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伙伴CCV周炜:互联网思维逼出了中国硬科技的产品力
“今天的局势比2000-2010年创业生态好太多了。”
来源 | 深网腾讯新闻
作者 | 叶 蓁
出品 | 投资人说(touzirenshuo)
最大的风险在知与不知之间自以为知,更大的风险在于静态的知”,周炜告诉媒体。
从KPCB中国主管合伙人到创世伙伴CCV的创始合伙人,对他来说,投资的内核一直没变。
作为KPCB的主管合伙人,周炜的投资业绩不俗:
京东、启明星辰、宜信、融360等从A轮到上市,今年,他投资的瑞尔齿科和玩美移动也分别登陆了港交所和纽交所。
看过烈火烹油的时代,也感受过低谷的寒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他的原则。
穿越周期意味着什么?
周炜在白板上画了一条上下波动的线:
“这就是随着年份收益的上下波动,但是我们要做的不是这个极高极低点,而是这样”,他接着在波浪线中间画了一条笔直的线:“就像这样,我们在最好的时候也许不是顶点,但在最差的时候我们也依然保持该有的收益。”
2017年,周炜成立了创世伙伴CCV,专注以深科技与创新技术驱动为主的早期投资。
目前,CCV管理着超过85亿元的美元人民币双币基金。
对一个风险投资机构来说,押中赛道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一家投资机构能否穿越周期的核心决定因素。
当下周炜在硬科技赛道,有2个IPO项目,1个即将在海外上市的项目,4个处于IPO进程中的项目,还有6只行业独角兽。
“硬科技投资和模式投资最大的区别是:硬科技时代,技术必须起主要作用,必须要知道技术现在和未来的现实是什么;而互联网模式投资,更适合那些思维完全没有边界的创业者。”
周炜认为,中国企业家在人机交互界面上,除了苹果和特斯拉,在全世界都是领先的,未来大量的新一代全智能产品和品牌由我们定义。
对于当下创投和二级市场的低谷期,周炜认为,今天的环境比自己刚从事VC的那几年有太多优势了。
“当年只有模仿,现在有创新;当年只有互联网,现在有硬科技;当年中国没有什么东西是领先的,现在AI应用、机器人和自动驾驶领域都是领先的……今天的局势比2000-2010年创业生态好太多了。”
在周炜看来,作为风险投资人,每个人都希望能最终突破时间轴的局限,做出真正对人类未来产生正面影响的投资。
以下为腾讯新闻媒体与周炜的对话实录。
“独角兽概念被市场滥用了”
问:从硬科技的维度来看,中国现在和硅谷的差距大吗?
周炜:中国和硅谷的技术使用和技术商业化走的是不同的路径,中国是快速迭代,而美国是要等这个技术已经成熟到一定程度才用。
中国会把一些不那么成熟的技术用人力等因素提前进入商用阶段,这个商用的过程中不停地测试、改善,让算法变得更聪明,从而积累更多地数据。
打个比方,中国的模式就像是一个正常孩子,父母散养,从小历练多,综合能力强。
但美国的模式虽然看似是个聪明孩子,但从小就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直到18岁才知道世界的样子,所以在进入商用方面会慢会遇到很多的坑。
从这个维度来看,我们投硬科技的时候,我们偏向于投最终的产品。
例如CCV投资的中科原动力是做农业机械自动驾驶的,酷哇机器人是做市政环境下的自动驾驶的。
我认为中国的企业家第一最强的是在技术的商业应用落地,第二,中国企业家在人机交互界面上,除了苹果和特斯拉,在全世界都是领先的。
除了这两个,还有谁比我们强?
没了,所以不用妄自菲薄,很多人觉得中国的蔚小理没技术,但是蔚小理每家公司定义它的产品都非常有特点,抓住了一群用户。
为什么中国企业家有这种人机交互界面的能力,这要追溯到上个十年,所谓的互联网思维。
问:互联网思维现在似乎不再是个好词?
周炜:事实上互联网思维是存在的。
互联网思维跟传统思维的最大区别,就是传统公司思维是局部竞争,开个超市,把周围两公里内的全部打败了就赢了;
但互联网思维是无界竞争,全面战争,企业家时刻处在一种紧张状态。
在这样的环境下,中国企业家练到最后,要先预测用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此,我们逼出了很优秀的人机交互界面。
回到硬科技的维度,底层技术我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去追赶,但是在产品商用落地这一层,如果我们最终做得很好,大量的新一代全智能产品是我们定义,品牌一旦站住了,其他人最后都变成供应商。
现如今我们的创业者企业家,经历了互联网时代的激烈竞争,他们最擅长的是定义产品。
而我们正在面对一个万物智能化的产品重新定义的时代,拥有全新产品定义能力的创业者生逢其时。
问:如何看待现在的市场周期?
