你真会开玩笑,三万你看不上眼,我也拿不出去啊。”
“三十万?”我吃惊。
三十万可以给房子交个首付了,他可真大手笔。
他很满意我的表情,说道:“是,这是给你个人的。至少,如果你没能拿到这个项目,本人没有什么损失。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如果换了之前,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但面在,即使他再加一根手指,我也不会动心。
我微笑道:“曲总,那我考虑一下!”
他见我口气松动,脸上一副了然的笑意,那笑意我明白,三十万对于我这个小小的项目组负责人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而且,他还许以部门经理职位。我既然口气松动了,答应是迟早的事。所以,他才这样成竹在胸。这样充满优势。
离开咖啡厅,想到程善雄的暗示,他可真有先见之明,曲毅广果然想从我这里知道我们手中资料的掌握情况。那么,雷勘辉是不是也像他一样,使这种手段?
雷勘辉一定不会,当初他出卖公司机密,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他不是这种人。
自和罗成成为好朋友之后,从他那里间接知道不少关于程善雄的事情。知道得越多,我陷得越深,开始为了我的爱情动用些小心思。
以前我一向标榜不会把爱情放在第一位,现在想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只是因为没有真正地去爱,当爱了,不管是单恋也好,暗恋也好,相恋也好,都不会这么洒脱。
可是爱是一个人的事,即使再牵肠挂肚,也只自己独自品味。所以,程善雄不知道,和他讨论项目的时候,我为什么突然就看着他的侧脸发起呆来;也不会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能突然变得那么专业,因为他不会知道为了这个项目,我背后付出的努力和汗水。
而这些,只是因为爱,因为我爱他了,所以,我要吸引他的注意,用我的能力来取得他的欣赏。
我的书终于上市了,当捧着散心着油墨清香的样书,我心中一阵激动。第一次,我的文字,以这种方式与读者见面,对于写字的人来说,这是极致的喜悦。
程善友,雷勘辉,谢方洁……他们一个个以另一个名字鲜活在我的书中,想着我对他们的描述,心中不由窃笑。那是一种类似于小小恶作剧没被拆穿的窃笑,让身边的人以另一种形式出现,自己能左右他们的行为,光这样想着,心里也觉得好玩。
白领职场,这是一个永远的主题,也许,他们的故事,我真可以继续续写下去。
不过,对于程善雄,还是感觉有点对不住的,在书中,他冷厉严酷,苛刻尖锐,实在不是什么好形象。如果现在来写,他的形象绝对不会是这样。
我还特意去了广州的书城,我的书摆在新书榜上醒目的位置,有人在那里翻看,成就感鼓满心腔,心情分外高涨。
醉别西楼说,这书刚上市,反响很不错,几天就销了好几千,叫我准备写续集。他说,如果续集上市,要让我去北京签售。他要为我打造这个职场系列的品牌。
书上市的喜悦,让我对待工作也分外热情。
上午十点,去程善雄办公室请他签文件,推开门,程善雄的身体被电脑显示器挡住,我看不到他的脸,等到走近,才发现他正在看书。
他常在办公室里看书,了解最新的管理理念,偶尔也会把好的理念用线标出来给我看,问我有什么看法。
我没在意,只是把文件翻开,递到他面前,说道:“程总,打扰一下,这份文件请你签字!”
他嗯了一声,目光从书上移开,顺手把书合拢放在桌上。那不是什么管理收,封面上,一个白领女性迎着风走来,轻风吹动发梢,衣袂迎风,脸上是从容淡定,洒脱知性,在她的身后,有高楼大夏为背景,蓝天白云作衬托,整个画面清新自然,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幅图片——我的书的封面。
“呀——”我轻轻惊呼一声。
太意外了,他在看我的书。
听到我的惊呼,他抬眼看我,奇怪,“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赶紧掩饰地一笑。
他没多问,低下头翻看文件,然后拿起笑,在最后那页上签字,笔落下的那一刻,他突然问道:“顾绫枫,凌风是不是你?”
“是的,啊,不……”我顺口回答,突然反应过来,这本书上,作者落名,就是凌风。我这不是告诉他书的作者就是我吗?
我的不认根本不起作用,他早从书里的人物形象,猜到谁是谁。
他好笑地抬头扫了我一眼,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我这个首席代表,比魔鬼好不了多少。”
我尴尬,嗯哼着道:“小说而已,你别对号入座!”
“是吗?”他笑了笑,把签好字的文件给我,指着书,微笑,“你是不是可以帮我签个名?有作者签名的书,才有收藏价值。我也可以时时拿这本书来提醒我自己,不要太刚愎自用。”
我脸上发热,他没有因为我在书中扭曲了他的形象生气,但我却不能不为自己一时武断的看法尴尬。
我在他好笑的,玩味的,探究的,却又含笑的眸光注视里,拿了文件夹落荒而逃。走到门边,听到他轻松地笑道:“凌风,很荣幸成为你小说中的主角!还有下次吗?”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说道:“只要你愿意……”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成为我任何小说中的主角。可惜,我要的,不是他在我的小说中做主角,我多希望,他在我的人生中,也是主角。他会吗?
十六日是程善雄的生日,那天是星期天,我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庆祝自己的生日,但是,我仍然给他打了电话,悦宁说过,争取爱情就要主动。
我约他在我们偶遇过几次的那个PUB一起喝一杯。我以为程善雄不会答应,出乎意料,他竟然没有拒绝。难道这个日子,并没有有为他庆生?
带着兴奋的心情,我开始憧憬今天晚上和他共处的时间。我该以什么方式来庆祝他生日?说什么话合适 ?
为此,我还特意稍做打扮,当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时,方悦宁又开始调侃我了,“女为悦已者容,绫枫,今天人约黄昏后?”
“嗯!”我脸色微红,虽然不是她说的这样,虽然是我主动约的他,毕竟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虽然相片已久,虽然我看出他对我也有些好感,但好感离爱有多远,我不知道。
“真的呀?那恭喜你!”悦宁兴奋,凑近我笑得贼眉贼眼,“要不要我传授你两招?”
“去,说什么呀?”我推开她,笑嗔道:“别把自己整得像个情圣似的!”
“不是情圣,总是过来人嘛。”方悦宁笑道,“你可真没良心,换了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告诉你吧,你去不领情!”
“我喜欢顺其自然。”我笑道。
PUB迷离的灯光中,我如同置身在梦境,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是这间PUB,我在这里遇上程善雄,他为我解危,叫我不要离职。
也是这间PUB,我多罗成的口中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情绪失控,从而对他重新认识。
现在,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又是在这间PUB,他到了吗?他是以什么心态来赴我的约呢?是不是真像我的感觉,他对我也有那么一两分爱意?
拿出手机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来得太早。
忽然失笑,在哪本书上看过,说男女之间,爱多的那方,付出的就多,除了心,还有时间。如果不是我这么在意这次约会,怎么会这么早就过来。充满忐忑地等待,患得患失思前想后?
