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晶儿（1）

上一篇文章是写给堂嫂的。收到晶儿长长的来信纯属意外惊喜。

晶儿说“很想听一听姑妈读完之后的思考”。在读信之前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以便让心灵在舒展之中张开纤细的触须。真诚而深入的文字交流总让我怀有某种敬虔之心，即使在这个文字功能娱乐化的时代。

我一边读着信眼泪就掉下来。那是在猝不及防间心灵相遇所带来的感动。在读信前的安静时间里，我回味着自己写下的“静夜里，有飘渺的吟唱若隐若现。只有听到它的人辗转难眠”，不免感慨，在这个喧闹的世界还有谁想要去侧耳聆听那些吟唱呢。当晶儿讲到她在大学里遇到的那些困惑，她所作的种种尝试和思考，我忽然意识到人并不如我们自己想象的那样孤单。我们以为自己寂寞如天边的星是因为我们在以自己心目中选定的方式等待回应。

记得多年前有一晚住在沈阳的一个宾馆里，心中如有巨石碾压。无语问上帝，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真正的喜乐？第二天早晨坐在教堂里，牧师说今天讲道的经文是腓利比书4章4节：你们要靠主常常喜乐。瞬间泪下。我想，上帝在教会中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上帝在每一个我们倾听的时刻对我们讲话。祂用山川湖海百鸟群芳用电闪雷鸣滔天白浪用人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用世间的欢愉和悲伤不停地讲述着。让我们借着在世界中的经历和体验，去看到内心的恐惧愤怒漠然和哀愁。最终拥抱那个真正的圆满的自己。

多年来我因奔忙于生活很少回到家乡。晶儿小时候我只见过一两次。前两年她到伯克利来交流，我们才开始建立微信联系。难得的是从一开始彼此就没有太多拘谨。我并不擅长与下一辈相处。这些孩子们的自信笃定远远超过当年的我们，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多也会坚定地为此努力。这让我每次见到年轻人时都有痴长数年的感觉。但冷眼看去我又觉得过多的外在诱惑可能成为他们的羁绊。在读完晶儿的来信之后我才分辨出自己潜意识里认定一代不如一代的倚老卖老。经过诱惑更可能在真正意义上超越诱惑。这些在丰富的物质条件中长成的孩子们比我们更早踏上精神的追寻之路。而信息时代既为这样的追求提供了便利又对年轻一代的辨别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他们势必以自己的得天独厚在各个方面远超父辈的成就。

在晶儿推荐的一家伯克利附近的餐厅，我们第一次见面。晶儿已经长成一个娇俏秀气的大姑娘。她坚持要请我们吃饭，而且偷偷付了帐。这让我和老公相顾失笑。从这一点让我看到我们家人的影子。接受别人的给予会令我们心怀歉疚无以为报。我想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要给晶儿讲讲我如何学到不会坦然接受就无法真正给予的经历。前几天把给堂嫂写的文字发给她时，没料到她的人缘好到令人发指。堂嫂那些收到转发的好友们轮番上阵把那些文字夸成了一朵大红花。我快乐地将每条评语尽收囊中。当我在文章里写到“我们渴望登上高山之巅触摸星辰，渴望化作清啸的长风拂过大地”的时候，我深深地为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尊荣而感动。如果我们确知自己的真正身份，我们将不再卑微地无奈地甚至苟且地活着。我们会知道自己配得上所有称赞又不会迷失其中，因为我们的价值不是由称赞来决定的。同样我们也会知道自己配得上所有的恩惠，因为那些恩惠让我们学习彼此给予。

到感恩节再次和晶儿见面的时候，多了从国内过来度假的春姐。印象中的这次谈话不是很愉快。当我们聊到晶儿在美国读书以后的去留时，春表姐开始发表“嫁人最捷径”的高论。我听得坐立不安恨不能上去堵住春姐的嘴。这次读完晶儿的来信，我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她的判断能力。这也反衬出在我的内心始终有希望将孩子们置于象牙塔的过度保护情结。其实，所有的想法都有产生的原因也都值得拿出来讨论而非避之不及。我们经过的每一朵花每一片云每一个人每一种想法每一条路每一缕悲欢，都是上帝的馈赠。

写到这里，算是一个片段的回忆。想写给晶儿的话这么多，一时间难以条理分明。还是暂且停笔未完待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