周炜:不下牌桌,这是必须的。
穿越周期我追求的是一条平直线,要求每一只基金的回报率都很高。
只要中国还在持续诞生伟大的公司,美元市场不景气的状况下,用人民币基金也能投出基业长青的好公司来。
问:我们的投资决策会不会变保守?
周炜:对估值我们会更敏感,但对投资的节奏我们没有明显变缓。
对于创业者,不能还处于前年和去年的那种估值心态下。
问:当下一级市场有一些悲观的情绪怎么看?
周炜:过去的六七年中国的创业投资是一个烈火烹油的状态,融资金额从VC到PE都是全球最多的,有两年甚至超过了美国,但今年已经落后于印度了。
很多从业短于六七年的VC,一直处于乐观向上的环境中,现在环境调整,就容易悲观。
夏虫不可语冰,当下市场有些过度悲观,有些人过度乐观,如果把时间线拉长,就不会情绪波动如此明显。
现在市场变了,对早期投资人来讲,专注投资价值增长,做好估值预期调整就好。
我前一段时间在看《初创玩家》,讲WeWork的一个剧。
我觉得就是典型的在烈火烹油时代的鼓起来的一个泡泡,单车、滴滴我不认为是泡沫,但共享空间,从互联网的角度来说,它没有明确的规模效应,非要用互联网的价值去给他估值几百亿上千亿美金。
问:2017年和2018年那些独角兽是资本催生的吗 ?
周炜:独角兽这个概念是我前同事Allen Lee提出来的,有几个要素:
一是估值到了10亿美金以上,没上市的公司;
第二是行业的绝对领导者。
现在独角兽这个概念被泛化了,只要上10亿美金就被称为独角兽,而不考虑它是不是真正的领导者。
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今天中国,不管大家觉得创投有多冷,但这个环境比我刚从事VC的那几年有太多优势了。
当年只有模仿,现在有创新;
当年只有互联网,现在有硬科技;
当年中国没有什么东西是领先的,现在AI应用、机器人和自动驾驶领域都是领先的;
当年中国公司只覆盖中国市场,但现在Tiktok出海成功了,我相信我现在看的很多公司未来也会成为世界级的公司……
今天的局势比2000-2010年创业生态好太多了。
现在中国能产生的伟大公司大部分是在2000-2010年,只是过去六七年行业太顺畅了,钱太多了,当行业回到正常状态的时候,大家有点受不了。
“讨厌平衡性的创业团队”
问:您提到过中国创业者开始在全球创业,其中在金融科技是一个热门赛道,您认为这个赛道出现平台级公司的可能性大吗?
周炜:作为一个早期VC,我从来不认为我能在宏观上能够做足够多的判断。
早期VC和中后期和二级市场的人最大的一个区别,就是早期VC需要的是那种非常尖锐的敏感性,它能感知到某一个机会的存在,这个是最重要的。
我相信的是中国现在的环境能长出来真正有价值的公司,而不是泡沫,不是眼球经济,比10年前要多很多,既然如此,它最终是30亿美金还是100亿美金,对一个早期投资人来说不重要。
宏观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关注,但是花一定的时间了解清楚,做一个大的判断,这个判断做完以后,在三个月内我就完全不想这个问题了,除非有更深的疑问。
VC做的事情是在一个宏观环境下去做微观而具体的事情,找到这里面最好的公司。
问:这种变化带来的挑战是什么?
周炜:假如你过去见的每一个项目的估值起步就是5000万美金,然后现在估值要回到1000万美金级别,创业者调整心态是不是相当难?
很多创始人的心态没有跟我们同步调整,还在去年前年的那个时期,面临投资估值预期不匹配的问题。
第二就是对LP的心态调整。
这个是目前美元基金普遍面临的问题。
有一个数据,今年上半年中国VC募集到的资金比印度还少,这会造成资金紧张,投资是一个环节紧扣一个环节,现在其中的一环被卡住了。
第三,投资人的心态也要调整。
过去10年烈火烹油的创投环境,让大家多少在心态上会有些失衡。
对于团队而言要面临一个重建的过程,包括公司体系,认知等等。
问:你对互联网金融的未来怎么看?
