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姐姐的婚礼上当伴郎,我悟了
凌晨三点半,闹钟准时响了,此时距离我躺下仅仅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虽然我身体疲乏,但还是强忍着,把自己从被窝儿里拽了出来。因为我知道,这一天是个“大日子”——姐姐的婚礼。由于疫情,婚礼已经被推迟了一次。国庆期间,趁着当地状况有所好转,姐姐紧忙把完成这一仪式提上了日程。
《秘行要员》剧照
不过,准姐夫的家人和伴郎团身在异地,仍然没有办法到达现场。作为娘家人,我的角色也从“吃席的”,变成了“伴郎”。这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领域。过去我只是在网上零星看过些婚礼现场的视频,依我的刻板印象,在传统的接亲仪式上,伴郎总得出点儿洋相。一想到那些“社死”瞬间,我心里直打鼓。
四点一刻,我到了准姐夫所在的酒店。敲响房门时,他还没有醒来。倒是能理解,婚礼开始前那几天,他自始至终都没得到过充足的休息。预订婚礼场地、选定礼服、接待远道来的亲戚,全部要亲力亲为。在门口等待的工夫,我满脑子只余下一句感叹:想顺顺利利地结个婚,办成仪式,真是件劳神费力的事情。
《半泽直树》剧照
进屋不久,我跟着准姐夫忙活起来。在墙上贴了个若干个“喜”字,床下放满吹好的气球,紧接着,又往被子上依次放置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等准备工作完毕,婚礼的摄影师如约而至。在他的指挥下,伴郎团和新郎共同拍摄了接亲的视频。
拍视频时,我有些“出戏”。我能看出来,摄影师对这一套流程早已娴熟。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每次重复工作中的一部分,相似的镜头摆动,同样的姿势设计,只是镜头里换了新人而已。我心生疑问,这样雷同的环节对于新人来说,不会感到腻烦吗?
容不得我过度思虑,车队就已经出发了。赶巧儿,我和其中一位摄影师坐同一辆车,我向他打听,如今还按照传统婚俗去操办婚礼的年轻人多吗?他摸摸胡茬儿,告诉我,虽然结婚的人好像没以前那么多了,但大多数人还是这么办婚礼。毕竟,普通人家很难在形式上弄出别的花样。
《狎鸥亭白夜》剧照
到了姐姐家,我的任务也正式开始,“抢亲”。新娘所在的屋子,门窗紧闭,我和准姐夫敲门的同时,房内的伴娘提出了一道道问题:“你和新娘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新娘最喜欢吃什么?”“用几个成语形容新娘的样貌”。答对了倒是还好,要是答错了,门内便会伸出一个充气锤子,对着屋外人一顿猛砸。
此时,身为伴郎,我从门缝中不断塞入红包,以求解锁下一步。等红包派发完毕,房门自动打开,迎亲团的下一个挑战随之而来。“想接亲,你们得表演节目。”面对伴娘们的要求,我还是显得有些拘谨。但伴郎团中两位当过兵的朋友显然没什么“包袱”,当着众人的面,打起一套军体拳。虽说娱乐性并不强,但在那个场合之下,似乎只要能热闹起来,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亲爱的挚爱的》剧照
之后,我们又经历了找新娘的高跟鞋、新郎新娘向父母改口、放礼炮等一系列活动。每个环节严丝合缝,都是婚庆公司最标准化的流程。我依然感到诧异,新人当真喜欢这样的仪式吗?没过一个小时,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让我找到答案的地方,是婚礼现场。我的伴郎“工作”告一段落,我坐回餐桌,和家人们一同等待着正式仪式。司仪登场前,屏幕上播放着早些时候拍的视频,两个新人笑得很灿烂,身为“抢亲团”的一员,我在镜头里表现出的,好像也格外有活力。
《东京白日梦女》剧照
我猛地意识到,尽管那些镜头语言稍显程式化,但当中的人是热络的,感情也是流动着的。新人或许比谁都明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懂所谓的摄影技术,而是因为,人这一生中的“大日子”屈指可数,仅仅是把它的过程记录下来,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几分钟后,姨夫的表现更让我受触动。在仪式上,有一个设计是新娘的父亲牵着女儿行至台前,他们一齐从大厅前门走入,缓缓几步后,换做新郎接过新娘的手,共同走上舞台。这寓意再简单不过,它表明着未来的路要姐姐和姐夫一同前行了。
姨夫很快回到席间,坐到我的身旁。他耷拉着脸,神情有些许难过,眼睛里布满血丝。平日酒量不错的他,只倒了一个杯底,全部用作敬酒。他不时地同到访婚礼的宾客打几句招呼,旋即又看向台上的女儿。他好像有一大堆话要讲,但到最后,却又化为沉默。
《请回答1988》剧照
婚礼结束的当晚,宾客尽散,只剩下自家人了。姐姐和姐夫脱下婚纱和西服,换上家居的衣裳,终于得以喘息,歇一歇脚,吃顿饱饭。餐桌上,他们说,这么操办婚礼着实很累,但若干年后,在回忆这一天时,可能依旧会觉得幸福远大过疲惫。
短暂停留之后,我回到北京,再次投身于繁杂的工作之中。我常能回想起这次做伴郎的经历。一方面是因为新鲜的体验,的确让我破除了一些过往的偏见。另一方面,我觉得它是个很好思考契机。我问自己,这些传统的婚礼对新人和双方的家庭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老爸老妈的浪漫史》剧照
我想了一段时间,我觉得,婚礼可能是人生中为数不多掌控着主动权的节日了。它没有固定的日期,也没有任何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在这个节日里,如何设计,如何取舍,全部由婚礼的主人说了算。在主人的召集下,多年未见的亲朋能从四面八方赶来,而一些终生难忘的时刻,也会被留存下来。
我本以为,能以婚礼为由头,延伸出一些关于生活的真知灼见。但到最后,我挫败地发现,即使是这般盛大的场面,在回溯它的具体过程时,也像是在记述一页页的流水账目。可转过头一想,若是没有这每一块细碎的记忆残片,又怎能获得完整的人生?
排版:树树 /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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