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卫会议肯定中医新冠疗效，真的假的？| 科技袁人

  

最近，我看到一篇中国官方媒体的新闻《世卫组织：中医药能有效治疗新冠，鼓励成员国考虑吸纳中医药》，说世界卫生组织3月31日发布了一个关于中医药治疗新冠肺炎专家评估会的报告，来自世卫组织6个区域的21名国际专家参加了评估会。

会议报告指出：中药能有效治疗新冠肺炎，降低轻型、普通型病例转为重症，缩短病毒清除时间，改善轻型和普通型患者的临床预后。报告同时鼓励成员国考虑中国形成并应用的整合医学模式（中西医结合模式）；有效管理当前疫情并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大流行做好准备。

评估会上，中国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于文明对世卫组织持续支持传统医学表示欢迎，并表示中国愿意协助其他世卫组织成员国加强传统医学在其卫生系统中的作用。此次会议评估了三份关于中医药和新冠的报告，即中国国家专家组提供的临床应用、研究和循证评价报告。循证评价报告侧重于报告结果以及12项已注册并发表的随机对照试验（RCTs）。

奇妙的是，很快我就看到有人在反对这个报道。例如有人说：有关部门伪造篡改世卫组织的英文会议记录，然后发中文新闻。原文是“中国专家在WHO一个二十多人的会议中，指出中药对新冠有治疗作用”，结果中文新闻里变成了“世卫组织表示中医药治疗新冠”。这两句话区别可大了。

又有人说：不要吹牛了，会议截图在此。“中国专家在WHO一个二十多人的会议中，指出中药对新冠有治疗作用”变成了“世卫组织表示中医药治疗新冠”，为了大国尊严文化自信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这让我很好奇，到底真的假的？不过这事很容易查证，到世卫组织的网站上搜一下就知道了。报道链接见：

https://www.who.int/publications/m/item/who-expert-meeting-on-evaluation-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in-the-treatment-of-covid-19，一眼就可以看到确实有这么个会议，2月28日至3月2日在线开了三天。

会议的目标有四项：理解中国专家用于产生报告的方法论；审议和分析这些报告与随机对照试验；评估中医药整合疗法在新冠治疗中的贡献；以及讨论如何有效地增强传统医药在全球大流行中的贡献。

这个链接还附带一个英文的详细报告，411 kB的pdf文件。下载下来一翻就可以看出，报告的内容跟中文报道基本就是一回事。

例如这个报告最核心的部分叫做“专家会议的关键发现”（Key findings of the Expert Meeting），里面的关键发现包括：专家们同意，证据评估报告采用了适当与严格的方法论来决定临床证据的当前水平与试验中使用的中医药干预的安全性；专家们承认，这些试验涉及多种设置和多种类型的病人与产出测量；在常规治疗之外，这些研究的结果建议，基于临床相关的产出测量，这些被研究的中医药对新冠治疗是有益的，尤其对轻到中等的病例；有令人鼓舞的数据建议，中医药对减轻从轻症、中等症状发展到重症的风险是有益的。如此等等。我虽然远不是医学专家，但以我的英语水平也能看明白这些是所有与会专家集体的结论，而不是只有中国专家在那自拉自唱。

这个报告另一个值得重视的部分是“对世卫组织的推荐”（Recommendations to WHO），里边明确说，专家会议向世卫组织推荐以下这些做法：把这次会议的结果及时向成员国分享；鼓励成员国考虑整合传统医药干预，例如中医药；向成员国就中医药在实用中以及在将来的研究中的应用提供技术支持；促进国际临床试验，以进一步评估中医药对新冠治疗的潜在收益与安全性；鼓励成员国考虑中国已经发展与应用的整合医疗模式。

这个报告还有一个有趣的部分叫做“赞扬”（Commendations），里面说专家会议的参加者们：赞扬中国专家分享在用中医药跟常规医药结合应对新冠方面的研究数据与临床经验；对中国政府与研究者在从疫情开端就开始的推进知识与发展疗法的显著投资与努力表示感谢；表达对中医药新冠治疗未来研究的支持，因为到目前为止的进展为国际合作铺设了坚实的基础，这样的国际合作有潜力令全球的人类健康受益；对世卫组织在组织与实施这次会议中提供的领导力表示感谢。

从头看到尾，这个会议确实对中医药在新冠治疗中的作用给出了积极的评价。其实用常识想想就知道应该是这样，既然决定了要开这个会，怎么可能会像那些反对者说的那样，只是中国专家自吹自擂一番，外国专家不屑一顾呢？

最后我需要强调一下，我完全理解有些人对中医的强烈反对，不会因此影响我们的友谊。同样我也完全理解有些人对中医的强烈支持，不会因此影响我们的友谊。就我自己而言，远不是医学专家，所以对此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态度。我以前做过一期谈中医的节目（《抗击疫情，中医究竟能帮到我们多少？| 科技袁人Lite新冠疫情特别节目》），主要是转述韩启德院士的观点，而不是我自己懂得多少。但是，在我看来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实事求是。中医好不好是一回事，世卫组织这个会议怎么说是另一回事。前者可以自由心证，每个人保留自己的看法。后者却是一个非常明确的事实，是很容易查证的。世卫组织会议赞扬中医是一个事实，你可以认为世卫专家说得不对，这是你的自由，但你不应该认为世卫专家没有这么说，这是罔顾事实。有些人出于自己强烈的先入之见，硬要篡改事实说别人篡改事实，好像认为别人都没有基本的查证能力似的，在我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一个人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对眼前的事实硬着头皮否认啊，就像希特勒临失败前把希望寄托在各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一样。人不应该这样。

作者简介：本文作者袁岚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传播系副主任，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科技袁人”节目主讲人，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常务委员，中国青少年新媒体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入选“典赞·2018科普中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微博@中科大胡不归，知乎@袁岚峰（https://www.zhihu.com/people/yuan-lan-feng-8）。

责任编辑：陈昕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