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HING FREE
几篇比较后现代的小说：
SOMETHING F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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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故事里的英雄都被迎面飞来的子弹击中倒地。我不知道正在看的这部影片的名字。但迎面突然开来一辆巨大呼啸的汽车。我连忙闭上眼睛。我知道那个女人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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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相信会有好事主动找到我。我不相信免费。所以我从来不接听未知电话。不和陌生的热情的人说话。不看广告。也不看那些莫名其妙发到我的手机里的信息。立刻离开那些令人不安的红包。我不相信免费。我从来不看电视。偶尔经过无人的客厅。电视开着。我会不知不觉坐下。坐在电视的前面看着那里面。然后突然惊醒。连忙起身走开。但妈妈不一样。妈妈天天看电视。妈妈喜欢和各种各样的人交往。喜欢听各种各样的信息。我不喜欢听各种各样信息。它们让我不安。它们让我非常困惑。妈妈喜欢各种降价和免费。妈妈总是让我去多接触一些人和事物。妈妈对信息非常感兴趣。但是。妈妈对我非常担忧。但是。我也对妈妈非常担心。我对信息非常担心。妈妈总是把她的手机送到我的面前。微笑着。或者。表情意味深长。我在向后闪。我从来不愿意碰别人的手机。更不愿意看别人手机里面的内容。在外面。有时有人拿着手机边看边经过我的身边。我会马上闭上眼。我会气氛。他们为什么不用手掩住手机防止被别人看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时时刻刻都在看手机。时时刻刻。时时刻刻。我的手机里什么也没有。它轻飘飘的。但是妈妈正在把她的手机伸过来给我看。我不得不把妈妈的手机接过来。一看。接着。马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是妈妈手机的空间又满了。清理微信。清理视频。清理相册。清理那些乱七八糟的阿扑。妈妈。我说：不要乱装那些阿扑。都是一些广告。都是骗人的东西。他们诱惑你去点开。什么阿扑？我没有装。妈妈说她从没有装过什么东西。她不会装。她问我装是什么意思。怎么装。我把手机里的东西都删除。然后。交给妈妈。无可奈何的告诉她：那就不要随便点开别人发给你的微信里的那些视频或者广告。妈妈接过手机。问我：你没有又把我有用的东西都给删了吧。我说：妈妈。你的手机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有用的。胡说！妈妈边说边笑了起来。然后。又打开手机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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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自从妈妈学会使用手机。手机给妈妈晚年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现在她不再一天到晚像一个胖木偶坐在电视前看电视。有时她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玩手机。我偶尔会瞥见她仰面躺在床上，两腿张开。一只手把手机高举在面前。另一只手或者伸开。或者。枕在头下。眼睛看着手机。显得又胖又小。不过。除了她的手机里放出过于响亮的歌声让我有些心烦。我觉得那些歌都应该在辽阔的草原或者旷野里唱。不应该回响在城市的住宅里。但是没有办法。妈妈喜欢那些歌。妈妈现在摆弄手机时。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发现了麦当劳的孩子。客厅里没有了电视机的声音时。我会感觉非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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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久前。妈妈的大学同学建了一个群。妈妈非常激动。许多很多年没有联系的老同学都联系上了。