他身居高位。自然很忙,朋友岂会少?我不过是他下属一个小职员,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又自卑起来,我不安地拨打他的手机,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希望透过嘈杂的声音听到他浑厚而充满磁性的嗓音。
但没有,对面甜美却没有感情的声音提示我,他手机关机了。
也许他还在路上,又或者,他根本不记得。
我颓然放下手机,那份不安越发强烈起来。他一定不会来了,是的,当时他的答应,不过是随意的敷衍,而我却当了真。原来我和他的距离,真的还这么远?
我的心仿佛突然之间被抽空了,没有了力气,那份喜悦和期待顿时荡然无存。
他可以拒绝,可以爽约,何必连手机也关掉呢?
怕我骚扰?怕我死缠?
原来我的爱,于他,只是一份负担。
我的憧憬,是多么荒唐的一场梦。
我要了个包间,关上门,便不会被人注意,我可以心情地做我想做的事,哭或者流泪。
我叫了血腥玛丽,这酒颜色鲜红,像我流血的心。而且,那酒后劲的刺激,能让我不用去想一些事。
女为悦已者容,可是,那悦已者在哪里?我像一只可怜的丑小鸭,在自己的天空里憧憬春暖花开,然而,蜕变毕竟只是童话,爱情也仅仅只是一个童话。
我不死心,再拨,他的手机还在关机状态。已经超过五分钟,他还没到,他这么守时的人,不会迟到,很明显,那表示他不会来了。我彻底失望。
一直以为爱情是可以超越一切的,但也许我想错了,我一直没有审视过,一段感情是否合适,如果没有适合的土壤,它怎么去生根发芽?
也许,我的努力在他眼里,不过唇边一缕嘲笑。
我又喝下整杯的血腥玛丽,酒液在胃里烧灼,那种感觉很好,头昏沉如在云雾,飘然若仙,不着实处,如同我的心。
叫服务生再送上一杯,我端起杯子,正要一饮而尽,一只手从我的手里轻轻拿下酒杯,一个声音温文地说:“约我一起喝一杯,怎么自己先喝了这么多?”
我抬起眼睑,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他的脸有些模糊,忽远忽近,我模糊地道:“程总,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在我旁边坐下,略带歉意地道:“Sorry,我迟到了!”
他没有为他的迟到做任何解释,但是,他道歉了。那说明他没有准备失约,我心中刚刚已经破灭的希望又悄悄死灰复燃,且有星火燎原的架势。
我委屈地道:“你手机关机!”
他笑道:“是啊,本来想安静地喝杯酒,所以把手机关了,没想到却迟到!”说着,他扬扬手,叫道:“Waiter!”
原来他关了手机,是为了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和我安静地共处这一个晚上?
我感觉自己眼里绽放了神采,笑容展开。
他看我一眼,笑道:“你的改变可真快,怎么突然这么精神了?”
我莞尔一笑,“和帅哥老总在一起,想不精神都难啊!”
服务生送来了他的酒,他轻抿一口,笑意在唇边,“你这算是夸我?”
“当然!”我举起杯,凝注着他,用低沉的,如梦如幻的声音,充满真诚地道,“程总,生日快乐!”
他意外地看我,“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要知道你的生日,我总有办法的。”我看着他的眼睛,借着酒意,大胆而直白地说道,“所以我才有勇气约你!”
第三十三章 爱情是一场拉锯
程善雄与我对视了几秒,他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却勉强笑了笑,故作不懂地道:“你要约我,随时可以约,干吗说得这么隆重?”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可是内心却软弱得要命,我的心很痛苦很无奈,也我很酸楚很苦涩,他把宇宙的项目给我,表面对我要求严苛,背后却默默帮助;他于平时的工作中,对我也算呵护,而且,偶尔看向我的目光,也有失礼……这些,我该理解为他对我完全无意吗?
分明不是。
可是,既然不是,为什么他却在我勇敢地迈出一步的时候,大大地退开了一步,要与我拉开这样的距离?
我闭上眼睛,忍住喉中的梗堵,我无法说出话来,一种委屈伴随着不甘在心底里左冲右突,却无法找到出路。
我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开,委屈会化作眼泪奔涌而出。
等到心情稍稍平复一些,我才睁开眼睛看向他,幽幽地道:“程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见我这样的神色,他似乎也有些动容,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绫枫,你今天怎么了?”
绫枫?这一声,他叫和这么自然,这么亲切,这么动容,如果说之前我不能确定他对我的感情,那现在,我已经完全能肯定了。
“我怎么了?”我喃喃道,“程总,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守着一份不能明说的心思,面对一份欲罢不能的感情,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不想用眼泪来让他同情和怜惜,可是这会儿,我再忍受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眼眶里也是一片潮湿晶莹。
酒真的是好东西,如果不是事前我喝了这么多酒,哪能这样直白地披露自己的心事,尤其是对着他。
程善雄凝视着我,目光深沉如水,似乎在两难之中。片刻,他的眼神慢慢变了,变得深情而专注,变得如梦似幻,他很动情地看着我,慢慢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
我与他目光相接,感觉着他灼热的情,看着他缓缓伸过来的手,我没有动,他终于,终于肯承认自己的内心了?终于在这一刻,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接受我的一片心意了?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温热的触感,让我的皮肤一阵细微的颤栗,我的心 中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喜悦。
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嘴唇微张,缓慢地吐出两个字,“绫枫……”
这一声,轻轻敲在我的心里,我本来担心,他叫出来的不是我的名字,现在,我知道他没有把我错认作别人,他没有把我当成谁的替身,够了,这就足够了,我哽咽,“嗯!”
他手下用力,我不由自主地向他移去,他的头缓缓凑近,他的脸在我面前慢慢放大,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他迷离的眼神里分明是深深的爱……
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我闭上眼睛,睫毛轻颤,身子也在轻轻颤抖,但我没有退缩,没有抗拒,我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幸福。
他的唇已经触到我的,突然,他猛地放开手,我睁开眼睛,只见他已经狼狈地移开身子,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灌尽杯里的酒,呼呼地重重地喘气,我心里一沉,这一吻,到底是没有落下来。
他痛苦地道:“对不起!”
一种受伤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失败了,在他心里,只有童怡心才是独一无二的,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用心,也无法取代童怡心在他心里的位置。
我颤着声音,明知故问道:“因为……童怡心吗?”
他猛然抬头看我,目光中是铺天盖地的苦涩和扭曲着的痛楚。他死死地盯住我,我不知道他的目光中是痛苦多一些,还是恼怒多一些。别怪我残忍,当我从云端跌落地上,摔成片片,我的心更痛楚。
他冷冷地道:“不要提她!”
