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教授遭网暴,科学研究如何兼顾动物福利?
是“虐待动物”还是为了人类健康?
撰文 | 凌骏
上个月,哈佛大学神经生物学家玛格丽特·利文斯通(Margaret Livingstone)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发表了一篇研究论文,没想到因此惹来了“大麻烦”。
该论文题为《母爱的触发因素》(Triggers for mother love),研究过程中,利文斯通团队为怀孕的母猴进行了麻醉分娩,在母猴苏醒前带走幼猴,并以猴形毛绒玩具为替代,持续观察母猴的表现。
本月,不少灵长目动物学家和动物保护组织关注到了该研究,并展开了严厉的谴责,认为这是“不道德” 的。也因为本篇论文,利文斯通另一项发布于2020年的研究也被“扒”出,在那次试验中,团队通过缝合眼睑的方式,使两只刚出生的幼猴失明整整一年。
“我已经成为了越来越多反对者的骚扰目标,非常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利文斯通对《科学》杂志表示,她收到了暴力、威胁和淫秽相关的电话和电子邮件。
资料显示,利文斯通的主要研究方向是与视觉相关的大脑机制,使用行为、脑成像和电生理学,探索灵长目动物大脑中的视觉识别是如何产生的,多项研究曾在顶级期刊上发表,包括《科学》《自然》《细胞》等。
据《科学》杂志介绍,利文斯通花了40年的时间研究猴子的视觉。为了确定负责面孔识别的大脑部分是如何发育的,她的团队有时会在恒河猴出生后,将它们从母亲身边带走。而在另一些研究中,他们人为的使幼猴在一年内都看不到任何面孔。
她曾在采访时详细介绍过《母爱的触发因素》的相关研究,称为了研究大脑认知的发展,团队不得不经常用毛绒玩具替换刚出生的幼猴——母猴并不知,也不会表现出痛苦。在其中一个案例中,当天晚些时候将幼猴还回去时,研究人员发现母猴“无动于衷”——它看上去更喜欢一直携带着的毛绒玩具。
利文斯通认为,母猴建立“母子情感连接”的关键因素可能是触觉,而不是视觉。对于失去婴儿的(人类)女性,甚至抑郁症患者,这意味着也许未来能开发基于触觉的潜在疗法。
而2020年发表于《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的论文则显示,2016年,利文斯通团队缝合了两只猴子的双眼眼睑,让它们失明一年以避免接触任何面孔。还有四只猴子则仅被允许每周两小时对面孔进行“视觉体验”,其他时间由戴着面罩的工作人员饲养。
在后续的回应中,利文斯通称,团队已改变了试验方式,使用护目镜等非侵入性方法。
是“虐待动物”还是为了人类健康?
“数十年的研究早已证明了母子关系对灵长目动物的重要性。”美国圣安德鲁斯大学灵长目动物学家Catherine Hobaiter对《科学》杂志表示,母亲和新生儿间的初始联系对于后代的健康发育至关重要,利文斯通的试验在科学和道德层面都是失败的。
本月,Catherine Hobaiter撰写了一系列信件,并收集了来自全球257名科研工作者的签名,要求《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撤回利文斯通的相关论文。
但利文斯通遭遇的麻烦远不止如此,善待动物组织(PETA)也介入了该事件,发起了一项针对性的社交媒体活动,将研究中的“母子分离”和“眼睑缝合”称之为“直接来自恐怖电影”,这也导致了一系列针对利文斯通的公众舆论,甚至网络暴力。
前实验心理学家,现工作于PETA的Katherine Roe博士称,利文斯通的工作是不人道且不科学的,“实验对母猴和幼猴造成的长期危害,远远超过对人类的任何潜在好处”。
目前,Katherine Roe已致信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和哈佛大学,要求停止对利文斯通相关研究的一切赞助与支持。PETA认为,“这是与人类健康无关的残酷试验”。
利文斯通则反驳称,自己的研究可以使学界更深入地了解自闭症患儿的生存劣势——他们往往无法与他人保持眼神交流,并帮助开发了治疗阿尔茨海默病和一些脑癌的方法。
同样专注于猴脑成像研究的哈佛大学神经学家Bertha Madras对利文斯通表示支持。“如果要了解大脑是如何运作的,就必须进行能产生本能反应的试验。”她对《科学》杂志表示,“我们必须着眼于更大的利益。”
哥伦比亚大学神经学家Michael Goldberg同样认为利文斯通的工作是“合乎道德且正当的”。“这不是对动物不必要的虐待——而是关键性的研究。”他说。
10月14日,哈佛大学公开回应了针对利文斯通的一系列质疑及网络暴力,称利文斯通的研究均遵守了相关法律法规中对动物实验的指导方针,并且已获得哈佛大学机构动物护理和使用委员会的批准。
哈佛大学在声明中表示,PETA网站上呈现的,针对利文斯通博士的内容具有误导性,并且包含不准确的事实以及内容的夸大。
“由利文斯通博士领导的研究提供了有关视力、视觉障碍、大脑发育和神经系统疾病的重要知识。”声明称,“在生物医学研究中人道和规范地使用动物模型,对于了解疾病的生物过程、设计新疗法和干预措施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包括糖尿病、器官移植、高血压、癌症等,最终根除疾病,都必须通过动物模型研究产生的知识来实现。”
“即便是满足相关道德委员会设定的最低标准,也不意味着不能做得更好。”Catherine Hobaiter对哈佛大学的回应并不满意,她希望目前的争论能促使人们更多地对医学伦理展开讨论,“作为科学家,我们应该坚持更高的标准。”
而对于“撤稿”的要求,《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则回应称正在开展分析调查,但拒绝发表进一步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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