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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世外桃源般的和谐社区氛围是小红书吸引用户的原因之一，但这种和谐能维持多久，对用户的吸引力又能持续多久，考验着小红书运营团队的智慧。本文经授权转自毒眸（ID：DomoreDumou），作者陈首丞，编辑张友发。文章所述观点不代表新榜立场，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客观评价下我的颜值。”“我这样的颜值你打几分？”“不玻璃心，期待真实评价。”以这样的句子为基本文案，并伴以一两张照片的帖子正在小红书风靡。除了用户们自己主动发出的照片求评价贴之外，一些声称可以从主观和客观两个角度给照片打分的帖子也颇受小红书用户的欢迎。某些博主发布的相关热帖，甚至已经连续更新了四个多月，盖了五百多楼。对于颜值的打分或评价，一向是社交网络的流量密码。Facebook的前身Facemash，正是依靠将哈佛女生的照片放在网上供人评比和挑选才一夜爆红。而在国内早几年，网红留几手对颜值的毒辣点评，也在微博流行一时。
在中文互联网中，这种打分和评价的流行，往往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社区的风靡而呈现不同的形态。微博尚且占据主流的时代，以留几手为代表的网红大V垄断了这种对颜值的评判权，紧接着，以小红书为代表的细分性别社区的崛起，则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另一种视角下的审美与态度。作为更加垂直的新兴社区，小红书被其他互联网社区视为“他者”。颜值打分，是这个社区最为流行的内容之一，也是观察小红书的一个窗口。透过颜值打分和紧随其后的社区纷争，是一个更加窄化也更加割裂的中文互联网世界。小红书的颜值打分，具备一套特殊的评分体系，且有着从前到后的不同演化阶段。作为女性用户占据主导位置的社区，小红书在最开始的时候用户群体更加单一，呈现出的价值观也较为统一。因此，社区中的颜值打分，往往是女性用户对其他女性用户的评价。这种“看”者和“被看”者的特殊，使得小红书一开始的颜值打分，就明显区别于其他社区。在不少女性用户贴出的照片下，很难看到在其他社区常见的对“是否P图”的质疑，亦或者“妆后是否能代表真实颜值”的讨论。只要照片最终呈现出的效果是“美”的，就一定会受到评论区大量的夸奖。且这种夸奖超出了很多男性用户惯有的“女性善妒”的认知，展现出了一种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
虽然给自己打分6.5，但是只给评论区中“10分”“你很漂亮”的夸奖点赞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一种互联网进步，但也是小红书主动治理的结果。在小红书的其他类型的帖子中，评论区中也很难见到激烈的争吵或极端的议题。小红书创始人瞿芳曾在公开场合表示过“生态治理”的重要性。一位小红书娱乐博主曾在朋友圈感叹，只要过于激烈的东西都难以通过小红书的审核，尽管这些激烈的议题某种程度上是“正义”的。社区的主动调控最终反映到文化氛围上，颜值打分是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种。抛开各个社区都会公认的美女之外，即使长相上有明显的缺点，亦或者照片有较为明显的P图痕迹，最终也会得到评论区的一致好评，给予一个“美女”甚至“班花级美女”的评价。这种彼此友好的态度也使得众多小红书用户甘之若饴，尽管她们或许也知道这种赞誉是拔高的。而进一步，在审美多元化的思想指导下，小红书虽然不明确反对“白、幼、瘦”等传统男性视角下的审美标准，但如果一个女生的照片呈现出与这种审美标准完全相反的状态，也不会受到恶评。正相反的是，“姐妹底子不错”，“只有女生知道她底子有多好”等或鼓励或赞美式的评价往往是评论区的主流。
也正是到了这里，小红书中的颜值打分开始出圈，并被更多其他社区的人所了解。在一些男性气质比较浓厚的社区看来，这样的评价显然是匪夷所思的。从另一种角度看，女性审美话语权的提升同样意味着男性审美话语权的下降，当审美多元化的大旗被举起来的时刻，肆意地从男性角度去评价一个女生的长相显得极其“不正确”。这是坚守着传统审美观念的部分社区男用户所不能容忍的。很快，一些男性用户发起了反击。先是一些小红书热帖被转至贴吧、虎扑等男性气质浓厚的社区，相关帖子下，部分男性网友会用直接且侮辱性的词语去反击这种多元化审美。而如果有女生评价“姐妹很可爱”，就会有人回复，“祝你跟她一样可爱”，试图激怒对方，当然，这种策略往往有效。除此之外，部分男性用户也会主动“进攻”小红书，他们会主动“反串”，发布一些并不属于本人的照片去制造一些戏剧效果，解构社区中原本的和谐场面。亦或者将一些女性用户并不了解的抽象网红的照片搬运至小红书，以当事人的口吻求打分，希望看到有不明所以的女性用户被钓鱼，最终给出一个奇特的评价，成功达成引战的效果。
