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殡仪馆门口，全都挤满了人

殡仪馆门外，已经没有了排队的人群

但向业务综合楼冲去的人，依然脚步匆匆

龙华殡仪馆是上海最大的殡仪馆，这里这几天似乎异常的忙碌

我来的时候是2022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说这句话的保安大叔抿了抿嘴，眼皮底下微微泛青

听说昨晚又是排队到深夜12点

长长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从殡仪馆门口的大厅，一直要排到距离门外几百米的公交车站台

保安大叔负责现场维持秩序，已经连着值了好几天夜班

01

在殡仪馆门口，花店老板还坚持着在寒风中照料这些白色的花朵

说是花店，其实也就是个临时搭建的小地摊

我看刚好有空，就上去和老板闲聊了一会，但也就这一会功夫，已经看到好几拨人找老板买花了

我留意了一下，买的最多的，还是包装较为精致的大花束，插在蓝色小桶里简单包装的反而鲜少有人光顾

我没有停留太久，竞直往里面走去，来到办理业务的大厅

告示上说，预约成功后，12小时可以查询遗体接运时间，24小时内就会有工作人员电话联系

此外，从旁边的保安大叔口中得知，现在基本预约3天左右就能处理

当下的殡仪馆似乎在努力把这个流动体系更加顺畅的运转起来

而正当我打算在园区内看看就往回走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幕

让我在寒风中直接定住了

我看见了这样一块告示牌

不大的显示屏上，从早上9点开始，密密麻麻的排满了人

最中间“怀安”、“永安”、“八仙”，是祭拜大厅的名称，而更令人在意的是最右侧

9:00-9:10

9:10-9:20

9:20-9:30

...

每一次的时间间隔，无一例外都是10分钟

是的

十分钟，每个人都给了十分钟的时间

以往正常的1小时的流程，现在被压缩到了十分钟，所有的追悼哀思的环节都被取消了

所有的，见到人，献个花，也就结束了

我突然理解为什么门口大的花更加好卖了，因为此时此刻除了献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了

我看着告知牌边上的人行色匆匆，就这样走过

有的抱着鲜花，有的双手捧着照片，走入对应的大厅

不管哪个厅，都几乎满员，厅里的人动作也都单一且简单

献花、鞠躬、告别，再迈着承重的步伐离开，还有家属低语的声音

所有人也知道似乎时间不多，匆匆表达，匆匆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沉闷感

除此之外，厅外还有下一批家属在等待，等待前面的结束，自己赶紧可以进去

盯着大屏幕，害怕错过，也害怕耽误了自己的十分钟

大屏幕上一直在提醒着大家控制时间，控制人数

葬礼，理应是中国社会关系最隆重的场面之一，关乎着一个人生命尽头的体面

而如今殡仪馆给到每一位的时间

无论是留给离去的家人，还是最后一面告别的亲属，只有这10分钟

每个人的时间，留在人间的，只剩下10分钟

02

为什么突然之间，殡仪馆多了这么多人

“送来的都是老年人”，这是临走前，保安大叔最后跟我说的话

“你想呀，最近天气冷，最近这不又赶上新冠疫情了，好多老年人都扛不住啦”，说完后，保安大叔又摇了摇头

直到我离开现场，还能看见保安大叔紧锁的眉头

我想此时此刻的保安大叔或许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逝者

而哪怕是在现场，白发苍苍的老年人也不在少数

白发人送白发人

也因为如此，门口开始悄然的聚拢了一些黄牛

一个专门在门口做殡葬代理的大姐告诉我

“你知道吗，价格最高的时候，一个名额要整整2000块呢”

因为人越来越多而且流程被压缩，很多老年人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黑心的黄牛就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后来问题也在被一点点的处理，一些代排队的现象不被允许，只能要求家属个人到现场排队

但可能也是因为必须自己来排队，但很多又是老人，所以在综合楼前面还专门搭建了一个可供等待保暖的大棚

上海，作为目前全国老龄化程度最深的超大型城市，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约有542.22万人，占总人口的36.3%

而面对新冠病毒的肆虐，他们也是最脆弱的群体

还记得我有一位朋友，阳了以后上吐下泻，剧烈咳嗽了几宿都睡不着，她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放在我自己身上都这么难熬，真要是换作我奶奶，可咋办呀”

其实，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

现在最受影响的就是老年人，老年人有着很多基础病，老年人体制本身要弱，老年人还有很多没有打过疫苗

如今的疫情传来，几乎每个年轻人都要经历7天的难受期，老人经受的痛苦现在是成倍的放大

就在浦东的仁济医院

上午11点左右，临沂北路入口内的发热门诊就挤满了人，遇到床位紧缺的时候，也只能把病床搬到走廊上

而这些躺在病床上还烧着高温的人，大多都是老年人

盖着自家拿来的被子，身下躺的是简易病床，旁边被吊高的输液瓶里，液体还在滴答滴答的跌落

在感染潮下，如何保证老人们的身体健康，成了当下疫情开放后一个最大的难题

03

为了更加多的了解情况，我拨通了上海白事热线

事态的发展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

电话那端，工作人员坦言，现在上海所有的殡仪馆，都在排队

并告知我，至于具体的预约情况，也需要根据殡仪馆各自的安排而定，如果要想知道最新的进度，最好还是自己到现场去问问

情况每天都在变

不论是人数还是现场的安排调度，每天都在变

后来我有来到虹口区的宝兴殡仪馆

上午11点左右，大门外零星还有几个人，倒是没有排队排到大街的情况出现了

而就在门口侧的预约咨询台

可以看见，现场排队等待的人，还是要异于往常的拥挤

才到的时候，我就听见里面的工作人员还在招呼大家不要着急，慢慢来

那么，到宝兴殡仪馆预约的人，每天有多少呢

“今天少了点，200多人吧，前几天每天都是四、五百人，昨天晚上8点左右也还有人在排队“

值班的保安人员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开在殡仪馆附近出售殡葬相关用品的店铺里

来往不断，都是订购物品的客人

门外还堆积着老板这段时间新进的大批物件

而这样的场景，正发生在上海大部分的殡仪馆外

04

这次去殡仪馆的经历，是非同寻常的

在那里，我遇见了很多面孔，我至今都能清楚地记得，露在口罩外他们的眼神

是真真切切的，疼痛与疲惫

因为在这里送走的，是他们突然去世的，至亲的人

以及此刻正在殡仪馆里，不断重复进行的，那最后10分钟的仓促告别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太多的时间都被疫情悄悄偷走了

今年的冬天，出乎意料的更冷了一些

以上为正文，来自M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