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传奇与机械工艺的奇缘：爱彼皇家橡树的诞生

“尊达先生，有经销商想要我们设计出一款前所未有的精钢运动腕表，我希望明早就拿到设计草图。”

这通电话，按下了一部爱彼皇家橡树腕表诞生的传奇电影的播放键。

“二战”结束后，创立近百年的爱彼已经有了喜人的发展。84 名雇员（其中有 67 人直接参与钟表制作），年产量 5500 枚。但这样的数字已经足够让坐落在山区的爱彼的高层为之未来规划了。他们意识到，该去拓展销售网络来接触更多的国际客户了。

为解决这一难题，当时担任品牌总裁已有三年的乔治•格雷决定与制表巨头瑞士钟表工业协会达成合作。作为瑞士第一、世界第三大钟表生产商，瑞士钟表工业协会 1970 年时有着近 7000 名员工，旗下包括旗舰产品欧米茄在内 20 个品牌，每年的产量超过 460 万枚，需要通过 160 家代理商分销给 15000 家零售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爱彼依然在坚持少量制作的方式，同一表款的产量很少超过 10 枚，绝大部分都仅有一枚。

1969 年，双方签署了一份合作协议。爱彼在保持独立生产经营的前提下，可以利用瑞士钟表工业协会的代理商网络分销自家的产品，也就是通过这一形式，爱彼接触到了一些个性非常鲜明的代理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被称为“三剑客”的意大利的迪马尔奇、瑞士的夏尔•鲍迪和法国的夏尔•多霍。

1970 年，在巴塞尔钟表展开幕前一天的4月10日，乔治•格雷在巴塞尔附近的米兰见到了“三剑客”。据称，在此次会面上，“三剑客”非常不客气地向这位爱彼总裁提出了一项“挑战”。在1982年2月的一次采访中，乔治•格雷回忆道：“我们的几个区域代理商对当时流行的以黄金的市场价值作为高级豪华腕表卖点的这一做法持保留意见，尽管这一做法现在早已不再站得住脚。他们建议我们设计一款更契合当下生活方式的精钢腕表。为此，我们决定着手打造一款运动气息与时尚风范兼具，既适合出席隆重的晚宴场合，也同样适合在各种其他场合佩戴的腕表。”

当时，精钢腕表的市场因为欧米茄海马、泰格豪雅摩纳哥、积家北宸、劳力士蚝式等表款的出现已接近饱和，而且即使这款精钢运动腕表侥幸获得成功，爱彼也可能面临着品牌形象会由此变得模糊的风险，但直觉告诉乔治•格雷，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当时的世界正处于社会文化和金融的巨大变革之中，瑞士制表业面对来自海外的全新制表技术——比如石英技术——的冲击显得手足无措，有人认为石英表是未来高端制表业的发展方向，有人甚至称之为传统机械表行业的丧钟。行业正在面临洗牌，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了产业地震的即将来临。

在这种情况下，赌一把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恰好的是，他手头还藏有一个秘密武器。

仿佛是心有灵犀，不到 40 岁的杰罗•尊达也已然预见到，自己职业生涯中的璀璨之作，将在 1970 年诞生。

让我们先来说说这位尊达先生的背景：杰罗•尊达是珠宝设计出身，造诣深厚，拥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从 1950 年代起，他为众多钟表品牌带来了数百款设计佳作，比如帮助欧米茄重新设计了星座系列（1959年），比如设计了百达翡丽鹦鹉螺（1976年），重新设计了万国工程师系列（1976年），由此被誉为“钟表业毕加索”。

尊达和爱彼的关系非常密切。他曾回忆说，从 1950 年代起，自己便已开始向爱彼提供自己的钟表设计作品。而他的名字，很快就出现在了爱彼 1960 年的几款腕表旁边。进入 1960 年代，尊达与爱彼的合作愈加紧密。他在 2011 年的一次采访中表示：“爱彼使我获益良多，帮助我形成了一套兼顾人体工程学的美学和设计法则。比如腕表必须贴合手腕，还要能够恰到好处地若隐若现在衬衫袖口下。”他还补充道：“乔治•格雷和我就像骑在一辆双人自行车上，是完全的共生关系，如果他喜欢某个设计但我不喜欢，我们就会放弃……”两人甚至佩戴着同款的流线型设计灵感源自一块融化的肥皂的 Ref.5233 腕表。