这的确很神奇。显然有一些东西在追逐着我们。而我们很难摆脱。今天人们生下来就无法摆脱许许多事情。他进入了一个无处不在的社会网络。我们不可能找到一小片荒无人烟的土地。盖一个小房子。独自生活。不久就会有一个陌生人找到你。在城市里。只要你的面孔进入摄像头的视野。你的所有的信息就都和你。你这个人的空间的存在联系到到一起。这时你就变成了数字化的人。你进入到一个复杂而混沌的巨大的运算中。你随着人流走出地铁车站。车站上方的摄像头已经悄无声息的将你和成全上万人的面孔拍摄下来。你们被复杂的计算着。在逃20年30年。甚至做过整容手术的逃犯。现在被辨认出来。他们在门口会被人截住。老同学又被集体找到了。当然。你安然无恙的走出地铁。但运算正在改变着你。我的妈妈已经被运算改变。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每天打开手机时。看到日期都能提醒她吃药。单数的日子。或二。四。六吃降压药。她高兴地说。现在再也不会忘记吃药了。我们都在被运算改变着。
那段时间妈妈总让我看他们同学发来的过去的照片。那是妈妈的遥远的大学的时代。有一次一个同学发来一张老照片。妈妈让我帮她找出哪个是她。她已经不能确定哪一个小影子是她自己了。我看到照片很模糊。因为那是过去的那种需要冲洗的胶片。然后。又在今天被翻拍。照片随着时间变得发黄。磨损。人物模糊。但那些模糊的影子仍然是青春散发的年轻人的样子。我发现了妈妈。天啊！那是时我娘那样年轻。既不像她。又像她。妈妈看到后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也可能是妈妈假装认不出自己。而让我来找。再一次确定她已经知道的答案。我夸奖了妈妈那时好漂亮。不过。很快我就厌倦了。妈妈的这些同学如今都已经这样大的年纪了。都是一些老人啦。但他们每天还不断转发许多非常无聊的消息。无穷无尽的时政谣言。明星八卦。脑残的大话。还有养生的胡说八道。养生这个领域是一个充满荒诞和幻想的世界。这也没有办法。如今的网络世界真实情况就是这样。但他们乐此不疲。我总觉得当生活过于丰富后。人就会变得更像动物。
妈妈的这个同学群现在越来越让我忧虑。因为妈妈的那些同学们正在一个一个死去。我担心有一天群里只剩下妈妈一个人。或者。……。
一天妈妈又把手机递给我。这次是让我帮她删去微信里的一个同学。因为这个同学去世了。我看到他们在网络上召开了一个虚拟追悼会。许多人发来虚拟悼词和虚拟的白色的小花。或者。一串串双手合十的致哀的图标。我有些想吐。不过还是帮妈妈把这些都删掉了。之后有好几天我一想起来就感觉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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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如果没有手机。妈妈就会显出非常焦虑。有一天。她的手机欠费停机了。妈妈非常焦虑。不停的叮嘱我要赶快缴费。我处理完。妈妈立刻打开手机。检查微信。脸上露出安心的微笑。显然。她成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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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这是一个危险的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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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家时我忽然看见母亲在对着我——微笑。我木然的用钥匙打开那只——锁。推开——房门。走进——家。然后。母亲走过来。向着我——微笑。她在我的眼球前举起了一塑料袋的——鸡蛋。鸡蛋？我迟疑而警惕的看着妈妈和——鸡蛋。妈妈说：信不信？这是——免费。送的。什么？我吃了一惊。跌坐在沙发里。妈妈！我大声说：不要要这些免费的东西。但我知道这没有用。妈妈不可能拒绝免费的——鸡蛋。晚上妈妈给我做了一盘——炒鸡蛋让我吃。我不想吃。但妈妈说：傻孩子还会有——毒吗！我说：妈妈不要相信免费的东西。这些都是骗局。妈妈说：骗什么？他们骗了我什么吗？接着她夹起一块鸡蛋放进我的碗里。我只好夹起鸡蛋来默默的吃下去。我知道这才是最让人担忧的。我们将不知道我们损失了什么。不知道我们失去了什么。不知道我们所受到的伤害。夜晚我彻夜难眠。感觉吃下去的鸡蛋让我很难受。我决定明天要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尽管我知道他们会说我一切——正常。但是。我知道我——病了。我遭受了——损失。我受到了——伤害。但是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给我检查身体治疗发现的疾病。以确保我的——健康。确保我可以在这个巨大的系统中继续接受这个系统所给予我的——伤害。逃跑和摆脱都是不可能的。在这个今天我们生活的巨大系统中。所有真正重要的东西都是——免费的。而且是强加给你的。你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和逃避。快乐只是一种假象。而且。
它非常短暂。
立
202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