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器官走私黑幕
作者:逍遥侯
来源:蓝钻故事
文章已获授权
疾病有成千上万种,健康只有一种——康德
世界肾谷
2019年10月,印度新德里一家简陋的诊所内,34岁的德比昏睡在一张满是血迹和污秽物的手术台上。
“醒醒,你可以走了。”
随着医生不耐烦地催促声,德比慢慢从麻醉中苏醒了过来。
他立即查看了下自己的腰部,那里裹着厚厚的纱布,显示出他的一个肾脏已经被自己卖了。
设施简陋的印度诊所内景
而整个肾脏摘除手术时间其实还不到一个小时。
由于包扎的比较粗糙,伤口渗出的血迹逐渐显现了出来。
一位从外面进来的医生匆匆递给他20万尼泊尔卢比(约合人民币1.26万元),同时又交给他一些消炎药和医用绷带,便安排人将他送到诊所后面的病房。
德比不知道,因为他正值壮年,又没什么疾病,他的肾脏可以在黑市卖到至少100万尼泊尔卢比(约合人民币6.3万元)。
不过,能拿到这么多钱,德比已经非常知足了。
因为他的村里很多人被人骗摘了自己肾脏,到手却只有可怜的2.4万尼泊尔卢比(约合人民币1200元)。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手中这些钱已经足够盖个像样点的房子了。
德比休息的“病房”其实是一间用废铁皮做屋顶、防水布和食品袋当墙的简陋棚屋,他将在这里休养两周才能出院。
躺在病床上的德比无比思念家乡和老婆,那个远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一处名为Hokse的村寨有个孕妇正等着他。
是的,德比是尼泊尔人,而他的家乡被称为“世界肾谷”。
那里到处是像德比这样的穷人,只要身体健康,就会有人怂恿他去卖肾,或者其他的器官。
实际上,像Hokse这样靠卖肾而闻名的尼泊尔村庄还有许多,村里常年游荡着各种“器官经纪人”。
这些“器官经纪人”许多时候不是外人,可能是村里的乡亲,或者就是他们的亲戚。
在尼泊尔乡村,很多人有卖肾的经历
由于这里长年少雨,很难种植庄稼,加上自然灾害频发,使得当地人已经将买卖人体器官当作一条“发财之路”。
在这些无知的村民印象中,似乎除了心脏、胃不能卖,其他器官或多或少都可以变卖成金钱。
甚至,只要价钱合适,真有需要心脏等器官的,也可能有人卖。
不用说,这背后肯定又是一个残酷的故事。
两周后,身体还十分虚弱的德比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乡,他的妻子艾塔挺着大肚子站在村口迎接他。
德比的瘸腿并非手术导致,他的腿断于四年前那场空前的尼泊尔大地震。
噩梦
2015年,德比刚满30岁,因为实在太穷,土里刨食的他一直没娶到老婆。
村里那时已经有人偷偷开始卖肾,可德比很鄙视这样的行为,他相信自己正在种植的玉米地一定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谁知,这年4月25日,一场突如其来的8级大地震袭击了尼泊尔全境,造成2万多人伤亡。
德比的家就在地震中央,幸运的是他当时正在户外挑水,没被倒塌的房子压在下面;不幸的是他的右小腿被一块巨石砸中,由于缺乏及时治疗,坏死的右腿最终失去了行走机能。
更不幸的是,他的玉米地也因为地震毁坏殆尽,彻底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随后,德比拖着瘸腿艰难地靠给附近一个联合国救助站打零工维持生计。
这期间,有很多“好心人”上门劝说他去卖肾,都被他拒绝了。
2018年1月,33岁的德比终于结婚了,老婆不是尼泊尔人,而是逃难至此的罗兴亚女孩艾塔,而且一只眼睛已经瞎了。
罗兴亚人早期居住在缅甸若开邦阿拉干地区,信奉伊斯兰教,自称是早年到孟加拉湾经商的阿拉伯人后裔。
上世纪中期,英国占领缅甸后采取“以夷制夷”政策,原本不受重视的罗兴亚人成为了英国在缅甸的“代理人”,与缅甸当地部族发生过多次冲突。
二战结束后,罗兴亚人为了争取部族权益与缅甸政府发生了众多矛盾,其中的极端激进派组织了反政府武装到处搞恐怖袭击,让缅甸政府深恶痛绝。
几十年时间里,罗兴亚人与缅甸政府的矛盾越来越大,各种恐怖活动也从没停息。
2017年8月,由于罗兴亚救世军(ARSA)袭击了缅甸30多座边防警署,杀害了大量缅甸人,最终招致缅甸军队大规模的报复,大量罗兴亚难民只得出逃。