从 1967 年至 1971 年，尊达与爱彼的合作达到了巅峰。他为爱彼设计的一款手表在 1967 年荣获了大奖，他甚至还在 1969 年至 1971 年三次代表爱彼参加巴塞尔钟表展，在展位上接待客户、介绍新品，布置钟表展柜，并负责展览结束后的拆卸。

没错。1970 年 4 月 10 日，在和“三剑客”会面后，乔治•格雷拿起电话找到了正在巴塞尔的杰罗•尊达。

“尊达先生，有经销商想要我们设计出一款前所未有的精钢运动腕表，我希望明早拿到设计草图。”

尊达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下午 4 点乔治•格雷打来的这个电话。但有趣的是，他却听错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而恰恰是这个误会，为爱彼皇家橡树腕表赋予了最为标志性的设计。

“我错误地理解为他想要一款有着‘前所未有的防水性能’的腕表，这让我想起儿时曾在日内瓦的机械桥上看到潜水员戴上潜水头盔准备下水的场景。”尊达回忆道。

用来固定头盔、承担着在水下保护潜水员生命重任的那 8 个螺栓以及橡胶密封系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开始想象一款采用能够让人想起潜水员头盔的设计元素的表壳、内部安装了非常高级机芯的腕表的样子。随后，他又进一步设计出了一款前所未有的一体式表链——这款表链从表耳处开始一截一截逐渐变细，因此生产起来非常费劲。在此之外，还包括覆有荧光涂层的指针和时标、以钴蓝色放射纹为基础、装饰有 Clous de Paris 机刻雕花工艺装饰的表盘，以及用来强化视觉效果的烟熏渐变效果。

有时候，传奇的设计不过就是灵光乍现的瞬间产物。正如尊达在回忆这个过程时说的，“所有细节在第一版草图中就已经绘制出来了。而之所以使用八角形造型，是为了在表圈上给那八颗螺丝留出空间。”

就连那些具体的细节也是在那一晚诞生的:

“螺丝采用六边形设计，这样可将螺帽嵌入表圈中卡牢，确保从底盖拧紧后螺帽就不再会转动。这都是我在那个晚上想出来的。这样疯狂的设计，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看来只能是依靠魔法了。真是太神奇了。”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皇家橡树腕表的八角形表圈设计是对精致美感的纯粹追求。尊达曾经说，八颗六角形螺丝的使用会导致表圈过于粗大。为了缩小表圈的尺寸，需要尽量减小两颗螺丝之间的表圈宽度，这就是最终的八角形造型的由来。

但为什么要用八个螺丝？尊达没有解释，但很有可能是出于对称的美学考虑。因为只有这样，表圈才能在左右两侧嵌入桶形表壳的同时，做到上下两部分相互对称地环绕表盘，并且上下两组螺丝分别能与表带的固定链节自然对齐。此外，表圈边缘三分之一处还经过了倒角处理，这应该也是出于美观考虑，毕竟尊达首先是一位珠宝设计师，他在利用抛光与缎面打磨工艺营造光影效果方面异常在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将螺丝暴露在外面的标志性设计在视觉上堪称颠覆之举，它向人们展示了机械结构所独具的牢固、稳定和坚实耐用等特性。由于嵌入式的六角形螺丝是从上面无法打开的，这款表又为人们提供了一系列颇具神秘感的想象——银行所使用的超级坚硬的保险柜、谜一般的开启过程，以及深藏其中的宝藏——部分组件由实金材质打造的机芯。

同时，这一设计还具有鲜明的象征意义：八枚螺丝仿佛是坚不可摧的卫士，守护着机械表产业的核心财富——机芯，同时也是在守卫着“机械”这一与人类历史交融了几千年的传统。在与机械水火不相容的石英科技威胁着整个机械表行业发展的时刻，这样的设计无疑会被很多人视为制表领域的捍卫者和英雄。

