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大导演归来,香港影视有救了?
北渡南归,全是轮回。北上二十年后,香港大导演回巢似成趋势。不过这一次召唤他们的,不是曾经拥有黄金时代的香港电影,而是通过流媒体走向世界的愿景。
最近行内的大新闻来自久未露面的陈可辛。原本以为他去趟釜山电影节见一帮国外电影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沙龙社交。但实际上,他是在为自己的新公司运筹帷幄。
陈可辛接受采访时透露了自己的计划。他成立了一个泛亚洲制作的新公司Changin’ Pictures,涉及韩国、泰国、日本及中国香港、中国台湾三个国家及两个国家地区的剧集项目。签约了执导《灵媒》《天才枪手》等影片的新锐泰国导演,将与章子怡合作项目《酱园弄杀夫案》,与甄子丹合作项目《败北之人,隐藏大师》(暂译名)。
简而言之,陈可辛做的是流媒体内容供应商的生意。其制作的这些聚焦亚洲内容的项目,是想供应给受众更广泛、跨国家的流媒体平台。而早在陈可辛之前,王晶、杜琪峰等香港导演就低调回港拍网剧、网大了,他们正是受邀于香港的两家本土流媒体。
时光匆匆,当年被热烈讨论的香港影人“北上”,至今已近二十年。2002年,内地院线市场化改革,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大市场对电影人张开怀抱。2003年,《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简称CEPA协议)出台,与此同时,广电总局颁布了关于合拍片的新规定。
此后,香港导演大举北上。从一度水土不服,到缔造了香港导演拍主旋律大片的类型佳话。有人迎合创新,有人仍在怀旧。但对于观众来说,记忆里的港片纵然未死,也只剩下机械复制,再难重拾荣光。
原以为,这批港导会终老内地。就和香港艺人一样,拍不动电影还能上综艺,上不了综艺还能搞直播。没想到事情又起了变化。
当年,香港影视圈落寞于资金短缺、市场狭小。现在,随着各路资本对香港流媒体的布局,前一个问题似乎迎刃而解。同时,韩国的示范效应过于耀眼,海外市场再次召唤。曾经辉煌的港剧、港片,会再次伟大吗?
香港流媒体新旧资本接力
吸引王晶、杜琪峰回去拍网剧、网大的,分别是流媒体MyTV SUPER和ViuTV。前者由长期占据港剧制霸权的电视台TVB创办,后者是香港首富李嘉诚次子李泽楷公司电讯盈科出资创立。
ViuTV今年还喊出了取代TVB的口号,大有一副强势搅动市场的鲶鱼姿态。香港本土流媒体大战一触即发。TVB打出的王牌是找王晶来为MyTV SUPER拍《一舞倾城》,对外宣称是Netflix大热台剧《华灯初上》的港版,5月传出佛山开机路透。
《华灯初上》
ViuTV则主打国际化,流媒体服务覆盖亚洲和中东16个国家,通过成立MakerVille深度绑定导演。
MakerVille投资了杜琪峰的银河映像,杜琪峰已官宣要合作系列电影。以前内地春节档电影“常客”郑保瑞(《西游记》系列),今年因为回港拍了独立电影《智齿》在金像奖大放异彩,现在也被MakerVille纳入麾下,合作电影《命案》。
其实,在这两家本土势力大张旗鼓竞争之前,港娱大佬萧定一就曾押注香港本土的流媒体。萧定一掌握了杨受成旗下英皇系上市公司中国创意数码(原名英皇娱乐)后,于2016年收购了英国有百年历史的唱片品牌HMV,接着又斥资4,650万港元收购香港流媒体平台Anyplex,改名HMVOD进军流媒体。
HMVOD当时就喊出了本土文化、国际视野的口号,和Netflix、爱奇艺都有合作剧集。但爱奇艺和HMVOD合作完黄真真监制的港片《热血姐妹团》后,就没了后续。2018年末,中国创意数码宣布,专注唱片零售的附属公司HMV因不敌租金高企自愿清盘。
2020年前,HMVOD在香港始终没有达到预期的用户增长,债务问题十分严重,曾被债券持有人申请清盘。2020年疫情后,HMVOD曾受益于“宅经济”回光返照。最终,HMVOD母公司中国创意数码还是在今年被萧定一申请破产,并于国庆期间在港股停牌了。
萧定一的流媒体梦碎一地,但似乎并不影响新人入局。或许正是因为HMVOD在疫情期间的增长,以及韩剧《鱿鱼游戏》通过Netflix火遍全球的现象,让其他资本看到了香港流媒体的国际化可能。怪只能怪,萧定一进军流媒体太早,且接手的本就是债台高筑的烂摊子。
国外流媒体在港不搞原创,只做版权
目前招募香港导演回去的,都是香港本土流媒体。像Netflix、Disney+、HBO GO等国外流媒体,还没有官宣过制作香港自制剧。
这就让港剧与台剧的处境完全不同。相当于台剧是被国外流媒体看重、有战略意义的存在。在中国台湾制作的华语剧,是面向东南亚华语市场以及世界发行,而香港目前还没有被安排进这个序列。
从陈可辛采访中,可以看出他的策略是想掌握制作内容的话语权,相当于做版权剧的生意——前期冒风险投注资金,制作完成了再卖版权给流媒体。众所周知,内地剧集市场中,最初大公司也掌握着高价版权剧生意。但久而久之,长视频平台掌握话语权后,大大小小的公司几乎都成了给平台做定制剧、自制剧的“打工仔”。
