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当对剧本行业充满信心

作者： 郭靖

来源：七一工作室 星空院线

在10月份的30天里，我连续听说了北京15家剧本店停业或转让的消息。这不是道听途说时的莫须有，也不是宏大叙事里的百分比。这是一个个真实的名字，真切的故事。大部分人是微信好友，很多人都有一面之缘。

得知这样的消息，难免会追问一句为什么。然后发现大家退出的原因，惊人地一致，只有两种：要么是赚不到钱，要么是对这个行业的未来，失去了信心。

这可能是几年来，剧本行业气温最低的时刻。剧本店是整个产业链的支点，最庞大，最广泛，最多彩，也最脆弱。剧本店数量的减少，必然会传导到每一个环节，使得需求萎缩。发行卖不出作品，作者减少甚至失去收入。设计师和印刷厂，自然也无事可做。至于展会和新媒体，弹性较大，相对会好一点。

在整个10月份里，听到最多的是：“这个行业还有未来吗？”一开始完全不以为意，觉得只是某个人的负能量而已。但慢慢发现，不是某个人，而是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当某些我非常熟悉，我一直认为非常聪明的作者，也开始陆续提出这样的问题，才发现，原来气温已经低到了这样的程度。

以七一工作室而言，我们对剧本行业是充满信心的。我们所有的计划和选择，都以此为前提和基础。而我们的信心，来自于对这个行业的理解。

理解一个行业，应当从理解这个行业的需求开始。任何一个行业的存在和发展，体现何种趋势，到达何种规模，都决定于这个行业的总需求。至于是需求决定了供给，还是供给改变了需求，那是另一回事了。

就剧本行业而言，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这个行业的需求，首先决定于社会娱乐需求的总量；其次决定于，在需求总量中，对于模式需求的比例。举例而言，如果社会整体有1000块钱被用于文娱领域的消费，那么这1000块里面，有一部分钱，会用于剧本娱乐。并且这部分钱的具体比例，是30块还是50块，是随时可能出现变化的。

因此，剧本行业的下行原因，可能有两个，第一，是社会娱乐总需求的下降；第二，是在娱乐总需求中，对于剧本模式需求比例的下降。

显然，只有第二点因素的出现，才是致命的。因为这意味着这个模式不再被用户需要，意味着玩家不喜欢这个模式，也不再为之付费。离我们最近的可比案例，是KTV。这个模式从如日中天，到奄奄一息，大概只用了二十年时间。只要看看KTV行业的现状，就可以知道，什么叫社会总需求对模式需求的下降。大家还是在娱乐，还是在花钱，但是没有人去KTV了。因为这个模式所赖以生存的需求和价值，已经被其他模式彻底替代。

这也是很久以来，我们最重视，最注意去观察的因素。我们认为，这是这个模式和这个行业得以立足的唯一根本所在。此处省略过程，直接给出第一个结论：在我们所能够观察和理解的范围内，我们没有看到任何社会总需求对于剧本娱乐需求比例出现下降的迹象。这个模式仍然是年轻人最喜爱的模式之一，玩家忠诚度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老玩家大规模离场，或热情出现临界点这两种危险情况出现。这是一个毫不意外的现象和结论。我们认为剧本模式将会有50—100年的成长周期（以动画、游戏、电影作为参考项），根本不可能在几年之内就出现大幅的崩溃或下行。

所以第二个结论是：剧本行业的下行，来自于社会娱乐总需求的下降。这是一个更加宏观的命题，也只能以宏观的方式简要分析。宏观需求下降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但很清楚，最重要，最具决定性的一个原因，只有疫情。娱乐是一个人类社会不可能消失的本质需求，并且越是经济低迷时期，对于娱乐的需求反而越是上升。回顾自戏剧和表演出现以来的历史沿革，社会娱乐总需求的下降，只有在那些划时代的极重大事件中才会短暂出现，如革命、战争、政治运动、改朝换代，而新冠疫情正属于此列。但新冠的特殊性，其实又远远超过了常见的政治和军事范畴，因为它是完全不可预测的。病毒的变异，是随机的。

因此，如何理解这个不可预期的问题，在本质上，其实是取决于每个人对未来的想法，或者说个人观念。悲观者或许正确，但只有乐观者才有可能成功。你相信什么？你是否相信，明天会更好？如果明天不会更好，那么今天的意义又是什么？我们必须乐观，必须充满勇气和希望，这不是政治正确，而是因为，希望本就是人生的根本意义所在。否定了希望，就是否定了生活本身，就会陷入恶性循环和虚无主义，沉沦于怀疑和放弃的黑暗漩涡之中。

于是我们第三个，也是最终的结论，是：剧本行业的基本逻辑，没有发生改变。这个行业的前景和发展，同样没有发生改变。目前的下行周期，其决定性的因素，是新冠疫情。而在微观层面，主要来自两年来行业快速发展所积累的一些负面因素的释放。譬如那些希望进来赚一笔快钱的投机者，看到赚不到钱了，自然会离开。但这本质上其实是一件好事，对一个行业而言，应当视为行业整体风险的出清。就一般规律来说，在风险出清后，通常会开始新的一轮行业上行周期。

所以，我们对剧本行业充满信心。并且这种信心，是完全理性和客观的，完全基于对事实的分析和理解，没有任何感性或揣测的成分。在可预见的未来，剧本行业仍然是文化、创意、娱乐领域里增长最快，确定性最高的子行业之一，具有无限的空间和可能。

至于目前的低迷和沉寂，其实是一种非常有利于长期发展的情况，反而大幅提升了行业向好的机率。这种短暂的低迷，会迫使那些追逐短期利益，不择手段，急于掠取新兴行业红利的人离场。其结果是整个行业的健康度上升，生命力更加强盛，用以培育创意和天赋的土壤更加肥沃。当春天来临时，会绽放出更多的花朵。

于此同时，也要看到，虽然长期的前景美好，但短期内，确实有很多剧本店在关闭，很多机构无以为继，很多从业者在经历阵痛。这些都不是一句美好未来所能弥补的情绪和问题。其实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七一工作室成立两年，只推出了一部作品，堪称产量最低的机构之一。长期入不敷出，处于严重亏损之中。不过，C'est la vie，这就是生活。接受那些无法改变的，并为那些值得付出的，作出全部的努力。亘古以来，人生逆境，大致如此，也只能如此。

我们的信心并非空谈，还体现在我们对作品和内容的持续投入中。由于行业低迷的影响，我们所收到的作品，数量大幅下降，但质量出现了明显上升。目前我们正处于制作流程的作品，其数量和质量，都处于成立至今的最好水平。我们非常欢迎，优秀的创作者和我们取得联系，建立合作。我们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仍然加大对作品制作的投入。最近我们设计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方式，譬如测试顾问模式，新的讨论模式等等。希望通过这些新的思考方法，可以带来更加优秀的作品体验。

我们相信，明天一定会更好。朝气蓬勃的剧本行业，不会失败。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也都不会失败。希望我们的信心和希望，可以传递给更多的人。祝愿剧本行业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有更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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