当然，这不一定是尊达的想法，在一晚上用那么多细节组成那样伟大的设计，已经够他忙活的了。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钟表业的巨变就已启动。1970 年 4 月 11 日，巴塞尔钟表展开幕，尊达来到了爱彼的展位上负责布置腕表的陈设，或者接待客户，而乔治•格雷向迪马尔奇等代理商展示了尊达的设计草图，德马尔奇和他的伙伴们被惊呆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尊达意识到，自己的作品即将从设计变为活生生的产品。为此，他当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要求：“这款表的设计实在是太特殊了，我需要亲自监督原型表的制作流程。请告诉我需要去拜访哪家公司?”

他后来解释说，关于这款表，他脑海里有着相当清晰的想法，因此他也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但事实上，制造原型表，以及批量生产的过程，远比尊达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尊达首先去了制表小镇拉绍德封，与表壳制造商 Favre-Perret 洽谈。这家公司创立于 1865 年（1999 年被斯沃琪集团收购），一直专注生产黄金表壳和珠宝饰品，因此从来没有和不锈钢材质打过交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乔治•格雷要选择它作为合作伙伴呢？尽管没有人知道具体的答案，但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明智的，这家制表企业始终坚持的精雕细琢的工匠精神和出众的润饰工艺，最终让皇家橡树从草图和概念变成了一款颠覆性的作品。

但尊达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传统制表企业对制造这款还没有名字甚至连代号都没有确定的精钢腕表却没有什么兴趣，毕竟，将制作黄金表壳的技艺和手法运用在精钢材质上并不像想的那么简单，而研制出前所未有的单体式防水表壳构造则是另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难关。

而走出舒适区，更是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抵触的突破之举。为此，他们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尊达的合作请求：“先生，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但好在尊达对这款表充满了热情。他不肯放弃，不断地劝说对方：“这是一场革命，这是在创造不可能的奇迹啊！”紧接着，他开始用工程师对工程师的方式和对方交流，将自己设计的可行性解释给对方：“显然，橡胶密封圈上方必须带有圆边，有两道凸纹......由于表圈比较宽，所以必须要留出足够的空间容纳螺帽，确保钉体不会碰到防水垫圈。”

面对这样一款如此新颖又如此特殊的单体式表壳设计，又会有哪个工程师的手不痒痒呢？

于是双方很快达成了协议，先用白金制造原型表壳。不久， Favre-Perret 收到了来自爱彼的订单，要求订购 4 枚原型表款，并且还希望获得 1000 只精钢表壳和 100 只黄金表壳的报价。

这里面有两个有趣的细节：一是，1100 只表壳的订单对爱彼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尊达解释说，1000 枚是确保精钢腕表盈利的最低数量，看来他不光是个设计师，还颇有经济头脑）；二是，这封信的署名是尊达。而他，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独立设计师。

有意思的是，爱彼皇家橡树腕表最为经典、最具识别性的 Tapisserie 格纹装饰表盘设计却并非来自尊达。若非天时地利人和，这一表盘设计恐怕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在 2020 年出版的《表盘—— 20 世纪腕表的“面孔”》一书中，著名收藏家、企业家、克罗特拍卖行创始人赫尔穆特•克罗特讲述了这款表盘的缘起。

1970 年前后，位于日内瓦的一家公司正准备淘汰七台古董机器，因为当时唯一会操作这些机器的工匠已经离职。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这些机器一直在为各种精致的商品——金质打火机、钢笔、金银质地的香烟盒雕刻几何、花卉或格纹装饰图案。最终，这家公司决定将这些机器转手给公司附近的表盘制造商斯登兄弟公司。相信有不少人都知道，后者是 20 世纪最负盛名的表盘制造商，专为高级钟表品牌供应表盘，其主要客户就包括百达翡丽（1932 年被斯登家族收购）、江诗丹顿和爱彼。

