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饭和面包的较量(下)
面包对于法国人,就像米饭对于我们中国南方人一样,是不可或缺的主食。一般法国人在吃法餐时,如果偶尔把米饭当作配菜,那在这之外还是要吃面包的。换句话说,即使盘子里有米饭,他们也不把米饭当作主食。
在法国餐馆里,面包是免费供应的。普通餐馆里最常见的是切成小段的棍子面包,放在面包篮里随菜一起上来,一桌子人共享,吃完再要,吃够为止。高级餐馆有时会自己制作面包,一个个单独的小面包,侍者随时补给到每个客人面前专门的面包碟里,也是吃够为止。法国人到其他欧洲国家,总是抱怨餐馆里不主动提供面包。有一年我们在布鲁塞尔一家餐馆里,再三要求,人家才给我们上了两片寒碜的面包,还不够老鼐塞牙缝的。
家里吃饭,面包也是主食。做面包本身不是什么技术性很高的活,不过发面揉面外加烤,总是费时间,所以大部分人愿意去面包店里买现成的。最经常买的面包是250克的棍子面包,也就是坊间俗称的法棍(baguette)。这个名字虽然容易让人联想到赌棍、恶棍,但指代的却是一根长度大约为两尺、表面金黄、内部柔软、安全无公害的长型面包。
果真安全无公害吗?倒也不尽然。我曾经数次被这面包的硬壳划破上腭,托小猫换牙的时候也不愿意吃。事实是,由于法棍长而细,外壳多过内在,所以必须新鲜趁脆吃才行,隔夜就或韧如橡皮或硬如石头(视保存环境的湿度而定),不好吃了。所以我们买面包,一般都买一根法棍当天吃,再买一只易于保存的胖面包留备过夜,第二天早上切片烤了抹黄油果酱作早餐。
我刚认识老鼐时,看他总是说要去买面包,又抱怨瑞士没有好面包店。当时很是无法理解。现在回想,他找面包,就跟我过河去扛那一袋五公斤的大米一样,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使然,是生命中无法摆脱之痴。他在我厨房里看到电饭锅里的半锅剩饭,与我在他厨房里看到狭长纸袋里的半根面包,心里的感受该是一样的吧。
我不知道瑞士的面包多少钱一根,因为没买过。在巴黎时,法棍是0.7欧元,现在过了十几年,外省的价钱也不过0.9而已。在我常去的面包店,我还喜欢一种里面有杂谷的面包,零星遍布着葵花籽、黑麦、芝麻等等,早上切片烤过之后特别香,我用它抹黄油果酱,或者蜂蜜,或者老干妈红油腐乳。
早餐之外的正餐,只要有时间坐在桌边慢慢吃,那么除非很饿,我一般愿意吃肉和菜直到饱,不吃面包。在餐馆里,如果配菜恰巧是米饭,那我就更不吃面包了。这是我与老鼐的本质区别:我从不同时吃米饭和面包。不管是中餐西餐,只要吃米饭的场合,我绝对不吃面包。
但是有些菜是必须配面包才好吃的,比如鹅肝酱、蜗牛、各种奶酪。这些东西,如果不配着面包吃,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又回到明君和忠臣的关系了,一口蜗牛一口面包一口红酒,又是五脏庙的千秋霸业。
然而,虽然我还没有机会做各种尝试,但我相信,能配面包的菜,多半都能配米饭。法式焗蜗牛这种多汁浓油的东西,想像一下,配米饭肯定没问题。连Maroilles臭奶酪拌着油泼辣子都可以充当豆腐乳,别的菜还不是米到擒来?要成就千秋霸业,就一定要有洋为中用的决心。想想欧洲人汤若望都能在顺治朝混到一品官,我们就知道,要成就五脏庙的大业,一定要充分发扬国际主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