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跟玩儿似的拿下喀布尔，这事全怪拜登？

大概是一个月前打算针对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写一篇文章，主题是拜登撤军的决定非常正确。拖到这个周末才开始码字，发现原先收集的材料几乎都用不上了。哪怕早一天写都还不是这样的。

周五的消息是美国驻喀布尔大使馆工作人员被告知开始销毁敏感材料，为可能撤离做准备。周日上午已经是所有人都或被撤离，或在机场待命，随时准备撤离。

几天前美国军方和情报机构说估计阿富汗政府在美军撤离后能够扛一个月，结果到美国时间周日早上，塔利班就开始进入首都喀布尔，不到中午阿富汗总统Ashraf Ghani就逃跑了。

我无法估计发文时阿富汗又会是怎样的景象。但是，我要说，不管那里如何变化，原先计划的文章主题还是不变：拜登撤军做对了。

 

Fareed Zakaria：撤军带来的混乱是20年战争的必然结果

这几天阿富汗的消息给人的印象是，本来情况还可以的阿富汗，因为美国撤军，忽然间就完全变样了。但是，根据CNN的GPS节目主持人Fareed Zakaria的说法，几千人的美军就维持了阿富汗的和平完全是个假象，只是多年来塔利班在阿富汗取得进展的现实没有被公众获知罢了。

我们感觉阿富汗的情况在撤军前不那么糟，只是因为美国人这一年中没有什么伤亡，因为川普政府2019年2月与塔利班签订的和平撤军协议内容要求塔利班不伤害美国人。而塔利班为了换取美国撤军，的确是尊从了协议的这部分内容。但阿富汗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2019夏天，阿富汗政府军遭受了20年战争中最严重的伤亡。同年，阿富汗平民遭受的伤亡也是十多年里最严重的。2018年，美国在阿富汗还维持着大约是今年4倍人数的部队，但那一年因为情况太恶劣，有大约28万多平民逃离去乡下，流离失所。阿富汗人对美国的支持率已经从10年前的90%下降到现在的55%。

2016年，美国军方说服奥巴马再次延迟已经延迟了一年的撤军，就是因为不认为阿富汗政府军能够独立作战。只是，延迟的结果是塔利班力量更强了。事实上，现在的塔利班是十多年以来最强的时候。

这几天被多家媒体报道的一个情况是，阿富汗政府军的供给大成问题。很多部队人员连吃的都没有了，还怎样抵抗塔利班。长期以来，当地政府的腐败极其严重，无论是政府或部队的人员都对政府没有信心。

2019年阿富汗的政府选举虽说是民主程序，但参与投票的人不足人口的5%。可见人心涣散之程度。所以政府军不战而溃也就合情合理了。

曾著有《美国在阿富汗的战争》（The American War in Afghanistan）一书的历史学家，也是美国驻阿富汗军事指挥官前顾问的卡特·马尔卡西安（Carter Malkasian）说，毋庸置疑，我们输掉了战争。

有专家指出，美国撤军太快，以及在打仗季节撤军都是下策。（塔利班等都是夏天打仗，冬天休整。）是的，也许撤军慢一点，或者不要在打仗季节撤会好看一点。但是，事情的性质不会变。就像Zakaria说的，不可能有优雅的方式来输掉一场战争。

 

一场失败的战争，谁之过？

一场20年的战争，期间经过了两个共和党，两个民主党总统。如果要追究责任，到底是谁之过？

首先，美国该不该入侵阿富汗？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选择。911是美国历史上在本土遭遇的死人最多的袭击，不做任何动作不可想象。

美国的目标是清除组织了911恐袭的恐怖基地组织。如果不是当时控制阿富汗的塔利班袒护盘踞在阿富汗的恐怖基地组织，美国根本不必要对阿富汗发动战争。是塔利班对基地组织的纵容，逼迫美国对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同时采取行动。也许美国应该在打垮了恐怖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后立即撤出。但是，从道理上讲，美国对失去了政府的阿富汗负有责任。

只是，20年的实践证明，帮助阿富汗建立一个真正牢靠的民主制度是美国根本无力承担的责任。历史也证明了，阿富汗是个谁都征服不了的地盘。所以，在美国入侵阿富汗的那一刻，失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失败不是谁的责任。我们只能看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一些，让损失小一点。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以接受失败的心态出发，很多事情就可以有不同的解读。

当然，这是事后诸葛亮的说法。

小布什和奥巴马如果能够撤军的话，绝对是明智的选择。可惜他们都没有，可以认为是败笔。而且，根据媒体报道，他们都有美化阿富汗情况的嫌疑。这似乎也是失败的战争的通病，越战如此，伊拉克战争如此，阿富汗战争也不例外。所以，对政客和政府的监督非常重要。

