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兵作战,除了《战狼》,我只服它!
1982年10月22日,《第一滴血》在美国上映,距今已40年。
影片成本1500万美元,全球票房1.25亿美元,还曾在几年后被引进中国内地。
影片分级R级,豆瓣8.3分,IMDb7.7分,均优于其后的四部续集。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滴血》系列的IMDb评分整体低于豆瓣评分,中国观众对这一系列的认可,远高于美国观众。
同时,影片主角强·兰博,也成为了中美个人英雄主义文化对抗的标志之一。
比如,每当有人质疑《战狼》系列主角的动作戏,超越了人体力学的限制,便会有人搬出兰博的形象,以证明在美国同样如此——个人英雄主义可以适当忽略人体力学。
《第一滴血》的成功,还将兰博积淀成了一个流行的暴力符号。
1987年诞生的街机游戏《魂斗罗》,主角之一的原型便是兰博;兰博在片中使用的猎刀、M60机枪,则被后来者命名(或戏称)为「兰博刀」、「兰博枪」。
当然,从首部《第一滴血》来看,兰博的本质,并非暴力。
阳刚身体与脆弱灵魂
POST WAVE FILM
《第一滴血》根据加拿大裔美籍作家大卫·莫瑞尔在1972年出版的同名小说改编。
小说结尾,兰博丧生,电影版也拍过一个「兰博自杀」的结局,但因太过压抑而未被采用,正式版「兰博被捕」的结局,恰好为影片续集留下了气口。
影片导演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史蒂夫·麦奎因(《为奴十二年》)、麦克·尼科尔斯(《毕业生》)等人之间几经辗转,最终落到特德·科特切夫身上。
1931年出生于加拿大的特德,其导演成就不如克林特等人,但他可能是最适合《第一滴血》的人,因为他擅长强化男性角色的荷尔蒙气息,并使之与片中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特德·科特切夫
特德的职业生涯中,有一部非常神秘的电影,1971年被提名戛纳金棕榈的《内陆惊魂》。
这部影片提名金棕榈后,胶片遗失,直到40年后,才在匹兹堡一个标注了「销毁」的箱子中重见天日、得以重映。
遗失原因,可能是片中惨烈的「猎杀袋鼠」场景,触怒了澳洲人。
《内陆惊魂》满屏燥热,雄性荷尔蒙撞击着澳洲热浪滚滚的荒壁,是特德导演风格的大成之作。
它同《第一滴血》里兰博将自己投进湿热的密林中异曲同工,呈现的都是精神漂泊的阳刚男性,向自然寻求庇护的生存状态。
《内陆惊魂》(1971)
《第一滴血》开场,兰博挎包独自走在萧瑟季节中,对应的是《内陆惊魂》中,青年教师在澳洲荒野提包行走的画面;兰博在警局被警棍强锁,则与青年教师与狩猎同行者的身体接触一致,传达出身体暴力将精神逼至临界点的含义……
在相隔11年的两部色调完全不同的电影中,特德统一了自己的表达,即「阳刚的身体、脆弱的灵魂」,这对于《第一滴血》来说,恰好是它争取更多观众的要素之一。
兰博这个角色,阿尔·帕西诺、达斯汀·霍夫曼等演员都曾被考虑过,史泰龙的出演,同样有命定之感。
《第一滴血》首映时,史泰龙36岁,正值壮年,同时也比较贴合退伍军人的人设。
更重要的是,当时的史泰龙,强悍的身体中不乏一种憨态,这种憨态对于塑造兰博的脆弱,非常有效。
片中,史泰龙的台词非常少(除开最后一段对命运的控诉),所以兰博是一个近乎沉默的人。
这种沉默,使他的憨态在精神层面具备了更多的解读空间,所以在影片前期,大多数观众应该很难抑制对兰博这个人物的探索欲望。
探索欲,正好构成一种引力。
双面密林与野性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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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血》中的树林,是影片重要角色之一。
兰博被警察追击,躲进树林,树林为兰博提供掩护,但同时也伤害兰博。
兰博通过在林中设置尖桩、细线、猎刀等陷阱,短时间内便重创米契、巴尔佛德、威尔等警察,可见其游击专家的身份不虚,密林则是其游击的第一帮手。
另一方面,兰博从悬崖坠落时,被树枝划破手臂(银幕之外,史泰龙也因为这场戏断了几根肋骨),而以密林为界,他的着装则由装饰有星条旗的夹克,换为草草裹身的深色防雨布,证明他由文明世界回归到自然界的野蛮之中。
这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面打击。
因此,密林也一定程度上分摊了反派的角色。
对兰博而言,密林之所以有正、反两面,并非因为它如人性一般复杂,反而是因为它足够简单。这种简单,形成了密林的野性,也即自然的野性。
这种野性,和人之间具备天然的矛盾与张力。
这一点,在杰克·伦敦的小说,和伊纳里图的电影《荒野猎人》中,都表现得很突出。