“不什么不提?因为你一直没办法忘记她,所以,你一直不肯接受任何人。”
“你从哪里知道我这么多事?不管你怎么想,不准你提她!”他有些失控,目光阴冷,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以一种仰望的姿势。不提她,连提,他也不让我提,童怡心,你真幸福啊,在他的心中,你坚如壁垒,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仍然是他心中的唯一,虽然你已经离开这个人世,可是,你多幸福,我宁愿,宁愿我是你。
爱情是一场拉锯,受伤更重的总是爱得更多的那个人,我就是那个人。
我惨淡地笑,笑得泪流满面,我痛苦地道:“我知道我比不上她,可是,我对你的爱,绝不比她对你的少……”说完,我站起来,抓起我的包,踉跄着脚步,带着我破碎的心,向外面走。
血腥玛丽的后劲冲击着我,我迷糊地想:就当这是一场酒后的梦,什么也不要再呼死你,什么也不要再想……
拉开门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没动,我的心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地底。我没有那么高尚,当爱情低到尘埃,还可以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可是我离开,可以把他从心里抽离吗?
我不知道。
穿过嘈杂的人群,走上夜色笼罩的街道,酒意上涌,我的头昏昏沉沉的,抬起眼,入眼的是万家灯火,可是,没有一片温暖的窗属于我,因为,没有那个我爱的人为我亮着的一盏灯。
我像一暗夜游魂,思绪已经抽离,身体只是一个没有知觉的躯壳,我不能思想,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整个人,早在走出酒吧的那一刻就被抽空。
爱情,见鬼去吧,那只是一个梦想,不属于我。
不知道是酒的后劲,还是心伤的原因,头疼的厉害。走了几步,我支撑不住,左手抓了包,右手扶住路边的树,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晕眩直冲过来。
我缓缓蹲下身子,把包放在膝上,双手抱住头,我没有这么娇弱,我不会这么娇弱,我对自己说。然而,头却越来越重。
我摸索着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要拨打方悦宁的虫族,刚按了两数字,一双手伸过来扶住我的肩,一个声音焦灼而担心地道:“绫机,你怎么了?”
他跟着我?我以为他一直在酒吧里没有动,原来,他到底还是跟着我走了出来。他在我的身后多久了?
我回过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我想回家!”
这会儿,我只想回到住处,好好睡一觉,梦醒了,也许一切又恢复如常了。
“我送你!”他说着,扶起我,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我抗拒道:“不!”可是身子软软的,全不受力,身不由己地被他扶着向前走,脚底下像踏着棉花,虚飘飘的。他扶着我走了两人步,猛然一弯腰,将我抱起,我惊呼一声,身子已经离地,他抱着我向车走去,我倔强地模糊道:“放下我,放下……”
他没理会,直接把我抱到车里,帮我绑好安全带,绕过去开车。我的头仰靠在椅背上,身子还是轻飘飘的。
我也不是完全不胜酒力,几杯酒,怎么就让我这样了呢。
是了,一种绝望和从心底里生出的痛,那种痛摧肝断肠,伤盘动骨,所以,我承受不住了,所以,我真崩溃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我,声音哑哑地道:“绫枫,对不起!”
我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沙哑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傻国。我高攀了,我天真,你是高高在上的首席代表,我只是个小职员,这份爱情本来就注定我难以超生。我不怨你,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醒了。”
他猛地踩下刹车,我的身子弹起,即使没有安全带绑着,我也没会动一动,心如死灰,哪里会在意身外的一切?
他看着我,痛苦地道:“绫枫,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惨然一笑,唇齿间的咸腥味越发浓了,我闭上眼睛,疲倦地道:“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一样。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我会尽力做好鑫格特的项目,我会全力于工作,再不给你添麻烦,再不让我成为你的困扰。”
“绫枫,别赌气。”他抽下纸巾,轻轻地为我擦着唇上的血迹,无奈地道,“你一直就是这么倔强,你怎么能这么伤害你自己?”
“我不想伤害我自己,我也不想借伤害我自己还逼你。只是,身体伤了,心里的痛就减弱了。”我喃喃地道,“别说了,我累了,开车吧!”
车子缓缓移动了,我闭着眼睛不睁开,在他心里,我真是轻如草芥,不然,他连个承诺也不愿意给我。他说我倔强,是的,我一直自尊心太强,总是张开我的刺来保护自己。可是,爱上了他,我的刺就没有了,所以,失去爱,我就精疲力竭,现没有半分力气,像一尾脱水的鱼,睁着无望的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到了公寓楼下,我轻声道:“到了!”
他把车停下来,我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下车 。他也下车,说:“我送你上楼!”
我看着他,幽幽地道:“不用了,程总,你不要让我产生错觉。”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在转角处,眼角的余光看见他还站在那里没动。
有脚下没停,墙壁挡住了我的视线,一颗泪顺在脸颊滑落。在他面前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的身子倚靠在墙边,微仰着头,任眼泪汹涌而出,爱情让人脆弱,可是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脆弱。
自那晚之后,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我总是借出去见客户避开他,而他,也心照不宣地不与我照面。
鑫格特的何高源我倒是天天见,我只想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这个项目上,不想其他,也许事业上的成绩,可以弥补心底的空落。
我也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走出那一步,如果我没有走出那一步,也许,我还可以站在远远的地方憧憬,但是,现在,一切平静都被打破了,那层窗纸已经捅破,很多事情都浮上台面,就无法逃避,无法自欺欺人。
我想你雷勘辉一样,努力做好最后一个项目,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我另一段职业生涯。
好工作,总比爱情更容易遇到。
何况,当我直下把鑫格特的项目拿下后,在业内,就不再是现在这样的无名之辈,想再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总不会太难。
即使我拿不下鑫格特的项目,在这中间学到的东西,也能让我有所倚恃,在别的工作岗位独当一面。
上班后,是无休无止的工作,下班后,是无尽的孤寂,我常坐在电脑前到天明。醉别西楼见我天天在线,以为我很空闲,向我约了下一本书,我爽快地签下了合同,也许忙碌是最好的淡忘方式,我把自己逼到忙得连心伤也没有时间的境地。
这样很好,现在,白天对鑫格特的项目我奔走忙碌,晚上,新书的构思和创作又占据了我的全部时间,我真的没空隙去想这让我又痛又难舍的感情。
然而,压制得深不表示不存在,有些时候,它们仍然以无孔不入的姿态侵袭着我的神经,让我睁着眼睛天明。
这天在鑫格持公司的大堂,我和雷勘辉迎面碰上了。他也在全力以赴这个项目,我们算是竞争对手。
但雷勘辉并没有竞争对手那样的戒备和审视,想把,他见我苍白的面容,就迎上两步,非常担心地道:“绫枫,你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是生病了,只是这种病,却过无药可医。我勉强微笑着摇摇头,说道:“这几天有点忙,睡眠不足,所以脸色不好,没事!”
他关切,“工作另这么拼命,你该知道,不论什么事情,七分靠努力,三分靠运气,你把自己整得这么辛苦,万一身体承受不住怎么办?”
我心中一暖,这句话,这么亲切,这么窝心,在我内心这么孤寂的时候,简直如同冬日的晨阳,温暖着我的心。我勉强一笑,感动地道:“雷总,谢谢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摇摇头,像个长者,怜惜地道:“我知道你性子要强,做什么事都想做得最好,鑫格特这个项目,的确是大了些,你肩上的胆子不轻啊。”
我略低下头,这算什么呢?压力?我不怕,最伤我心的,是程善雄对我的无视,我走不进他的心里,我的爱如潮水,他的心如坚壁。
雷勘辉侧头看了看,说道:“既然这么巧遇到了,去喝杯咖啡吧,咱们也好久没有一起聊聊了。虽然现在我是你的竞争对手,但是,在我心里,一直没当你是竞争对手,而是朋友!”