川普竞选总统时就承诺从阿富汗撤兵。只是，他的政府在与塔利班谈判和平撤军协议时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这个协议只是白宫与塔利班双方制定的，谈判过程中完全将阿富汗政府排除在外。这就是为什么塔利班从开始谈判后，就对美军网开一面，但对阿富汗政府军和平民毫不手软。

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开始撤军后，塔利班立即就开始了对政府军控制的地盘的风卷残云。

本来应该有塔利班和阿富汗现政府之间的谈判的，缺了这一内容，塔利班自然不会把现政府放在眼里，两者之间哪里还有和平可言。还有，照顾好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帮助美国人的阿富汗人，是美国不能推卸的责任。越战撤兵和伊拉克撤兵美国这方面都没做好，可惜这一次还是没有接受教训。

拜登宣布911前撤军后，人们才发现，很多为美国人服务的翻译、司机等，已经申请了4年的签证还在等。更让人心碎的是，其中很多人在等签证期间被塔利班杀害了。

拜登政府为了让那些阿富汗人能够顺利完成签证等手续倒是做了额外的努力，还派专机把人接送到美国或美国在其他国家的基地，以保障他们的安全。但是，因为时间限制，更因为塔利班出乎意料的推进速度，本来以为还有时间可做的事情都做不成了。

如果拜登不把尽快撤兵作为第一和唯一的考量的话，就可以采取重新与塔利班谈判的策略，特别是在新一轮谈判中让阿富汗政府也占一席地位，也有发言权。这将对美军撤离后的局势有很大的稳定作用。

还有，哪怕能够把撤军延迟一个月，那些阿富汗人就有更多时间办理手续，可以在美军撤离之前离开阿富汗。在我看来，撤军的同时也带走为美国人服务过的阿富汗人是美国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了他们，稍稍延迟撤军都值。

当然，这个后果也是由美国情报的严重失误造成的。拜登政府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不得不在几天内完成本来可以有一个月时间做的事情。可以说拜登的撤军计划是栽在美国的情报失误上。此外，拜登不得不在这几天紧急派兵去增援撤军行动，也足以说明阿富汗的情况有多糟糕。

 

拜登痛下决心撤军表现出来的是担当

撤军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拜登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了出来。五角大楼试图劝阻拜登时，拜登问，如果阿富汗政府现在无法阻止塔利班，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五角大楼的官员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就说明了一切！

真的，如果20年还不够，那么再给多少年都不会有更好结果。而且这些年塔利班的实力越来越强，更证明了晚撤不如早撤。

还有，这场战争已经造成近7万阿富汗士兵，4万7千多阿富汗平民丧生。自2001年以来，有2442名美军在阿富汗战争中丧生，20666人受伤，并有超过3800名美国私人安全承包商被杀。该战争还导致40国北约联盟的1,144名人员死亡。美国为此总共花费了2.26万亿美元，其中投入于阿富汗安全部队的武器、设备和培训的费用超过830亿美元。

前文说了，最近一年所谓几千个美军就维持了现状完全是一种假象，是塔利班特意对美军的网开一面，而阿富汗人这一年在付特别大的代价。

不管人们有多少理由要求美国长期驻军，比如为了阿富汗妇女的解放等，我们都必须面对一个事实：美国长期驻军是一种不可持续的代价。

二战也不过6年。越战打了十年，当时觉得这个战争长得不得了了。谁能想到阿富汗战争会是“很长”的越战的两倍呢？其实，看看结局就知道为什么了。这样的战争都不会有胜利的一天。既然不会胜利，撤军就一定很难看很惨。

没有一个总统喜欢做那个狼狈撤军的总司令，哪怕这场战争不是他发动的。谁撤军，谁就不得不背“失败”的锅。又因为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永远不会有“成熟”的撤兵条件，结果就是，每一次撤兵的第一步都是增兵，希望增兵后能够有比较巩固的效果，可以顺利撤军。但是，这样的策略从来没有成功过，只是把撤军的日子无限期地往后推。

拜登看透了这套游戏，深知这样的策略不可能从本质上改变现状。

长痛不如短痛，他要在任上把这件事情完成，哪怕不好看，哪怕顶着来自军方的巨大压力。这才是有担当的总统，以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为首要考量的总统。

周日（8月15号）那天喀布尔上空直升机不停地运送人员和物资去机场的情景让人想起美国大使馆在最后一刻撤离西贡的照片。会不会阿富汗也步越战的后尘呢？越战撤军的后果很严重。美国人走了之后，南越根本打不过北越，很快，美国10年越战的“成果”荡然无存。

但是，用历史长焦镜看，现在越南不是也挺好吗？这是因为越南人最终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美国没有能给阿富汗人一个真正民主的制度。我们只能希望阿富汗人最终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说到底，这是阿富汗人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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