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让我鄙视你一下

前几天收到了一位朋友转发的公众号文章，标题是醒目的一行字:高晓松到底是不是聋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因为我对高晓松不满了一段时间了，发现有人骂他而且是相同的原因，自然觉得很爽。

高晓松是位大名人自不必说，我更深的印象则来自他年轻时唱作的那些歌，心灵深处流淌出的少年情怀,干净而诗意。记得96年第一次回国，途经西单图书大厦，我只有30分钟的时间冲进去抢购，就有高晓松的音乐。

后来他又做导演、主持人、制作人，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成为一个地道的中年油胖子，在各种媒体抛头露面贩卖文化，东一榔头西一笊篱，可谓事业有成。但不管他是长肉了，酒驾了，花心了，我都并未在意，谁敢说自己是完人呢，他有的东西做得很好，喜欢过就够了。

但惹毛了我的，是最近他对马云歌喉的赞颂。那种大言不惭，指鹿为马，让我想起了一个遗忘了很久的字眼：下作。作为一个专业的音乐人，如此亵渎音乐和忽悠听众，不能不说很可恶，值得我好好地鄙视他一把。

故事是这样的，17年10月，马云出资拍摄并领衔主演了一部动作短片《功守道》，号称旨在宣传国粹太极文化，实则为双十一以及阿里大文娱新布局造势。片中大腕云集，包括甄子丹，李连杰，邹市明、吴京等等，当然，在电影里都被马云打得东倒西歪，找不着北。没错，马云吊打战狼，单挑叶问，厉害着呢。

高晓松在影片中担任了主题歌《风清扬》的作曲和监制，由王菲和马云担纲合唱。该曲出笼之际，高晓松不遗余力倾情推出，尤其对马云的歌声，特意在一档专题节目中极尽了称颂之能事。

首富马云喜好一展歌喉不是新闻，他在公司唱，在庆典唱，还有穿着皮裤戴着头盔骑着摩托从天而降的表演，非常活跃。觉得有趣之余，我认为马云的歌喉与他经商的天赋，相差得孙悟空翻一百个跟头也赶不上。但鉴于资深音乐人都说好，我就去听了《风清扬》，马上就意识到上当了。马云的演唱泛善可陈，毫无艺术表现力，供职阿里音乐的高晓松，此番扮足了个被富人豢养的门客的角色。

人类为什么要歌唱？是因为有情感要表达。表达情感可以用语言、文字、肢体，当这些都不足以抒发灵魂里更悠远的情愫时，歌曲自然就诞生了。同样是唱歌，有的人能发出天籁之音，有的人却狼哭鬼嚎，但自娱自乐，怎么唱都没毛病，君不见夜幕降临之际，神州大地大江南北处处卡拉OK嘛。

让我过不了关的是，高晓松愣以专家的身份评判马云唱得出色，甚至到了暗喻堪比席琳·迪翁的地步。 他自叙在录制过程中，马云曾问他，以前录别的歌手怎么样才他满意，他就举了录席琳的例子：“这个世界级的大天后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你是制作人，你说good我不能停，你说excellent我还不停，直到我看着你完全无语了，我才觉得这就完美了。结果马云听了以后说我也要这样，直到你没话说为止。”

这让高晓松觉得很吃惊，但他没说马老板这是不可能的，反而盛赞处女座的老马就是要追求完美，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并劝马云喝二两再唱，酒后的录音有的嗓子就出来了，让他很高兴。新歌发布两个小时后，他将《风清扬》转到了朋友圈：“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听到对得起两位歌者。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记得第一眼看到歌名，我心一动，怎么这么眼熟，在哪里遇见过？

我参加完高考那年，在金庸武侠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中，我搜遍了小城所有能找到的全部10本，包括《笑傲江湖》，昏天黑地地恶补。记得坐到直不起腰，后来斜卧的姿势也受不了，就把书立在床头，下巴支到枕头上趴着看。尽管人像只赖猫，心却上天入地，从江南到塞北，从东海到西域… …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当时注意力全集中在杨过、段誉、郭靖、乔峰等帅哥身上，要不是这首歌提醒，真想不起华山派剑宗一代宗师和他的孤魂九剑了。

原来马云也是金庸迷，不但为自己取了个花名风清扬，而且以此命名自己的处女唱，显然是他的最爱了。可古色古香的词曲，却配以西洋乐器，马老板虽勇气可嘉，但水平实在令人难以恭维，除了很撑场面的歌词在唇齿间吞吐，感觉不到歌者传递出该有的意境，顶多真金白银堆出的专业KTV水准。

其实唱得不好听不算要命，真正糟糕的还是高晓松的惊艳点评。跟席琳比完，他还自鸣得意地介绍了录到“君不见自古出征的男儿，有几个照了汗青，一个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几句歌词时，他怎么给马云辅导的：“你脑子里就回想最早创业的时候，18个人在一间小屋里，风起青萍之末，然后千里烟波，变成燎原的烽火，最后大家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高晓松说马云对这些有最深刻的理解，因为这就是他的生活，果然，他再唱就处理得好了。

据报道那些创业者中的大部分还在阿里任职，有几个换工作的也很正常，高晓松为了讨土豪欢喜，满嘴跑火车也真拼。他自转战娱乐八卦领域，愈发地趋炎附势，真是被钱冲昏了头，斩获世界年度最响马屁奖有希望吧。

