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山西和人生大事
时差岛第 99 条推送
岁月流逝
而生活不止不息
时光的赠予与失去
都留在歌里了
近十年，赵照一曲《当你老了》打动了万千听众。当这首歌火遍中国，他却选择隐入尘烟、回归生活，因为大地才是民谣真正的舞台。《边走边唱》第二季，赵照来到山西。他要在这片黄土深厚的土地上，唱一唱那些关于岁月的歌。
赵照第一次把《当你老了》带上舞台，是近10年前。那年他34岁，北漂十多年，电脑里存了300多首小样，出过两张专辑，一次全国巡演，写歌也卖歌，梦想的光芒却始终没有照进现实。
迫于生计，他接受了选秀节目的邀约，决定以这样一种自己并不认同的方式，去改善一下生活。
作为山东汉子，家离梁山泊还不到100公里，赵照骨子里就有“水浒英雄”情结。对他来说，选秀是被招安，是对音乐的一种妥协。徒弟赵雷2010年上《快乐男声》的时候，他并不赞同。
“唱歌不是竞技，能比谁更高更快更强，它也可以更低更慢更弱更有诗意。”
尽管登台前经过了无数心理建设，面对刘欢、蔡健雅、周华健、杨坤四位正襟危坐的导师，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有点“扛不住”，内心的挣扎全写在脸上，手在抖，右眼眨个不停，像《荆轲刺秦》里的秦舞阳，平日“杀人，人不敢忤视”，见秦王却“色变振恐”。
一曲《当你老了》让4个评委齐齐转身，也打动了全场观众，被评为“年度最走心歌曲”。灯光炫目，掌声从四处响起，声色扑面而来。赵照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名利带来的直接刺激，他的虚荣心、胜负欲都被挑逗起来，有了赌徒心态。
尽管得到全场最高分，他最终还是输了，评委说《当你老了》歌太闷，不适合竞技，他没能进入决赛。赵照被淘汰了，《当你老了》却开始了它的奇幻漂流。
莫文蔚唱着它上了春晚，李建唱着它去了《我是歌手》，它被庞龙、谭维维唱过，被凤凰传奇和毛不易唱过，被无数酒吧歌手唱响在小城寂寞的夜晚，还有了英文版、日语版、东南亚版……
《当你老了》火了，赵照却从此绝迹选秀节目，消失在大众视野。很少有人知道，他才是这首歌的原作和原唱。以至于《南方周末》曾用标题直接叩问：《当你老了》的赵照，为什么歌火人不火？
选秀被淘汰时，赵照说过：“我的歌最好，时间能证明它的价值。”这是句赌气的话，却没说错。个人成长经历中的坎坷让他总能意识到：“每一天都有人在老去，或者自己老，或者别人老。”他给叶芝的情诗加上了更多亲情和岁月的维度，让它成了一首人人都能唱的歌，一首可以唱一辈子的歌。
近10年来，《当你老了》成了中国被翻唱最多的歌曲。因为唱过太多次，也听过太多版本，为了保持新鲜感，赵照已经很少唱它了。
这一次在城隍庙里弹唱，为他和声的是几只喜鹊，黄土高原的日头照亮牌楼、大殿，他注意到“千年屋瓦上又长出了新生的狗尾草”。
一切都在经历时光的淘洗，不管是叶芝的诗、赵照的歌、李宏利的照片、千年古庙，还是一年生的狗尾草。
玉莲洞住着另一对守山人：玉连和他的丈夫连正云。他们生活在悬崖峭壁上，基本无事不下山，平时就两个人。玉连从老家带来菊花种子，如今盛放的花朵让山中生活多了几分热烈。连正云像平日招待游客那样，和赵照下了一盘棋。
时光倒流30年，和少年赵照隔棋盘对坐的，也总是连正云这样的长者。那时赵照痴迷下棋，在小地方又没名师指点，只有流连街头棋摊，找老头过招，因此结下不少忘年交。一天不尽兴，每晚临睡前他还要跟自己下一盘盲棋。当年的棋友早都离开人世了，少年赵照长成了歌手而不是象棋大师，只有记忆如故。
演皮影的刘小槐和赵照一样，北漂过。他在打工族聚集的回龙观卖山西烧饼，一年卖1000多个，10年卖了360多万个。他把卖烧饼的钱都留给儿子创业，用10年的漂泊换孩子一个未来。
问起这些老人的人生大事，他们回答竟都一样，只要儿孙过得幸福。
离开乡宁的时候，在行驶的车上，赵照说起一些从不曾向外人道的往事。小时候，他随父亲从山东菏泽来到聊城，父亲在厂里上班，厂子外就是村庄。他一直记得那些庄稼地和红彤彤的落日。
12岁的时候，父亲因为工伤去世了。他身材瘦瘦小小的，在赵照的记忆里却和超人一样。他会把赵照扛在肩上去村口看电影《佐罗》，也爱在过年的时候，给赵照买很多烟火。赵照全都留着，在元宵节那天把攒了一两抽屉的烟火全部放光。
父亲早早离去了，留下的却都是温暖美好的记忆，赵照从没觉得有什么缺失。
几年前，赵照写了首歌叫《爸爸的山坡》，写父亲的青胡茬、热手心，还有他的钓鱼竿和鸭舌帽。在网易云音乐上，《当你老了》点赞100万+，《爸爸的山坡》只有131个。
有人在下面留言说：“又到年末了，可以回去和爸爸喝酒啦！”也有人说：“子欲养而亲不在，回想小时候和爸爸在一起的画面，眼泪止不住地流。”到现在，赵照写了1000多首歌，他知道，有的歌是最大公约数，有的只要一个人懂就够了。
生命流逝，而生活不止不息。少年的莽撞和遗憾，时光的赠予和失去就都让它留在歌里吧。
“走出家门就消失在人海，自在地行走。”这也是赵照的心愿。
▲ 打小黄河边长大的赵照，在壶口瀑布第一次感受到黄河摧枯拉朽的力量。
赵照在山西游走的时候，《边走边唱》另一队摄制组已赶赴爱尔兰，把他的歌带到叶芝故乡，去了解当地人对它最真实直接的看法。
斯莱戈镇是叶芝度过童年的地方，他一生对这里念念不忘，最后长眠于此。如今小镇上到处都是叶芝的印记。白发苍苍的苏珊是叶芝纪念馆馆长，常应邀为参观者朗诵那首著名的《当你老了》。她说，曾有中国来客给她唱过赵照的歌。赵照改编叶芝原作，又保留了其中的爱和价值，这是她特别赞赏它的原因。
苏珊和节目组把赵照的《当你老了》带到叶芝墓地播放，当作一次跨越时空的诗意交流。叶芝墓地在墓园入口不起眼的一角，青石上刻着叶芝选定的墓志铭，这是他的诗《在本布尔本山下》的最后一句：
冷眼一瞥，生与死，骑者，且前行。
文 | 陈方
摄影｜白雪松
导演 | 赵可儿
副导演 | 冯琛琦
摄影 | 冯利 李雅丽 丁弘政
航拍 | 代洪涛 任泽晋
后期统筹 | 陈方 刘希婷 徐蒙
边走边唱第二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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