被迫离开家园的罗兴亚人
可由于罗兴亚人的名声太臭,即便是同宗教体系的国家也不愿收留,他们只能沿着孟加拉湾到处寻找栖息之地。
艾塔和当初随着父母乘船一起逃出缅甸,但她随即就被同船的一队武装人员强迫与家人分开,被贩卖到了泰国。
虽说都是同一部族,可罗兴亚民间武装对自己人也丝毫不手软,经常干些拐骗人口的勾当,目的就是为了筹集军费。
艾塔本来还有个哥哥坤他,五年前被救世军带走,至今杳无音信。
一个年轻的女孩被贩卖到泰国,可想而知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
当被逼着在一个地下妓院干了数月后,艾塔因为染上性病,被直接丢弃在了路边。
可她的不幸还没结束,很快又被一群陌生人绑架,强行摘除了一只眼睛。
对方最初绑架她,是想要她的内脏器官,得知她患有性病后,这才改变了主意。
万幸的是,她原本两只眼睛都要被挖去眼角膜,可手术医生的母亲也是罗兴亚人,对她十分同情。
于是,医生故意说其中一只眼睛红肿有炎症不适合做供体,这才帮她保住了一只眼睛。
也是在那名还算好心的医生帮助下,手术后的艾塔艰难地逃离了魔窟,来到附近一处警署求助。
可泰国警察知道她是罗兴亚人后,压根不愿意立案,只是将她移交给了一个联合国的救助组织。
直到这时,可怜的艾塔才真正得到了医疗救助,治好了身上的性病,也避免了术后感染。
只是她生理和心理上遭受了极其重大的打击,一度想自杀。
所幸,一名好心的联合国救助人员不断安慰她,并告诉她,许多罗兴亚人由于被孟加拉拒绝收留,逃到了态度相对温和的尼泊尔,她的父母或许就在那里等着她。
靠着这份信念,艾塔伤愈后,在这位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转移到了联合国所属的一个尼泊尔救助站。
在联合国尼泊尔救助站准备领取食物的妇女
在那里,她遇到了打杂的德比。
艾塔的悲惨命运让德比深深同情,丝毫不介意她那些不堪的回忆,这对年龄悬殊近10岁的男女终于走到了一起。
绝望
这对苦命人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可艾塔的身份屡屡被村里人歧视,他们只好搬到村外一处最破旧的土房居住。
更令艾塔绝望的是,她经过多方打听,当年那艘载着她父母的渔船在海上遭遇另一波海匪洗劫,全船人都屈死于枪下。
这样的惨案很多,可整个国际社会都无动于衷,就因为他们是没有国籍的罗兴亚人。
艾塔也在不停打听哥哥的下落,只是很多人都告诉他,凡是被救世军绑走的男孩十有八九最后都会成为其中一员,最终沦为炮灰。
东南亚地方武装中的“童子军”
无比悲痛的艾塔在德比的安慰下总算逐渐走出阴影,可贫苦的生活实在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德比辛苦打工一个月,只挣到数千卢比。
此时的艾塔已经怀有身孕,眼看孩子就要降生,德比急需钱去盖新房,给孩子买奶粉,尽可能给母子提供好点的生活条件。
最终,德比还是选择卖肾,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能多赚钱的办法。
这么多年,德比虽然不肯卖肾,可还是知晓了大致的行情。
尼泊尔几乎所有非法的肾脏手术都是在印度完成,这是由于尼泊尔政府视将肾脏捐献给非亲属的外人为违法行为。
相邻的印度虽然也严禁地下器官移植手术,可架不住这个市场实在太庞大,所有管理形同虚设。
同时,尼泊尔和印度边境管理十分松懈,甚至尼泊尔人不用签证,就可以自由往来印度,这就给地下器官交易带来绝佳的机会。
为了不让自己“吃亏”,德比找到了一个“经纪人”,在答应对方事后可以得到一笔介绍费后,顺利来到新德里的一家诊所完成了器官交易。
一位卖肾者术后留下的伤口
就这样,德比用自己的肾为全家换来了一笔珍贵的补偿。
而德比的那颗肾脏在不知道经过几手后,将会移植到一个继续肾移植手术的病人身上。
可他不知道,由于这次手术,他的肾功能正急速衰退,最终让自己也变成一个需要被捐赠的对象。
绝望中的德比其实变成了一个在绝望中走向死亡的人。
而艾塔更不知道,哥哥坤他其实距离她并不算远。
与可怜妹妹相比,坤他自从少年时救世军掠走,经过多年的洗脑,已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经过多年战火洗礼,历经大大小小数次战斗的坤他成为了救世军中一个小头目。