周炜:我是乐观的,这个方向我们现在主要投中国创业者的大出海。
一个主题是投在海外创业的中国互金创业者或者科技创业者。
很多事情每隔十年可以review一次,从长远来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波金融科技的监管,使得一波创业者去境外创业了。
中国企业家在全球金融创业的比重会加大。
这也许是好事,中国的企业家或者创业者太能打了,美国的创业者可能产品力很强,但灵活度又不够。
问:你欣赏的创业者有什么样的基本素质?
周炜:我很讨厌所谓的平衡性的人和团队,就是每一项都很好,但没有一项是超级突出的。
平衡这个词在我眼中是负面的,创业者一定要有非常清晰的优点。
问:这波优秀的创业者出海后怎么样?
周炜:机会还是蛮多的,举个例子,也许5年到10年,非洲将来最大的数字银行基础设施很可能是中国两家公司建立的,很厉害。
“当下是一个判断力过剩的时代”
问:创立新基金后,你自己的改变多吗?
周炜:花在内部办公室政治上的时间少了,我们基金没有什么办公室政治,如果有人玩办公室政治,我就会劝他早点离开。
原来在大机构的时候,办公室政治还是消耗大量的时间,现在我觉得几乎没有时间花在办公室政治上。
问:你小时侯有人生偶像吗?
周炜:我1972年出生的,我们这一代人怎么说呢?我的偶像是知识,而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
举个例子,我从小读科幻,三年级的时候,放学回家后看《神秘岛》,跟《火星救援》有点类似,神秘岛一共是5个人,每个都各有技能,他们流落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岛上,就花了几年时间,把这个岛建成了一个半工业化的岛屿,甚至连火车都有。
你会觉得知识和一个好的团队组合,能干很大的事情,其实《火星救援》也是一样的,全靠知识和各种配合把人救回来,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很值得崇拜。
问:你的学习方法论是什么?
周炜:life long learning,我随时随地都在学习。
我现在大量的时间在看进化论和物理。
做VC好奇是必须的天性,你如果不好奇的话,这个职业就没法做。
问:作为投资者,你怎么看待运气这个事情?
周炜:从投资的维度来看,靠运气是不行的,我在组织整个基金的时候,讲的深潜围猎的打法,用一个很系统的团队打法来保证一个相对稳定的回报。
但一个基金是很好的基金还是伟大的基金,最大的区别在于早期有没有投京东、头条、拼多多这种项目。
这个里面运气就占到了一定因素,因为系统性的打法你可以保证基数,最终回报要到那个级别,没有一点运气是不可能的。
因此我一直在鼓励我们的团队,在团队打法的大战略下,个人应该有自己的成功战略,可以有不同的打法,可以赌个人,也可以赌行业。
问:KPCB工作十年,给你留下的是什么?
周炜:关于绿色科技的决心和愿景。
首先,基金是有固有的生命周期的,但是作为有远见的投资人,又很难忽视这种激动人心的巨大前景和参与其中的使命感。
有些创新科技从财务回报的角度看可能太早,但是从对人类未来发展负责任的角度看,却至关重要。
作为风险投资人,每个人都希望能最终突破时间轴的局限,做出真正对人类未来产生正面影响的投资。
在CCV,我们花了大量时间深度研究新能源和目前叫做双碳领域的技术和投资。
现在新能源和双碳新机遇到来,技术成熟和市场接受度都已经准备好了。
从智能仓储领域的快仓,到城市商用自动驾驶公司酷哇机器人,再到专注于为中国自动驾驶和电动汽车提供通用线控底盘的悠跑科技,新能源商用车领跑者前晨汽车,我们在自动驾驶/新能源车辆方向的投资一直在努力。
问:面对未来,你的担忧是什么?
周炜:当下是一个判断力过剩的时代。
创业者和投资人变得越来越成熟了,20年前,一个新商业模式,整个市场上能看得懂的也就一两个,但现在能看得懂的人变得很多。
但另一方面,十几年前的创业者海归居多,而现在创始人的背景越来越复合,遍布于三、四、五线城市,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一个小团队,怎么才能不错过和看见,这对我目前最焦虑的事情。
其实VC像桃花水母一样敏感且脆弱,全世界VC成规模稳妥运行十年以上的国家,只有中国和美国,这不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商业模式,从批量的规模化来说,日韩当年很热,现在只剩下CVC了,独立VC几乎不存在了。
问:你如何解决你的焦虑?
周炜:动起来而不是在那里想。
我一直是这个观点,不能等事情自我解决。
问:你追求内心的宁静吗?
周炜:我认为生命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追求和欲望,而不是内心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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