这里是鑫格特公司的大堂,的确不方便聊天,雷勘辉的提议正合我意。如果说KGY公司曾经有真正对我好的人,可能就是雷勘辉了。
我点点头,压住心中的酸涩,微笑道:“好的雷总,我正想请你喝杯咖啡,又怕你没空,所以没敢提呢。”
“绫枫啊,不是外人,跟我别这么客气!”雷勘辉笑容满面地道。
我们在鑫格特公司侧面不远处的咖啡厅里落座,雷勘辉很感慨地道:“绫枫,如果我没有走出KGY公司,咱们这样对坐喝咖啡的时间可少得很。人啊,真的很奇怪,在某个特定的环境里,就受太多的局限,而一旦脱出一个圈子,反倒能正常平等地相处了。”
这话我深有感慨,如果程善雄不是首席代表,和我不是隔着这样的层级,而是处在平等的地位,也许我不会这么受伤。
爱情的浓烈让我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可是,现实的层级却又让我举步维艰,我不想让人以为我的爱,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而程善雄的拒绝,是不是也因为这样?
也许我真该考虑一下曲毅广的提议,有些时候,脱出一个圈子,反倒能平等相处,那么,爱情的土壤,是不是更适宜发芽开花?
我笑了,半开玩笑地道:“以前雷总你是我的上司,我对你一直仰视,所以,请你喝咖啡的话,总要斟酌之后找个适当的时机才能说。现在因为和雷总你成了朋友,倒真没有了这么多的局限。”
“可不是?”雷勘辉爽然一笑,“还是现在这种形式更好,所以,绫枫,你当时不愿意跟着我去BOF公司,也是对的。”
我微笑道:“雷总的厚爱,我很感谢。雷总一直这么提携我,我哪里能不知道?我不跟雷总去,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毕竟我所学的东西还太少,而雷总当时身边欠缺的人,必须是能帮得上雷总的人。”
雷勘辉端杯喝咖啡,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放下杯子,他才意有所指地道:“可以信任的人,才是最能帮得上自己的人。”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过,这话再接下去,我也不可能去BOF公司,所以我莞尔一笑,说道:“雷总,谢谢你的信任,希望你不会对我失望才好。雷总于我,一直亦师亦友,从你身上,我学到不少东西,希望以后能有更多机会和雷总一起交流。”
“如果你愿意,机会多得很!”他笑。
如果我愿意?什么意思?
34 原来尽虚伪
雷勘辉的话里,分明意有所指,他是在暗示什么吗?又或者,是我太多心了?这话我不敢接下去,只模糊地笑道:“雷总身居高职,工作这么忙,我哪里敢无事打扰?”
雷勘辉哈哈一笑,道:“绫枫你这话就让我汗颜了。其实你比我更忙,鑫格特这个项目,你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比我们多得多。”
“你知道的雷总,这是我初次接手这样的项目,没有经验,也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只好笨鸟先飞!”我不会忘记他当初不动声色拿下鹏程的项目,他有他的手段和方法,他的这番话,我可不能当真。
“别这么谦虚,你的能力我知道!”雷勘辉笑道,“绫枫,听说曲总找过你?”
我意外,这才是他的目的吗?我脸色不变地点头,半开玩笑,“是的,雷总你果然消息灵通,曲总找我,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他淡淡一笑,说道:“曲总的行事风格我知道,毕竟共事这么久。他这个人,狠、准、稳,对于鑫格特的项目,是志在必得啊。”
我啜了口咖啡,说道:“曲总对这个项目的确是非常有信心!”
雷勘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喝咖啡,微笑不语。
我看着他,他曾是我的上司,即便当我是朋友,那也不会让我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在他是和我同样竞争鑫格特项目的竞争对手。所以,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言多必失。我手中收集的资料,加上程善雄给我的那些,以及我们对这个项目的思路,如果被竞争对手得去,那KGY公司就会失去竞争这个项目的筹码了。
雷勘辉放下杯,看着我,笑意微微,“绫枫,你觉得我的能力和曲总相比,怎么样?”
我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他们的能力相比孰高孰低,我的评论也毫无说服力,显然他这一问,意思不在这里。我微笑,“雷总,在我心里,以前你和曲总方总是三足鼎立,现在你们同样身居高位,如果不是能力非凡,哪里能有现在的成就?所以,你们都是我难以企及的目标和让我仰视的高人!”雷勘辉对于我的这番话比较满意,他看着我,问道:“那么绫枫,你对我有信心吗?”
我怔忡了一下,我对他有没有信心有什么关系?如果我对他拿到鑫格特的项目有信心,那我自己呢?将置于何地?
见我错愕的表情,他笑了,轻松地道:“绫枫,实不相瞒,对于鑫格特这个项目,我也是志在必得,曲总想用这个项目奠定自己在CCJ公司的基础,我也想用这个项目让自己在BOF公司交第一份漂亮的答卷。而且你也看到,我完全有能力和曲总竞争这个项目,因此,如果你准备和曲总合作,不如考虑我。我想,在这点上,我比曲总似乎更值得相信一些!”
他的话说得这么明白,原来,他也像曲毅广一样,想联合我,来击败对方。
在他们的眼里,我是可争取的对象,却是毫无竞争力的对手,因此,他们都吃定我,以为给我好处,我一定会选择一方。
被他们这样轻看,我心里不是不郁闷的。但是,程善雄说过,被竞争对手轻视,有时候未必是坏事,只有他们掉以轻心的时候,才有可乘之机。
怎么又想起程善雄来?这段日子,我不是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想他了吗?
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在不经意的时候,他的一句话,一个指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又轻易地占据了我的脑海,就那么不可抗拒的,自然而然地,突如其来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回响在我的耳边。
雷勘辉察言观色,马上道:“绫枫,我不是看不起你的能力,也不是轻视你。而是以事实说话,我们背后,都有强大的后援,无论人力物力,我们都有足够的优势。据我所知,程总把这个项目压给你,自己似乎不闻不问。你一个人独立去争取这个项目,难度很大,所以我才这么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他顾及到我的想法,这份细心让我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雷勘辉的目光没离开我的脸,见我面色略松,他马上趁热打铁,“绫枫,我们以前一起合作过不少项目,如果这次能合作,我相信结果一定完美。”
我勉强一笑,说道:“雷总,我得想想!”
程善雄的淡漠,让我的心一度沉入地底。我承认,我内心里其实一直是想和雷勘辉合作的,只是现在,我的原则不允许。但是,我这样死守着,坚持着,我又图个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也深深地痛一次,恨一次,恼一次,怒一次?如果我和雷勘辉合作,不为那些利益,只为程善雄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可以一试的。
不不不,我在想些什么?如果我这样做,我和叛徒汉奸有什么区别?出卖公司的利益,和竞争对手合作,我就能这样心安理得吗?