时任斯登兄弟公司设计主管的罗兰•蒂尔知道，虽然这些古董机器难以操作，但却大有用处。因此在杰罗•尊达就皇家橡树腕表的制造事宜前来拜访他时，这位设计主管不仅向尊达展示了这些机器，还给他看了随同机器一起附送来的 300 个式样不同的雕花图案模板。两人挑选了 13 个用以打样的图案，其中名为“ T21 ”（ Tapisserie 21 ）的，就是皇家橡树腕表最终使用的表盘图案，也就是现在为人熟知的Petite Tapisserie 小型格纹装饰图案。它是由数百个细小的仿佛被截去顶端的金字塔的立体方格组成，遍布方格之间的，还有数以万计的微小菱格纹，呈现出微妙而独特的光影效果。

正如前文所说，虽然表面上的机刻雕花格纹图案并非尊达设计，但表面所采用的蓝色，却是尊达在第一时间就设想好的。由于 Petite Tapisserie 小型格纹图案复杂且细节丰富，想要在既不模糊图案上不计其数的微小细节、又不弱化应有光影效果的前提下上色也成了一大技术难题。喷漆会遮盖细微的菱格纹，最合适的方法自然是电镀。此外，蓝色还是最难通过电镀工艺稳定达成的色调。即使电镀浴的时间精准到秒，混合液的用量精确到滴，温度掌控得恰到好处，也无法保证每块表盘的颜色完全相同。

经电镀处理后，表盘上还需涂以常被工匠称为清漆的透明漆层，以防氧化。斯登兄弟公司的档案收藏显示，首款皇家橡树腕表 Ref.5402 ST 的表盘颜色被命名为“夜色蓝1+云50”（ Bleu Nuit 1 + N50 ）。其中，“云”字源于为蓝色表盘涂清漆前向液体清漆中滴入少量黑色液滴后形成的云雾弥漫般的效果。

最终为皇家橡树腕表的设计完成点睛任务的，是尊达设计的表链，虽然不是钟表史上第一款一体化精钢表带，但它却是有史以来最复杂的精钢表带，共由 154 个部件构成，包括 34 种不同尺寸的表带链节。为将尊达的设计图变为现实，爱彼找到了另外一位行业里的翘楚——日内瓦表带制造商盖伊兄弟公司寻求合作。

盖伊兄弟公司由让-皮埃尔•盖伊与加斯帕尔•天梭于 1835 年创立，最初生产链条，20 世纪起转攻表链表带的生产，与众多知名时计品牌都有合作，比如为劳力士打造了蚝式腕表的表链（劳力士于1998年收购了盖伊兄弟公司），为百达翡丽生产米粒表带，与萧邦等瑞士钟表制造商建立合作关系。1970 年代，盖伊兄弟公司日内瓦工坊雇员的数量是爱彼的六倍之多。

尽管盖伊兄弟公司的工匠经验丰富，设备精良，但仍无法达到爱彼的润饰要求。因此，每条表带完工后都必须送到布拉苏丝（爱彼所在地）与表壳一道，由爱彼制表师再进行手工打磨。即使是在 1972 年皇家橡树腕表正式推出后，爱彼也没有停止对表带的改进，以达到最初预期的品质和人体工程学特征，以及更为重要的，实现链节从表壳连接处开始逐渐收窄的设计效果。

在所有元素中，看上去最为简单的反倒是腕表的机芯。爱彼与尊达为这款腕表选择了当时世界上最纤薄的具有日历功能的中央摆陀自动上链机械机芯—— Calibre 2121。

这款超薄机芯衍生于1967年面世的 Calibre 2120 机芯，厚度仅有 3.05 毫米，动力充沛，坚实耐用，在表坛被亲切地称为“拖拉机”。直至 2021 年底，Calibre 2121 机芯一直是皇家橡树系列“Jumbo”表款的标配。

经过一年的研发，在1971年4月的巴塞尔钟表展开幕前，乔治•格雷借“三剑客”聚齐之机，向他们展示了皇家橡树的白金原型表款。

迪马尔奇和夏尔•鲍迪当即决定每人订购 400 枚，他们的反应证明，爱彼终于有了可以带来轰动的作品，这也促使乔治•格雷决定第一批生产 1000 枚精钢腕表。

这之后的研发工作又持续了一年，可惜的是，尊达并没有参与其中。这位有着创业梦想的设计师最终选择了和爱彼分道扬镳。

1971 年 12 月 6 日，爱彼正式向瑞士联邦知识产权局提交了“防水表壳”的专利申请，并在 1975 年 1 月荣获专利权，令这款“结构简洁、性能卓越，兼具全新美学外观的防水表壳”获得了专利保护。