《荒野猎人》(2015)
这也是为什么看完《第一滴血》,经年累月之后,不一定能记住片中任何一个反派人物,但大都难以忘记电影里那片湿润、阴郁的树林。
《第一滴血》中最值得咂摸的,还有和平与秩序的野性。
片中,整个事件的起因,是兰博的「流浪罪」。
雪山下的假日小镇,警长不允许有任何破坏宁静的因素存在,神秘、沉默的兰博出现,警长试图将之驱离小镇,为了吃点东西,兰博返回,一切就此失控。
小镇的宁静是和平的象征,警长以「推定有罪」的方式对待外来者,看似维护和平秩序,本质上却是对失序的纵容。
因为当秩序要维持自己的权威时(尤其是不惜一切手段),秩序的野性就诞生了。这种野性,必然导致疯狂的失序。
这种现象反应到基层,表现尤其严重。
片中,警长威尔三番五次勒令手下不要对兰博开枪,但警察们仍在一个看似天经地义的缉拿理由中肆意开枪,这是因为兰博被迫的反抗,使他们在和平的佑护中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审判。
简单讲,他们人性中恶的一面,获得了道德制高点的保护。
所以他们在追击兰博的过程中,直接将兰博类比为可以被猎杀的鹿,以及猎杀之后可以被制作的标本。
兰博自警局开着摩托奔逃,看似横冲直撞破坏连连,其实这是和平失序下,边缘之人无所适从的悲凉景象。
半面和平与半面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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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血》的本质,并非动作片,而是战争片。
影片以兰博寻找战友开场,以他控诉战争结束,整部电影都被笼罩在战争的云翳中。
视觉上,前半部的密林游击中,闪电不时将树林深处照亮,惨白的光线是在映照越战中的磷弹白光;后半部州警察局、国民警卫队进一步搜寻兰博踪迹时,影片更是直接仿照战争行军,将警队军队化。
心理上,影片将原著中的退伍老兵,改编为没有战场经历的小镇警长,其麾下的警察也没有参过战。
因此,在密林中时,警察们走得慢慢悠悠,兰博却迅猛如兽,心理差异直接反应到本能的行动差异上,可见战争对人的极致塑造。
然而,勇猛如兰博,却是一个被动的角色。
而被动,也正是不少参战军人的真正状态。
比如在2011年的韩国战争片《高地战》中,战争结束后,交战双方的年轻人在溪流间相遇,双方没有再敌对,只是相视、告别,毕竟战争结束了。
《高地战》(2011)
然而,上峰又突然命令对高地进行最后争夺,于是双方军人再度浴血,最终幸存者所剩无几。
「第一滴血」的片名,就源自这种残酷的被动。
片中,兰博对曾经的上司特劳曼上校说,They drew first blood,not me,意即第一滴血是由小镇警察引出,而非兰博。
这既是在说小镇事件,也是在喻指越南战争。
无论越战的真相、利益瓜葛、历史评价是什么,对兰博及像兰博一样的个体而言,战争中的第一滴血都是被动的。
在兰博这里,没有「主动的、攻击性强烈的第一滴血」。
那么,《第一滴血》是一部纯粹的反战电影吗?
也不是。
兰博最后的控诉有两个要点。
其一,战争是残酷的。
战争中,小孩被设计为人肉炸弹,致使兰博的战友徒剩残躯,战争结束后,回到美国的兰博连份温饱的工作都找不到,可见战争会全方位地摧毁一个人的人生。
更触目惊心的,是第二点——兰博在战争中获得了归宿感。
战场上,他可以操纵坦克、军车、机枪等各种战争工具,而且有惺惺相惜的战友给予彼此心灵蕴藉。
这些使他在危险与残杀中获得安全感,甚至使他形成依赖。
从这一点来讲,《第一滴血》在兰博这个角色上,并未坚定反战立场。
这也使影片的立意有了更奇崛的维度,使人对战争有更深刻的认知。
将这一点从战争抽离到普通人的生活中,更有助于理解兰博这种心思:为什么很多人在恶劣的环境中呆久了,就再也离不开那个环境?
因为人的精神会对一个长期的环境产生忠实的体认感。
由此,人会认为除此以外的其它环境,都将排斥自己(比如《肖申克的救赎》中那位出狱后便自杀的老人)。
《肖申克的救赎》(1994)
时隔40年,对影迷而言,《第一滴血》无疑已是经典。
这种经典,与片名、导演、兰博、史泰龙等都有关系。
但真正能让它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还是它简单、直接的阳刚气质之下,那些值得深挖的脆弱的意蕴细节。
因此《第一滴血》开创了一个影史系列。
同时,它也完全能够代表这个系列本身。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源于豆瓣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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