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往生

社会

2023-01-09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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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隐去地名和图片，大家也不要问了，谢谢。

送别

前几天，家族里一个长辈，因新冠去世，我去外地送他最后一程。

这位长辈，今年八十出头，有严重的基础病，最近几年生活不能自理，衣食起居都需要家人照顾。一家人全阳之后，他也随之新冠。起初，症状很轻，低烧，吃了一片退烧药，烧退。本以为没事了，但病来如山倒，没多久，就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去世后，家属就去街道办事处和社区医院开死亡证明。当时的场面，经办人至今记忆犹新，一个小小的街道办，居然动用了3台电脑处理本街道的离世手续。

街道办的手续上写着，死因：衰老。

社区医院的死亡证明上写着，死因：病逝。

办完手续，就打电话去殡仪馆，等待上门接遗体，但最快也要3天之后。

如果是在北方，冬季暖气一关，自然冰冻。但在南方，那几天白天最高温度接近20℃，人走后不久，房间内就开始出现异味，时间越长，味道越重。细节我就不描述了，大家应该可以想象。

对逝者来说，临走时最后一丝的体面，都没有保障。对于家属来说，送别亲人的最后一程，居然如此难堪。无奈之下，只能托关系，想办法加快进度。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其实不完全对，很多时候，如果你没有关系，就算有钱，也不知道往哪里送。

关系Guanxi这个词，已经被英语词典收录，英文的解释是：a Chinese social concept based on the exchange of favours, in which personal relationships are considered more important than laws and written agreements。一种基于人情交换的中国社会观念，个人关系往往比法律和书面协议更重要。

最后，好歹通过「关系」，找到一个「中介」。对方非常「勉强」地接受了请托，答应帮忙加快速度。这时候，逝者的家属几乎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能力，因为在这种温度下，遗体很快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另一方面，这段时间，找「中介」办事的人，已经踏破门槛。

没多久，殡仪馆就来接遗体了。如果不走特殊管道，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那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非常时期，殡葬这一块，已经被彻底简化，剩下的就是两个主要节点，第一个是接遗体，第二个是火化。及时接遗体，可以让逝者体面地离开家庭。及时火化，则可以让逝者体面地离开尘世。问题是，如今的殡仪馆，等待火化的逝者非常多，另一方面，因为人手的问题，以前正常的服务流程，已经彻底被打乱。

冷藏库，已经放不下，等待火化的逝者，只能在常温下储存，一般家庭，对殡仪馆的流程不可能非常了解，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殡仪馆方面的解释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漏洞，简言之就是，火化炉超负荷运作，人手严重不足，遗体只能家属派人现场看守，也没有其它办法。

我在微博上查到很多关于遗体保存的消息，比如：

更可怕的是遗体的存放，去世之后部分家属会选择将遗体在冷藏柜中停放3天或7天，而殡仪馆冷藏柜的数量是绝对无法满足激增的遗体数量。

还有一张「遗体冷藏柜的价格表」的图片在微博疯传，因为我不能判断真假，就没有放上来，但根据我的常识来判断，大概率是真的。遗体住的冷柜，比活人住的酒店还贵。

我去的殡仪馆，可能还不是负荷最大的，至少家属可以自由进出。而其它地方，有些殡仪馆已经实行「半封闭化管理」，严格限制进出人数。

另外，殡仪馆火化的顺序并不是严格按照叫号，而是「排队」。排队就很有讲究了，到哪里排队，怎么办手续，都很有学问。凭良心说，「中介」的服务还不错，你只要跟着他走，听他的指令办事，经过好几次技巧性「节省时间」。从遗体抵达殡仪馆，到火化完毕，用了大约三小时。家属如释重负，也算是在一片混乱中，送长辈匆匆告别尘世。

疫苗

我查了一组数据。

香港2月疫情爆发之初，只有不到20%的80岁以上香港老年人接种过新冠疫苗。大浪袭来，香港近万条生命逝去，其中95%在60岁以上，中位年龄86岁。这一点和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都是类似的，高龄老年人，尤其是未接种疫苗的，在疫情爆发之下将是最危险的人群。

