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疯话我说什么!
这是“顽石”的第 226 篇文章
网友已经开始发疯了。
每一个难过的周一,打工人都会对永远也上不完的班发疯。
付款7天不发货,一问就是八百年不改的话术,逼得买家跟永远不会解决问题的淘宝客服发疯。
共享充电宝明明还了,却被莫名其妙扣了90块钱,在网络上一问发现很多人都被这样扣过钱,说也说不通,只能发疯。
妈妈非要说相亲对象很不错,催着去了解,那就直接问问相亲对象要不要明天就去结婚,了却妈妈一桩烦心事。
吵架时没发挥好,也会发疯。
“早八人,早上坏。”
“人哪有不疯的,都是在硬撑罢了。”
“一拳把地球打爆。”
“在自觉和自律中,我选择自尽。”
“我说我怎么在负重前行,原来是有人替我岁月静好啊。”
上文这些疯言疯语、令人抓狂的句式,被称为“发疯文学”。
用文字宣泄情绪,畅所欲言,说话的人默认自己是个疯子。
“发疯文学”可以无差别应用到各个场所,形式也可谓多种多样,不仅有文字,还有表情包。
大学生、打工人,只要不爽,都可以发疯。
毕竟自从没了素质,精神状态都好起来了呢。
“发疯文学”虽然近期因淘宝买家催发货成功的案例又火了一把,但实际上已经由来已久。
据说 ,最开始出现“发疯文学”,是有人在豆瓣上发了一则吐槽小短句,结果引起大家争相模仿。
“发疯文学”的精髓在于整段话要夸张、没有逻辑但又极富情绪,最好能给人一种,“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的话我看不懂”的感觉。
“发疯文学”最早不是纯文本的,它还通过一系列表情包来表示,经典的有“林黛玉发疯文学”和“琼瑶式发疯文学”。
林黛玉在网络上被戏称为“林怼怼”,网友将她使小性子、怼人的真性情剪辑出来,并运用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
琼瑶剧,如《情深深雨濛濛》,也是“发疯文学”再创造的沃土。
“发疯文学”现在逐渐发展为文字和图片相结合的形式。
这种无厘头,甚至有点胡搅蛮缠的文字盛行的原因是什么?
这仅仅是跟风网络烂梗吗?
还是大家都拒绝沟通了?
我认为首先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存在沟通壁垒的。
你跟他说你喜欢西瓜,他硬要让你尝尝苹果,这没什么绝对的恶意,但就是让人没办法。
就像不愿意相亲的人,硬被拉着相亲,相亲完马上就要催着订婚结婚,没有你喜不喜欢,只有家长喜不喜欢。
就像大学生疫情被封三年,一言不合就做核酸,没人受得了,可又没谁能改变。
我们想表达,想正常地说话,可是没人愿意听。
当沟通对象只愿意听他想要的答案,那我们的对话就变成了一场没有意义的独角戏。
很多时候,我们的嘴被堵得太严。
没有平等沟通的权力,那就只能发疯了。
另一个原因是,当下我们看到了太多生离死别,也看到太多瞬间的生命消逝,人命太脆弱,已是共识。
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丢了工作,也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本就面临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没有必要再腾出精力花费在很多无谓的事情上,太没意义。
既然如此,那就去他的伪装、去他的面子,怎么爽怎么来。
我们终于越来越愿意把自己当回事。
过去我们习惯把笑脸、礼貌留给他人,把烦恼和心酸留给自己。
现在更愿意去宣泄,把别扭留给他人,把舒服留给自己。
看到这里,你也许觉得现在的人越来越没素质,也可能觉得用发疯对待生活和工作什么也无法解决,太幼稚。
其实,发疯文学看似应用范围很广,但大多数流传在网络上或关系亲密的朋友间,很少有人会真正拿这一套去应付正经人、正经事。
它的作用是吐槽,是发泄,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没礼貌吗?是很没礼貌。
在彻底的无可奈何面前,我不想去提什么礼貌。
这个世界有太多我们无力改变的事,身在其中,我们别扭、难受,可是既没有能力又没有底气跳出来,只能借助疯疯颠颠的言论作为情感宣泄。
发泄过后我们还是要回到稀巴烂的生活中,但发一发疯总比沉默着压抑要好。
“发疯文学”看似搞笑,劈里啪啦说一大堆,其实质却是一种悲观主义。
试想,当正常的言语已经无法适用,我们已被逼的满口疯言疯语,这是何等的悲哀。
加缪说“我何其不幸,竟敢思考。”
我们何其不幸,敢去思考?
从大学生遛狗到集体爬行,从打工人失业到整个家庭垮掉。
从我们信赖的核酸检测机构频频被曝阴性阳性错乱,到大着肚子的孕妇无法进入医院被迫流产。
原来,我们在这魔幻的世界已生活了三年。
我们被捂住眼睛,也被堵住嘴巴。
疯吧,有谁能不发疯呢?
“发疯文学”为什么可以被冠以“文学”的名号?一方面存在恶搞的成分,另一方面可能与文学的解构主义有关。
解构主义与结构主义对立,它反传统、反秩序,反权威、反理性,夸张是它一贯使用的方式。
在文本结构上,它不主张遵循文本的固定结构,在文本内容上,它主张给予文本纯粹的自由。
在解构主义的世界里,文学可以没有框架,不拘形式,文学性应该体现在思想层面,而不是题材上。
1868年的《马尔多罗之歌》中就富含解构主义的影子,它的作者洛特雷阿蒙在开篇就说道:“愿大胆的、一时变得和这本读物一样凶猛的读者不迷失方向,找到偏僻的险路,穿过荒凉的沼泽——这些阴森的、浸透毒汁的篇章。”
作者彼时处于法国历史上的艰难时期,而他正是在这种尖锐的敏感中走向对一切的消解。
他的文字混乱、破碎、不断重复又缺乏逻辑,语句之间的关联性不大,甚至有时会前后文违背,他就是采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传统的捣毁。
“发疯文学”也是一样。
很明显,“发疯文学”在形式上是反结构的,它的语言前言不搭后语,看起来明显让人觉得缺乏逻辑。
在内容上是也是反理性的,“平等恨每一个人”、“一拳把地球锤爆”。
不过,“发疯文学”中的句子看起来其实“破碎”的程度更甚,其主要阵地在网络的特性又使它比“正规”的解构主义更加荒诞无理。
现实世界如此昏暗,平凡如我们无法动摇其分毫,那就只能转而在颠覆的语言结构中获得安慰。
“发疯文学”用这种“反文学”的手段发泄对权威的鄙视和对世界的不满。
我们因愤怒而疯,也因无奈而疯。
本文已完结
作者:问渠
主编: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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