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残忍的狼人 | 文史

“在现代德国初期，共发生了约300起狼人审判”

1589年10月31日，德国科隆附近的贝德堡市（Bedburg）人潮涌动，皆为见证一场重大处决。死刑犯是彼得·斯顿普，一位五十岁的农夫，曾与魔鬼缔结了契约。

他寻求的不是财富，而是变身狼人的力量。他犯下了诸多骇人听闻的罪行，包括谋杀和食人。

共有16人死在他的手下，其中13个还是孩子，甚至包括他的儿子。据说，他吞食了自己儿子的脑子。

他还承认曾与自己的女儿及一位女妖（扮成美丽女性的魔鬼）发生性关系。“这是纯粹的恶鬼，再没有什么活物能与之相比，”一份关于此次处决的记述中写道。

斯顿普的死刑也是有史以来最残忍的，他被绑在酷刑轮上，活活剥下皮来，骨头被一一击碎。而后他被斩首，尸体绑在火刑柱上被烈火吞没。斯顿普的头颅被钉在村子中央的柱子上，以儆效尤。

从1941年的影片《狼人》（Wolf Man）到《哈利·波特》（Harry Potter）中的卢平教授，大银幕中的狼人往往会在月满之夜变身怪兽。

彼得·斯顿普与其他传闻中的16世纪欧洲狼人相似，都将自身的转变解释为魔鬼的交易。

狼与女巫

斯顿普犯下的罪行与遭受的惩罚太过毛骨悚然，强烈激发了人们的想象力。然而，纵然斯顿普的审判处决颇受关注，他并非一例孤案。

从15世纪到18世纪，欧洲饥馑荐臻，疫病肆虐，战火及宗教斗争频仍，催生出诸多迷信，包括女巫（主要针对女性）和狼人（主要针对男性）恐慌。

当时，男人变身为狼的指控往往与巫术交织在一起，但远远不及巫术频繁。在欧洲部分地区，根本没有关于狼人的审判记录。英格兰境内的狼到16世纪几乎绝迹，也没有出现狼人审判案；地中海区域亦未受狼人侵袭。

欧洲的狼人恐慌集中在野狼活跃的林间地区，当地往往有着根深蒂固的畜牧文化——例如德国和法国。人们恐惧野狼捕食家畜和孩童，从中衍生出恶狼魔鬼的想象。狂暴的野狼肆虐后，人们很可能会将其“罪行”归咎于狼人。

在现代德国初期，共发生了约300起狼人审判。这不是个小数目，但同一时期德国的巫术处决案约有30000至45000例，狼人便相形见绌了。

大英图书馆

被判狼人的大多为男性（也有特例），且多数是牧人。“人们认为狼是强悍凶险的，都是比较男性化的特指，”Brian Levack表示，他是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历史系名誉教授。当时的记述中，多提到斯顿普从魔鬼那里得到了一条狼皮带，系上皮带就会变成狼形，解开则变回人类。Levack表示，狼人都会使用某种工具实现转变，这是一种典型的男性巫术。“他们在施法时都会使用某种工具，比如斯顿普的魔法腰带……而那些据指控为女巫施行的低级乡村法术，主要借助于咒语或各种调制饮品。”

细节之谜

这场审判虽然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但事实上，斯顿普所经受的酷刑并未留下多少历史证据。审讯记述和法庭记录无处可寻，历史学家只能从小册子和传单中寻觅此案的细节。现存篇幅最长的一本共16页，1590年出版于英国，据说是由德语翻译而来，但历史学家没能找到原版。

我们对斯顿普的了解大多来自这些记述，尽管它们之间多有出入，各类记述甚至不能在他的名字上达成统一，有些声称他之所以姓“Stumpf”（德语中意为“树桩”），是因为曾在事故中失去了左手。

学者们不知道斯顿普的出生年月，只知道他的身份应为农夫，据说来自贝德堡附近的Epprath村庄。部分学者跟据1590年英国小册子中的描述，判定斯顿普是一位富裕的地主：

他走在科隆、贝德堡和Epprath的街道上，风度翩翩，举止优雅，附近居民都知道他。那些被杀了亲朋和孩子的人也向他致意，完全没有怀疑。

不过，这个细节可能只是后人的戏剧性渲染，并无实证。

动机

这些文献往往掺杂大量淫秽情节，但我们只能从中挖掘斯顿普事件的细节——尽管书中将超自然因素判为事实。

在一个版本的故事中，斯顿普之所以被捕，是因为当地一位农夫与野狼缠斗时砍掉了它的左爪。而后，农夫遇到彼得·斯顿普，发现他也少了左手，足以怀疑斯顿普与狼实为一体。

在那本英文小册子中，斯顿普被捕的过程更加离奇。经历一系列杀人和牲畜暴毙事件后，村民们自发组成巡逻队。

斯顿普化身狼形后被人发现并追赶，于是他摘下魔法腰带，就在追捕者的注视中回到人形。村民们辨认出他的身份，立即将他逮捕。

斯顿普的罪行取决于本人的供词，而这份供词是在酷刑逼迫下道出的：“被逮捕后，他很快被送上了绞刑架……但由于害怕折磨，他自愿坦白了整个人生。

”部分历史学家认为，斯顿普可能是是个杀人犯（有人甚至认为，狼人传说起源于对连环杀手的解释）。即使他没有杀人，也可能是人们将野狼袭击牲畜和村民等事件归咎于他。

斯顿普之所以沦为替罪羊，背后可能还有历史原因。事发之时，适逢新教与天主教之间爆发科隆战争（1583—1588），佣兵经行之地恐怖蔓延。

许多悬而不决的罪行可能会催生出狼人在森林中游荡的邪恶民间故事。于是，斯顿普可能被推了出来。在处决他的过程中，当地的罪恶得到了仪式化的清洗。

宗教争端则提供了另一种解释。1589年，天主教派已在贝德堡地区站稳脚跟，如此残酷的审判或许是为了警告新教徒，以此巩固天主教的势力。据称，斯顿普曾皈依新教，是个杀鸡儆猴的合适人选。

尽管部分学者认同这种视角，但Levack持有异议。“斯顿普受到惩罚并非为了警示其他新教徒，而是因为他被指控道德败坏，这和他信奉的教派无关，”Levack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