陈可辛虽然是最先成功的北上导演,有很多内地商业片战绩,从早前的《亲爱的》《中国合伙人》到近期8亿票房的《夺冠》。但和国外流媒体谈生意,又是另一码事了,一个最好的对照组就是台剧。
台剧因为国外流媒体资本的入局,呈现复苏的态势,但付出的代价则是失去了主控权。
目前,台剧与国外流媒体的合作,主要采取的是原创自制剧和电视台合制剧两种方式。原创自制剧顾名思义,拍摄全程由国外流媒体监控。电视台的合制剧则相对有创作空间,可能是电视台这边合作团队拍好了,再通过提前谈好的版权价格卖给Netflix等流媒体。
也就是说,以个体制作公司方式拍剧,前期既没有Netflix等流媒体资金,也没有电视台当靠山的,非常少。贾静雯就是台湾这边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想要成为掌握话语权的制作人,结果却亏损严重。
据台媒报道,贾静雯砸下1.2亿台币,约2700万人民币制作台剧《妈,别闹了!》。杀青后,却一直和各家流媒体谈不拢价格。Netflix只愿意以31万人民币一集的低价收购,总共10集约320万人民币,仅为制作成本的八分之一不到。
最后,贾静雯及台湾制作方找到韩国CJ集团署名联合制作,“镀金”之后才抬高了Netflix收购价到190万人民币一集。总共10集约2000万人民币,仍然亏损700万。
所以,即使在国内再有名的制作人,面临国外流媒体都很难卖上价。《少年的你》编剧许月珍一直在寻求国外流媒体卖剧本,但至今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而能迅速大展拳脚的制作公司,大多是有外资背景的。
比如福斯负责华语原创内容的前高管严嘉念,创立的Sixty Percent Productions制作原创剧《台湾犯罪故事》,找来好莱坞知名导演朗·霍华德公司Imagine Entertainment合作,顺利地卖给了Disney+上线。
从台剧的情况看,香港影人们想走这条面对国外流媒体掌握话语权的制作路,殊为不易。
流媒体能救香港影视吗?
以内地长视频十多年的混战经验来看,资本为内容烧钱也是有尽头的。
连陈可辛自己都在采访中承认,现在国外流媒体投资也变得谨慎了。香港现在才想趁着国外流媒体布局亚洲的东风复苏影视,其实是有点晚了。但好在,亚洲地区对于Netflix等流媒体巨头来说,仍然有着“低廉加工厂”的优势。
《鱿鱼游戏》第一季制作成本只有2140万美元,却带来了9亿美元的营收。《鱿鱼游戏》第二季制作成本将翻倍,预估超过1亿美元,主演李政宰的片酬也将超过4500万人民币。
香港影人也不必强求能产出《鱿鱼游戏》这样的爆款。毕竟同样的题材,日本拍的《弥留之国的爱丽丝》就不如《鱿鱼游戏》反响热烈。韩国影视之所以能逆袭美国市场,韩片、韩剧分别拿下奥斯卡、艾美奖,是因为它们的影视工业一直在依葫芦画瓢追赶美国工业的脚步,且韩国影视工业一直有着强烈的出海诉求。
《鱿鱼游戏》的爆款效应是长期积累的结果,水滴石穿并一日之功。港剧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Netflix在亚洲市场本来最先入局的是日本,但现在真正让它尝到甜头的是韩国。Netflix在2015年进入日本市场后,制作了《火花》这类高口碑剧,但并没产生任何热度效应。后期Netflix侧重动画领域的投入,广泛合作日本知名动画人,比如和汤浅政明合作《恶魔人》,但至今没有产出像《鱿鱼游戏》一样火爆全球的IP。
在《鱿鱼游戏》之前,Netflix就通过和JTBC合作《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见识到韩流出海的能力。日韩最初都是传统电视台掌控着剧集行业,Netflix等流媒体通过与电视台的合作逐步撬开日韩市场的大门。韩剧迅速交上了满意答卷,但日剧的改变则比较慢。
《全裸监督》
Netflix在亚洲区大热的日剧《全裸监督》主演山田孝之并没有吃到红利,反而还掉了不少日本传统电视台的资源,大尺度出演该剧女主的森山望智也没能因此受益、拿到日本主流剧集资源。
不过,因为海外流媒体有制作日剧的需求,越来越多的日本明星敢脱离事务所单干,不怕因此得罪与事务所交好的传统电视台而没戏演。比如被东京国际电影节誉为日本四大银幕缪斯女神之一的满岛光,与弟弟满岛真之介相继离开事务所,一直在接拍流媒体的网剧。
但不是哪个地区都能产生像韩剧一样的效应。加之港剧不算在国外流媒体布局的自制剧范畴,归巢的香港电影人要先想办法跟流媒体巨头搭上线、叫上价,才有机会思考港片、港剧走向世界的可能。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娱乐硬糖 (ID:yuleyingtang),作者:魏妮卡,编剧:李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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