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拉归来：他要实现12年前壮举，但巴西已非12年前的巴西

澎湃新闻记者 许振华

10月30日，巴西老牌左翼政客卢拉宣告“战胜归来”。当日，身为巴西前总统、劳工党候选人的卢拉在巴西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中获得了50.9%的选票，以微弱优势击败赢得49.1%选票的对手、现任总统博索纳罗。

据英国《卫报》10月30日报道，本届总统选举堪称该国历史上“最重要、最激烈”的一次。卢拉在胜选后向媒体发表讲话时说，他发誓要让巴西再度走向团结。在这届选举中，政治撕裂的状况在线上与线下催化了威胁、恐吓、政治暴力甚至是流血冲突，让外界忧心巴西这一有着1亿多选民的大规模民主政体陷入了“深刻的分裂”。

撕裂社会能否弥合？

卢拉在赢得大选胜利后说：“我将为2.15亿巴西人执政……而不仅仅是为那些投票给我的人。并没有‘两种巴西’——我们是一个国家、一种人民、一个伟大的民族。生活在一个分裂和持续处于争斗状态的国家，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

卢拉呼吁“团结”的背后是巴西陷入严重“左右对立”的政治现状。在10月2日进行的第一轮投票中，卢拉得票率为48.4%，极右翼政客博索纳罗为43.2%，二者旗鼓相当，但得票均未过半。在10月30日进行的第二轮投票中，候选人只有卢拉和博索纳罗，二者得票率分别是50.9%与49.1%，差距显得更小。

竞选活动期间，卢拉与博索纳罗两大阵营之间显得剑拔弩张。巴西非政府组织（NGO）Justiça Global与Terra de Direitos 10月初公布调查显示，在10月2日首轮总统选举前的两个月中，巴西平均每天都会发生两起与选举或政治倾向有关的暴力事件。

巴西新闻网站“巴西报导”（Brazilian Report）报道指出，巴西政治的两极分化现象近年来愈演愈烈。上述NGO发布报告还显示，左翼支持者往往是政治暴力的受害目标。今年有52起针对卢拉所在政党巴西劳工党及其盟友政党政治人物的暴力事件；另外有11起针对博索纳罗所在政党巴西自由党政治人物的袭击。2018年9月，博索纳罗于上届总统选举竞选期间也曾遇袭受重伤，但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

“巴西报导”指出，2016年至2018年间，类似研究统计显示，巴西的政治暴力事件平均每八天发生1起，2019年至2021年间变为平均每两天发生1起。

《卫报》称，卢拉胜选后，加拿大、美国、墨西哥、阿根廷、哥伦比亚等国领导人迅速向卢拉发出祝福，承认此次总统选举结果。报道指出，国际社会对卢拉胜选反应速度之快，背后是对博索纳罗拒绝承认选举结果的担忧。博索纳罗上任以来，多次攻击巴西选举和政治制度，以类似特朗普批评美国政治制度的论调指控巴西选举存在舞弊现象。本届大选以前，舆论普遍认为博索纳罗将对其认为“不正常的选举结果”提出异议。

美国《纽约时报》10月31日指出，目前看来，博索纳罗的盟友和支持者对30日选举结果提出异议的迹象微乎其微。一些曾警告本届选举会出现“选举欺诈”的极右翼国会议员很快就承认了卢拉的胜选。许多曾在街头上喊出“选举舞弊”口号的博索纳罗支持者灰心丧气，集会人群逐渐散去。

目前，博索纳罗本人仍未就选举结果发表公开讲话。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第二轮投票正式举行前一天，博索纳罗曾说：“（对选举结果）没有半点怀疑。谁得票多，谁就赢。这就是民主的意义。”

尽管工人出身的卢拉曾于上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深耕工会与左翼运动，但他以团结不同政治势力的协调能力而闻名。2003年至2016年，巴西劳工党政客掌握总统宝座期间，中右翼的巴西社会民主党是主要反对党。但在2022年大选期间，卢拉的竞选搭档却是来自巴西社会民主党的杰拉尔多·阿尔克明（Geraldo Alckmin）。英国《金融时报》早前报道指出，中间选民是卢拉竞选运动的关键。