可是,这一份无望的爱啊,叫我怎样可以发泄内心的郁积?
不行,不能,得不到他的爱,我也不能违背我的道德。报复与负气,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为了那些利益吗?为了他们的承诺吗?如果我首先失去了道德的底线,在职场上,必定有一天身败名裂、得不偿失。再说,我会永远不安,永远背负心理包袱。
我陷入混乱的思绪中,矛盾在心中激烈纠葛,把思维拧成了一根绳,解也解不开。
雷勘辉很体贴地道:“这是应该的,绫枫,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曲总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而且只多不少。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的心中像被插入一根刺,辗得细细碎碎地疼。雷勘辉,他是我信任尊敬的人,但是,他怎么也会使出这种手段?我以为,这种手段只是曲毅广这样的人才会做出来的。这分明是一种恶性竞争,收买,拉拢。
我以为,之前他收受好处,出卖公司机密,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当他把这种手段施之于我的时候,我难以接受。
当这句话出口,他在我心中的形象轰然坍塌,那些美好,原来根本不存在。我在书里,把他写得那么好,那么完美,可现实生活中,他也不过是和我见过的千百个职场中人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与程善雄有什么区别?
是有区别的,程善雄并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从来不粉饰太平,是与非,他也不会刻意去掩饰自己。所以,他展现的一面,并不讨喜。
他是刚愎一些,是自负一些,但是他光明磊落,不走收买、拉拢路线。这样,赢也赢得光彩,输亦输得尊严。
也许光彩与尊严用在利字当头的生意场上是不合适的,但是,每个人的原则与底线,是这个人人品的体现。我知道,职场不可能是一片净土,但是,良性竞争与恶性竞争,却相差殊远。
我敬佩信任的雷勘辉,原来他的形象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大,而程善雄,为什么这会儿我又想起他来?因为他身上越来越多吸引我的东西吗?还是因为,雷勘辉和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完全倒了过来?
雷勘辉没有感觉到我的异样,他热切地道:“绫枫,咱们虽然不在一家公司,但仍然可以携手合作,到时,我得名,你得实惠,咱们两不亏,多好!”
我看着雷勘辉兴致勃勃的脸,冲口而出,“雷总,当初你出卖KGY公司的机密给竞争对手,也是因为这样的实惠吗?”
没料到我问得这么直接,雷勘辉怔了一下,神色略有些尴尬,叫道:“绫枫……”
我觉到自己太失态,忙借喝咖啡掩饰了,抬起头来,挤出一些微笑,说道:“对不起,雷总,我一直口没遮拦,你别见怪。”
“没关系,呵呵,没关系!”雷勘辉也堆起了亲切的笑容,但现在,我怎么感觉这笑容这样虚伪呢?
我想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远远的,可是,那是半年前的我才会做的事。程善雄说过,在职场上,喜怒不形于色不叫奸诈,叫沉稳;控制情绪不是尽力而为就好,而是必须。
所以,我得控制自己,即使我不和他合作,也不能因此得罪了他,山不转水转,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工作上的接触?
我保持微笑地和雷勘辉喝过咖啡,便回了公司。
本来这些天我尽量少回公司,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和程善雄照面,才能避免尴尬和心痛,酸涩和无奈。但是,这时我感觉很累,不想再为项目奔走,只好选择回去。
回到公司,刚刚坐回办公桌前,俞颖就悄悄告诉我:“绫枫姐,谢经理要项目报表,但你不在,她从你的抽屉里翻出来了。”
俞颖刚来不久,加上之前我对她一直颇为照顾,有什么消息,她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而谢方洁一直咄咄逼人,俞颖明里不敢反抗,暗里也想借助一点我的力量,虽然未必借得到。
谢方洁翻看我的抽屉,她要的,应该不是项目报表,借口罢了。事实果然证明了我的猜测,项目报表就在第一个抽屉里,可我拉开别的抽屉,里面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而那份项目报表,她并没有拿走。
还好自程善雄提醒我资料的重要性后,我把鑫格特的资料锁在第三个抽屉里,她没有钥匙,无法打开。
项目大,谢方洁心中忿忿不平我是知道的,但她既然不负责这个项目,为什么又要对这个项目这么上心?我脑子里飞速运转,既然曲毅广和雷勘辉都给我这样的好处要和我合作,那谢方洁是不是和他们也有私下交易?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该提醒一下程善雄?可是,我没有证据,空穴来风的事,说了他也不会信,反倒会以为我无中生有,含血喷人。
再说,现在,我以什么心情去见他?我不想再体会那种酸涩到极致,幽怨到极致的心情。
沉吟片刻,我微笑着对俞颖道:“可能她没找到,我给她送进去!”说着,我拿了项目报表,站起身来,向谢方洁的办公室走去。
以前很多次,我就站在这个办公室门前,透过开着的门,看里面雷勘辉稳健的身影,那时对他充满了仰慕,可是现在,固然物是人非,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又已坍塌,说不清再站在门前是什么心情。
谢方洁正在打电话,我敲了敲门,她对电话道:“现在有点事,以后再联系。拜拜!”然后挂了电话,嫣然一笑,道:“绫枫,是你呀,快进来,有什么事吗?”
做贼心虚的表情,我心里有些鄙夷,脸上却也保持着微笑,道:“送项目报表给你。”
“哦,谢谢!”她笑容可掬。
我把报表放桌上,淡淡笑道:“谢经理,以后要项目报表你说一声,我给你送进来,省得你要找找不到!”
她的笑容有点僵,不过很快恢复原样,也含糊地道:“嗯,我知道了。”
走出谢方洁的办公室,现在我不想与人为恶,因为做完这个项目,我已准备辞职,但是,那不表示可以任由人骑在头上。
这时,程善雄恰好从办公室出来走向会议室,他紧锁着眉,眼里血丝凌乱,看样子这几天都没有睡个好觉。
是思念童怡心所致吧,我心里苦笑。
他经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深远幽暗,好像包含了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当他的目光与我眼神相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轰然炸开,这一眼,明明很短暂,却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的心,已经从这一个眼神里,经历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轮回。
我也说不清楚我的内心,我明明是恼他的,明明是失望的,失落的,但是,面对他的眼神的时候,我只觉得心中一酸,千百种感觉涌上心头,还没来得及细细回想,它们就纽结成团,占据了我整个的神经,让我无法思考,只觉得一股酸涩和凄苦在眉间心上回旋往复。我承受着他的目光透过我的身体,直入我的心里,那种感觉越发明显。
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呢?在他心里,童怡心总是最重要的那个。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不说这样的场合不方便说什么,就算方便说,只怕现在他也无话可说。
他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可他给不起。
我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生,都与他这样擦肩而过了吧?他放不下他心里的童怡心,而我,却不想一份爱沦落到连候补也不是。
我该试着找回我的刺,学着一场新的恋爱,也许在以后长长的岁月中,会有另一个男子的肩可以让我倚靠。
可是,这样想的时候,心为什么纠结地痛呢?
