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谢九

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欧美国家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不断升级，对于俄罗斯的影响已经开始迅速显现出来。

2月27日，俄罗斯央行宣布大幅加息，将基准利率从9.5%大幅提升至20%。俄罗斯将利率提高到如此高位，主要还是为了对抗不断上升的通货膨胀。

在战争爆发之前，俄罗斯的通胀水平已经快速上升，1月份的通胀率高达8.7%，从去年年底以来，俄罗斯已经实施了两次加息，将基准利率从7.5%提高到9.5%，而这一次直接将利率提高到20%的高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战争所致。战争爆发之后，欧美的强力制裁导致卢布暴跌。对俄罗斯而言，卢布暴跌带来的直接冲击，就是会显著增加俄罗斯的通胀风险。

图｜视觉中国

卢布贬值为什么会给俄罗斯带来通胀呢？因为本币贬值意味着进口商品更贵，从而提高通胀水平。以俄罗斯来看，被欧美强力制裁之后，假如加大和中国的贸易往来，在卢布贬值的背景下，俄罗斯购买中国商品需要付出更高的价格。最近卢布兑人民币大幅贬值，3月1日一天人民币兑卢布就升值了25%，去年年底以来，卢布对人民币贬值了将近40%，这就意味着，俄罗斯购买中国商品，需要比过去多付出将近4成的价格。传导到俄罗斯国内，就是通胀水平快速上升。如果卢布继续贬值，俄罗斯的通胀还将继续恶化。

另外，俄罗斯被处以SWIFT制裁之后，由于跨境支付能力被限制，无法在全球范围内正常采购商品，商品供给紧张，这也会增加俄罗斯的采购成本，这也将最终拉升俄罗斯的通胀水平。

通货膨胀对普通民众、尤其是中低收入人群的伤害最大，如果战争给俄罗斯民众迅速带来严重通胀，导致民众生活成本快速提高，这可能会引发俄罗斯民众的反战情绪。所以，面对快速上升的通胀水平，俄罗斯必须快速采取措施，压低通胀水平。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8日，俄罗斯加里宁格勒，俄罗斯卢布汇率跌至历史低点。（图｜视觉中国‍‍）

但是，被欧美制裁之后，俄罗斯对抗通胀的能力受到了极大限制。一个国家为了避免货币贬值或者升级，通常会动用外汇储备干预，俄罗斯拥有高达6000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一直是其引以为傲的战略资产。面对卢布暴跌，俄罗斯原本可以动用雄厚的外汇储备，通过美元买入卢布来减缓卢布贬值，但是欧美的制裁阻止了这一条路径。

欧美这一轮最新制裁，除了举世瞩目的SWIFT制裁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手段具有同等级别的杀伤力，就是将俄罗斯央行列入制裁名单，阻止俄罗斯央行使用其外汇储备，这是投向俄罗斯的另外一枚金融核弹。正是因为如此，普京近日宣布将核威慑力量置于高度警戒状态。开战仅仅四天就升级到核威慑，也从侧面反应了欧美的经济制裁对俄罗斯的打击力度。

俄罗斯莫斯科，俄罗斯VTB银行办公楼。（图｜视觉中国）

对俄罗斯而言，由于制裁导致无法在外汇市场干预卢布贬值，所以只能用一次性大幅加息来对抗通胀，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会拖累经济增长水平。众所周知，一个国家想要刺激经济增长，降息是最重要的政策工具，相反，加息会提高企业的运营成本，减少企业的盈利空间，进而拉低经济增长水平。对俄罗斯而言，将利率水平一夜之间提高一倍多，对经济的冲击可想而知。另外，大幅加息又会对股市带来巨大冲击，战争爆发之后，俄罗斯股市暴跌，目前已经暂停交易。大幅加息之后，俄罗斯股市将面临更大的压力。

而对普通民众而言，经济增速大幅放缓会带来两个最直接的影响，一是收入降低，二是失业增加。因为企业盈利减少之后，就会通过减薪裁员来压缩成本，所以，大幅加息对俄罗斯就是一把双刃剑，短期之内可以对抗通胀，避免通胀过高引发民众不满，但是长期来看，加息对经济带来的伤害，最终还是会转移到普通民众身上，后者的伤害可能更加强烈。

最近几年，俄罗斯经济原本就比较脆弱，在战争和制裁的叠加之下，俄罗斯经济能够扛过这场风暴吗？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莫斯科，外汇兑换点屏幕显示汇率。（图｜视觉中国）

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经济在上世纪90年代一直处于挣扎之中，大部分时间处于负增长。普京在2000年上台之后，对俄罗斯经济实施一系列改革，加之国际市场上石油和天然气价格大涨，俄罗斯经济开始迎来强劲增长，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前，俄罗斯经济年均增长高达7%左右，以至于高盛公司将俄罗斯和中国、印度和巴西称为全球最有潜力的金砖四国。

但事实上，俄罗斯经济后来的发展并没有承担起外界的厚望。尤其是过去10年，俄罗斯经济更是负增长，从2011年到2021年，俄罗斯经济总量从2万亿美元下降到1.78万亿美元，对于俄罗斯经济而言，过去十年可以说是一个“失去的十年”。如果和中国作对比，俄罗斯经济这种“失去”的感觉就更加强烈，当年同被称为金砖四国，中国在过去10年的经济总量从7.5万亿美元上升到17.7万亿美元，超过了一倍，而俄罗斯经济在过去十年不进反退。

那么，俄罗斯经济到底是怎么失去过去这十年的呢？一方面在于，俄罗斯作为资源大国，在很大程度上也像其他一些资源型国家一样陷入资源诅咒，国家收入过于依赖能源，产业结构相对单一。同时，也和俄罗斯近年的扩张引发国际制裁有关。

2021年初，在北冰洋的亚马尔半岛，俄罗斯技术人员正在检查“北溪2号”俄欧天然气管线起点附近压缩机站的运行状况。受乌克兰局势影响，美国政府已经提及欧盟暂时冻结该项工程（图 | 视觉中国）

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表面上看似乎是一次地缘政治的重大胜利，但是从经济角度来看，付出的代价其实相当惨重。西方国家由此开始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当时就考虑过将俄罗斯踢出SWIFT系统，后来虽然并没有实施，但是其他一些制裁也足以让俄罗斯经济吃够了苦头。

当年的情形和今天其实非常相似，当时西方的制裁导致卢布暴跌，俄罗斯不得不大幅加息，在2014年年底将利率提高到17%。结果俄罗斯经济遭遇重挫，2015年的GDP负增长3.7%。这一次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力度远远超过2014年，不仅使出了上次没有使用的SWIFT“核弹”，而且罕见地将一个主权国家的央行列入制裁名单，在最大程度上将俄罗斯孤立于全球经济体系之外。

面对西方国家的制裁，俄罗斯也表示要予以反制，不过，除了在石油和天然气资源方面具有一定的优势之外，俄罗斯在经济上反制的选项并不多，以经济实力来看，俄罗斯的GDP总量不到2万亿美元，而美国、欧盟和英国的经济总量超过40万亿美元，在经济战场上，双方的实力并不在一个级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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