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崩溃时，没有一片无辜的雪花

2022-11-17 00:11

本文作者：Unilou 来源：豆瓣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但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苏联帝国的崩溃也是如此，在《大国的崩溃》之前，已经有很多书影刊在阐述着苏联的败亡，从不同的角度做出自己的阐述，对苏联败亡原因进行推定。

得益于早年经历，对一些重要人物的采访，更重要的是乔治·布什总统图书馆解密的文献资料和其他图书馆、档案馆的资料，作者能够从一个更加全面、真实的角度去回顾整个苏联解体的全过程，进而从中找出压垮苏联的每一根稻草、每一片雪花。

全书正文共分6章18节，集中描述了1991年年中到年底围绕苏联及以俄、乌为主的各加盟共和国所发生的一系列最终导致苏联由两极之一“瞬间”分崩离析的整个过程。大致可以以戈尔巴乔夫新思维→苏共放弃一党制选择选举制民主→地方反对势力上台→苏共党内保守势力软弱政变→俄乌强力离心→央地博弈联邦和邦联→邦联梦碎独联体成立这样的脉络来看待苏联最后几个月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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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为具有颠覆性的是，书中提出当时的美国政府对待苏联解体的态度，作者应当是从解密的档案材料等中找到了依据，提出美国政府起初并不想看到苏联解体，而是希望苏联能够维持一个统一管理的大国的状态来存在，这点在总统赴乌克兰的演讲及其后的一系列外交活动中可以看出端倪，因为美国不想看到苏联成为“拥有核武器的南斯拉夫”，好玩的是，在这些年党的好莱坞大片中，来自前苏联国家的各种常规武器乃至核武器成为了世界战乱的助力之一。

导致苏联解体的因素肯定不是单一的，从整本书来看，最后阶段落在苏联这批老迈骆驼身上的稻草，大概有这么几根：

一是复杂的主体关系。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联邦政府与诸侯国的关系，这其中既包括后期愈演愈烈的苏联联邦政府和加盟共和国尤其是俄、乌的争权夺利矛盾关系，也包括各加盟共和国之间的复杂关系，其中尤以斯拉夫民族两大支柱俄罗斯和乌克兰为最重要，乌克兰独立公投出人意料的投票率和支持率（远超苏联中央和俄国预料，毕竟乌东地区存在着即将成为少数民族的俄罗斯族人）成为了压垮苏联帝国的当仁不让的一片雪花，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政治事件，最终促成了苏联的解体。可以说，如果没有乌克兰那看似“惊世骇俗”的公投结果，苏联帝国还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或者至少戈比所期望的邦联路径也未可知，当公投结果出来，戈比，梦该醒了。

二是强烈的党内冲突。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一个集团之内存在着不同的利益派别是正常的。但是从作者简短的描述中可以感受到，中后期苏联的统帅更迭中体现出苏共党内利益斗争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无论谁上台都面临着党内不同利益集团的争斗与平衡课题。而戈比显然没能做到真正的树立党内统一的意志和权威，最后退出苏共的叶利钦、软弱无能的政变者、离心力超强的乌共……戈比软弱无能的新思维在政治统治上毫无建树，反而成了促成各自派别的发展壮大，乃至最后形成无法挽回之事。而8·19未遂政变，一群苏共党内强硬派和保守派明面上针对戈尔巴乔夫实际上针对苏联“改革”“成果”的那场懦夫的闹剧，本应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奈何碰到猪队友，从苏联的守护者一下子变成了苏联的掘墓人，将之算作一片雪花当不为过。

