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概括最近的生活,不是我过期了,就是我冰箱里囤的菜过期了。几乎所有人都经历着一种缺乏基本安全感的生活,并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它。《展开讲讲》播客最近聊到一个词——“非必要生活”。在这段奇怪的时期,我们被要求将个人欲望降到最低,最好不要堂食,最好不要去逛街,最好不要去公园,最好不要买些有的没的,最好不要拿快递,最好不要打车,最好不要出门,因为这些都是“非必要”的事情。可能出于小小的倔强,在被管控的这段时期,人们仍旧试图夺回一点“日常”的定义权。前不久,看理想向读者朋友们发出征集,找寻那些封控生活中或倔强,或奢侈的行为。在收回的回答中,我们看到长时间封锁给人带来的细微而入骨的痛苦,也看到在有限的空间里尝试自愈,自救,甚至创造美好的种种努力。一位大学生说,虽然十分不愿意给国家添麻烦,但他实在无法在这个年纪禁锢自己。这句话朴实得令人心碎。希望所有善良又疲于忍耐的人,能在余生,拥有不必忍耐也不必感到抱歉的正常生活。看A股的K线图。(编者注:看了之后心情舒不舒畅就不知道了)花差不多双倍的价格买可乐。我减肥很久了,有一年多基本没喝过可乐,但是封控的时候真的很想喝,喝到了之后有感觉自己心情好一些。 《酒鬼都市女人》为了在五月二号能美美吃上等了一周的肯德基,在团购来的一天前疯狂助力消化。比如狂运动(不建议,会影响消化),不再进食。后来肯德基到的时候人更虚了,但是吃到的心理振奋战胜了生理疲软,我活了。怎么说呢,大概是觉得戴耳环的自己很酷,所以坚持在家戴耳环。不戴是宅家少女,戴着就是叛逆的宅家少女。三月底上海刚开始封控的时候还能买到花,买了几次后进入四月空白期,终于在五月续上了。家里有花心情会好,而且在不能接触小区以外的世界,甚至不能下楼的日子里,花和绿植提醒我生命没有停止,憋屈的日子总还有些慰藉。把身子伸出楼道窗户拍天空,偶尔走到高层看日落。天气很好,日落一定很美。回老家探亲被居家隔离。我们家住五楼,每天有很多亲戚想来探望我又不能上门,于是有天早上,我就站在家的窗口,和在一楼的大姨半扯着嗓子聊天聊了二十分钟。
每日早睡早起,一日两餐,屋内整洁,定期运动和阅读。每次想偷懒时就告诉自己,要秩序,不要失去秩序。坚持每天早晨带小孩读一小时《史记》。坚持每天画眉毛、喷一点香水、换衣服。天气好的早晨我会端着小板凳坐到阳台上晒太阳发呆,觉得这件事还挺奢侈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露天阳台,也不是所有人和我一样有那么多时间挥霍。我发现,头放在栏杆中间甚至可以当头部按摩。我曾拒绝过一次核酸检测,被先生委婉批评,第二天还是做了。二十天不做核酸,结果被同楼居民举报了,现在一次核酸都逃不掉。但我不后悔,算是个人的一点抵抗吧。封校期间,非常倔强地当班里第一个打申请要求回家的人。我在封控前几个小时临时决定和只约会过一次的男人一起隔离。在特殊时期同居,却不断地发现相处很合拍。我们早上在阳台一边晒太阳一边吃早餐,然后分别在不同的房间认真工作。我喜欢做饭,所以几乎是我下厨,他布置餐桌和饭后收拾厨房,晚餐的时候他会特意把蜡烛点上,每天如此。居家办公的这段日子,我会坚持睡到快上班的时间再打卡,因为要命的一天又开始了。居家办公的每一分钟都是公司的,讨厌居家办公。在宿舍区收了一张二手小桌子,晚上支在狭窄的阳台,放上我的塑料瓶,里面有外面摘来的野花,点了一个小蜡烛。虽然室友人都很好,但某些时刻我真的太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了。
三月下旬开始居家办公,基本已经保持不出入公共场合的半隔离状态。有天心血来潮,想起春天樱花快要谢了,用午休时间往返开车四十分钟,在龙美术馆附近看了一场孤独的雨中樱花。紧接着四月开始了全城封闭到如今,夏天到了,这场樱花雨也成了我2022年关于樱花最后的记忆。