知道我这阵心情不好,方悦宁忍痛放弃与窦维胜腻歪在一起的时间来陪我,韩嘉楠也充分体现了他对哥们儿的义气,加上上次答应我的一个月大餐还没兑现,他开始殷勤地接我下班。
他来的时候难免会遇上同事,大家都以为我和他是旧情复燃,我不想解释。也许这才是维护自尊最好的方式。虽然我知道韩嘉楠这么做,是想让我在下次他妈妈过来的时候,能为他再赴汤蹈火一回。
我无可无不可,鑫格特的项目马上就要有结果,有个人关心关心我的生活,总不是坏事。
就在心情进入低谷的时候,我们接到通知,鑫格特那个项目,我们拿下来了。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善雄却是胸有成竹理所当然意料之中的表情。
对着他意味深长的脸,我忍不住问道:“程总,这一切,又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程善雄只摇头笑了笑,说道:“不是在我的掌握之中,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他站起,走到我面前,说道:“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刚到公司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你了。那时候的你,虽然有才气,有潜力,但缺点是冲动生硬,不能顾全大局。现在你已经完全克服了这些缺点,在做策划方案的时候,你能兼顾整体;处理事情的时候,你能照顾大局,而且,你变得冷静沉着。我对你有信心,所以,我知道你会拿下这个方案。”
这算是对我的肯定吗?
可是,看到他桌面上童怡心的笑脸,我却没有一点开心。不是我小气,与已去世七八年的人还计较,但是,爱是这样自私,这样患得患失。童怡心的笑脸,已经成了我心中的刺。
见我的目光看向镜框,程善雄移开目光,声音没有起伏地道:“准备一下,到时候鑫格特的发布会,你还要去参加。”
是的,鑫格特的项目我们通过了,这个消息如果早一段时间传来,我定会欣喜若狂,振奋激动,但是,现在,因为感情陷在死谷里,那份拿到大项目的成就感只不过在我的心湖中略略激荡了一点点水花,又悄无声息地消逝了。
这个项目,背后程善雄出了不少力,费了不少神,而且给了我不少指点。但在公共场合,他都让我出面。所以,很多人以为这个项目是我独立拿下的。
我不知道程善雄这么做的目的,我在这个项目中是有成长,但还没有成长到现在承受这么多殊荣的时候。他是在补偿我吗?如果爱情只是补偿与接受的关系,人生哪里会有那么多痛苦?
参加鑫格特项目发布会的时候,遇到曲毅广和雷勘辉。作为竞争项目的失败者,他们一定很不甘心,会败在我这么个从事策划工作才三年的黄毛丫头手里,也难怪他们不甘心。
曲毅广的神色语气中,就带了些冷嘲热讽。雷勘辉倒是好好勉励了我一番,说我进步神速,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我虽然不算圆滑老到,游刃有余,但也应对自若,宠辱不惊了。我得体地回应着他们。
鑫格特的发布会,虽然隆重盛大,有媒体记者前来采访,也有不少大公司高管应邀前来,场面热闹非常。我从容地面对着那些镁光灯,应对着来自各方的问题和笑脸。
雷勘辉说我进步神速,的确如此。一年前我还是只井底之蛙,这一年里,经历了太多的事,完成了两个大的项目,在对待工作中,雷勘辉给我很大的压力,他让我在这种高压之下全力以赴。
我很累,但是,现在收获的时候,蓦然回首,我才发现,正是这种压力和疲累,让我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心态和处事方法完成从稚嫩到干练的转变。如果他不曾给我这样的压力,如果他不曾给我这样的平台,我也许仍然站在以前的层次,对着天空仰望,却步不前。
是的,我现在还是一个项目组负责人,但眼界的开阔,能力的提升,已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因为对他的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爱,我努力做到更好,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完美,在有意识有目标的努力中,我真的达到了自己设定的职业生涯目标。
是爱让人成长,还是失恋让人成长?
下班后,我落寞地独行在人行道,身边人流熙攘,来了去了,每个人演绎着自己的故事,行色匆匆。
我百无聊赖,目光穿透重重人群,却不知道该落往何方。找一个人演绎爱情真难,是我要求太高吗?也许,妈妈极力的撮合,悦宁不厌其烦安排的相亲时,我肯让我的内心妥协一次,也不至于像现在感觉这样孤独寥落。
然而一生只有一次,为结婚而结婚,我怎么能甘心?
现在,当我心情郁闷的时候,我也喜欢去酒吧,去Heart of Blue,程善雄常去的那家酒吧。我曾经那么想在那里多碰见程善雄几次,现在,却是习惯。
又是血腥玛丽,只是,我没有像上次一样一杯杯地喝下去,而是凝注着高脚杯里鲜艳的液体有些发呆。醉过一次,便不想再醉。
被我电话叫来的韩嘉楠见我陷得这么深,劝我道:“我说绫枫,你别这么不死不活地拖着,你用点猛药,成就成,不成你也可以快刀斩乱麻。再这样拖下去,你都要瘦得被风吹走了。”
“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我没精打采。
“听我的,绫枫,你不是说了,他对你也未必无情,那你就看看他到底对你有情没情。”
“好了,别开玩笑了,”我勉强笑道,“让你们担心我了。我没事儿,真的!”说着,我把一杯血腥玛丽喝下去。
酒精的冲击下,像身在云端,这样也好,一醉解千愁啊。
第二天上班,想着韩嘉楠的话,我总是走神。好在这会儿手头也没有什么大的项目,有的是空闲,一闲下来,真发慌,那种寂寞到极致的慌,那种情之虚幻,上不了天下不了地的慌。
我就这样神不守舍地一直到下班。
从电梯里出来,我有片刻的失神,韩嘉楠说要我用猛药,对待感情这回事,哪里有什么猛药慢药,顺其自然吧。
正心神不属,险些与一个人迎面撞上,抬头一看,韩嘉楠抱着一大束玫瑰,一改平时休闲装扮,西装革履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睛看过去,真是他。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这么大一束玫瑰,足以吸引大家的目光。
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韩嘉楠眼含深情、旁若无人地注视着我,我小声道:“你干什么呀?”
韩嘉楠不答,他突然单膝跪下,大声道:“绫枫,嫁给我吧!”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低呼道:“嘉楠,你疯了?”
平时玩笑归玩笑,哪见过他这么正式,而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搞什么突然袭击?我不信他心中的女朋友会是我这样的,同样,我心中的男朋友也不是他这类型的。
这时,大楼里上班的人们陆续下来,看到这情景,都惊讶又好奇地放慢了脚步,看这出类似于现场直播的表白。
我彻底懵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嘉楠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吧?今天起的什么风?吹得他神经错乱了吗?
