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缘份(四)

这天，吴启明又坐在外面，等着陈敏霞，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她。他有些失望。

第二天，他又等了一天，还是没见她出现。第三天、第四天…… 他开始担心起来了。

第五天，他又等了几个小时，还是没见她，他正要离去，突然听见一把声音，非常微弱地传来，“吴启明…..”

“陈敏霞!” 他大声地喊起来，“你这几天跑哪去了？”

“我、我前几天做了一次化疗，很累，所以没出来。” 陈敏霞的声音细细的。

他把轮椅向着她声音的方向挪去。“你没事吧？” 他关切地问。

“还可以。”  她轻声地答。

“陈敏霞，你不要放弃!” 他鼓励着她。他很想见到一个星期前那个乐观又开朗的陈敏霞。

陈敏霞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又过了一会儿，他竟听见她的抽泣声。

“怎么了？” 吴启明大吃一惊! 他用手寻找着她。这段失明的日子，他已经渐渐习惯了用手去“看”东西，去寻找东西。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他的，很柔弱，很无力。他用力地握着，他想给她一些温暖。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对她有一种莫明的关怀，象对亲人般的。

“是不是化疗太辛苦了？” 他温柔地问。

“不是。那个，我受得了…..”  她喃喃地说。然后陷入了沉默。         

他觉得她好象突然变了一个人。她的沉默让他感到害怕。

“陈敏霞，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问。

她竟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敏霞，你究竟发生什么了？”  他大声地问。他隐隐地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吴启明，其实、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纯洁，我的人生，可以说是糟透了!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考上大学，我自暴自弃，但我很幸运，遇到了他，我们很快结婚了，还生了个女儿….. 一家人本来好好的，但我却不懂得珍惜，女儿三岁时，我突然觉得很烦闷……然后身边又出现了一些诱惑，我竟然、竟然就离开他们了! 之后，我一塌糊涂，做了很多错事，拆散过别人的家庭，又被别人抛弃过，我再次自暴自弃…….. 我父母被我气得都快疯了!  他们不再来看我!  女儿、前夫也恨死我了，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得了这个病，是报应…..”

她的肩膀抖动着，几乎说不下去了…….但她却不肯停下来。

“我还记得女儿在三岁之前，每晚睡觉前都要我给她讲故事，她最喜欢听的故事是白雪公主，总是要我讲完又讲、讲完又讲…….. 我也记得我走的那天，她死死扯着我的衣角，哀求我：妈妈，不要走! 不要走! …… 天啊! 我那时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 这些天这些情景不停地在我脑海闪现，一刻不停地折磨着我…….”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以为我不去想，它们就不会回来。我以为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中学时候，就可以躲过它们…… 原来不是的!”

吴启明的内心震撼着! 这确实是他从未见过的陈敏霞，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一种人生!

“吴启明，你现在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他听见她问他。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说：

“陈敏霞，上天不会用一个人的生命来惩罚他，唯一能惩罚一个人的，只有他的内心。你已经为你做错的付出了代价，失去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

“每个人的人生，都象是一棵树，会有很多枝桠。当我们相遇了，我们总不能要求别人把身上的枝桠都砍去，那不公平。并且那些枝桠都在下面，也不会阻碍我们的视线。我只知道在这一刻见到的你，仍然是我读书时认识的那个陈敏霞：单纯，善良。”

“谢谢你，吴启明!”  她的声音颤抖着。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他能感到热热的泪珠在他手背滑过。他也紧紧握住她的，让自己的体温注入她那弱小的身体内......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有的，是一种相濡以沫的依赖，一份相知相怜的依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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