小红书上流行的颜值打分并非孤例，事实上，许多网站的流行都与此有关。2003年10月，扎克伯格在哈佛大学宿舍里创办了Facemash，通过黑入学校的系统，他盗取了所有女生的资料，并将照片上传至服务器，网站每次将两张照片并列并让用户挑选更具吸引力的那位，这种简单直白的产品迅速在哈佛大学校内爆红，并很快吸引了学校的注意并导致网站被关停。后面的故事则几乎众人皆知，Facemash的爆火让校内社交这一缺口被发现。很快，Facebook爆红并席卷全世界，社交网络的时代正式来临。而这一切的原始动力，是哈佛大学的学生们想要找出那位全校公认最漂亮的女生。尽管人类无数次想通过新媒体的兴起去发现或证明一些人类不肤浅的地方，但不可避免的是，对于颜值的好奇与评价，却始终是一种几乎刻在人类本能里的东西。在海外，Facebook的起源证明了这一点。而在中文互联网，无论是天涯、微博、豆瓣，还是虎扑、抖音等社区，都曾有过所谓“xx女神”的说法。这批社区中最先成为网红的，也是那些率先晒出自己高颜值照片的人，甚至直到现在，提到“网红”这个词，大部分人首先联想到的也是颜值较高、粉丝较多的网络冲浪达人。但有一个问题显而易见，Facemash只将女生的照片放到一起供人挑选，“XX女神”的说法也充满着男性视角的意味，互联网发展至今，男性审美似乎仍然垄断着对颜值的评判权，女性视角不仅是缺失的，也是不被重视的。
也正因此，小红书的崛起和随后而来的颜值打分环节才显得如此猎奇。因为在互联网上长期被凝视的他者，突然主动拿起了评价的权力，并以一种共同的姿态向外输出观点，这打破了以往审美标准单一化乃至被男性视角垄断的困局。不久之前在小红书颇为出圈的“全网最听劝的男人”正是一个绝佳例证，一位网名为“小艾同学”的男性在小红书晒出了自己的照片，并表示找不到女朋友，请求网友们给出修改意见。客观来讲，“小艾同学”的照片并不好看，放在某些男性社区，得到的评论或许是“你不会玩原神吧”亦或者“建议早日重开”等等。但在小红书，他确实得到了部分女性网友的真诚建议。从换个眼镜到减肥再到换份工作，他几乎一一照做，最终用一年多的时间脱胎换骨，成为了小红书用户眼中的“合适对象”。
这一互联网上难得一见的奇迹时刻，不仅仅是小红书文化的体现，也是女性通过话语权的主导去反向塑造男性的时刻。颜值打分的不同形态，实际上展现了小红书相比其他社区的特殊之处。一方面，小红书的审美标准是更加宽容的，至少表面上是更加宽容的，尽管很多用户并不希望自己成为“白瘦幼”的反面，但面对白瘦幼的反面时她们不会主动攻击。这与很多男性社区的审美态度形成了差异。另一方面，小红书的用户权力跟其他社区或平台也是有差别的。许多平台都会有类似的颜值打分的内容，但都没能形成与小红书相似的文化。这是因为社区或平台的导向不同，如同微博一样重视转发的社交媒体最终会形成意见领袖式的话语权垄断，部分有力的观点会主导审美评判。但在小红书，去中心化的算法推荐让每个人发布的内容都有机会被推荐到首页，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出现乌泱泱一大片求颜值打分的帖子的盛况。也正因此，众多相似的态度才会形成一种文化，某种程度上讲，这是更加民主的社区。颜值打分也仅仅是小红书展现其文化共同性的一个窗口，在更多其他的社会议题上，小红书仍有着许多为外界不能理解的价值观表达，这些表达与外界有着强烈的冲突。首先，小红书也并非部分男性所认为的女权社区。尽管在颜值评价的议题上，小红书呈现了一丝“girls help girls”的样貌，但在更多尖锐且切中要害的议题上，小红书的用户非但不激进，甚至和部分虎扑用户的价值观是站在同一条道路上的。其中最为外人所熟悉的，就是“接男宝”。接xx，指的是接到能够发生某件事的运气。而接男宝，就是希望能够有跟楼主同样的运气，生一个男孩。尽管中国的性别社区在女权议题上有着明显的冲突，但“重男轻女”这件事在名义上还是被公认为“错误”的，但就是在小红书这样一个女性用户为主的社区，众多怀孕的妈妈，最希望的事情是“生一个男孩”。一些颇为荒诞的对话也可以在互联网上看到，当一位孕妇晒出自己的照片并得到“祝你生个女孩”的评价后，她激动且愤怒地回怼道：“你就不配做个女人。”而一旦有人晒出自己最终生下了男孩的照片，就会有大批量的孕妇同时在评论区下“接男宝”，场面蔚为壮观。据小红书多处发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小红书月活用户已经达到了2亿，女性用户占比超过76%，一二线城市用户占比50%。显然，庞大的女性用户基数形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但这种力量代表的仍然是中国一二线城市女性的最大公约数，这最终指向的，绝对不是一个激进的态度。作为“生活方式社区”，无论是官方想鼓励的，还是用户自发去表达的，小红书最终呈现的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你很难在小红书看到俄乌战争或者疫情的相关政策动态的讨论，尽管在某些时刻，几乎全世界都在讨论相关话题。更多时候，从“给我的颜值打个分”到“00后工作挣这么多工资多吗？”再到“海外留学经验分享”“北京去过两次的餐厅推荐”“露营装备攻略”等等等等，才是小红书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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