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躲避的恐怖——看电影《烈日灼人》（Burnt By The Sun）

无法躲避的恐怖

——看电影《烈日灼人》（Burnt By The Sun）

 

 

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在20世纪的30年代，前苏联时期曾发生过政治上的大规模清洗事件。一时间大批身居高位的文官武将，纷纷被定以反革命罪而遭枪决。由此而受牵连的人也无计其数，他们被关进集中营，长期遭受非人折磨，能够活着出去的人不多。

 

1994年，前苏联解体后的第三年，俄罗斯的艺术家以这段史实为背景而创作了一部故事影片，名字叫《烈日灼人》（Burnt By The Sun）。该片在1995年的奥斯卡上荣获了最佳外语片奖，得到了艺术上的肯定。同时，也因为这部影片的出现和它的声名鹊起，也让这段历史再次回到人们的视线里。

 

时间再过去20年，这部影片所带来的沉重，并不因为事件的久远而有丝毫的减弱。影片结束前，那个前苏联的革命英雄、此时担任红军师长的那个男子的双手被手铐铐住，反剪在自己脑后的镜头，让人久久无法忘掉。他坐在押送他的狭小汽车的后座上，两侧紧挨着他而坐的是拘捕他的两个秘密警察。

 

浓浓的血液从他的头顶流了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一只眼角也被打破并肿起。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突然间这个硬汉低声地哭泣了起来，他的声音呜咽又凄厉，并且越来越大，一声声地回荡在那片荒野上，也重重地击打着观众的每一根神经，考验着人们的承受底线。

 

编导是说故事的高手。他不贪心，只是把一天之内发生在人物身上的一切事情，巨细不分地都呈现了出来而已。从主人公在美妻爱女陪伴下，一家三口洗桑拿，到大批重型坦克开进老百姓的庄稼地。再到一个大家庭的相聚在一起，他们的就餐，他们的娱乐，他们的高谈阔论，其中不乏怀旧的话题。他们又一同去河里游泳，在河上泛舟，再到他们在林间的空地上踢足球。

 

还有，甚至是主人公夫妻二人的白日作爱的激情戏都包罗其中。当然也有消失了十年的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这一切更像是一部流水账，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正是通过这种不露声色的描述与刻画，让故事的每一个细节自己去发声、去说话，去渲染，去铺垫。进而让观众在围观中，用自己的眼睛与感觉，去得出自己的感受，感悟与结论。

 

因此对于观众而言，就像是一个亲历者，不仅目睹了那一天的实情，似乎也参与了那一天的每一项活动，同时也足以从心灵上感受了，那天所发生的最后那一幕的无情与可怕，从而在理性上有了自己的分析与判断。没有说教，只有陈述。没有强加，只有事实。编导的观点却又表露无遗，并且最终征服了观众。这就是编导的手段，并以此赋予了作品的最大生命力。

 

故事中的两位男主人公，是因为革命的到来，他们才有了交集。又因为其中的一个，似乎是利用了权力之便，有公报私仇夺人之爱之嫌，因此在另一个男人的心里，种下了除了政治因素而外的另一颗仇恨的种子。十年后，当这两个人再次见面时，命运又翻转了过来。昔日的被害者变成了复仇者，那时的胜利者却变成了现时的阶下囚。而这一切都是以革命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进行的。

 

影片中的两个男主人公之一，也就是那位英雄的扮演者，同时也是这部影片的导演。如果单单从这部获奖影片看，也许他的才华还没有表现得令人很信服。但是四年后，他的另一部影片《西伯利亚的理发师》，又让人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至此，不会有人再怀疑他的实力，他以不同凡响的两部作品，证明了他的才华，以及他在俄罗斯电影史上不容置疑的地位。

 

显然，这是两部风格完全不同的影片，故事也大相径庭。但有一点是类似的，那就是两部影片的剧情都是对历史的一种回望与定位，都明确无误地表达了编导所代表的一种新的历史观和价值观。不过《烈日灼人》是负面的，是对斯大林时代那段历史的揭露与反思，是沉痛而悲愤的。《西伯利亚的理发师》则是正面的，是对沙皇时代的俄国所给予的正视与致敬，是缅怀而温馨的。

 

因此，前一部影片《烈日灼人》就极度的压抑，是一部不能否认的政治与人生悲剧。后一部影片《西伯利亚的理发师》则热烈奔放，是一部浪漫迷人的爱情悲喜剧，虽有悲剧成分，但是诠释得很美丽。这两部作品，都严肃而大气，代表了电影艺术进入新俄罗斯时期所达到的靓丽水准。即使是前苏联时代最优秀的影片也难能与之比肩，因为认知不一样了，电影作为最大众化的一种艺术手段，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大的表现空间。

 

做为两部影片的这同一位导演，虽然在《西伯利亚的理发师》中没有再客串角色，但是他在两部影片中都使用了同一位男演员担任主角儿。也就是说先前在《烈日灼人》中，奉命把革命英雄密捕归案的那个复仇者的扮演人，也是后来《西伯利亚的理发师》男主人公的扮演者。这一点不能不令人印象深刻。但是从人物形性格特点来说，这同一位演员所塑造的这两个不同的角色，还是前一个更为出色，更有深度。

 

好的影片就像一件艺术珍品，时间越久含金量越高。《烈日灼人》又因为是与那段历史有关，是对那段史实的一个生动的视觉注脚，因而越发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正如影片中所给出的答案，烈日当空之下的恐怖才是真正的恐怖，也是无法躲避的恐怖。其程度可以用无以复加，或者是登峰造极来形容。因为它披着合法的外衣，既是明目张胆地，又是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进行着的。

 

在今天的俄罗斯，相信人们说到这个恐怖时期，一定还会有谈虎色变般的感觉，也肯定没有人愿意这种事情还会有第二次。这是一种负资产，是历史进程中的一次严重逆向行驶，有一次就够了。而且，反过来说，这部影片能够问世，也说明俄罗斯人是不可能再遭受这样的灾难了。这种烈日下的恐怖，必然是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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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