三是软弱的同盟根基。

前苏联各加盟国之间有着纷繁复杂的关系，各国形成联盟也并不是一厢情愿，乃至是被占领的。创始四国中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本来就是古罗斯族里分化出来的三支，都可以上追到罗斯公国（说到这儿不知道沙俄与钦察汗国该怎么论关系，回头有待了解），不管历史怎么打打闹闹，倒可以算作是沙俄的领土。另外一个始祖南高加索联邦，后来分成了格、亚、阿三国。中亚诸国是沙俄征服而苏联继承的，但要知道中亚斯坦们作为N战之地，历来抗争精神颇为浓厚。这其中最明显的当属波罗的海三兄弟了，39年苏德媾和签订秘密协定结果苏联公然出兵占领了三小只，强行吞并。就这样的加盟国构成，还以联邦的形式存在，而不是以彻底的中央集权的形式，苏联能撑这五十来年算不错了（从波罗的海三小只加盟算起）。当联邦政府强力的时候，各加盟共和国“心有余而力不足”，倒是不敢大规模明目张胆分离，而恰好他们等到了戈比……这片雪花，也算的不冤。

四是复杂的民族问题。

是不是觉得中国56个民族就已经不少了？知道苏联多少民族么？100多个，其中俄罗斯民族占51%，乌克兰人占15%，乌兹别克人占6%，白俄罗斯人占4%，其他有哈萨克人、鞑靼人、阿塞拜疆人、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摩尔多瓦人、塔吉克人、立陶宛人、土库曼人、德意志人、吉尔吉斯人、犹太人、拉脱维亚人、爱沙尼亚人等，还有楚瓦什族、达格斯坦族、巴什基尔族、波兰族、芬兰族、拉普族、蒙古族、库尔德族等。起初的苏连或者苏俄是“民族自决权”，这也是当时国际国内战争环境妥协下的产物，各民族相继建立自己的国家然后成为联邦加盟国或者孙子国，基本算是民族平等。后来中央领导人抬高俄罗斯族，大意是俄罗斯族是苏联最优秀的民族，就差点跟雅利安民族那个事儿一样了，这极大伤害了“少数民族阶级兄弟的感情”。中期清算斯大林错误后民族政策有所回缓，但是体制早已形成，惯性太大，少数民族问题依然处于劣后级别。戈比上台新思维，对民族问题不重视，对民族多、冲突大、离心力强的现实认识不全面，结果民族分离主义大大猖獗，民族分离主义和加盟国独立相互交织，联邦政府控制力下降，这片雪花挺沉。

五是瘫痪的国民经济。

以1970年作为对比来看，国内生产总值角度，中国926亿美元，苏联4334亿美元，美国1.08万亿美元；时间到1991年苏联解体，中国3837亿，苏联7598亿，美国6.17万亿；对应的年均增长率分别是中国7%，苏联2.7，美国8.7%……说好的社会主义优越性呢？苏联的经济结构存在着以下几个问题：一是好战，意思是军事工业军费开支过高，甚至可以说是国民经济军事化，军备生产至少占到GDP的8%，也有人说高到25%，而机器制造业70%为军备生产服务，大量的军事生产挤占了过多的资源，同时考虑到军事生产具有一定的不生产经济价值属性，这部分必然对经济产生了不良影响；二是过重，意思是重工业生产部门占比例太大，忽视了消费品的生产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改善，巨变之后中国那么多倒爷怎么起家的谁都有数吧？堂堂两极之一，竟然沦落到了总统参加国家会议请求老美赞助生活费，还讨价还价……一言以蔽之，畸形的国民经济是分量相当重的一根羽毛。

六是长久的和平演变。

五十年代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提出“解放可以用战争以外的方法达到。……要摧垮社会主义对自由世界的威胁必须是而且可能是和平的方法。那些不相信精神的压力、宣传的压力能产生效果的人，就是太无知了。”各种媒体、“敌特电台”、基金会的活动，莫不有着和平演变的影子。书中说美国其实是不想苏联解体的，但那仅仅是一部分美国人的一部分的暂时的思想，是针对苏联庞大的核武库的角度的，也仅仅是当时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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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述雪花，还有诸如戈比只拿军权不要财权的短视、一边想维持苏联的荣光一边各种犹豫、识人用人不察，长久腐坏的体制积弊过多根本无法自我改良等原因，总之，苏联的没落确实不是一两个原因决定的，而是历史的和现实的，国内的国外的，种种原因共同给苏联挖了一个墓，而戈比，大约是铲下最后一铲的那个人罢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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