渔奴
缅甸军队围剿时,坤他趁乱脱离了救世军,带着部分手下逃到距离加德满都约200公里的博卡拉市郊一处村庄,自立为王。
这里位于尼泊尔中部喜马拉雅山南坡山麓博卡拉河谷,人烟稀少,很适合隐藏。
只是当地资源贫瘠,村民又十分穷困,坤他为了维持自己和手下人的生活就串通某些地方军阀重操旧业,干起贩卖人口的勾当。
通过这些地方武装力量的庇护,坤他可以轻易将绑架来的人贩卖到东南亚及澳大利亚,最远甚至可以直接偷运到南美洲。
沦为坤他“猎物”的大部分就是自己的同胞,无国籍又无人问津的罗兴亚人。
当然,坤他的目标也不止罗兴亚人,还有缅甸人、柬埔寨等东南亚的贫苦百姓。在他眼里,这些人最大的价值就是为自己的生存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保障。
坤他绑架人十分随意,还在救世军时,他会指挥手下毫无征兆地将某个正在干活的农民直接绑走,然后让人去索要赎金。
如果被绑的人家有钱可以赎人,那算这人走运;可如果家里没钱也没人管,那他就倒霉了,要么被卖到缅甸某个地方武装当矿工,要么卖到印尼当“渔奴”。
所谓“渔奴”是指在印尼本吉纳岛被非法奴役并从事渔业工作的劳工,多是被拐骗以及绑架来的东南亚人,人数多达2000多。
根据2016年美联社的一篇获得普利策奖的《为奴22年》的纪实报道,这些人每天被强迫捕捞和加工处理海产,工作超过20小时;除了简陋的食宿,几乎没有任何报酬;当患病或者死了就被直接丢进深海喂鱼,而其中干的最长的人已经超过22年。
2016年,美联社拍摄的“渔奴”照片
能做工,多少还有活下的可能。
假如绑来的人体弱多病,无法做工,也没有家人能付赎金,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活摘器官,然后丢弃在早就物色好的“死人坑”中。
2015年5月,泰国警方在南部一个边境山林中发现了30多具尸体的乱坟岗。这些尸体大多肢体和器官残缺,他们死前遭遇了什么不言而喻。
2015年,泰国警方在边境发现的一个藏有30多具尸体的乱坟岗
实际上,坤他的“猎物”也不止东南亚人,某些可怜的来东南亚自由行的欧美游客也可能惨遭他的毒手。
难民
2015年7月,一名法国姑娘苏菲在泰国芭提雅独自旅游时失踪。
当联系不上她的父母紧急赶赴泰国寻找女儿,警方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大约一年后,国际刑警根据这对可怜父母提供的女儿DNA信息,才与南美某个地下妓院被害的白人女性尸体核对上,而她的肾脏、心脏已不翼而飞。
苏菲到底是怎么被人绑架到南美,中间又遭遇过什么不幸,无人知晓。
直到2017年7月19日泰国公审一桩特大人口贩卖案,这位苏菲被害的经过才从知情人口中得知部分情况。
而这起案件不仅轰动泰国,更轰动了全世界。
因为这桩多达103名被告的人口贩卖案中,居然有泰国陆军中将玛那以及众多军方和政府高官参与。
这个玛那原本是负责泰国南部的最高安全长官,主要职责就是负责当地治安并拦截非法难民。
2017年,泰国陆军中将玛那以及同案犯进入法院接受审判
谁也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利用手上的权力对多个人口贩卖集团庇护,收受了1480万泰铢(约合298万元人民币)贿款。
这家伙不仅对贩卖人口睁只眼闭只眼,还直接参与了许多绑架事件,负责为这些犯罪团伙引路、开辟海上通道以及偷渡人口到海外。
被贩卖的人口中,除了东南亚人、部分欧洲人,还包括不满15岁的儿童。
这其中,被贩卖最多的就是罗兴亚人。
一位参与该案的泰国人贩子还向记者抱怨:一个成年人黑市价大约是2000美元,可自己每单其实只赚400美元,大头都给幕后那些军方大佬抽走了。
最终,陆军中将玛那被判处监禁27年,其余同案犯也相继被判了几十年刑期。
而根据内部人的爆料,法国女孩苏菲刚抵达泰国时就被某个人贩组织盯上。
他们等苏菲晚上独自逛夜市时,乘机将她塞进一部面包车,径直带到玛那负责的防区,再随一批准备偷运到南美的被害人一起随船带到了南美。
虽然爆料人不清楚苏菲到了南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从她被害时候的惨状,可以推测很有可能她要么是得罪了当地组织,要么是试图逃跑,最终被活摘了器官而遇害。