民众温饱是首要问题

卢拉在胜选后说，新政府的首要任务是解决巴西民众的饥饿问题，为国内贫困人口提供更多财政支持。他一再强调，自己将引领巴西社会各派重归“和谐共存”。

《卫报》31日分析称，卢拉政府面临的挑战将是巨大的：3300万巴西民众面临严重饥饿问题，1亿巴西人生活在贫困中。这些数字均是近年来最高水平。

卢拉向本届选民承诺，他将实现多项社会政策，包括男女同工同酬、让所有人不再需要在公共医疗系统中等待手术和体检、让每个婴儿都能有进入托儿所的机会等。卢拉的许多政策构想与其在2003年至2010年第一个总统任期中的政策类似，他计划建造更多可负担住房，向偏远地带提供电力和水资源，并由国家出资管理公共交通、能源和水资源等重大基础设施项目。他也将恢复被博索纳罗政府中断的家庭津贴计划（Bolsa Familia）。

卢拉并未给出这些承诺的明确政策细节和成本明细，批评者更认为他的这些承诺缺乏可信度。但卢拉强调自己可以实现12年前的种种壮举，并认为选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卢拉2010年离任时的支持率超过80%，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曾当面夸赞卢拉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领导人”。

分析指出，卢拉在不同政治势力之间拉拢、平衡的同时，也会将不同意识形态倾向的经济政策结合在一起。在其第一个任期期间，卢拉并未废除前任总统卡多佐的财政保守主义政策，也积极满足投资者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要求。

BBC指出，卢拉在即将开启的第三任期将面临经济不振、更严格的预算限制和更具敌意的立法机关。博索纳罗虽然未能赢得总统选举，但其政治盟友在大选后形成了国会最大势力。《卫报》分析提到，卢拉之所以能在第一个任期中大幅度提高巴西民众的社会福利，是因为巴西迎来了一个国际商品繁荣时期，但现在已不再是21世纪初的状况。

巴西经济近年表现疲软。该国的经济增速一直处于世界主要经济体中下游，新冠疫情与全球经济下行的叠加效应进一步打击了巴西经济。博索纳罗政府应对新冠疫情的政策饱受诟病，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10月30日报道提到，巴西新冠疫情死亡病例超过70万例，在全球仅次于美国。这让卢拉重振经济和提高最低工资的努力显得迫在眉睫。

回归国际舞台

在卢拉的第一个任期内，巴西作为“发展中大国”积极参与国际舞台。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公共政策和全球事务学院的副教授克里斯汀·霍普韦尔（Kristen Hopewell）曾在其著作中分析称，卢拉治理下的巴西以“农业大国”身份演变成发展中国家领袖，在世贸组织（WTO）谈判中积极拉拢发展中国家发出更大声音。2009年，“金砖四国”首次举行峰会，卢拉代表巴西参与了有关活动。

卢拉赢得本届大选后宣布，巴西将在外交方面“重归世界舞台”，建立一个“可信的、有规划的、稳定的巴西”。其胜选后，美洲与欧洲多个主要国家迅速向其发出祝福并承认选举结果。俄罗斯科学院世界通史研究所拉丁美洲研究中心学术秘书尼古拉·伊万诺夫对俄罗斯卫星通讯社表示，卢拉胜选意味着金砖国家机制会更加稳定。

多个国家认可卢拉的胜选，一方面是因为卢拉的外交政策体现了多边主义倾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强化保护亚马孙雨林态度积极。胜选后，卢拉便强调，巴西希望与自然和谐相处。加拿大总理特鲁多、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等人在祝福卢拉胜选时强调，期待与巴西在保护环境上展开合作。

《卫报》指出，卢拉胜选是拉丁美洲近年“左翼浪潮”的又一进展。在卢拉之前，墨西哥、阿根廷、智利、哥伦比亚和秘鲁等拉美主要经济体已迎来左翼政府执政。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