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一号公路北线Road Trip有感

在美国的最初几年，出门旅行基本都是开车。先后住过东西两岸的缘故，两条海岸线以及周边的区域，少有未曾开车去过的地方。逐渐地，附近十天半个月开车能达的地方，对我们没有了新鲜感和吸引力，开始频频飞出去旅行，road trip就少了。

近几年冬天，去的最多的就是夏威夷和墨西哥。

夏威夷的慵懒之气，属于还没下飞机便扑面而来的那种。机上轻柔的呼啦音乐，旖旎海岛风光的图片影片，还有各种热带饮品，让游客还未及落地，已经感受到远离大陆的海岛风情，嗅着太平洋中央那湿热得令人晕眩的味道而微醺了。下了飞机，迫不及待换上短衣短裤，跳进车子兜风。车里没有了不间断呱噪着的政治经纪社会新闻，换成婷婷袅袅的乐音、车外碧海银滩的恬淡、当地人安于现状的怡然自得，合成为镇静剂一样的气氛，像梦一样飘飘地就进入了现实，或者说是我们飘飘地就进入了梦境。

墨西哥是不同种形式的放松，那里流行的全包酒店，被环抱在碧海蓝天无懈可击的美景之间，无疑可以让我们这些作茧自缚的现代人，暂且放下平日的操劳，过上几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日子。

习惯了这两种旅行方式，懒得再去辛苦设计行程辛苦开车赶路辛苦觅食找乐。过去一趟趟的驱车“苦旅“，似乎显得枯燥乏味，就是在路上不断地开下去，不清楚前路有些什么正等待着我们，有时甚至觉得就是为了开车才出了这门。

然而细细回味，会思念那些前路漫漫的road trip。前路可能无聊，但也可能精彩。事实上，每当风尘仆仆归来，没有一次是失望的。

于是经过几个冬天的热带休闲之旅以后，趁着感恩节的短假来了个road trip。连酒店都没有定好，就一脚油门出发向北，开上了加州一号公路。

沿着加州太平洋海岸这条一号公路（State Route 1），北抵Mendocino 郡，南达Orange郡。以旧金山湾区为出发点，经由它，我们向北开到过加拿大，向南开到过墨西哥。南线途经Monterey Bay Area, Central Coast and Big Sur, LA and Ventura Counties, Orange County，一路风光无限。常常在网上看到介绍一号公路的贴子，都称它为北美最迷人的公路，这大多数所指，都是南线。而北线全程多是无名小镇，深秋和冬季天凉风冷，人迹罕至，对于爱热闹的人而言，不是旅行首选线路。我们以前开，也都只是顺路，比如有一次从温哥华回加州，五号路因大雪被封，于是取道一号回家。

印象当中，每次开这条路，难得见到几条人影，也尽是些缄默的家伙，专门对着清冷的一片海水发呆来的。我们混迹其中，看看乡野小景，住住村民小店，有啥吃啥，碰到某个镇子若是连餐馆都没有，就捱几个钟头再说。

这么漫无目的地乱走，反倒省了计划之苦，得以专注于车窗之外的风景，意外看到许多刻意而不得的细节。

从热闹的湾区出发，越开人越少，越开天越寒。起初，在Sonoma County境内，走动的人口还稍微多些，观景点也较为频密。天气并不太冷，艳阳高照，秋意正浓，可以欣赏到秋色遍染的滨海美景。等到进入Mendocino County，一号公路不再时时紧邻海岸，观景点要隔个把小时才会出现一个。雾气逐渐浓重，气温也降了下来。待我们开到Fort Bragg，虽然才四点钟，却已天色阴沉，雨雾夹杂，一幅入冬景象。于是不再前行，在此安营扎寨。

那天在微信的朋友圈我写道：“此去向北，一路空寂”。

倒退二十年，如若这般一段旅程，我的心里一定会慢慢生出莫名的忧愁来。然而如今，多少热闹都经过，知道寂寞其实比热闹更宝贵，所以心内始终是暖和的。

孩子们已经长大，不再为无尽的车程而烦躁哭闹。他们醒醒睡睡，想下车便下来同我们看风景，与狗狗嬉戏奔跑；不想下车便留在车上读书、打牌、看电影。人烟稀少，狗也不必牵着，由她在海滩岩石间狂奔，仿佛这海这天这一整个的深秋，都是我们自己的。次日，从Fort Bragg又继续向北开了很久，仍旧皆是空荡荡的海，冷寂寂的村。

这种既疏离又密切的感觉十分奇妙。默默行过单一却不平庸的景色，哪怕逗留，也是短暂得如同偶遇。不由得就想起了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番路上，真的见到一些雾中的孤舟，独钓的渔翁，迎风作画的男子，还有在峭壁上久久独坐的背影。

下边是些手机拍的照片，不太精致，但也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