至于她的那些器官去了哪里,时间太久,根本无从查起。
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起案件在泰国掀起轩然大波后,警方还准备继续追查下去,却被泰国军方拦阻,表示这只是个别人的罪行,一切到此为止。
这次审判,坤他由于在境外,逃过一劫。
但是,绑架苏菲的就是他。
他那时正在策划一起新的报复袭击,急需资金。
在国际人口贩卖市场中,一名白人女孩至少可以卖到2万美元,亚裔女孩还不到十分之一,他由此盯上了孤身一人的苏菲。
坤他如此有恃无恐,不仅仅是背后有玛那这样的军方高官撑腰,还基于泰国每年数量庞大的失踪人口案给他的罪恶行径做了掩护。
虽然泰国政府一直否认泰国旅游存在安全问题,可2019年的英国《经济学人》发布的“全球城市安全指数榜单”显示,在涉及犯罪、谋杀等“个人安全”序列评分里,泰国首都曼谷的评分竟然低于全球60个国家首都的平均分。
这个评分居然比以暴力犯罪高发著称的南非约翰内斯堡、巴西里约热内卢和墨西哥城还要低,而这还是泰国的首都曼谷……
曼谷这起牵涉军方的大案也只是国际人口贩卖组织的冰山一角。
根据泰国“人权与发展基金会”(HRDF)和“反劳动人口贩运项目”(ALT)发布的数据显示,2016年,泰国起诉了333起人口贩运案件,2017年起诉了302起。
其中,244起和246起案件分别与卖淫有关,涉及引诱或被迫从事性交易的人。其余案件则涉嫌将非法拘禁和强迫奴役。
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曾经估算,每年至少有200多万人神秘失踪,其中还不乏男人和儿童。
这些失踪人口绝大部分都是落入到人口贩卖组织手中,毕竟这是一项有着至少32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000亿元)的黑色产业。
在一系列失踪案中,也有中国人的身影。
2016年9月12日,一位36岁的中国女性游客在泰国春武里府失踪,经过警方和200多名志愿者搜寻,至今没找到下落。
同年11月16日,一名61岁的重庆游客在泰国旅游时失踪后,在曼谷街头被发现。当时,他仰面躺在电线杆旁,脸部有明显外伤,双手有捆绑痕迹,人已经死亡,而死亡原因和凶手至今不明。
修罗场
2020年4月,德比和艾塔的儿子出生三个月了,但是夫妻俩愁眉不展。
因为孕前没有做过任何筛查,孩子出生后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浑身溃烂起水疱,眼睛也始终睁不开。
等他们去医院做了检查才发现,孩子可能得了新生儿梅毒。
病因为何,夫妻俩心知肚明,但也无可奈何。
命运给这个家庭带来的噩耗还不止一个,德比的伤口恢复并不好,有很严重的炎症,什么工作都做不了。
而之前盖房加上还债和买奶粉等花费,靠卖肾换来的钱已所剩无几。
为了给儿子治病,艾塔决定自己也去卖肾。
德比虽然竭力阻止,但是看着孩子病情一天天趋于严重,他也只能同意。
通过之前的“中介”,艾塔去了印度,家里留下德比照顾孩子。
艾塔做完手术给德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只要休息两周就能回家。
德比家里只有他有部旧手机,艾塔是借了别人的电话打给他。
挂掉电话后,德比苦等了一个多月,也没等到艾塔回来。
惶恐不安的德比赶紧联系了“中介”,对方却说艾塔早就出院回来了。
从印度新德里到尼泊尔的Hokse村大约900公里,差不多两天车程就可以到家。
不过,由于害怕被印度海关、警察盘查,很多非法入境者不敢坐正规的班车,只能靠搭黑车辗转回家。
但是不管怎么说,路上肯定用不了一个月时间,德比忽然有了不好的念头。
毫无疑问,艾塔在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德比非常懊悔和自责,一个罗兴亚女人,眼睛不好,身上还揣着大笔的钱,简直就是给人贩组织送上门的“肥肉”。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回艾塔,可德比的身体以及孩子的情况让他根本没法出门。
再说,艾塔没有电话,也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偌大的世界,让他上哪去找呢?
