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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学毕业到读上研究生，小雅花了十年时间，这十年里，考研成了她的一个执念，但也引导着她不断学习，一步又一步地突破自己。口述人 | 小雅
编辑 | 王海燕
我大学时是一名艺术生，在一所二本院校学服装设计专业，毕业时想继续读研，报考了东华大学，初试成绩过了，但复试被刷，我决定再考一次。那时我想着，自己第一次考得不错，再学一年，应该能考得更好，但后来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子。第二年备考时，我觉得自己笔试肯定没什么问题，就想抽时间学学专业课，报了一个进修班，学服装打版，等到正式准备考试时，已经10月份了，结果连笔试成绩都没过。那时我才后悔，头一年如果看看调剂，应该已经读上了。第二次失败后打击很大，我问了自己无数次：要不要再来第三次，要不要？那段时间，我的状态特别差，一是觉得自己白白付出了 ，二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在二次考研中考上了理想学校。其实从大学备考时，我们的关系就很微妙，虽然关系很好，但其实都在暗地里较劲，见面从不聊专业。我为她高兴，但更怀疑自己了。我老家在湖南，爸爸是家乡中学的一名副校长，妈妈在行政岗位。当时父母就觉得，既然两次都没考上，那就回老家做一份行政工作算了，但这工作和我的专业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觉得没有任何意义，直接去了广州，想一边找实习，一边再次备考。但真的找到实习后，我的重心都在工作上，准备很不充分，自然是再次没考上。那时候我就想回广州继续工作，不再考研了，但我爸爸说什么都不想让我回广州。当时我在广州的房子还没退，我爸爸威胁我说，我要是延期房租，就断绝父女关系。家里其他人也都来劝我，不要想着去大城市大干一番的样子，但实际上我就是去找一份工作而已。最后我还是留在了湖南，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工作，一个月两千块钱，轻松自由，但心里总不舒服。我那些以前的朋友，有考上名牌大学研究生的，有去国外留学的，好像大家都很优秀，只有我还挂着一个二本学历。在老家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我整个人变得特别郁闷。也是在这段时间，我开始谈恋爱。男朋友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在备考硕士期间，我得知他考上了博士，而且知道他是从一个很普通的本科，读到硕士，再到博士的，就想问问他考试经验。他可能也觉得我挺努力，就经常以一位朋友身份问我的情况，考上了没有之类的。后来回老家了，我也经常向他倾诉工作上的事情，一来二去，我们走得越来越近，并在2016年结婚了。婚后，我老公说，要是实在放不下，那就再去考一次，还给了我很多选择上的建议。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不是非要读硕士了，特别是结婚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依靠，压根都不想考了，我老公也对我没有很高的要求，觉得有一份工作就OK了，但我当时还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我记得当时有一个武汉的二本院校给了我老公机会，还能解决我的工作，那时我们都打算在武汉定居了。但没想到，他又等到了北京的一个高校。这里特别提到北京，是因为在我身边人，包括我父母看来，只有那些比如说考上了清华北大或者北京其他很好学校的学生，毕业后才能自然而然留在北京，而我，考研考了这么多次，都没考上，都不够（去北京的）坎儿，就不应该往那方面想。所以，我也真的从没想过，我老公能留在北京。当时这份工作能解决户口，解决小孩上学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吸引力真的很大。但我有点担心，甚至想，我一个二本毕业的本科生，在北京会有人要吗？会不会只能去超市打工？但我老公让我放心，他觉得我完全能在北京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所以我们最后很坚定选择了北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我老公带着我改变了我的命运，如果没有他的那次机会，我可能永远都不会选择北京。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很幸运。2017年7月份，我们搬到了北京， 那时我已经怀上了宝宝，住在学校提供的公租房，一个月租金不到两千块，所以压力还不是很大。那一年11月，我们的宝宝出生了。我在家喂了接近五个月的奶，第六个月就着手找工作了，我觉得无论工资有多少，事情有多忙，我一定要有一份工作，而且是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我找工作特别顺利，可比考研顺利太多了。投了一段时间简历，我就在一家外企服装大厂找到了工作机会，和我一起面试的人，很多人学历都很好，我算是学历最差的那一波。我很满意找到这一份工作，而且是我的专业领域。来北京之前，我和父母产生了很大的争执，他们都觉得女孩子干行政就行了，不一定非得和自己的专业相关。可我觉得，已经没考上研究生，那肯定要用专业吃饭，不然我本科这四年是干嘛的？我在公司里是做买手，简单点说，就是对接设计师和生产厂家中间的桥梁。公司有很多条产品线，包括成衣、内衣、裤袜等等，每一条线都有不同的款式，当时安排我去的是配饰线，几乎没人愿意去，领导也说得直接：“就这么一个机会，你愿意你就去。”我心想我肯定愿意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能进来这么大的公司，我给自己的定位只是去工厂打工或者去超市上班。