到这里，我们需要按下暂停键，介绍下那个大家都异常关心的浪漫话题了：“皇家橡树 Royal Oak ”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它有什么象征意义？

因为始终没有一个官方的足以作为最终解读的说法，所以关于这个名字的叙述也多种多样。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是，表圈及八颗螺丝的设计，灵感源自英国“皇家橡树”号战舰上的炮门。但尊达在回忆里已经说了，这款表的设计灵感来自固定潜水员头盔的螺栓，八角形的设计完全是为了削减表圈的宽度。更何况，“皇家橡树”号战舰上的炮门并非八角形，也不是用八颗螺丝进行固定的。此外，“皇家橡树 Royal Oak ”的名字是在尊达的设计完成一年半之后才最终选定的，也和尊达的设计并没有直接联系。

而从一个品牌的角度来说，为这样一款满是传奇故事的新表命名，就更需谨慎，程序也会更为复杂。它既要体现品牌价值、历史底蕴、彰显个性、引发丰富遐想，同时还要琅琅上口、易于记忆。并且，从创立至 1971 年，爱彼从未命名过任何表款，此前的爱彼腕表的标识一直都是表款编号或钟表藏家的昵称（这款表的代号就是 Model 5402）。

感谢爱彼的官方资料管理员，我们可以通过有限的档案来推导出这个名字进化的过程：先是在 1971 年 5 月，爱彼为这款全新八角形腕表临时确定了一个代号——与狩猎相关的“游猎”。

据参与开发该表款的制表师丹尼斯•卡普特回忆，“亚瑟王之剑”也曾被纳入考虑范围。而尊达，则常常会管它叫“潜水服”，因为恰恰是潜水服给了他最初的设计灵感。可惜的是，尊达的想法在当时并不具可行性。首先，潜水表款已在 1960 年代迎来第一个黄金发展时期，并发展成了一个全新的运动腕表细分领域，而皇家橡树腕表虽具有 100 米防水性能，但并未满足潜水表的全部技术标准；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是，皇家橡树腕表极尽精细繁复之美，抛光与缎面打磨的表面、机刻雕花表盘均为手工润饰，远非潜水表或运动表这种概念所能涵盖的。

从 1971 年 9 月 13 日的一份回忆纪要不难推断出，截止到那一天，名称依然没有确定，因为会议纪要上写道：“‘游猎’腕表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人们联想到运动精神、辽阔空间或男子气概的词。目前的建议名称有：大奖赛、狄安娜女神、冲浪者、科罗拉多、乞力马扎罗山、峡谷、牛津、阿斯科特（英国皇家赛马场）、耶鲁等。”直到 1971 年 12 月 2 日，“皇家橡树 Royal Oak ”这一名称才出现在爱彼记载的档案中。

据当时在场的人回忆，提出“皇家橡树”这一名字建议的，又是那位......意大利代理商迪马尔奇先生，而他的灵感则来自英国皇家海军 1914 年下水、1939 年被击沉的“皇家橡树”号战舰。

不过，熟悉历史的人知道，这个名称还有一个更深层的意思，那就是英国国王查理二世曾经藏身在一棵橡树中躲过克伦威尔的追兵。之后，这位国王将这棵树封为“皇家橡树”，并颁布了“皇家橡树法令”。

因此，“皇家橡树”这一名字也为不同的解读提供了丰富的可能，比如：马术，海战，对海洋的征服，藏在保险箱中的财宝，命悬一线的国王，贵族的铠甲，拯救生命的树......这恰好符合了一款优秀的产品名所需要的特质：对想象力无穷开放并且可以有很多故事作为注解。

最终，皇家橡树腕表在 1972 年 4 月面世。在专为它开展的推广活动中，有两大要点始终贯穿其中：一是“向精钢材质致敬”，二是皇家橡树腕表凝聚了设计、运动、工艺、创新等多重元素，是对现代世界的隐喻，也象征着目标客户多元化的个性特征。