就在德比每天以泪洗面时,一个神秘人悄悄找上门。
令德比难以相信的是,面前这人居然是艾塔日日思念的哥哥坤他。
虽然早变得残忍无情,可坤他心里还挺惦念自己的家人,尤其是那个曾和自己一起玩丢石子的妹妹。
参加了救世军后,他还时不时通过熟人打听过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了家里的变故。
在得知父母的死讯后,他更加渴望找到自己的妹妹。
每碰到一个外逃的罗兴亚人,坤他都会亲自询问,希望打听到妹妹的下落。
逃亡途中的罗兴亚难民
直到他有天听说在加德满都的Hokse村有个瞎眼的罗兴亚女人,名叫艾塔,在找自己的哥哥。
听到消息后的坤他,虽然有些怀疑,可还是决定上门亲自查看一番再说。
当德比哆哆嗦嗦打开的手机照片,坤他终于看见那张让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虽然彼此语言交流很费劲,可幸好德比跟着艾塔学了一些基础的罗兴亚语,也才能大致将艾塔的遭遇描述给坤他。
坤他听完之后,心情很复杂。
他其实很多次设想过妹妹的处境,也很清楚妹妹的境遇可能很糟糕,以至于他都能接受妹妹的死讯。
可现在的情况,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实很清楚,艾塔十有八九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绑架了,只是绑架她的人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某个“同行”,他还不清楚。
有一瞬间,坤他想杀掉德比,谁叫这个衰老丑陋的“妹夫”没能保护好自己妹妹。
可德比怀里孩子一声啼哭让他醒过神,这是他的亲外甥,也算是他家族的唯一血脉。
最终,坤他丢下一笔钱给德比,他决定亲自找回妹妹。
黑虎
回到基地后,坤他将复制的妹妹照片分发给了手下,要他们无论如何必须找到艾塔的下落。
手下的回复是自己这里并没有绑过艾塔,但是不清楚其他组织具体情况。
等坤他冷酷地将一名劝他不要因为找妹妹而得罪“同行”的手下打死后,手下人都明白该怎么办了。
为了找到艾塔,坤他开出了巨额悬赏,并让这个消息传遍所有从事人口贩卖的组织。
赏金加上完不成任务就会丢掉性命,坤他的手下们效率提升很快,没多久就打听到艾塔回到尼泊尔境内后,被一个名为“黑虎”的地方武装绑架。
由于艾塔的一只眼睛瞎了,而且已被摘了一颗肾脏,属于“品相不好”,对方正在物色合适的中东买主,想把她仅存的一颗肾脏卖掉。
“黑虎”组织之所以迟迟没下手,是因为在孟加拉和印度,一颗肾脏的价格只有1000美元,可到了土耳其,这个价格可以翻到10000美元。
事不宜迟,坤他带着人去找“黑虎”组织谈判,希望以20000美元价格赎回自己的妹妹。
“黑虎”组织对这个价格很满意,特别是知晓艾塔和坤他的关系后,很爽快地约定好了交易时间。
谁也没想到,交易当天,由于消息走漏,尼泊尔的军警忽然包围了交易地点,并与“黑虎”组织发生交火。
埋伏在四周的坤他急了,试图乘机抢走自己的妹妹。
随着大批军警增援不断赶到,被激怒的“黑虎”组织怀疑是坤他出卖了他们,随即也对他的人展开攻击。
激烈的火拼中,坤他终于找到了妹妹艾塔。由于恐惧和长时间被关押,她已经奄奄一息。
坤他搀扶着妹妹在手下护卫下,坐上事先准备好的车辆匆匆离去。
当一切平息下来,艾塔依然难掩恐惧。
在她眼里,坤他与之前那些绑架她的人并无什么分别。
幸好在坤他找来的医生精心治疗下,艾塔意识逐渐恢复正常,认出了自己的哥哥。
兄妹久别重逢,本是喜事,可俩人许久都不知该说什么。
艾塔在恢复期间已经大致清楚哥哥是在做什么,也知道德比将自己的情况已告诉了哥哥。
为了缓和气氛,坤他让人接来了德比父子,让他们一家三口得以团圆。