韩嘉楠一脸深情,不管不顾,一本正经地道:“绫枫,从大学到现在,我一直默默地守护你,一直无声地关怀你,一直悄悄地追求你,一直深深地期待你……大学毕业,你说我们的条件还不成熟,你说我的爱还不够坚定,现在,经过三年时间的考验,你该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有多么炽诚,我对你的爱有多么深厚,我对你的情有多么不可动摇……绫枫,答应我,嫁给我,让我的爱有一个归属,我保证,我宽阔的胸膛一定是你温暖的港湾,我坚强的臂弯,一定是你甜蜜的摇篮。绫枫,我承认我没有多少钱,但是我可以让你衣食无忧,我承认我不够好,但我对你足够温柔。今生今世,我永远只爱你一个。答应我,嫁给我吧?!”
35 希望之光
说着,韩嘉楠左手拿了玫瑰,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打开,一束光亮耀眼,竟然是钻戒,真是钻戒,看那大小,怎么也有好几克拉。
韩嘉楠的这番“表白”,加上这枚钻戒,让周围惊呼声一片,我们身上顿时承载了无数目光。这种肥皂剧中才看得到的情节,今天竟让他们真正看到一回,也难怪她们又好奇又好笑,又期待又不屑。
听了他的这番表白,我也不由好笑,略一侧头,穿过一道道艳羡的目光,眼角扫过,这时,是我们KGY公司人们下班的时间,大家陆续从电梯里走出来,我看到谢方洁妒忌的眼神,看到尹哲超的惊愕,看到宋涛的微笑……这时,另一部电梯也开了,从电梯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这边的闹剧显然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不等与他目光接实,便移了开去。
韩嘉楠单跪的姿势不变,脸色一片诚恳,表情非常正式,他本来长得帅气,这个时候,用这样哗众取宠的方式,让人想忽视都难。
俞颖简直激动死了,忍不住叫道:“绫枫姐,你好幸福哦!”
我微笑看她一眼,说道:“谢谢!”
“绫枫姐,快接钻戒啊!”小丫头开始起哄。
韩嘉楠朗声道:“绫枫,如果你觉得我的爱还经不起考验,你可以再考察我一段时间,我有信心,不管经过多少年,我爱你的心不变!”
这家伙还越说越顺溜了,这番话的确让人动心,我笑着瞥他一眼,弯下腰抽了一枝玫瑰,趁这空隙,我小小声地道:“韩嘉楠,戏演过了哦,太夸张。”
韩嘉楠冲我眨了眨眼睛,脸上神色不变,还真敬业。
有人哄笑道:“接受了接受了!!”
有人叫:“接钻戒,接钻戒!”
有人开始鼓掌,韩嘉楠很会造势,他高举钻戒,说道:“来,绫枫,让我帮你戴上。”
我还没说话,这时,有个声音冷冷道:“这里是办公楼,你们是不是注意点影响?”
我淡淡一笑,回头道:“程总,不好意思,我觉得爱情来了就是来了,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管过去未来的。不过,既然你觉得在这儿不妥,那我们换个地方。”
程善雄目光很锐利地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片刻后,他阴沉着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韩嘉楠这家伙,竟然立马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再去选个地方!”
钻进TAXI,我顿时笑翻在座椅上,这算是这阵心情郁闷后遇到的唯一一件让我开怀大笑的事情。韩嘉楠真是天才,连这点子也想得到。
在我笑的间歇,韩嘉楠也笑哈哈地道:“我够哥们吧?你总说帮我演戏背了虚名,我可更亏了,不过,谁叫咱是哥们,我不帮你谁帮你?”
刚开始被韩嘉楠这么一闹,我还真吓到了,不过,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出那番话,我顿时明白,他不过是在背台词而已。我们从没交往过,哪里有毕业时我说什么条件不成熟的话?但是,为什么他要跑到我们公司楼下来弄这种噱头,以我对他的了解,只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当时,心里有一点点好笑,有一点点感动,也有一点点伤感。
我笑道:“是啊是啊,你是不是要我回请你一个月大餐?”
“免了,哥们是不求回报的。”韩嘉楠满不在乎地道,“关键是劳而有功,怎么样?今天还满意吗?”
满意吗?程善雄阴沉着脸的样子,看得出他心里是不爽,但是,他并没有阻止我接受钻戒,仅是说在办公楼下影响不好。这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抿嘴一笑,说道:“韩嘉楠,你可把我逼到岸边了,我只能跳下水了。这万一没人来拉我,我不是得淹死在河里?”
“你就是得掉进水里,看有没有人拉你,要没有人拉你,你就自己爬上来!”韩嘉楠很理智地为我分析。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让他为我担心,转移话题道:“你哪里找的戒指?假的吧?”
“要演戏,道具还能不齐全啊?”韩嘉楠笑道,“如果是假的,怎么去瞒行家的眼?肯定得找真的。”
“那得花好多钱呢!”
“不花钱,”见我愕然,他笑道,“反正不是偷的不是抢的,告诉你吧,是我借来的。”
我笑道:“我就说你有这样的家底也没这样的手笔花这笔钱来演戏。”
“寒碜我了不是?”韩嘉楠笑道,“去哪里吃饭?今天我请!”
我笑了笑道:“改天我请你,当是谢谢你的这场倾情演出。”
韩嘉楠也不勉强,道:“那行。改天再聚。”
第二天上班,我刚走进办公室,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落在我身上,宋涛大声道:“绫枫,你是不是应该请客?”
“为什么要请客?”我微笑。
“别跟我们装糊涂了,我们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这么幸福,也得让我们沾点喜气吧?”薛育勤也来凑热闹。
俞颖一脸羡慕,几乎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了。
韩嘉楠的演戏票数还挺高。我笑吟吟地道:“行,今晚请大家去唱歌!”话音刚落,只见程善雄从外面进来,他身上不怒而威的威仪使大家赶紧收声,我也把头转向电脑。
程善雄并没有直接去办公室,他用一贯沉静的声音叫道:“顾绫枫!”
我抬头,“程总?!”
“把昨天的报告拿来我的办公室!”他简短地说。
“好的!”
我应着,他已经大步走去了办公室,宋涛吐吐舌头,“绫枫,你们闹的噱头太大,程总一会儿要骂你几句,你可别顶嘴,不然,当心他一发火,你就做了第二个卓冰冰了!”
我轻轻一笑,“谈公事,宋涛你想到哪里去了?跟昨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昨天程总的脸阴得像要下雨,程总一向注意公司形象,要是觉得你们这样影响了公司形象,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时,谢方洁正好去茶水间打水,听了,侧头睨了我一眼,幸灾乐祸地道:“有时候出风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淡然一笑,“谢谢你的提醒!”
在她面前保持微笑和风度是本能反应,但是,我不知道我的笑容可以保持多久。我只是不想让她看笑话,即使我惨败到灰头土脸,我也会把脸洗干净才让她看见。
把报告打印出来,又打好一份辞职书,去程善雄的办公室。
我不确定他叫我去办公室到底为什么事,也许仅仅只是为了方案,也许是因为昨天的闹剧。我更希望是后者。如果韩嘉楠的出现让他感觉到那么一些些的愤怒和受伤,我愿意再次张起我希望的帆,去追寻我的爱情。
但是,辞职书已经是必要的了。
敲门之后进去,他正站在窗前,侧身向着门。我进门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一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收回。
可是,我看不透他的目光,他的目光那样深远,却又那样平静,那样幽暗,却又那样淡然。里面好像包容万象,又好像空无一物;好像千变万化,又好像平淡无波。
我慢慢走过去,把鑫格特的资料递给他说道:“程总,你要的方案在这儿!”