然而，我们在通过严格防控争取来的时间里，老年人疫苗接种率的推进仍然非常有限。2022年8月至11月，我们60岁以上老年人第三针接种率只增长了3%不到，仍有30%的60岁以上老年人未接种第三针。年龄越大，疫苗的接种率越低，这和其它发达国家的情况，正好相反，他们是老年人优先接种，且接种率高。

以我身边的例子，75岁以上未接种者，有好几个。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第一个原因，前期成功的疫情管控。

2020下半年到2021年，放眼全世界，风景这边独好，我们习惯了畅快的呼吸，自由的行走。大家处于一种被严格保护的安全之中。大多数老年人打疫苗的「积极性和迫切性」并不高。很少人意识到，国内外的免疫落差逐渐加大，终于到了，防不住的那一天。

第二个原因，早期疫苗的临床试验。

当时由于国内疫情防控很好，三期的临床试验只能去海外做，而在很多发展中国家，招募来的志愿者基本都是中青年人。例如两种灭活疫苗在中东的三期临床实验中，98%的志愿者都是60岁以下人群，中位年龄36岁。我们的几种灭活疫苗在临床试验中，缺乏老年人有效性数据。

相反，如今海外的主流疫苗，在欧美具有很好的临床实验条件，他们的老年人数据，非常完备。因此，在很多国家优先给老年人接种新冠疫苗时，我们只能从18~60岁人群开始接种，原因之一就是，我们临床试验的老年人数据不够充分。

第三个原因，历史累积的医患关系。

学生和中青年人有学校和工作单位的制约，可以「半强制」接种疫苗，但这对于老年人无效。希望老年人去打疫苗，一是让他们确实了解到疫苗的重要性，二是医生有正确的引导。然而中国的医患关系向来比较紧张，一部分医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凡有患有基础病的老年人来咨询「可否接种新冠疫苗」，给出的多是否定回答。

这几天，我问了一下身边一些没有打疫苗的老人，他们基本上都是被医生劝退的。

他们问医生能不能打疫苗，医生一般不建议，然后再加上一句「如果要打，一切后果自负」的话。老人们打疫苗的态度，本来就比较摇摆，只要医生一句话，就马上打退堂鼓了。

而这一批「没打疫苗，或者疫苗打不全」的老人，往往都是70岁以上，而且有（严重）基础病的人。他们成了疫情下，最脆弱的群体。

骨灰盒

中间人带着家属去买骨灰盒，开价分别是：980、1980、2980，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事后打听，在疫情之前，只要200起价。

火化间

目测，这个殡仪馆的火化间有10台火化炉，其中，6台比较新，有尾气处理设备。另外4台看上去比较陈旧，没有尾气处理设备。所以，整个火化间弥漫着一股焦味。每一具遗体，火化时间大约半小时，一天24小时不间断运行。

我去百度搜索「火化间+扩建」或者「殡仪馆 + 扩建」，能搜到很多内容。大部分的扩建时间，集中在2022年下半年，不知道是按部就班，还是未雨绸缪。

解脱

在火化现场，我看到很多家属，有人落泪，有人伤心，但整体上并不悲痛，绝大多数人，都非常平静。

高龄老人因新冠过世，家属当然伤心，但换个角度想，也算是一种解脱。

如今，城市中六十出头的人，其实都算壮年，很少重症，如果有肺炎，最多去挂个点滴，也就熬过去。

据我了解，火化的逝者普遍是75岁以上，80出头的也很多。按照年龄来说，他们也算是长寿，虽然感染新冠，加上医疗挤兑，很多老人走得非常快。但能活到这个岁数，家属也算是尽力照顾了。

他们都患有严重基础病，生活不能自理，甚至意识模糊。如果在正常医疗条件下，因为老年病住院，短则几个礼拜，长则几个月，甚至半年的煎熬，老人受罪，家属也吃不消。另外，这段时间限制大办丧事和遗体告别。丧事简办，家属也能同意。整个过程，非常快速，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对老人，还是子女家属，甚至国家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喜欢的话，请在右下角点一下“在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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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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