总算是亲情还在,德比一家与坤他逐渐亲近起来,兄妹俩也开始说上话。
只是坤他的麻烦有些大,被围剿的“黑虎”组织始终认为是他出卖了自己,发出了“江湖追杀令”,发誓要将坤他杀死。
“黑虎”组织是个准军事组织,许多人曾在阿富汗参加过战争,军事经验远比坤他的人要丰富,装备也好的多。
为了躲避“黑虎”组织追杀,坤他不得已带着手下以及妹妹一家转移到了缅甸北部,这里有许多曾经的救世军旧部在此占山为王。
而在这里,德比也亲眼目睹了那些已成山匪的救世军如何利用人体贩毒。
缅北靠近著名的“金三角”,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军阀,他们有着比人体贩卖更赚钱的营生—制毒贩毒。
由于东南亚各个政府扫毒的力量越来越强,传统的骡马运毒很容易被查获,这些人就找来许多十多岁的孩子以及妇女,将毒品包装成药丸,让他们吞服后直接带到目的地。
这种人体藏毒隐蔽性很强,尤其是女人和儿童很容易在检查时蒙混过关。
只是人体贩毒的危害极大,一旦包裹的药丸破碎,体内大量的毒品足以让人当即毙命。
警方从人体中搜出的毒品药丸,堪比鸡蛋大小
可毒贩们根本不在乎,人死就死了,唯独可惜了肚子里的那些毒品。
坤他到来后,之前的战友虽然表示欢迎,却对他十分警惕,害怕他来抢地盘。
由于是来投奔,又没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可一世的坤他只能沦为“打工仔”,靠着做些绑架、暗杀、运毒等业务维持着所有人生计。
2021年8月,坤他在一次缉毒行动中被缅甸军方打死。
德比和艾塔总算舒了口气,他们其实并不想和坤他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更不想看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创伤在他人身上重演。
好在坤他死了,其他人也根本顾不上他们,德比得以带着妻儿再次返回了尼泊尔家乡。
这次回来,德比不再担心经济问题了,坤他生前对自己下场早有预料,早给艾塔和外甥留下了大笔的钱。
现在,37岁的德比在加德满都一家医院每周靠透析维持着生命;他们的儿子经过治疗,也基本恢复了健康。
至于艾塔,她勇敢地将自己的经历向联合国一个妇女组织讲述了出来,并在她们的帮助下筹建了一个专门救助罗兴亚人的救护站。
她希望自己的下一代不再经历父辈遭遇的不幸,也希望更多人能关注同胞的境遇。
可惜的是,直到今天,罗兴亚人依旧是国际上的“流浪儿”,而德比的家乡人依然把卖肾当作唯一的致富之路。
甚至由于卖肾的人更多,当地黑市价格已经便宜到几十美元一颗。
这可能也是因为国家越穷,价格才如此便宜。
可是这些穷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隐藏在黑幕下的人口贩卖网,并没因坤他的死有半点损失,依旧遍布在全世界每个角落。
联合国绘制的这份世界失踪人口分布图中,颜色越深代表失踪数量最多
生活在安逸环境下的人们或许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依然存在许多黑暗的角落,充斥着难以想象的罪恶行径。
从东南亚的丛林、海岛,到乌克兰的火车站、非洲的各个部落再到纽约的地铁站、墨西哥的街市、南美的贫民窟,这个庞大的地下人口黑市无处不在。
就在你读完这篇文章的时间内,不知又有谁在暗处失踪,沦为奴隶,被当成牲畜一般随意处置。
财富不均虽然导致种种不平等,但这个世界的恶有时也不完全来自于贫穷,或许更多源于人性最深处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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