但有不少问题依然在困扰着爱彼的工匠们。比如，制表师威尔弗雷德•伯尼回忆，很多人并不理解打造皇家橡树腕表这样一个大“怪物”的目的：“高管解释说，意大利市场期待一款前所未有的精钢运动腕表。但如果一切听凭意大利人发号施令......那我们岂不就会完全失去了主导权？！”而在设计上，表扣尺寸过大、表带逐渐收窄的设计需要增加固定链节等问题也不断考验着人们。另外一位制表师弗雷迪•卡普特回忆，螺丝的六个角切割利落，十分锋利，“制表师不得不用打磨工具手工钝化棱角”。

为此，卡普特和同事们经常会在下班后把零件带回家进行“微调”。

卡普特还记得，他在一天早上看到乔治•格雷走进工坊，脸色阴沉地说道：“我想我们是疯了，这个价格的钢表肯定卖不掉！”他还说，“如果卖不掉，我们就把机芯收回，把表壳表带全都报废。”但真正被视为阿喀琉斯之踵的问题却是来自六角形的螺丝，也就是这款表最标志性的设计元素。卡普特回忆，最初六角形螺丝采用的是不锈钢材质，如果在游泳时接触到海水，渗入的高盐分液体会导致其生锈，甚至与表壳发生锈蚀粘连。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用实金材质的螺丝替换精钢螺丝。对于当时仅有 84 名员工的爱彼而言，筹建自己的测试实验室多少有些勉为其难，为此，公司当时的董事会主席干脆在自己的窗台上放了一个水罐，标签上写着“与世界最咸的海水浓度一致的盐水”，并在里面放了一枚用来做锈蚀实验的皇家橡树腕表。

好在，尽管水会由螺丝周边渗入，但由于超大密封圈可保证100米防水深度，渗入的水很难进入表壳接触到机芯。查阅封装记录可证实此言非虚：皇家橡树腕表早期出现的渗水问题非常少。

最后一个需要准备的，就是价格了。1972 年，Royal Oak 皇家橡树腕表定价 3300 瑞士法郎。据尊达回忆，“当时市场上除皇家橡树腕表之外最昂贵的精钢腕表价格是 850 瑞士法郎”。事实上，爱彼 1972 年的产品目录显示，搭载 Calibre 2003 超薄机芯的 Ref.5043 黄金腕表售价也不过是 2990 瑞士法郎。

但爱彼的广告代理商非但没有回避定价争议，反而在广告中顺势围绕价格这一特点去和消费者进行沟通。其中最具感染力的一条是：“你购买伦勃朗的画作是冲着他使用的画布去的吗？”广告紧接着解释，皇家橡树腕表的价格是基于它在制作复杂的表壳和 Calibre 2121 超薄自动上链机芯所需要采用的高超工艺上的，并沿着这个话题进一步强调了手工艺、稀缺性和传统制表技能的价值。这一观点在 1976 年推出的百达翡丽鹦鹉螺腕表上得到了呼应：这款售价 1400 英镑的腕表被定位为“世界上最昂贵的精钢腕表之一”。

最终，皇家橡树腕表以其独特的设计和与众不同的定价出现在了公众面前。尽管关于它刚问世时是否立刻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来自各方的说法并不相同，但我们能够确定，它最终走过了 50 年的光阴，并且一直延续着炙手可热的传奇。

而传奇，向来就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轻松。一个最令人啼笑皆非的例子是：那位向乔治•格雷提出要设计一款高端精钢运动腕表、并最终赋予这款表“皇家橡树”名字的意大利代理商迪马尔奇，虽然在意大利竭尽全力推广这款腕表，但在 1972 年却只售出了 89 枚腕表，1973 年到 1975 年更是每年不足 45 枚。

好在，1976 年至 1977 年，皇家橡树系列凭借黄金款以及更为小巧的 29 毫米和 35 毫米黄金精钢双色表款最终征服了意大利市场，也算是给这个由他开始的传奇故事画上了一个令人宽慰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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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阿拉雷

图片：来自网络

插画：Lynn-zi

美术编辑：火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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