他嗯了一声,发了个鼻音,接过去,翻开看了一下。之后,他转头看向窗外,目光落在不知名处,什么也没有说。
我看着他的侧影,他在那里不动如山,那样沉静,好像把自己罩在一个厚厚的壳中,让人不可接近,也无法接近。
也许,我之于他,只无关轻重的同事关系,是我自作多情,陷得太深,所以难以自拔。
一股无边的悲凉把我笼罩,我突然失去勇气,把本来想问他的话语又咽下喉去,噎得自己眼眶潮湿。算了吧,既然昨天韩嘉楠的行为没有让他心里产生一丝一毫的难受,而他,也没有任何话想对我说,我再执著又有什么用?
我争不过童怡心,在爱情的领域里,我注定到不得天堂,只能在地狱沉暗的空间里把自己的眼泪风干。
我心情失落,把手中的辞职书放他桌上,低头道:“程总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他看着我的辞职书,伸手拿起,问道:“什么意思?”
我笑得很忧伤,“我已经没办法在公司待下去,只好辞职!”
“为什么?”
“你明知故问!”我看他,不管不顾地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爱上你了,我爱你,你如果也爱我,我得离开,因为我不能违背公司制度,让你为难;你不爱我,我也得离开,我既然已经向你剖白了我的心,而你却无视于它,我再留下来,情何以堪?”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迎视着他的目光。
那是一片幽深的湖,那是一个强大吸力的漩涡,我的目光被吸进去,吸进去,吸进无比深沉的空间里去,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岸。
我无法确定,他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这样深情地注视我?他如果爱我,怎么会在韩嘉楠向我求婚时无动于衷?
是,他不是无动于衷,他说了句叫我们注意影响。但是,那句话里,包含了私人感情吗?
不过,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这就是韩嘉楠所谓的猛药。如果他爱我,我的心就在天堂。如果他不爱我,我的心就在地狱。我的确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心中百转千回,他脸色千般变化,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对视到我的痛苦难以掩饰,我的身体摇摇欲倒。
程善雄,你真残忍,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从始至终,你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我要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听什么。可是,你不说,你什么也不说,你像一片云雾,像一座远山,像一片深潭,深不可测,遥不可及,迷迷蒙蒙。你让我失望,却又让我充满希望。
程善雄突然移开目光,脸色变软,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地道:“祝你幸福!”
这四个字让我眼冒金星,一阵头晕目眩,他说什么?祝我幸福?这就是他要对我说的话?我受伤地盯住他,问道:“你很如释重负是不是?因为这样,我不会再让你为难?是吗?”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是很屈辱的,我已经放弃了自尊,可是,爱情的路仍然坎坷。我像身在迷雾中,那么迷茫,那么绝望。
“绫枫,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把方案放在桌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心伤和委屈,让我冲口而出。这一刻,我完全没顾及他是上司,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站在上司的立场上。
“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太过伤心,反倒笑了,我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觉得,现在,我能幸福吗?我的幸福,根本不由我把握。我那么努力地追求,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笑话吧?”
他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又摇摇头,很烦躁地拿出烟来,点燃了,重重吸了一口,“可是,你不是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婚?”
那个他,是指韩嘉楠吧?
我自嘲地笑了,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只是我为了吸引你注意力的一场戏,你会信吗?”
他猛然抬头,“你,你说什么?”
“他是我同学,我曾经帮他让他在他妈妈面前掩饰,所以,为了帮我,他策划了这场戏!”
这会儿,我不想隐讳,反正什么话早就挑明了,没必要再转弯抹角。
感觉一阵心酸,万分羡慕起悦宁和维胜来,他们的感情一帆风顺,一直甜甜蜜蜜,可是我的,却百转千回。
爱一个人不是让他为难,我突然泄气,即使他不接受我的爱,我也不能因爱生恨,恼他怨他。
我轻轻叹了口气,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我哑声道:“对不起,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以后不会了。”说着,我转身就要向外走。
脚下像灌了铅,沉重得步履维艰,然而,我必须走完这一段路,这是我人生必经的路程,走完这段路,走出他的视线,走出办公室,走出我的爱情……
“绫枫……”走出几步,听到他痛苦焦灼地叫。我回过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泪,但是,这时候,极度的心伤加上极度的心酸,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只觉得脸上清凉,原来它们早已流下。
程善雄走过来,他忧伤地看着我,我含泪注视着他,目光交汇,仿佛千年万年,他一伸手,将我拥进怀中。
我怔忡了一下,已经伏在他宽厚的怀中,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味向鼻中沁去,我闭上眼睛,任泪水浸入他的肩头。即使只是一刻,于我心中,也已永恒。
他情不自禁的这一拥,让我已如死灰的心里,突突地又冒上来希望之光。爱情就是这样,让人片刻如坠地狱,片刻又如上云霄。
程善雄喃喃地道:“对不起绫枫,对不起,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爱不起!”
我摇头,声音不由哽咽,“你爱得起,你怎么会爱不起,你的一点点爱,于我就是天堂。可是,你连一点点爱也吝于给我!”
程善雄抬起我的脸,他轻轻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柔声道:“我怎么会吝于给你?当看到别人欺负你,我连几百万的生意也可以放弃;当看到你和别的男子那么亲密,我心里也会不舒服。但是,我无法给你完整的爱,我有什么资格来接受你的爱?我怕有一天,我会伤害你,就像怡心……”
“不会的,不会的!”
他喟叹道:“这些日子,我反复地想,我和怡心的爱经历这么多波折也没能在一起,那是天意捉弄。我一味沉浸在往事里也唤不回她了。我已经辜负了爱我的她,怎么能一错再错,再辜负你?而且,我怎么能不正视自己内心的感受,放任你离开呢?绫枫……”他捧住我的脸,郑重地道,“绫枫,我爱你!”
这番话这么真挚,这么深情,我心中一片春暖花开。“可是,原谅我!原谅我还无法忘记怡心。”他放开我,喃喃道,“你不用辞职,因为,在三天前,我已经向总公司递交了辞呈。”
我吃惊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他凝注着我,“绫枫,我只是想要一个空间,让我可以好好对待我的感情,我要离开一段日子。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彻底忘了怡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心中一酸,“可是,你为什么要辞职呢?你不需要辞职!”
“不,我必须辞职,因为,即使我再回来找你,我希望我不再是你的上司,那样,你不会仰视我,也不会对我张开你的刺!”他柔声道,“你能给我时间吗?”
我心中酸涩,只觉喉中梗堵,一股热热的液体冲出眼眶,我哽声道:“我当然,当然会给你时间!我会等你的,善雄!”
窗外,天空高远,云淡风轻,面前这个人,离我这样近,可是,现在,他温暖的怀抱近在咫尺,却还不属于我。但是,我充满了信心,善雄,终有一天,你会完完全全接受我,是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