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惊魂-----兼谈我与音乐大师温可铮的两次奇遇
我与音乐大师温可铮的两次奇遇
2001年9月1日,这是自己移民加拿大的第十一个年头,思母心切的我又一次的返回故乡上海。
蒙特利尔和上海跨越着千山万水,其距离相隔一万两千公里,其时差相差十三小时。由于当时两者之间还没有开通直飞的直线航班,需要在多伦多、温哥华或者美国各大城市转机方能抵达。
每次返沪的旅途中,前前后后除了机场过海关和候机用去五六个小时,乘坐飞机更是要整整用去十八个小时。工薪阶层囊中羞涩的缘故,我不可能和那些土豪相提并论,决一雌雄,唯一的选择便是那廉价的商务经济舱。
这次同样也不例外,我选购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经济实惠特价机票。先从蒙特利尔的杜鲁多机场飞往美国的底特律麦克纳马拉机场,然后再直飞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以往在杜鲁多机场确定机票座位时,我总是恳请柜台航空服务的金发女郎能否给我个靠舷窗的座位,因为飞机爬升到最高点三万二千尺高空飞行的时候,透过窗口,俯瞰着苍苍茫茫的大地常常使得我亢奋激动,浮想联翩。
我会想起庄周的“人生天地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会想起曹操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会想起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会想起了王勃的“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会想起苏轼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会想起……
呵呵,这些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名句,道出人世中时间一去不复返的特性和生命短暂,倏忽即逝的悲哀。
你看,你看呀!那连绵不断的阿拉斯山脉犹如小孩玩泥巴堆砌起来一丘丘小土,甚至平时浩翰的太平洋在你的视野内也变的只是一潭清水而已。唉!在这广袤浩瀚的天地之中,我们人的生命是那么的渺小和那样的微不足道呀。
每当思索到这里,我似乎豁然开朗起来:既然人生苦短,人身难得,我们唯有返本归真,回到生命的先天本性,才是永恒之正道啊。
那天我是上午(当地时间)八时四十五分乘坐由蒙特利尔飞往底特律中型客机,还比较顺利,四小时后就准时到达了目的地。
原定于中午十二时由底特律直飞上海的747大型波音客机,却由于发生故障延迟了一小时起飞。就在客机于空中飞行了三小时后,机舱的一个油箱又出现了漏油。
噩耗传来大家万分恐惧,不知所措,有人甚至想到了最坏的地方。我也焦虑不安,脑海深处第一时间跳出的竟然是在山东济南附近坠机罹难的中国著名新月派现代诗人、散文家徐志摩身影。
和我同一架飞机而且刚巧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上海一代男低音大师温可铮。(温可铮,男低音歌唱家。北京人。1950年毕业于南京音乐学院。后任上海音乐学院教师、声系主任,中国音协第四届理事。1957年获第六届世界青年欢联节古典歌唱比赛银质奖章。温可铮的音乐生涯横跨半个多世纪,累计1500次以上的表演经验,演唱曲目亦超过500首,许多国家知名的乐评家认为他是“当代的夏里亚平”,最杰出的声乐家之一。)
在和温老的聊侃中我进一步的了解到他的艺术人生充满了传奇性,虽已年迈但演唱嗓音运用游刃有余,可谓声乐界之罕见,这时候的他正担任着纽约华人爱乐合唱团艺术总监,北京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会兼该协会所属爱乐男声合唱团艺术顾问及北京东方华夏艺术中心理事会理事。据他自己透露此次他启程回沪的主要缘故是十二月份他的同行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也是20世纪后半叶的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别号“高音C之王”的帕瓦罗蒂将在上海大剧院举办了独唱音乐会。
遇到这样的人命关天的异常情况,大师和我同样的脸色惨白,额头上也沁出一粒粒黄豆般大的汗珠。
大家都不说话,却都知道死神张牙舞爪的就在眼前。经过反复思考,机长最后决定,为了减轻重量,放掉一定数量的汽油,飞机停落在美国的西雅图机场。
望着机翼旁的管道内喷放出来的汽油象一条灰色的长龙,缓缓地向远方奔去,我的嘴发苦。此刻没有甚么好想的,听天由命吧!
经过五小时沉闷的飞行,飞机终于非常幸运的降落在西雅图的塔科马国际机场,我们每个人都深深地舒了口气。
于是我们就在西雅图机场附近的酒店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中午继续我们的行程……
我之所以花这么多的笔墨讲述这终身难忘的空中惊魂,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尤其在学生时代,狂妄的以为有冲天的豪情壮志,加上自身的努力奋斗,就会成功有奇迹发生。如今历经时间的洗礼和磨练,站在一个远处往回眺望,所有的石破天惊都被含藏在平和的目光下和淡泊的心态里了。
在加拿大漂泊的生涯里,自己曾刻苦学习过《新约圣经》,经常到蒙特利尔圣约瑟夫的基督教堂虔诚祈祷;也曾青灯照壁耐住寂寞拜读《华严经》,在唐人街附近星云大师慈悲赐名的“佛光山华严寺”潜心修道,无时不刻的念念不忘那“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南无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1999年5月27日那个所谓宇宙第一的李大师来加拿大多伦多吹嘘他那神乎其神大法,我也屁颠屁颠的请假驱车前往。
虽然经过长时间反反复复的思考和分析,以为所谓神,所谓轮迴,也许是人们的自我安慰,自己给自己精神寄托。
可有时我常常苦恼迷茫,这大自然冥冥之中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控制着我们的每个人。如今人类日益发展的科学技术,在这变化万千的宇宙中,又是显得那样的幼嫩,那样的无知。
人活在世界上所面临的是无数无数的无奈;是无数无数的失落。
天命深不可测,既战胜不了它,更逃脱不了它。就象民间流传的那句古话:“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我曾一直在追寻那虚无飘渺的梦幻,好几次似乎唾手而得成为现实,可它又总是象一缕缕清清的云烟那般,在我脚下悠悠的飘然而去。
最能说明的是十年前的秋天有次买了一张六合彩,头奖是2500万加币,(相当于1亿4千万人民币左右)晚上开奖时我顿时傻眼了,六个号码我中了五个,其中一个号码只是相差个位数……
唉!青葱时刻,血气方刚,总以为地球就在自己的脚下,人到花甲之年,夕阳西下又感到生存是那样的万般的无奈。
不要太多的奢望,也不要太多的妄想,还是踏踏实实的过着接地气的草民生活吧。
在将要结束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忽然又情不自禁的想起音乐大师温可铮老先生了。
在这十三年以后的春季里,我又再一次省亲返沪。
都说清明的怀念是一种凝聚,是一种心里的祈望,也是一股力量。
四月五日清晨,我和母亲老人家、姐姐还有妹妹同怀着“清明祈福”心情,驱车前往上海郊区的滨海古园,祭祀长眠在那里已近二十年的老父亲。
当我走过“名人之林”,抬头猛然看见在这苍松翠柏之中竟然屹立着一大理石墓碑,碑上镶嵌着“温可铮1929-2007”镏金大字,我的心颤抖了,惊异的张着大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自从在浦东国际机场与温可铮大师握手告别以后,没料到再一次与老先生相遇是在这样的特殊地方。当年我和他曾相见甚欢,畅谈投缘,如今却阴阳两隔,天地殊途,怎不使我伤感,怎不使我流泪啊。
在无不散发着艺术天赋与人格魅力栩栩如生的温可铮半身铜像前,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又深深的一声叹息:“人生难料,世事无常。.....
唉唉唉!天命,这就是所谓的天命,难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