不能走进公园观鸟,但总可以带上相机去天台楼顶观鸟。每天下楼两次喂一窝刚出生的小奶猫,想尽自己所能保护更弱小的生命。而且,每天听它们喵喵叫,跟我越来越熟,心里好像也多了一些生机和希望了。这么做带来的现实问题是,我的肉食库存在下降(摊手),不过同时收获了邻居阿姨给的一把枇杷,也在小区里交到了新朋友——平均年龄在2岁左右。所以还挺开心的,不光能换取一些内心平静,还能吸到一些人类幼崽哈哈。被要求别出门,但我家有狗子,所以铤而走险地在每天正午和深夜无人时下楼遛狗。这段时间得以好好观察小区的动植物,给小鸟、猫起名字,现在能准确预估出植物成熟的日期了。我还发现了一处可进入的废旧别墅,作为秘密基地。每天中午遛狗时都要进去待会儿,像进入异世界,短暂地忘记快发疯的日常。我趁着疫情缓和的两三天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了心心念念的大理。我是从去年十二月就放寒假回家的大学生,因为疫情,我已经放了五个月的假了,封在家里的时光确实让我很受折磨。旅游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去外面看看云朵飘,看看水在我面前流过,是我能想象到最美好的事。虽然说不应该给国家添麻烦,但我也真的不希望在这个年纪禁锢自己。身处被封控区包围的小区,附近的地铁公交出租车都停了,本来完全可以居家,但是为了感受室外的北京以及想多见见活人,我骑车到十公里外的公司上班。这大概就是一些天选打工人的倔强吧。疫情四起期间,我一直坚持上班,包括下班后去兼职,因为不工作就没饭吃啊。摸鱼是快乐,但是打工一天赚一天的工资是踏实的幸福感。从北三环的住处骑共享单车到了南二环,往返31公里,在南二环的一家小店里买到了童年时常吃的蜂蜜脆底小面包。在路上一边骑车一边看风景,那家小店附近都是小区,有很多卖各种食物的店,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飘出香气。我停车驻足,闻够了香味、看够了行人,就骑车离开了。别处的生活似乎总是比自己家附近的生活更有人味呀。四月中旬,我们楼还是阳楼,打12345要求去三甲医院配专科药。经过不懈努力,最后居委书记允许我出门。那是个周六下午,距医院门诊结束只剩四十五分钟,我匆忙出门,一路看到没有人气的上海,从周家嘴路到大兴街,一路落泪。后来我们楼解封后,我会借着看病的机会溜出去周边走走,有小店开着就买买买,然后拿去接济亲戚朋友。如果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交易权,在有限的范围内做自己的主人。
小区有人结婚,我熬夜给他们做了视频。我觉得在封控的上海能见证一场婚礼很荣幸,那是我一辈子的记忆。钱可以少挣,但人生难得有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参与。我利用阳台的一小片平台,搭了一个“流浪猫猫旅馆”。今年二月刚搬到这个房子,因为定期会喂流浪猫,所以买了猫窝囤了猫粮。但因为三月二号开始就被封在小区,后面连楼也不能下,干脆改造了一下阳台的小空间。一开始没有考虑太多,比较简单,只放了猫窝、水、饭碗,每天更换。但后来经历过一次大风大雨,而且慢慢观察猫猫们的入住动线,调整改进:铺上防潮垫、为下雨天提前准备的木板、方便猫猫们走的入住“红毯”等等。就这样,虽然我一个人住,且被封了两个半月,不能出小区,但成功和小区里的猫猫们达成心照不宣的秘密关系,仿佛一个经营“临时猫猫旅馆”的独居老板,成就感MAX🤣经常来光顾的黑猫客人,
后来熟了,还会来厨房监督我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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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次征集我们发现,很多看似“非必要”的东西恰恰十分必要,比如可乐、膨化食品、甜食、酒精、香薰、植物、一头清爽的短发。这些东西多次作为“奢侈品”出现在投稿里,正说明,它们给人带来的精神力量不容小觑。
《我的解放日记》
在看不见尽头的封闭中,“必要”和“非必要”的定义已经改变了。说到底,生命中的美妙和气力,都诞生在“非必要”里。
又一个春天过去,夏天已经开始,小卖部老板等着我去买雪糕,烧烤店大姐等着我去吃烤五花,公园草坪等着我去躺下,太阳等着把我晒黑。夏天委托了我超多事,现在,可以把“非必要”的生活还给我了吗?
“疫情让一切都变成了正襟危坐的必要
诶 人间是由无数个非必要组成的呀”
——朱皓月
2022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