刚进公司时，我对所有人都抱着学习的心态，但跟师傅学了两个月之后，我发现这份工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很快就可以独立对接一整条线了。又工作了一段时候，我发现，服装行业有很多海归、名校毕业生，进来工资也不比我高多少。这是我突破的第一个认知：原来并不是我二本毕业，就进不了这平台，干不了这活儿。我能进这家公司，也不光凭运气。考研的几年，我一直在服装行业学习，在广州实习时，因为英语还不错，还对接了几个国外的客户，基本摸到了整个工作的流程。这里需要提一句，无论哪个阶段，我一直没有放弃学习英语，在老家工作时，还考了一次雅思。我自我评价是一个很笨拙的人，除了有点坚持。那时，我每天要通勤4个小时，还在给小孩背奶，但还是坚持去工作。不过就算英语还算过关，在外企时，我每天压力还是很大。语言是一方面，刚开始对接一个韩国设计师，因为沟通内容中很多专业名词，有时我连邮件都看不懂。工作上，配饰品类比较小，领导注意不到，我要一个人对接多个款的整个流程，工作量特别大，出了好几个小问题，都是很小很小的问题，但立马就被设计师投诉，还指责我工作能力太差。当时我一个小白，也不敢申辩是工作量的原因，幸亏带我的师傅安慰我，说我已经做得挺好了。在外企这几年，我成长迅速，但干了两年左右，也逐渐感觉没啥意思了。一个是工作的可替代性太强了，有些工作应届生两个月就能上手，二是领导一直给我压工作。加上疫情后，公司经历了一大波裁员，剩下的人工作量更是大涨。我就拿四五千的工资，还整天被差遣，设计师又不断push我，让我有种被拿捏的感觉，好像这家公司就是我的最高平台了，跳了出去，也很难找到更好的工作。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应该趁年轻学更多东西，有更多的选择，不是你让我滚蛋我就滚蛋。所以我就辞职了，辞职时的我比刚进公司时自信多了。而且立马就有猎头联系我，去一家规模很小的公司做小领导，但我还是想去更大的平台，就选了一家规模还比较大的服装私企。面试时，公司给提供了买手和时尚管家两个职位，前者跟上份工作一样，时尚管家则需要一些平面设计的技能。在学校的时候，绘画、软件设计是我的劣势，第二次和第三次考研，我也是因为绘画专业课成绩不合格没过线，所以我爸妈一度给我灌输，你学美术时间短，技能差，就不要去做类似的工作了。但有了之前的经历，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是自我设限。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时尚管家的岗位。第一天上班老板就问我，你能半个月上手吗？那我当然是努力，入职当天晚上，我就去网上下载了很多教程，狂补了一个星期，又找同学请教，加上一点底子，其实很快就上手了。在这个岗位，我甚至获得了一些优势，因为之前找的人都是学平面设计的，没有服装审美，但我是学服装的，还能做一些服装搭配，结合一些平面技能，竟然比上一任做得好多了，于是就顺利地转正了。因为第二份工作干得还不错，自己空余的时间也多了，我又开始琢磨考研，想再多学点东西。当时我身边有一个姐姐考上了北京对外经贸大学的MBA，极力推荐我去试试。我问她考啥？她说考逻辑、数学……我一下就拒绝了，因为我当年就是数学不好，才没考上好大学，现在让我考数学，这不是扯淡。虽然我口头上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悄咪咪去查一下具体内容。还真看上了中国地质大学的珠宝MBA，也顺便看了下考试内容，发现考的数学知识也就到初中阶段，“初中的东西，还是可以的吧”，于是我咬着牙就开始准备了。《垫底辣妹》剧照
决定一做，就不是去玩玩了。从开始备考到考试的四个月里，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去图书馆，从下午六点学到晚上九十点，把时间掐得紧紧的。每天回家，小孩几乎都睡了。但即使尽了最大努力，结果出来，还是差了五分，不过英语考得还挺好。当时我老公说，就差五分，要不再试一年？
当时我其实也在考虑调剂，但有一天，一个考学中介突然和我说，要不试试香港那边？当时我才知道，我这次的考试成绩有资格申请港校，冥冥之中感觉被推了一把。但正经准备后，我问了七八个中介，所有人都和我说，你这个背景不行，也没有语言成绩，几率特别小。我也顺口问了中介费，对方说起码要15万，而且只是帮你申请学校而已。虽然中介表示申请不上可以退钱，但我肯定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读这个书。结果我爸有一天突然说，他愿意花这个钱供我去读书，了却心愿。说实话，我当时真挺心酸的，也真不好意思让我爸花钱。但直到今年四月初，我想去的学校都要关闭申请通道了，我还没死心，还在社交媒体上询问个人中介，就是那种费用只要三四千块，帮忙写写文案，填填申请的。我问的几个人中间，有一个人是从港中文毕业的，他看完我的材料，说我的背景并不差，工作经验也是优势。第一次听到有人直白地说，可行，我很紧张也很纠结，最后决定赌一把。当时我家在装修，本来手头已经没钱了，但正好发了上一年的奖金，我想，那行，就先把钱给了。申请港校需要我本科的成绩、推荐信等等，我后来花了10天准备材料，找了大学时的任课老师和外企领导当推荐人。等到面试通知后，又请教同学，每天在家模拟面试。那段时间，随着离成功越来越近，我特别担心，一个疏忽就错失机会，甚至连等签证的时候，都在害怕。毕竟我等这个机会，已经10年了。我最终入读了理想的学校，现在已经开学三多月，虽然每天课程的压力很大，但感觉很满足。不过一边满足一边也有担忧，比如读完书回北京之后，又是什么情况呢？小孩要上小学了，回来找工作也挺难的……但毕业后这些年的经历也教会我，人生能走的路多了，没什么可怕的。排版：田甜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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