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三重天】：二、残雪瘦湖大熊山

对于度假而言，我们去年二月份跑的那条路线长短适中，也颇有几处小小的惊喜，令我一直念念不忘。大致是沿 5 号公路南下，到Bakersfield转 15 号接 10 号到 Palm Springs 看 Joshua Tree ；在 Arizona 的 Phoenix稍事停留以后，转西前往Sedona住两日；北上经过Flagstaff 去看大峡谷，最后经过 Las Vegas 回家。

今年本来想要走一模一样的线路，但很可惜，预定一起出游的几家朋友，纷纷临时打了退堂鼓，最后只得我们一家独自上路。怕没有新的花样，孩子觉得太枯燥，自己也累，想想不如放松放松，休息为主游览为辅得了。于是在走前的晚上，才匆匆忙忙在 LA 东部的大熊湖订了几晚的 resort ，不是因为想去大熊湖，而是到那么晚才定行程，又是复活节长周末，根本由不得我们挑拣，有地方出现退房就立刻抢占下来。

Resort 的好处是省心，孩子可以打球游泳做游戏，复活节周末也有度假村组织的拣蛋活动。大人坐在院子里喝啤酒晒太阳读书听歌泡热水，晚上还能自己煮些可口的饭菜，事后也不用打扫卫生。

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来到了大熊湖。

从前没来过，一直以为重点是湖，到了才知道，重点原来是山。如果开 18 号上山，感觉尤其明显。山路陡峭险峻，几分钟的工夫，已经从海拔 2000 尺升到了 7000 多尺。

落差造成耳朵的不适，也造成风景的不同。山下是干热的荒漠，山上的白天气温倒不很低，然而山间的冰雪还没完全消融。

不仅雪道上还很热闹，就是普通的山坡，也有大人小孩自己开辟出来的一些玩雪的区域。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得厉害，次日出门，发现车子已经蒙上一层白霜。

被残留的积雪环绕的大熊湖，面积很小，湖岸周长不过十几个英里，活像一只娇小的兔子，缩手缩脚，与威严的冷山形成对比。真不知道这么秀气的一面湖，怎么得了如此不相称的一个名字。

湖的南岸山坡是积雪的一面，不过毕竟冬天已经过去，雪迹稀疏，露出斑驳的地面。只有滑雪的地方，刻意挽留了一下冬天，把雪道修整得很好，也干净，算是抓住冬天的小尾巴。来滑雪的大人小孩，也在抓这同一条尾巴，因此随处可见背心裤衩的短打扮，在雪地里嬉戏。

 
湖的北岸与南岸风光不同，找不到一点残雪，在树林中走路，片刻就开始流汗，没有丝毫滑雪胜地的光景。

南加州的人喜欢来大熊湖滑雪，北加州的人喜欢去太浩湖滑雪。如果单看眼前，不论是雪，还是湖，太浩湖显然都更胜一筹。

坐在湖边，多少有些遗憾，觉得这里没有皑皑的白雪，更不是最春天的春色。

不过事实上，该不该遗憾，谁知道呢？

飘雪的冬天，我没有上过这座山，也没有看过这面秀丽的湖水如何被薄冰覆盖，四周是兴致勃勃为雪而来的游人。上一篇文章中，我写到错过，是关于错过擦肩而过的美景，见到了，却未曾停留和把握，是为错过。

而大熊湖的冬天，属于看不到的错过。

什么意思呢？

比如出门旅行，要是碰上车祸，肯定相信自己的运气真是糟糕透了。如果早上少喝几口茶，或者多喝几口，都不至于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撞到啊。用不着多少时间，就几秒钟，便能刚好避过这一场车祸。不幸的是，我们错过了那没有看见的好运气。

但客观地想想，这些念头未免太片面。那些未见的错过，我们并不清楚它们到底是福还是祸，又如何确定自己就应该哀怨呢？度假出游，还有上班下班，多半都能平安而去平安而回。就在这些平安的过程当中，我们已经不知不觉错过了好多的不幸。要是早上我多喝一口茶，或者少喝一口，可能就碰上一部卡车，开着开着从车上飞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正好砸中开在它后头我的小车。但是因为我不多不少喝了那么些茶，也因为我在出门的时候多花半分钟时间选了另外一双鞋子，所以我照常到了公司，照常干了该干的事情，照常按时下班，照常回到了家里，照常吃一顿并不非常特别的晚餐，甚至没有为自己错过一起两起或者三起四起车祸而开瓶好酒以示庆祝。

这就是命运。

命运安排我们冬天去了太浩湖，春天来了大熊湖；命运决定让我们在大熊湖这个地方看冬与春的交接。在所有的安排之中，我们错过了什么没有？肯定有，但我们谁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即使有一个算命的，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如何如何，我们就会如何如何。我们想知道么？我们能相信么？

硬币的另外一面究竟是什么，那是属于上帝的秘密。当我们以为我们知道了那个秘密的时候，我们不过是在自作聪明。
 

刀郎《雁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