他并不总是这样的，比如前两年，在一档谈话达人秀节目《奇葩说》当导师时，他就大火了一把。当时有个候选人是清华的博士生，问找个什么工作好，惹得高晓松大发脾气，指责说你这个问题是笑话，名校是镇国重器，你没有大名校生的胸怀天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清华培养你，和蓝翔技校生有什么不同，你这样我看不起… …

博士生被淘汰后，高晓松激愤难消，继续数叨，说他根本都不去清华演讲了，因为它弄一帮房地产商也去作报告，学生每天想着去国企还是外企，培养的是没有人生理想的人，在意怎么勾结当官的，就跟职业培训所无疑。最后他又搬出他的镇宅之宝：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我不能不说高晓松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他逞口舌之利尽情去抨击，说到底还是因为清华人只是穷书生，损他们没有后果，还彰显自己清奇高贵。而马云是谁？大财主！他连拿出怒对清华博士百分之一的气力都不舍得，因为小力一发，钞票就成水漂了，这种大亏岂是他文化雅痞肯吃的。

风清扬这个人物虽然武功盖世却避世隐居，不问江湖纷争，如果歌中真实表现出那种心境和态度，淡然而又孤独，跟电影的主题太极也是呼应的。马云也许钦慕风清扬深藏身与名的潇洒，但看他在红尘中翻滚沉醉，即使他真的向往的那种归隐，也只停留在审美里而已。外人无法得知马云对功名等世俗追求的定义，但至少从这首歌，不论高晓松怎么拼劲全力脱光衣服露出一身虚肉替他当皇帝，他呈现出的喧嚣的风清扬，和金庸笔下出世的大侠难有交集。

如果人家无非就是有钱了过过堂会，玩玩票友，圆了演员梦和歌手梦而已，我也不会太认真。纽约曾有个非常有名的大富婆叫Florence Foster Jenkins，生于1868年，今年刚好150岁。她生前也爱好歌唱，雇得起顶尖乐师，还办得起个人音乐会。但是因为她毫无天赋，老师都被气跑了，听众们也义愤填膺。但什么都不能阻止她对音乐的热忱，究其一生，可以用那句经典的话来概括：“你可以说我唱的不好，但你不能说我没唱过”。

好莱坞根据这个真实的故事拍摄了一部同名电影，由梅耶尔扮演女主角，大段让人捂耳朵的唱腔非常精彩。她的丈夫精心呵护着她的脸面，为了生计不得不忍辱负重的钢琴师也不告诉她实话。但是没有一个音乐家、评论家等被邀请，也没有人会玷污自己的羽毛去奉承她。而真实的Florence始终甘愿无私奉献，给音乐界捐了很多的钱财。

马云不会为情怀做吃亏的买卖。《风清扬》给了虾米网独家版权，《功守道》全片在优酷独家上线，这两个平台都在阿里麾下，前一招一举为虾米音乐完成了最好的年度推广；后一招在优爱腾的流量大战中因众多明星效益，完成了大规模的流量导引，给优酷最好的助力，说一本万利毫不为过。

再来看高晓松，论家荫是人中龙凤，论成就在文娱圈混得风生水起，论财富早已赚得钵满盆满，这个坐拥人生赢家的所有标配的人，贩卖了一辈子诗和远方，忘了说真话是一个人的基本品质，被首富砸到指鹿为马、胡言乱语的境地，人生终于止于眼前的苟且了。

马首富如果真那么热衷文艺，完全可以去客串，川普总统就爱这么干，又露脸又好玩。但影视、音乐和其它商品一样，都是有品质标准的，明知道是伪劣产品还强推，冠上风清扬的名头，拉上王菲练嗓，拽上高晓松站台，就是赤裸裸地挟持人们的审美了。以前总听人骂马云是卖假货的，我一直认为是有人仇富，我真的错了。

风光无限的商业大亨和悠然禅坐的草庐隐士，像两种不同的血型，想让它们流淌在同一个身体里，会如何呢。老天给了马云那么多也满足不了他的虚荣，还去染指不该染指的地方，高晓松不论使多大力气，马云终究是一介附装风雅商的商贾，《风清扬》企图制造一种太极玄奥的意境，一场强势营销和商业造势过后，只剩下一首辞藻空洞的口水歌。

北京人讲究有里有面儿，知道怎么样吃相不难看，但在歌手、影帝、富豪、太极宗师马首富面前，高晓松败下阵来。也许时代的价值观如此，媒体追逐的热点如此，个人式微，很难在金钱和权力面前不低头。但公众舆论也是无冕之王，因此有人才发出不同声音：悠悠之口，天地良心，高晓松你聋了吗？那个清华学生也可以怼回高晓松了：你谱曲制作的音乐，这么差的歌手你还高声叫好，你这样的人我也看不起！

我还读到某音乐人如此肉麻地评价这首歌：更令人惊喜的是，马云的嗓音与王菲搭配之后，竟然出现奇妙的化学反应… … 我气得笑了，口不对心的公众人物岂止高晓松一个，马云的歌迷也要被允许。 所以他唱他的歌，我可以选择不听，他卖他的假，我可以选择不买，至于武侠情结和江湖豪气，不需要管别人，自己心存敬意就好。

2018年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