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见闻， 母亲的坚强和优雅

母亲的坚强和优雅

回国和母亲呆了几天。除了感受到母亲对儿子的感情，还很深切地体会到了母亲的坚强和优雅。

母亲操劳一生，现在九十岁了，还是闲不下来。常常会琢磨着房前屋后地作些什么。我在家的几天，她每天都会很早按时起床。起床后，总是一个人先洒水清除，打扫前院后屋，然后倒些热水洗漱。还常常把热水准备好，让我洗脸洗脚，让我确实感到惭愧，因为没有老母亲起地早，没有九十岁的老人勤快。 　

弟媳妇要蒸馒头，她就会“不由得地”拿着篮子盛些柴火（劈碎了的木材），到灶房烧火。现在的锅灶不用像过去那样拉风箱。现在是抽风灶。只要把柴火放到灶膛里就可以了。如果要火大些，只要把灶门关闭，抽风会自然进行，如果要小火，只要拉开些灶门，让抽风量减少即可。母亲给炉灶供柴火地时候，我就找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在添柴烧火，开关灶门。她则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

她烧火时，一副心无旁羁地神气，一种工程师建造大工程地认真，有时候还有一种礼佛焚香样地虔诚。她会按柴火地大小，有序地放入炉膛，架成空心，再用废纸等易燃物引燃木材。然后，很专注地看着灶膛里的火焰大小，及时调节炉门的开关，好让炉火适宜。等到架好柴火，火焰如意的燃烧时，才会回过头来，和我说话唠家常。

老母亲年龄大了，给我说过的话，还会重复地再说几次。我猜想，她很可能是忘了，她曾经对我说的家长里短，还要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说。看到老母亲愿意说，我就认真地听着，听她曾经说过几次的话。只要她开心，再多听几次又有何妨。以后离开了家，再想听也很难了。

母亲九十岁了。今年早期，她曾跌倒过一次，X光照片显示，骨头没有问题。医生惊奇地告诉我们，她的骨头密度和年轻人的骨头几乎一样，可能是由于她一生坚持劳作运动的结果。不过，还是躺了两个星期。但是，她认为，那是件偶然事件，不足为虑。我们大家都劝她，在行动时，要拄上拐杖，以防万一。她不大愿意，认为自己没有问题。我们对她说，拄拐杖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是要形成一种生活习惯。拄拐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可她还是不肯。虽然熬不过我们的反复劝说，嘴上答应了我们，估计还会“我行我素”。

母亲一生好强，能做的事情，从不会求人，都是尽量自己完成。据邻居说，不久前，我们一个远房的弟弟来我家串门子，还看到我九十岁高龄的母亲，居然在院子里用斧头劈柴火。他看到后，大为惊奇，随即拍照后发到村里的微信群中，惹起大家地热议。

母亲很乐于帮助别人。就我记得， 年轻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家过事（娶媳妇，或者嫁女等），都少不了母亲的身影。而且母亲都会担当十分重要的脚色。也许是母亲在村里有些信誉，懂得很多司仪礼节，大家都乐于让我母亲安排和引导。很多新郎家的被褥都会要求我母亲缝做，据说是为了带来好运，因为母亲儿女满堂，一家和顺。嫁女的也要母亲帮忙料理嫁妆，安排送亲迎宾，记得我小时候，也因此跟着妈妈吃了好多喜庆的鸡蛋。

我家有棵柿子树，一支树杈因柿子太多，压弯了树枝，她居然不告诉别人，自己用绳子拴住树枝，再用钉子把绳子钉到围墙上。看看那个高度，肯定要用椅子或者梯子，我感叹地劝她，这些事，以后应该让年轻人去干，她随便地就答应了。不知道她这次说话会不会以后“不算数”？

她手很巧，年轻时，做的各种面食，都很好吃，至今仍然能让我回味无穷。在街上饭店里，我也很少吃到像她做的面食那么香口，那么可心。就说烙锅盔吧，那时候从学校放学回家，一进村口，二百米远，闻到那种香味，就知道是烙锅盔的气味，而且八九不离十是我母亲在烙。以往过年过节时，母亲炒过的菜，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因此我常常感慨道：“只有妈妈做的才好吃，这可能是世间一条通理”。　

母亲一生爱干净，虽然出身和生活在农村，爱干净的习惯始终持有着。记得我小时候，她无论干活多累多忙，每天，房子都要收拾一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被子永远叠放地整整齐齐，桌子，凳子，柜子，箱子的表面，每天都要擦揩整理一遍；几个象框都要揩拭一番，才会开始吃早饭。

现在，她每天早上都要扫地扫院子，都要认真地梳头洗漱的习惯，应该是她年轻时候形成的。晚上还常常要洗脚。这种习惯，对于农家出身的她，在繁忙而累人的活计下，能坚持到现在的九十岁，是很难得的。就是现在，她的一些衣服还会经常自己用手洗，她的口头禅是，“洗衣机洗不干净。”

我们希望她只作她有兴趣的事情。可她还是想要忙里忙外的帮忙着劳作，浇花务菜。我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喜欢扎花刺绣，各种花鸟人物，都能刺绣的活灵活现的，问她现在可否再捡起来，算作是一种爱好。她说，眼睛没有那么好了，那是个眼力活儿。

母亲和弟媳妇关系很好，据说几十年来从没有过一次争执，当然也是由于弟媳妇人好，懂事懂礼，脾气和顺。据弟媳妇说，每当她外出，当估计她要回来的时候，我母亲就会在门前转来转去地看望，在等儿媳妇回家。村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我妈在门前转悠，很可能是我弟媳妇不在家，外出未归。看来，母亲和弟媳妇的感情，一点也不比母女关系差。我和我大弟弟都很感激我弟媳妇对老母亲地照应。

我舅舅过生日，送给他两个姐姐每人一千元，大概是为了感谢两个姐姐在他幼年时候对他的疼爱。我母亲回家后就把钱交给了她儿媳妇，因为她不放心自己丢三落四的，“怕会找不着”。政府给九十岁老人补助的每月三百元，我母亲也都是让儿媳妇“去操心”。

母亲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没有什么“三高”，而且还非常喜欢吃肉，特别是肥肉，说是吃的“汪汪地”。母亲心大，不会过于计较小事情，每天晚上都会按时上床休息。而且睡眠很好。现在白天中午还会休息一会儿。从母亲的生活习惯上，我深切地意识到，睡眠和休息是长寿的关键之一。但愿母亲能继续健康，长寿。

对比母亲五十岁和九十岁的照片，还是明显地感到母亲老了。四十年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头发的变化是最明显的了，原来乌黑的头发变成了满头银丝。虽然苍老不可避免的浮现在母亲的面容上，似乎年龄大了的她，更显得平和，安稳，慈祥，更加有一份怡然自乐的幸福感。从她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的忧伤，焦虑，担心，没有一点对年老的担忧和恐惧。有的只是从容，喜乐，安详和优雅。

看着老母亲慈祥怡然的表情，我在此祝愿天下所有的老母亲都能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